此心无垠(全文)-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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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怎么过来了？”

　　　　那老妇人一身深黄的锦衣，富态威严，慢慢地在软椅上坐了，这才淡淡道：“没什么，反正我老婆子闲着也是闲着，就四下里走走，免得这府里生了什么事，我却象个聋子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绮兰一怔，连忙奉上茶，轻声道：“娘这是说的什么话！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哪里瞒得过娘的眼睛？”那妇人哼了一声，接过茶杯喝了两口，四处打量开来。

　　　　我站在原处，突然走也不是，站也不是，竟然生出几分无聊来。正在想干脆趁无人注意，悄悄地走了的好，却突然听见那老妇人道：“这是谁呀？”

　　　　我暗咒一声不好，却只得堆上笑容，正要说话，却听绮兰道：“这位是……风月楼的严老板。”

　　　　那老妇人微微一愣，只是不住地打量我，半晌方道：“你就是严老板？嗯，看上去模样还算是可以。只不过嘛……这身份……”

　　　　我顿时沉了脸，冷冷笑道：“我这样的身份自然是不算好的，老夫人大可不必在意我这样的小小女子。”

　　　　孟夫人脸色顿变，严厉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难道我老婆子还说错了？”

　　　　我无奈地笑道：“您没说错。只是您想说什么，小女子一清二楚。所以……老夫人大可以省了，不必再说什么了。小女子还有事，先告辞了。”

　　　　孟夫人沉沉喝道：“你站住！”

　　　　我皱了皱眉，只得站在原处，心中暗想，真是不该跑来这个地方受这些闲气，无聊至极！那老夫人居然走到我跟前，一双眼睛在我的脸上不停地打量，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廷飞屡次在我面前提起你，说什么你有情有义，是个女中豪杰。今日看来，恐怕也是虚有其表。你来我丽水园，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我微微一怔，却只能长长叹气，忽然觉得好笑，只得说道：“那是。小女子自糼父母双亡，少人管教，野惯了。不懂这些规矩，请老夫人恕罪。”

　　　　她眼光微闪，收了脸色，在一旁坐了，淡淡道：“你坐吧，我有几句话想问你。”

　　　　我无奈，只得坐了，她让人奉了新茶来，我端杯在手，只见茶杯中茶叶如嫩芽，颗颗竖立，鲜嫩无比，顿时觉得清香四溢，沁人心脾，不由得赞道：“真是好茶！”

　　　　她笑了笑，这才说道：“这是上品青芽，只是皇帝才有福气喝得到的。今天拿来招待你，也不算是亏待了你吧？”

　　　　我连忙笑道：“老夫人太抬举小女子了。”

　　　　她眼中利光一闪，却只是笑道：“严老板，明人不说暗话。你是个聪明人，今天绮兰请你来，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既然廷飞对你有意，我这个老婆子也不介意什么身份门户，只要你以后进了孟家门，安心为孟家的女人，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我怔住，不由自主地朝绮兰看去，却见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快和不安。忍不住叹道：“多谢老夫人好意，只怕……小女子无福消受。”

　　　　绮兰抬眼朝我望来，竟然是松了一口气，我暗暗觉得好笑，再贤淑的模样，也只是做给人看的吧，这世上哪有一个女子，当真愿意将自己的丈夫分给别人？当下轻笑道：“让老夫人操心了，小女子真是过意不去。不过，小女子早就没打算要再嫁人。先夫与小女子缘薄，虽然只相守一载，但也算是情真意切，小女子怎么能背弃于他？”

　　　　老夫人沉了眼色，绮兰忽然道：“原来你有这个心。如此，倒是我们的不是了。”

　　　　我连声道：“绮夫人言重了。小女子的意思也已经讲得很明白了。希望老夫人能体谅小女子的苦心。”

