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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十九岁的日子-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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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着点头,阿健和小李一起欢呼了起来。

坐在小货车上,夏天的夜晚,花莲的天空镶满了星子。

闪烁。

满月下,整条公路被染成银白的缎带,年轻的一群,呼叫着,大声唱着歌,疾弛。

还真被同伴拉去打扮时,阿健已经笑闹着脱掉了上衣。晒得黝黑的他,看起来像是在地的原住民。

进了房间,同样黝黑却明媚的阿美族朋友,抓着她换衣服,朝着她的脸擦胭脂。还真倒是吓到了。

她向来不碰化妆品,即使生前,所有的化妆品也不过就是只口红。现在朋友却笑闹着,把她的眼睛描得又圆又大,上翘着,分外媚人。

“好漂亮勒!阿健一定会爱死了!”友伴哄笑着,“哇!好长的睫毛说……不用假睫毛了……”

假睫毛?别闹了!一照镜子,还真倒是吓傻了。

这是我?穿着传统阿美族的红衣裳,系着绣花腰带,绑着白布缠绕的绑腿,手脚都挂着铃铛,胸口大串大串的珠链,羽毛花冠稳稳的在头,这异族的情调让阿健傻了眼。

那画了眼线的眼睛像是猫般向他张望。

“好看吗?”有些羞怯的,还真低下了头。

阿健只会点头。

精赤着上身,这几个月的体力劳动。在阿健身上出现了成绩。斜背着彩绣的袋子,据说那是装定情的槟榔用的。

遥遥的,开场时,他们隔着很大的圈子相对,男生和男生牵着,女生和女生牵着。

宽宏的嗓音,在广大的操场开始回响,粗豪的男声,韧婉的女声,交织成一片。

这夜……

正长。

顿足,大地为之震动,呼喊,回旋于天听之上。

月亮碍…听听我们的声音,献祭我们的歌唱,简单的舞步,却是狂欢的开始。还真从来不知道,所谓的狂欢,原来不能仅仅定义在台北那污浊的舞厅里面。虽然,她也没去过任何一家舞厅。

唱哑了自己的嗓子,跳酸了自己的腿。最后在同伴的呼喊下,将一对对的情侣牵在一起,当然包括了阿健和还真,这让还真羞红了脸。

热情的,他们递过一小脸盆的米酒,还真倒抽了一口气。

“不行!我们还没有成年!”

“连婚都结了,哇勒还成个鬼年!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喝!”

鼓噪中,阿健说,“我女人不会喝,我来。”拼命灌着。还真怕他死了,抢着喝了小半盆,马上头重脚轻。

哇……轻飘飘……

后来又跳了多久,唱了多久,还真没有记忆。但是两个人偷溜出来,在回住处的路上,边唱着歌,边跳着舞,这还真是记得的。

然后呢?

醒来时,阿健躺在身边,这一惊非同小可。

“碍…阿江…你……你怎么会在这里?”她赶紧把被子一遮,完蛋!她只穿着内衣!

即使和阿健在花莲住这么久,他们还是很规矩,各睡各的,一来是打工和用功实在太累了,二来是还真不肯。

没想到……居然在还真喝醉的时候……最可恶的是……人家一点点记忆都没有……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

“哭什么?该哭的是我吧?”阿健无奈的看着她,“差点吐在人家的衣服上,不赶紧剥下来,你要怎么赔人家这穿过三代的衣服啊?”

“你……你脱就脱……怎么可以……怎么可以……”还真扁着嘴。

“如果可以,我也想啊!”阿健大声起来,“吐完就睡死了过去,我拖了好久的地板,等回来你已经在打鼾了!跟醉得不会动的女人,会有什么搞头啊?”

幸好……还真放下心来,虽然有点儿失望。

阿健也背着她伸伸舌头。

没搞头倒是真的。不过,没搞头总可以亲亲吧?嘿嘿。还真的脖子好光滑喹…

“阿健!你这混蛋!居然在我脖子上种草莓!”还真在浴室里惨叫。

啊?这是无心之过!这绝对是无心之过啦!

