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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十大禁毁小说文库-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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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诗在皇城壁上道:
百神护跸贼中来,会见前星闭复开。
海上扶苏原未死,狱中病已又奚猜?
安危定自关宗社,忠义何曾到鼎台。
烈烈大行何处遇,普天空向棘圜哀!
众官具狱词奏上,竟供称:“高阳人王之明,系王鼎孙。家破南奔,遇高梦箕家人穆虎,教以诈冒东宫。非出己意。”其时马士英既病在寓,大学士王铎等面奏此事,弘光亦泪道:“朕未有子,东宫果真,即东宫了。”次日高梦箕也不知真假了,上本说:“奸谋已露。”御史陈以瑞又上奸宄阴谋一本,弘光批道:“王之明好生护养,勿骤加刑。俟正告天下,愚夫愚妇皆已明白,然后申法。”又次日,都察院掌院李沾,粘示通衢:“王之明假冒太子。”也有信的,也有不信的。正是:
留将疑案传千古,烛斧何能辨假真。
且说江上奸人出没,乱兵纵横,以致商旅梗塞。大铖借此为由,不管好人歹人,都作奸人拿了,动不动酷刑毒打。江北一带,鸡犬不宁。
大铖与东林为仇,恨那文震孟系讲学一派的人,故辅温体仁又是震孟的紧对手,遂唆吏部尚书张捷,特上一本道:“故辅温体仁,清执忠谨,当复文忠之谥。顾锡畴以私憾议削。文震孟宜改谥,不当与体仁并列。”一时朝臣都把舌吐道:“皇帝偏安一隅,若贤奸乖舛,一旦至此,何以建邦立治!”马士英晓得公道不服,只得票本上略示调停。弘光批道:“温体仁准复谥。文震孟免议。”
都察院有左佥都御史郭维经,见时事纷纭,不愿做官。况与阮大铖不睦。连连上本告病,弘光批准回籍调理。带了家眷行李,行至长江僻处,忽然下午时候,明明晴天不风不雨,寇船三只一齐拥上,抢劫一空,杀死十余人。郭维经推入江里,不知存亡。远近的人都说是阮营家丁,或道是兵丁作恶,或道是阮大铖差遣。从此阮小乙、阮小五、阮小七再来作贼的话,传遍了江南北。正是:
才人失计从奸党,赢得千秋有贼名。
当时庐州巡抚张亮,飞报:“闯贼兵马分三股南来,声势甚急。臣文臣也,独臣难支。乞赐罢黜,别选才能堪任者,早为之备。”弘光不允。阮大铖托言面奏军情,入朝数日。亏得李自成部将刘体仁,已领兵往湖广去了。阮大铖洋洋得意。
愚智纷纷惜领腰,贤奸逐队手相招。
可怜江上屯兵者,空白月明吹洞箫。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祭先帝逆党假哭
选淑女宦官横行末造圣明真间出,崇祯复振皇明。何期闯寇肆纵横,中原荼毒,天子赴幽冥。新君洒泪陈薄祭,党奸假哭非真,一声先帝掩人情。退朝嬉笑,商酌选娉婷。
临江仙
帝阙遥遥楚天碧,满眼风烟江水急。
挥毫溯往墨不干,夜高月冷西风泣。
话说朝廷大权尽归马士英,士英大权尽归阮大铖。就是张捷、杨维垣,不过依声附和,做不得十分主张。一日尚书张捷奏请,成国公朱纯臣应照张辅例赠王。只因马阮有了线索,弘光竟批允了。一时哄然都道:“纯臣开门延贼,又首倡劝进,为闯贼辈声罪所诛,何得死后赠王?既纯臣可赠王,光时亨、周钟等,也不消拟大辟了。”御史黄耳鼎急上一本道:“解学龙执法大臣,受贿党逆,如光时亨、周钟、方允昌、项煜等议缓议赎。岂古者三宥八议之道,进于此者?张缙彦俯首贼吏,延喘偷生。皇上重以节钺,优游数月,不恢复守土,高杰之变,单骑夜逃。乞付法司,治以弃地误国之罪。”士英飞骑与大铖商议票本,弘光听了他们言语,竟诏勿问。合京纷纷议论,甚是不服。
