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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念沉沙-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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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

    陆鲲的瞳仁缩了缩,他心跳开始加快,不是因为这个梦,更因为对徐白隐瞒的一部分事情是他难以克服的心魔。

    “所以我死了?”

    徐白点头,又摇头:“这是梦的开始,中段的时候,你好像又活了过来。”

    陆鲲哭笑不得地问:“那在你的梦里,我的结局是什么?”

    徐白敲击了几下脑袋:“很多片段全是乱的,像剪影一样。后来画面一下跳转。我梦见你掐住我的脖子,说你不爱我,还要掐死我。你让我透不过气,然后我就”

    “就醒了。”陆鲲打断她。

    徐白点头:“是的。”

    陆鲲抿了下嘴唇说:“前几天我也做了个噩梦。”

    这回徐白问他:“什么梦?”

    陆鲲说:“梦见一只母山羊对我做了不可描述的事。”

    “真的山羊?四条腿的那种?”

    陆鲲说:“四条腿的山羊,还是它扑的我。”

    徐白惊了一下,惊恐消散,紧跟着笑得前俯后仰。

    陆鲲用手蒙住她的嘴:“小声点,别的病人还需要休息。”

    话音刚落,蓝色布帘子被隔壁床的病友唰一下拉开。

    那人留着大胡子,一张脸满面油光,他瞧瞧陆鲲的体格后,调笑着问:“哥们,没事儿。你俩继续唠嗑,我听得可得劲了,后来那只母山羊怎么样了?”

    徐白噗呲一声笑,对着陆鲲吐吐舌头,脑袋快缩进小小的肩膀里头。

    陆鲲生出一脸尬,他胡撸把脑袋,给徐白使个眼色。

    两人相继走出病房,在医院小公园的石凳上一边吃着快餐一边吹着风。

    徐白吃口菜看向他:“我没什么大事,要不明天就出院回河北吧。”

    陆鲲有些食不知味,吃几口就放下筷子,盖上了快餐盒说:“出院可以,但回河北还不行。”

    徐白皱皱眉头:“为什么?”

    陆鲲抬手看表:“伏中译正在赶来的路上,我想我们都需要在黑龙江待一段时间了。快则几天,慢则数月。”

    “导师亲自赶来,难道那个伏老师同姓的老头,和文物案确实有非常微妙的关系。”

    陆鲲说:“之前你问我,伏老师有没有兄弟。我今天让陆鹏托人去查了。”

    “结果是什么?”徐白一下起了兴。

    陆鲲十指交缠,颔首道:“三十年前,伏中译有个堂兄弟走失,当年导师为了寻找他还在报纸上登过寻人启事。陆鹏千辛万苦帮我找到了当年那份报纸的原件,可惜只有文字信息,眼下还没有证据能证明那个怪老头就是导师的堂兄弟。”

    徐白说:“现在怪老头被关押在派出所,导师一认人不就清楚了。”

    陆鲲说:“所以我觉得这趟伏中译过来,也许就是为了认人。”

    徐白想了想说:“不对不对。”

    陆鲲偏头:“哪里不对?”

    徐白舔了下嘴唇:“你想想看。伏姓虽然不是什么大姓,但全中国姓这个姓的人摞一块也不少吧。就算怪老头有问题,按照导师的性格,他应该会联系当地考古所或者文物局来接手跟这件事的进展,没必要亲自跑一趟。除非当年的文物失踪案,他心里也有疑虑,或许说当年他就觉得和自己的堂兄弟有关。你报告完这边的情况后,伏中译开始怀疑现在被关的怪老头就是自己失踪的堂兄弟,所以才会立刻赶来吧。”

    陆鲲点根烟抽口说:“你提出的逻辑关系也不是没有可能,有些事等伏中译来了之后就知道了。”

    “也只能这样了。”徐白安静了一小会,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梁哥说,你让他给你拍那天半夜的现场照片,一下就知道我被困在屋里,为什么?”