　　　　她抬起眼光，直直地望到我的脸上，忽然冷冷笑道：“严老板何必来唬我这个老婆子？！以你的性子，怎么可能是那种拘于沉腐俗礼之人？你一个女子，只身在世上闯荡，抛头露面就不说了，还敢在云海经营生意？！连那武林盟主宫雪衣，也认你做了义妹！你虽是一个女子，却有哪一点，输给男子了？”

　　　　我脸色一变，这老夫人，看人倒是挺准，不是个简单的人。于是想了一想，别有深意地笑道：“老夫人太抬举我了。小女子没什么本事，只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希望老夫人成全。”

　　　　她微微一怔，叹道：“你有什么心思我不明白，我只明白……廷飞的心思。”

　　　　我心中突然烦乱起来，沉声道：“这种事，本来就需要两相情愿，你只知他的心思，为何却不问我的心思？”

　　　　她突然冷声道：“哦？那你的心思如何？难道……还嫌我们孟家配不上你？”

　　　　我冷笑道：“不敢，我是怕小女子配不上你们孟家。当家的与东阳郡主不是有婚约吗？如果东阳郡主过了门，见到家里还有一堆女人，不知道她会怎么想？就算是她能接受，可我却接受不了。请恕小女子无能，不喜欢和几个女人分享丈夫！”

　　　　老人勃然生怒，站起身来，大声道：“这世上，男人三妻四妾，本就平常得很，你在乎个什么劲儿？况且我们孟家三代单传，当然要多多开枝散叶，怎么能让廷飞只娶一妻？”

　　　　我竟忍不住哈哈乐道：“不错。老夫人说得极是。所以说……小女子实在与孟家无缘。”

　　　　她见我笑得直率，不象是作假，竟然一时愣住，只是不住地打量我，似乎有点难以理解。也许是吧，在这个世界，能攀上孟家这种高枝儿，不知道是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事，可是我却一再地拒绝她，她似乎有点下不来台了。

　　　　想到此，连忙收了笑容，正色道：“老夫人，小女子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绝无高攀孟家之心！请老夫人明鉴！”

　　　　她终于沉下脸色，仿佛一时之间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只是端起茶杯来，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我。我摸了摸鼻子，讪讪笑道：“嗯……小女子还有些事，可能要先告辞了。”

　　　　她没再话，只是看我。绮兰也只是看着我这个方向，脸色却已经开始变白。我心中一动，连忙转过头去，赫然见到孟廷飞站在园子站口，一脸阴沉。我心头一跳，他几时来的？刚才只顾着得那两个难缠的女人说话，竟然没注意到有人过来，真是该死！不知道他听了多久？不过这样也好，总算让他明白了我的想法，免得说不清楚。

　　　　想到这儿，正想打个招呼，却听老夫人道：“你怎么过来了？”

　　　　孟廷飞看了我一眼，慢慢地走到她跟前，低了低身子，道：“那边的事办妥了，所以就过来瞧瞧。”

　　　　绮兰笑道：“相公辛苦了，可要我去准备热水？”

　　　　孟廷飞看了她一眼，冷冷道：“不必了。什么都不比不上这一场好戏吸引人。”

　　　　绮兰脸色一白，眼眶里突然有了泪光。老夫人道：“行了，你才回来，就和兰儿拌嘴。消停点好不好？我不管你们了。我回去了。严老板，请恕老身不便相送了。”

　　　　我连忙道：“不敢当。老夫人请留步！在下告辞了。”

　　　　孟廷飞沉声道：“你站住！”他转过身朝我看来，眼光竟然无比地阴沉，我心头突地一跳，隐隐生出不安。老夫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叫道：“兰儿，随我回去，我还有些事问你。”

　　　　绮兰白着脸，只得应了一声“是。”两个丫头也连忙跟上去，不一会儿，园子里的人居然都消失得干干净净。我心中一冷，连忙道：“我也要回去了，你刚到，有什么事，改天再说吧。”

　　　　他没有答话，只是走到我跟前，忽然一把抓住我，疾步往外走去。我吃了一惊，连声问道：“廷飞！你带我去哪儿？”

　　　　他头也没回，沉声道：“游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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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7章　炽情