适值琉球国遣使入贡,兼请袭封。十五日朝见。这是国家极大一桩事体,近地大臣俱移文通知各镇官,守着汛地,自然不离任所。就是防守淮扬阁部史可法,督饷浦口侍郎申绍芳,防守徐州侍郎卫胤文,也都不敢擅自入朝。独有江防兵部尚书阮大铖,即进南京城来见天子。马士英和大小九卿商议定了,写诰命敕二道,谕祭二坛,遣礼科给事中陈燕翼、行人韩元勋,各给一品服色,前往琉球策封去了。
朝臣纷纷议论道:“今上既为华夷共主,岂有久不祭先帝的道理?”士英只得转奏弘光,设坛致祭。遂敕礼部择日,定了三月十九日。设坛在太平门外。又敕文武大小官员,都穿素服,前往坛下行五拜三叩头礼,举哀上祭。旨意一下,传遍了京城。工部大堂委司务厅筑坛,少不得开了朝廷几千两工价。却也只是出了票,拿些木头、砖头,拘二三十个匠人,草草筑了一坛。户部大堂也委司务厅出票,买办祭礼。猪羊、鸡鹅、果品、香烛等物,几倍开价,买完塞责。
十九日清晨,先是户、工两部司务,到坛上验看明白。礼部各司官、鸿胪寺序班先到,随后文武大小官员,舆马纷纷而来。只见金鼓动地,鼓乐喧天,远远喝道,来的却是阁老马士英。众官都起身迎接。来到坛边,士英看见许多大臣拱立,自己跼蹐不安,吩咐住轿,慢慢踱将出来,向大僚拱手道:“未敢奉揖,待祭过先帝,再与各位老爷相见。”众官齐齐应喏。马士英问道:“官可曾到齐?”鸿胪寺官禀道:“在京的官,都已到了。只有内阁王老爷未到。”正说着,王阁老也到了。随即谦谦让让,都在坛下摆了班。专候马士英拈了三炷香,回到班里,望坛拜倒,各各举哀三声。有诗有证:
江北江南尽斥候,长江一望路悠悠。
燕京烽火连车马,旧国衣冠半楚囚。
春燕归来非故主,夜乌啼处是新愁。
瞻尘展祭心如割,忍听哀声不泪流。
第90章 樵史演义(27)()
文武大小官员拜祭已毕,才立起身来,尚未散班。隐隐听见喝道声响,都道在京官无一不到,这又是哪里的大僚,如此吆喝?吏部尚书张捷道:“我猜是江防阮大司马。”只见阮大铖内穿红蟒,外穿素服,放声大哭而来。拜倒在地,也不分班次,也不五拜三叩头,口里高声叫道:“我的先帝嗄!我的先帝嗄!致先帝殉社稷而死,都是东林诸臣。不杀尽东林诸臣,不足以谢先帝。我的先帝嗄!”哭了一番,立起身来还哽哽的哭,且高声道:“目今徐汧、魏学濂自夸是东林正人君子,都投清国去了。难道还不该杀尽东林?”马士英急了,快步出班来,扯他的衣袖道:“年兄如何全不照管,徐九一现在京补官,岂不被人谈论?”阮大铖才住了口。和众官都离了班次,作揖的作揖,说话的说话。撤了祭桌,一齐都散了。
马士英留了阮大铖、张捷、杨维垣三人,同到家里商议朝里事件。主宾坐定了,只留小厮支应,士英开言道:“近日敝亲家越其杰中丞那里,解到童氏,称系今天子旧妃,事关重大。阮年兄可知道么?”阮大铖道:“闻便闻得说,不知其详。”马士英道:“今上不肯认她,初解到即命锦衣卫监候。童氏在狱,细书入宫日月及相离情事甚悉。今上只是不认。如今还该怎么?”阮大铖道:“我辈只看今上意向。今上不认,竟置之死地罢了。”张捷道:“置之死地,觉忒处得重了。”阮大铖道:“真则真,假则假。我辈立朝,须要烈烈轰轰做一番大事。恻隐之心,岂今日之作用乎!”马士英道:“真假未辨,从容再处。昨日选妃内臣田壮国有本来报,称杭州选得淑女程氏。今上见只一人,大是不乐。已经批旨道:‘选婚大典,地方官漫不经心,且以丑恶充数,殊属不敬。责成抚、按、道官,于嘉兴府地方,上紧加意遴选,务要端淑。如仍前玩忽,一并治罪。’有了这个旨意,如今该写书与田公,托他多选几名,奉承今上好么?”阮大铖道:“定额三名,多选不得。待他父兄到京,看哪一个和我们做一路,就撺掇今上册她做正宫,后来也好做我们的帮手。这还是小事。东林、复社,年阁台须立定主意,斩草除根。当年魏上公不听我言,后来翻局甚苦。前车既覆,后车之鉴,不可不慎。”士英道:“领教,领教。”
阮大铖又说起左光先曾提到否,马士英道:“前批委刑部郎中申继揆严提,不知何故,还未提到。”阮大铖道:“如此看起来,申郎中一定也是东林了。如何不处他?”马士英道:“缓提了一个犯人,不便重处。明日批到部里,把申继揆罚俸三月罢了。”