    陆鲲说:“铁门与地面的边缘,有塞衣物的痕迹。结合他封窗关门种种细节,有谋杀的可能性。但房子里挖了地道是我没想到的,当时我只是猜想你在屋内的可能性很大。”

    徐白明白了,点点头说:“这个地道没有挖通,要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在考古队开始挖掘文物时怪老头才开始挖的,以防以后突发情况的时候逃命用。可惜他没想到地道还没挖完我就找上门了。”

    陆鲲吸口烟,眼睛深深眯起:“这事,好像越来越有意思了。”

    ——

    中国地图上的另一处。

    暂时解决舆论危机的丁烈,来到李春香那。

    照看这个女人的几个手下说,她一整天都非常吵闹,说必须要见丁烈一面。

    丁烈推开那扇门,瞧见李春香正坐在床榻上。

    她的小腹开始微微凸起,真正有了孕妇的模样。

    丁烈一身衬衫西裤,一步步走近她。

    站在李春香跟前时,儒雅地问:“找我什么事?”

    李春香一手捧着小腹,一手拖着后腰站起来。

    她说:“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了。”

    丁烈听后十分平静。

    他编织了一个巨大的谎言告诉李春香自己彻底失去了丈夫的心。

    她成了被弃之敝履的垃圾,又被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房子里。

    这样久了,心境难免会垮掉。

    她不想再为已经变心的男人生儿育女,似乎也是人之常情。

    丁烈吸口气,一字一字非常清楚地告诉她:“孩子,你得要。除非哪天我不许你要,否则,你和卢阅平的孩子必须好好待在你肚子里。”

    丁烈的这句话是想当残酷的,甚至泯灭着人权。

    李春香擒着的眼泪落下来,突然,李春香捧住小腹的手揪住丁烈的衬衫向自己这扯,原本隐在后腰的那只手迅速掏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瓷碗碎片,用力抵向丁烈的喉咙。

第144章 好好活着() 
丁烈微惊,伸长了一寸脖子。

    李春香看了一眼丁烈镜片下的眼睛,手开始发抖。

    瓷片的尖锐处随着春香抖动的频率,瞬间滑破了一丝皮肤。

    这痛感于丁烈而言很轻微,甚至比不上这些年他心里那份痛苦的万分之一。

    重重一声叹息过后,丁烈的眼神转冷,投射出的两道阴光犹如破鞘而出的剑气,随时都能削去对方的头颅。

    他无视春香手里的破碗片,抬手覆住她的肩,温柔儒雅地问:“每天让人好吃好喝伺候你,你有什么不满意?卢阅平精神出轨,他想让兄弟糟蹋你,是我救了你,我在保护你。这些我上次就告诉过你了。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丁烈的温柔和他复杂的眼神一点也不和谐。

    李春香在他一字一字温柔的话语中承受的却是他手劲的折磨。

    他的语气却是温柔似水,他的手劲就越大,待他说完整句话,李春香的肩膀都像被捏得麻木了。

    她握住瓷片的手向前又抵了抵,这回不只是滑破皮肤那么简单,丁烈的脖子有血流出来。

    李春香看见血时,心里头慌急了。

    她扯着喉咙喊:“你是骗子,你的话都是骗人的。”

    丁烈望了望李春香,心里头唏嘘不已:“你既然不信我的话,为什么不想要孩子了?”

    李春香已经两天没梳头了,束在脖子处的一条辫子散落下无数细发,隔三差五地落在脸颊上,任谁瞧都怕像个疯婆子。

    李春香的嘴一扁,哇的一声放声哭出来:“你少唬我,我要是生了孩子,这孩子一定没有好下场。”

    丁烈眼里起了兴:“这话怎么讲?”

    李春香嘶声力竭:“你将来一定想拿孩子对付阅平,不然你怎么会供我吃喝,还非不让我出去?”