　　　　孟廷飞抓着我疾步飞走，我有点跟不上他的脚步，止不住地喘气，好不容易到了湖边，他才停下了脚步，四下张望。我连声道：“你……你干嘛走得那么快？想累死我啊？”

　　　　他转脸朝我望来，神色复杂，竟然欲言又止，脸色阴沉不定。过了半晌，方才问道：“你几时来的丽水园？”

　　　　我抚胸叹道：“下午啊，你那位绮夫人，盛情相邀，不来不行啊。”说着，我若有所思地瞟了他一眼，他果然脸色一变，硬声道：“绮兰跟了我八年，在府里虽然地位不高，也算得上是个主子。平时里她还是温柔贤淑，待清晖也如亲生一般，我才会事事都由着她去。”

　　　　我心中微沉，笑道：“不错啊，我看她长得漂亮，性子也好，挺适合你的。你也该对她好一点儿。”

　　　　他眼光暗沉，一眨不眨地盯着我，叹道：“无垠……你……难道当真不明白我的心？”

　　　　我转过身走到一旁，淡淡道：“你怎么想，我管不了。不过我只需要让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就成了。总之，我当你是个朋友，没别的想法。”

　　　　他轻声叹了一口气，此时一叶小舟驶了过来，一人立在船头叫道：“孟爷！可是要去游湖？”他略略回头，大声道：“正是。你先回去。我自己来就行了。”

　　　　那人立刻下了船来，孟廷飞走过来拉着我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我只得扶着他上了船，孟廷飞划着小舟，缓缓地往南而去。天色渐黑，湖面上映上一层黝黝的冷光，孟廷飞只是划舟，小舟在夜色的北湖上，恍如一叶飘零的枯叶，无端地生出几分凄凉。我的情绪忽然开始低落起来。

　　　　到了中堤，孟廷飞忽然停了下来，叹道：“无垠，我们上去走走，好吗？”

　　　　我犹豫了一下，他已经停好船，上了岸，伸出手来，迫切地看着我。我只得轻叹一口气，拉着他上了岸，想把手抽出来，他却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只是握着我的手，两眼直直地看着我，忧虑万分。我心中微微不安，只得说道：“你先放开我。”

　　　　他叹道：“我不想放。真的不想放。无垠……”

　　　　我皱了皱眉，微微气道：“你是怎么回事？难道说得还不够清楚吗？你何必非要让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难堪？”

　　　　他眼光微凛，气道：“难堪？无垠这是什么话？我让你难堪了吗？这些日子里来，我天天想着你，为了让家里人能接受你，我不知道想了多少办法，做了多少事，好不容易父亲母亲都松了口，我高兴得不得了，一办完事，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云海，就是想见你，可是你倒好……一见到我，就只是想让我生气？”

　　　　我用力甩开他的手，冷冷道：“有劳你如此费心了，不过你好象忘了一件事，我可从来没说，要跟你在一起！”

　　　　他愣住，显然没料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怒气顿生，大声道：“你当真会伤人心！你可是在笑我，做尽一切，结果却只是在自作多情？！”

　　　　我微微一愣，心头微软，只得叹道：“你何必如此？以你的身份地位，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我……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寡妇，你何必执着？”

　　　　他怔了怔，走上前来突然将我抱住，眼光在我的脸上来回地流转，专注炽热，情意浓浓。只听见他轻声叹息道：“无垠……你说得没错，这世上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可我……为何却只想要你？”

　　　　我不觉一呆，只说出一个“你”字，就被他蓦地吻住。他的唇有些微凉，却是占有欲十足，根本容不得我抗拒。我吓了一跳，赶紧去推他，却被他紧紧地箍在怀中，动弹不得。挣扎了半天，他不仅纹丝未动，竟然越吻越深，欲罢不能，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心头又慌又乱，只得暗暗运气，照着惊鸿十八式中的“滑”字诀，左掌倏忽挣脱开来，想也没想，直照着他的胸口一掌拍去。