*****

为了那几颗草莓,还真三四天没甩阿健,气得脸鼓鼓的。也为了这几颗草莓,被讥笑了很久。

怀着忐忑的心情,接到了榜单。

为了到底要上哪里,她和阿健都犹豫了。

喝过了花莲的水,他们真的不想再走了。

还真也想过,若是和阿健一起念书,一起工作,将来结婚生子,这也是不错的人生,如果在花莲。

她真的厌倦了台北的繁忙和是非。

若不是阿健的母亲生病起来,若不是还真的父亲找到花莲,也许,他们会定居在这个洁净而温厚的城市里。

怀着心事,还真把一袋袋的洗衣粉上架,很重,但她做的很认真,当要把当中的一袋举到最上层时,一双有力的手帮了她一把。

满怀感激的道谢,一转头,少女还真的父亲。

“爸?”

忧愁的父亲,略带怒容的看着她,反射的,还真把头一偏,省得刮过来的耳光,伤害太大。

那个耳光没有打下来,还真的父亲却哭了出来。

“爸!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难道父亲生意失败了吗?那也不打紧,多养爸爸一个人,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你……你这孩子……在外面受这些苦……你叫我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怎受得了?”

苦?不会的,其实也不苦的。

还真宽了心,“爸,不打紧。我再半个小时就下班了,等等带你去吃饭好不?”

店长看见了,“还真,爸爸?”

还真点头。

“不用打卡了。明天帮你签。”店长拍拍她的肩膀,“父母是不能等的。”

这话冲击了还真的心里。

不能等的……是的,跟父母亲的缘份,都是等不得的。她想起生前的父母亲,都等不到她生孩子,就撒手而去。连给他们看看孙子的机会都不再有。

不到半年光景,少女还真的父亲,头发白了好多,脸上开始出现了皱纹,她居然分不清,是少女还真的感伤,还是她自己的。

“爸,我们走。”

带他到和阿健一起住着的小阁楼,发现这小小的阁楼虽宽,有些地方站起来几乎顶到头。

还真笑着说,“我是还好,但是刚住的时候,阿健一天到晚撞到头顶。”

听到自己的独生女居然在这里安贫,至宣的心底像是针在刺。

熟练的,还真做好了几个简单的菜,盛了饭给父亲。

“还真,回家吧。你和阿健都还没成年,这样下去怎么可以?”

至宣说着,心底却没有把握。他看着简陋却干净整齐的家,看见满屋子的书,他知道自己的女儿,离家却没有堕落。

果然,还真说,“我和阿健都还好……目前还养得活自己……而且,学费可以靠助学贷款,爸,不用担心。”

“助学贷款?”至宣惊异了。

“嗯。我和阿健都收到成绩单了。考得还好,公立的可能没问题。”收到时,她和阿健高兴的快狂了,在信箱边又跳又叫,邻居的王叔叔二话不说,放了串五层楼的鞭炮替他们庆功。

至宣沉默。还真因为偷考卷被退学的事情,在她离家出走后,至宣越想越不可能。

为什么她要偷考卷?至宣从来不要求她考上,只要还真不出乱子,不念大学都无妨。至于偷考卷去卖……

笑话!我邱至宣的女儿,欠钱到得卖个几百块的考卷度日?

开始懊悔自己打了她。

但是离家的还真,不像以前,钱花光了自己就乖乖的回家。

但是还真还是乖的。她知道父亲的e-mailaddress,每隔个两三天,就会发一封e-mail给他,告诉父亲,她过的还好,在超市打工,同时没有放弃考试的希望。

“还好,我有肄业证明。要用同等学力考试,倒还可以。爸爸不用替我担心。不过,夏天虽然快到了,天气变幻无常的很,爸要记得带外套……”看到女儿写来的e…mail,他的眼泪,就在眼眶里积着。

从来不回他的信,但是几天就会有封寄过来。

“……还真,爸爸冤枉你了……回家吧……”

向来冷漠不愿低头的父亲,现在却对着还真道歉。

“爸……”

“如果你跟阿健分不开,那……阿健也跟着回台北。我帮他安排住处,帮他安排学校。不要说什么助学贷款了,我也不想看你们这样累……阿健呢?”