    丁烈看了会儿李春香的土劲,忍不住笑出来:“你们女人真善变。上回我来,你好像还挺想要保护肚子里的孩子,我这回来,你又突然不想要了。”

    李春香一下就噎了声,眼泪如泉水般迅涌而出,心里难受,嘴角也因此憋得难看,形状扭成了条倒挂的彩虹:“我就一个乡下女人,看你这打扮肯定挺有钱,你这种有钱的人干啥非得为难我一个屁民?你要是觉得孩子可怜,想让我留着,那让我出去好好过日子不行么?你把我关在这,我家里人得多着急?你没亲人吗,没父母朋友吗?你要是跟我一样不见了,你的亲人朋友也得急不是?你说你,一个大老爷们做人不能不讲理啊!”

    丁烈忽然沉默了。

    如果他不见了,应该没人会真的在乎吧。

    公司里的高层巴不得他断气好接手公司,老爹现在就是个废人,常常连人都认不得。至于朋友多少年没有能真正成为朋友的人了。

    李春香的一番连续反问,忽然令丁烈陷入深深的孤独里。

    他知道面前这个乡下女人不会真的要他的命,就算想要,她也没有能力。

    他矗在比自个人矮半个头的女人面前,毫无顾忌地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后张开嘴,舌尖比嘴唇更快地触碰到过滤嘴。

    他眼睛半眯着,火机滑动的一瞬,一口喷向面前的孕妇。

    哑了喉咙的李春香一闻到烟味,嗓子立刻不舒服,下意识就向后退。

    手里的瓷片上沾染着丁烈脖子上的血液,她一下扔掉,一屁股坐回床沿捂脸痛哭起来。

    外头的人听见瓷片坠地的声音,开门进来,瞧见染血的瓷片,当即想冲进来教训一下李春香。

    丁烈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李春香,对看守的人摆摆手,示意他们关门出去。

    那扇与世隔绝般的门很快就被合上。

    哭声又有了回声,荡进丁烈的耳膜内。

    李春香哭泣时抖动的肩膀和胸脯,都在往外散发着绝望的磁场,不得不又让他回忆起六年前另外一个女人绝望时的模样。

    一时恻隐,丁烈从兜里掏出包小纸巾,抽出一张蹲在了李春香面前说:“擦擦眼泪。”

    捂脸痛哭的她听闻这句话,粗粝的手指间分开一条大缝,露出肿胀的眼睛,瞧着蹲在面前语气极致温柔的丁烈。

    再次看见他那双眼睛时,恐惧又令她快速合拢手指,将眼睛重新遮盖起来。

    丁烈叹息,一把捏住了李春香的手腕向下掰开,亲自为这个土气至极的女人擦拭掉脸上掉落的泪水。

    他一边擦一边说:“姑娘,我能保证你的安全,同时也承诺你,时机到了会让你见到卢阅平和你的家人。记住,别问了男人做傻事。天底下没有哪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很多时候当灾难来临,他们会毫不犹豫的把你丢出去,来保全自己。那是本能反应,事后再怎么后悔自责也弥补不了你当时的创伤。你得好好活着,能吃能睡,让自己健康,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

    李春香突然愣住了。

    他不知道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

    此时此刻,他就像一个语重心长的长辈在诉说他自己所理解的人生哲学,仿佛毫无恶意可言。

    丁烈慢慢站起身,眼神飘过李春香的脸,落到不远处的洗漱用品那。

    他走过去,拿起一把梳子再次来到李春香面前。

    “你干啥?”李春香不安的搓动着双手。

    丁烈没吭声,挨着她身边坐下,手一推,李春香的半边身子背了过去。

    “给你梳头。”丁烈说话间,李春香的那根发带已经被剥了去,一把乱糟糟的头发散了下来。

    李春香一时身体僵硬,双手更是无处安放,只能用力揪住床单,狠狠地捏在手心。

    梳子轻柔地从李春香的头顶梳下,丁烈说:“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我把你关在这里一点也没有想害你的意思。我现在做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后悔,也自认为很值得。将来的某一天,我想所有人都会重新定义丁烈这个名字。”