　　　　只听见“砰”地一声，他应声倒地，手捂着胸口，一脸痛楚之色，额头上竟然渗出汗来。我呆了一呆，觉得自己这一掌仿佛没有使多大力气，怎么见他好象受了很重的伤似的？一时惊疑难定，竟然忘了要走，只得看着他愣。他急促地喘了一口气，苦笑道：“你……还真是下得了手！”

　　　　我立时惊醒，想了想，还是上前去扶他，硬声道：“谁让你……这么不规矩？”

　　　　他抬着头来看我，一张脸竟然苍白无比，毫无血色，我暗暗一惊，连声道：“你怎么了？刚才……我那一掌，没有使多大力啊？！你可别装样子骗我！”

　　　　他身子微颤，苦笑道：“我……骗你做什么？我这个人……身子原本就没多少用。你……方才那一掌若是打在平常人身上，当然不会有什么大碍，只不过，打在我种人身上，恐怕就是天大的威胁了……”

　　　　我吃了一惊，突然想起无盐曾说他心脉虽平，但是却很虚弱，是受过大伤的，如今看起来，好象不假。连忙将他扶起，在一旁坐了。担心道：“你没事吧？要不要我去唤人来？”

　　　　他强自镇定，笑道：“不碍事。有你这么关心我，就算是再受一掌也无所谓。”我微微一僵，叹气道：“你……这又是何苦呢？当真不要我去唤人？”

　　　　他低头叹道：“不用。我腰间有个荷包，里面有药，你拿出来，我服一粒就行。”

　　　　我只得在他腰间摸出荷包来，取了药，喂他服下。他闭了眼，调匀了气息，脸色这才稍稍缓和。我松了一口气，微恼道：“还好，我的武功差，伤不到你，若是换了别人，你就没那么走运了。记住，以后别随便调戏良家妇女！”

　　　　他忽地睁开眼来，直直地看着我，用力将我扯进他的怀里，急声喝道：“你这个女人！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别的女人，我没兴趣。我只要你！”

　　　　我猝不及防，没料到刚才他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这会儿又生龙活虎了，被他一扯，顿时跌进他怀里，一时之间气不打一处来，举起手来大声道：“你干什么？还想挨一掌？”

　　　　他眼色一暗，却将我抱得死紧，苦涩道：“那你打吧。我不想放手。你喜欢打哪儿就打哪儿。反正我不放手就是。”

　　　　我一时怔住，竟然不知如何是好。他温柔地看我，慢慢地将我举起的手握住，放至唇边轻吻，幽幽道：“无垠，你是真正让我动心的女子，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手。”

　　　　我禁不住浑身一颤，说不出话来。他目不转睛地望着我，眼眸柔情似水，在夜色里竟然明亮无比，看得我的心突然乱跳了几拍。他的脸越来越近，仿似又要往我的唇上吻来，我蓦然惊醒，连忙将头扭到一边，颤声叫道：“你别……”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神色复杂，只得抱住我叹道：“无垠……我想要你。真的，只想要你。你别拒绝我……不管以后那个东阳郡主如何，绮兰如何，我……都只想要你。”

　　　　我心中一冷，暗暗骂了自己一句，真是昏了头了，就算是再没脑子，也不能跟他纠缠不清啊！当下连忙镇定心神，轻声道：“你先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他愣了一愣，犹豫着放开了我，我慢慢走到堤边，轻声道：“你的心意，我懂了，不过……请原谅我不能接受。”

　　　　他急声道：“为何？”

　　　　我叹道：“我虽然是个寡妇，可也不是什么拘于世俗之人，只不过，我从小就有个心愿，能与我白携老的人，绝对是只一心一意待我之人。我要的，是始终如一的感情，是此生唯一，相爱不疑！绝不是三妻四妾，与人共享一夫！”

　　　　我转过身去望着他，眼光已经无比坚定，他脸色白，显然有点难以接受，只是怔怔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我叹息道：“你……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