“他还在7-11打工。”

还真偷偷地拭泪,她不怕被父亲责骂,却抵受不住父亲的忏悔。

这两个孩子……这些孩子……我怎么骂他们?

“回来吧……要结婚要生孩子……也等大学毕业再说。阿健还有两年的兵役。只要你们能熬,将来日子长得很。不差那张结婚证书……不,就算现在要结婚也行,只要回家就好了,还真……”

还真终于哭出来。“我没有怀孕。”

“那好……那好……”

送父亲回饭店后,还真自己又哭了一常阿健回来时,正好看到她红红的眼腈。

“还真,我得回台北……怎么了?你的眼睛……”

“为什么要回台北?”还真也跟着紧张起来。

“我妈妈……我妈妈感冒……现在转成肺炎了……她身体不好……”阿健冲进去整理行李。

过去帮着整理,还真说,“我爸爸找到我了。”

阿健停了手。

还真把下午跟父亲的对谈说了一遍。

两个人静默着,斜斜的夕阳照着地板,纤金微尘在傍晚的阳光中舞动。

“回台北吧。”还真说。

阿健没有回答。

他已经十九岁满了,可以说,长这么大,没有过归属感。

从小父亲就打母亲,当然,他也挨过不少拳脚。这么会打架,事实上,是对手的拳脚永远比不上父亲所致。

不怕痛不怕死的人总是可以打赢。

不停的打架,不停的虚张声势。不想被任何人再一次打倒在地。

等他上了国中,有回父亲的扫帚被他夺下来,硬生生折成两半,这才结束了他被毒打的日子。

总是在战斗中。

大家都怕他,所以,他也不觉得自己该归属哪里。

这里,却没有人会怕他。他们亏他,笑他,揉乱他的头发,叫他小弟。但是他们也照顾他,关心他,带他到处去打猎烤肉,跟他大谈女人经。

这里是……这里是……这里是我和还真的城市。若是离开了这里,将会怎么样?我和还真……会怎样?

他在还真的眼睛,看到同样的惶惑。

还真……

“我还有还真,还真还有我。”阿健说。

让个十九岁的小鬼头安定自己的不安,还真自己笑了。不过,对的。最少还有这个伙伴。

“我们回台北去。” 
 第七章 
 
作者:染香群 
回到台北那一天,正好在下雨。

哗啦啦的雨声,使得车内的沉默更绝对。

还有些晕机的还真,倚着窗户,因为下雨污浊的空气,让她很不舒服。

送阿健到市疗院,至宣开口了,“阿健,我们等你吧?”

阿健被吓了一跳。“不用,伯伯,你带还真回家吧,她很不舒服。”

“阿健,你呢?你要住哪?”还真睁开眼睛,担心的问。

阿健笑笑,揉揉还真的头,“我在台北还有家可回啊!那是凶宅,没人敢侵吞的。”

这让还真心底痛了一下。

阿健倒是不在乎的,挥挥手,走进去。

这些情景看在至宣眼底,却有点忧虑。虽然说,阿健是阿健,他父亲归他父亲,但是……遗传总是件诡谲的事情。

以前阿健也混黑社会的。

至宣没有发现,过去被他长期忽略的女儿,现在渐渐变成他的重心。他的年纪渐渐的大了,事业的追求已经到达了巅峰,回头一看,几乎没留下任何痕迹。

除了自己的女儿外。

过去嫌恶她时,总觉得她和自己痛恨的妻子相像,现在看起来,却觉得和自己的面容无二致。

人类是善于遗忘。

将来,还真抱怨他过去没有疼爱女儿,至宣总是会喊冤:“你是我唯一的女儿ㄟ,我怎么没有疼你?那时候是我的事业忙……”

直到阿健上了台大森林,他对阿健还是怀着戒心。

还真是台大中文。

对着这个榜单,还真越想越不可思议。

我?考上台大?那些用功三年的人,岂不是要集体跳淡水河?