    梳子一次次划过李春香的头发,那错综杂乱的发丝渐渐变得整齐垂顺。

    再然后,他丢了梳子,将发带重新束上。

    他不是第一次为姑娘梳头,更不是第一次为姑娘扎辫子。

    此时此刻,他心如止水,内心平静且安稳。

    李春香却紧张得双手冒汗,一时不知怎么好了。

    “辫子扎好了,这样才像个人嘛。”

    丁烈很是满意自己的‘作品’

    心思细腻的他做起女人的活计来也是如鱼得水。

    李春香摸了摸束在脑后的辫子,突然有点不敢转过身去,背对着丁烈问:“你现在是不是不可能让我回家?”

    “是。”丁烈没有一刻犹豫。

    李春香又难过起来:“住在这里就像在坐牢,一天过得忒慢。”

    丁烈想了想:“要不,我给你找点事做。”

    李春香还是没吭声,因为她只想回家,回到以前忙碌却充实的平淡生活里。

    过了一小会儿,李春香说:“坐牢也得给个盼头,你好歹告诉我,准备关我多久。”

    丁烈眯起眼:“最多一年。”

    李春香难过又无力地直叹气:“阅平最近在干啥?”

    丁烈说:“好像回黑龙江了。”

    李春香问:“回家看他老娘?”

    丁烈说:“是不是回家看他老娘我不清楚,但徐白好像也去了。”

    很久很久,李春香都不再说话了,就问丁烈:“那姑娘我见过,漂亮得很,好像还是大学毕业。你说孩子出生了,阅平会认吗?”

    恹恹的语气暴露出李春香的自卑,其实老早老早她就认识到自己的丈夫对她和对徐白是不同的。

    丁烈皱起眉头,犹豫了很久才安慰道:“会认的。”

    李春香点点头:“是啊,孩子到底是阅平的。他一定会认的。”

    丁烈见她情绪趋于稳定,挺直身板站起来向门口走。

    李春香叫住他:“你给我找啥事做?我是劳碌命,你让我对着这四面墙过日子,我都怕活不过一年。”

    丁烈顿下脚步,偏头看她一眼,一时没说什么话。

    舆论风波之后,尽管他以最快的公关速度暂时压下了事件,可他的住所被曝光,记者隔三差五就在门口蹲点,还想挖掘出点什么来。因此他快速买下了摇光茶楼附近的一处湖景独栋洋房。

    丁烈打量了会儿李春香老实巴交的模样,想了想问她:“你做饭好吃吗?”

第145章 喜与哀() 
隔天上午,徐白在医院洗完澡后,陆鲲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

    梁栋把从药房拿来的药递给徐白:“小徐啊,药片的吃法药师都贴了标签在包装袋上,你照着上面写的吃就行,反正你这小伤小痛也不打紧,待医院确实没什么意思,注意休息就行。倒是我那大舅子啊,骨折一天两天的也好不了,我得留医院照顾他几天,要是有工作安排就给梁哥打电话。”

    徐白接过药:“要真有工作,梁哥走得开吗?”

    梁栋拍拍裤兜:“工作到底是工作,实在不行梁哥只能掏腰包给大舅子请个护工了。哎,钱包又得空了。这都什么事儿啊。”

    徐白没说什么。

    在淤泥道里卢阅平对她照顾有佳,再加上佳影又是和她很谈得来的姑娘,照理说,卢阅平换了病房怎么也得去瞧一眼。可她很清楚,这样做陆鲲会不高兴,只能打消这个念头。

    恍神间,陆鲲已经看完手表,然后对徐白说:“走吧,导师快到地方了。”

    徐白回过神,一路走出医院,和陆鲲一同打车去站点接伏中译。

    出租车后排,二人并肩而坐。

    徐白注意到陆鲲很多细微的小动作。

    他时不时抬手敲打自己的下巴,有时一双眼又眯得很深,仿佛有一堆心事难以诉说。

    徐白说:“你看上去很焦虑。”

    陆鲲侧目,凝视着她,却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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