呵。佛祖……文昌星君……关帝爷……孔夫子……千拜万拜,她是不是该拈香先拜拜自己的守护天使?

*****

杨瑾看到还真时,并不意外。

他淡淡的笑,“回来了?”

还真把柠檬蛋糕丢上来。“供品。”

“什么供品?”

“我和阿健的成绩……落点……都得谢谢你动了手脚……”还真坐在他面前,笑眯眯。

几个月没见,还真长大了一点点。那种茫然和稚气几乎都不见了,剩下一种愉悦,充满生气的愉悦。

她成功的使用了这个身体,杨瑾含笑。

“我什么都没做。”

呵……睁眼说瞎话吗?

单膝靠在他的大腿上,还真笑笑的看着他的眼睛。“我该谢谢你的,亲爱的,亲爱的守护天使。在这七夕,中国的情人节。谢谢……”

环抱着杨瑾的颈子,还真吻了他。天使的嘴唇柔软,带着淡淡的栀子花香。轻轻的,杨瑾回吻她。

“他没有出现。”还真若有所失的说。

“他?”

“那个恐怖的病人啊,总是趁我抓着你的时候冲进来,现在……却没有看到他……”

是吗?杨瑾闭着眼睛微笑。还真这样安然的坐在他怀里,唧唧聒聒的讲着这几个月的见闻,这种感觉……很不错。

要告诉她吗?为了什么这么久了,还没有叫下一号的病人,却没有人觉得奇怪。

哎……孽缘。早上看到预约门诊有那病人的名字,他就有预感,还真就要回家了,果不其然。

很久没回诊的他,忙着在外面嘘人家,逼着后面的病人换医生看。“好久没看到她了说……过去一点,你挤到我了……”

“杨大夫会笑了说……这几个月几乎都没看到他笑过……”

“废话!你女朋友不见了好几个月试试看,看你笑不笑得出来……”

门缝里,几个头抢着看里面。

“他们是不是吵架啦?”

“哇……在七夕大复活ㄟ……好浪漫喔……”

一片唏嘘。

“小声点……他们亲嘴了!”

“你才小声点!”

护士看着那几个病人争着看门缝,搔搔头,问护士长,“要不要把他们赶开啊?”

护士长轻轻咳了一声,“别管他们。这也是治疗的一种。”

“护士长!快!听说警卫室看得到杨大夫那一间喔!”

听得到外面动静的杨瑾,扶着额微笑。

还真还是了无所知的唧唧聒聒。

*****

大学生活应该是愉快的,若不是遇到了小七。

雪特!在同一个学校,同一个系所遇到,这种倒楣的感觉,比滴到鸟大便还让人讨厌。

阿健看见她,脸马上沉下来,相信还真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

“呵呵……花钱的功效不错喔,居然能花钱进台大。哪个补习班?我好嘉惠一下学弟妹。”

阿健发怒起来要上前,还真挡住了他。

“上课要迟到啰!赶紧去上课吧。”她对他灿烂的一笑。

阿健看看她,又看看小七,有点担心。还真笑着跟他挥挥手。

“章枫戚小姐,”还真叫着小七的姓名,“你的为人,我很了解,劝你不要惹我。”

“惹你又怎样?”她笑笑的走上前,欺着左右没人,轻轻的拍着还真的脸,“你这不良少女,你觉得,别人会信着你,还是信着我?”

这时小七的脸忽然变了色。

因为还真迅雷不及掩耳的用膝盖撞了她的肚子,她抱着肚子蹲下来。

“信谁还不知道呢。”还真笑着对她说,然后,扯掉自己前襟的两个扣子,狠狠地往墙上撞去,脸上撞出了红印子。

“不要打了!不要打了!小七!好痛!住手!”小七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还真大喊大叫。

“你发什么神经?谁打谁啊?”小七斥骂着还真。

还真微微一笑,扑上去抱紧她的手臂,“好痛喔!住手!小七!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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