说了一番,摆上酒点来吃。正吃得热闹,阮大铖忽然说起徐汧、魏学濂,马士英道:“他两个名望素著,况且一个补官,一个在家,难把投清做题目,去处置他。”阮大铖道:“徐汧不在京,可曾补官?”张捷道:“昨已有本,补了少詹事了。”阮大铖道:“待我上本攻他,不怕他不去。魏学濂既在嘉善,何不把流寇伪官做题目,提他来京?就凭年阁台处置他了。”马士英道:“明日传今上旨意,差管班官吴一元,往嘉善去提他便了。”正是:
谁知议论朝纲事,却是私仇公报时。
莫说马、阮在朝专权误国,再说选淑女的旨意已到杭州。太监田壮国,着同了抚、按,行牌到嘉兴。兵备道先期出示。哄动嘉兴城内外,喧喧嚷嚷,都说已经选了淑女程氏,如今真也要选绣女了。有女儿的人家,哪一个不害怕,哪一家不惊慌?连夜做媒人,寻女婿。富家女子嫁于贫家儿子,标致女子嫁与丑陋儿郎。还有那十五六岁的闺女,媒人撺掇嫁了三四十岁的丈夫,哪管白头之叹!几日之间,弄得一个嘉兴城中举国若狂,嫁的娶的日夜不停,路人为之挤塞。苏人闻风效尤,亦是如此。其间错配的不可胜记。后来有许多笑话做出来,难以枚举。当时巴不得推了女儿出来,有人受领,就算是造化了。甚是缙绅大族人家,也是这般。愚民越以为真,哪一个不忙碌碌去干这件事件,岂不可叹!昔人有一绣女记为证:
选语才临郡国,讹言忽彻城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时佥举焉。不待时及破瓜,作缘成偶;即发方覆额,亦指童子为盟。或议归,或议赘,冰人竭蹶,应千门之命,市上尽作定婚店矣。吉期不必星照之日,采轩不必鱼饰巾之绛裙。和合神马,价勒三铢;婚牍红笺,绵昂五百。致使鸡不得谈于窗,鹅不得阵于水,鱼不得乐于国,豕不得化为后,牛羊不得日夕下山。桔柚楂梨,贵似交梨火枣;葱韭薤蒜,珍如江芷杜蘅。花烛燕喜,十家而八九。有恐人知者,暗为送迎;复恐人不知,且扬言曰:“吾女已有婿矣!”纵府、县严为告戒,且曰:“是宽我故留,以答天使者也。”假合错配,何异流离。命亨者,得佳人,并得金珠璧帛无算。命否者,徒多一丑妇人累耳,又安所得杂佩赠之、琴瑟友之耶?几日之间,系鸳鸯之足者,不知费仙人几许赤绳也。夫一言之讹,一念之误,令满城忍辟一夫妇世界,童男姹女破性裂道,可胜言哉!吾闻之“不愿生男愿生女”,戚畹之宠,昔人所希。即修仪、贵嫔、婕妤之辈,无甚大不可为之事。若曰终锢长门,亦胜于骤落火坑,何又忍其委珠玉于草莽,而不自怜惜也。不亦大可笑哉!
且说太监田壮国,同巡抚张秉贞计议停当,将杭州选中淑女程氏,且寄养在父母家,每日廪给三两。仰仁和、钱塘两县,各差护卫皂快五名,在程家门首伺候。自己才下了座船,到嘉兴府来。带了一百多的从人,坐了察院衙门。好不施为,动不动说:“咱是钦差选妃的大臣,府、县官都要行属官礼。”秀水、嘉善两县,打听得仁、钱两知县被他要参,费了好些斡旋,依旧免不得廷参的小心,谁敢再与他拗?只得每事奉承几分。这太监性儿,就喜欢得紧了。若论这田太监,倒也只爱奉承,不十分毒害地方。怎当得手下的鹰犬,没一个不想趁大钱。这衙门附近的居民,被他们早晚骚扰,日无安食,夜无安寝。借搜检美女为名,连城门外的人家,都不得安静。
府里大街有一常秀才,会做文章,又考得利。为人刚直,不畏权势。家里有田有房,也算做有根基的了。有邻舍怪他,撺掇田太监手下的人,说他家有两女美貌,赛过王嫱、西子,又都是十四五岁,未有丈夫。那班人聚了十二三个,赶入中堂,大声发话道:“你家藏了淑女,肯违圣旨,少不得砍头的!快快献出来,便饶了你。”气得常秀才直跳。只怕走出来和他们说理,反遭凌辱,打从后门,直跑到田太监衙门前来。正值田太监坐在堂上,常秀才穿起公服,高声叫屈。田太监听见了,忙叫唤那叫屈的进来。常秀才走到堂上,行两跪两揖的礼。田太监道:“你是生员,为何在咱衙门叫屈?”常秀才道:“今上选淑女,凡是有好女儿的,谁不指望做皇亲国舅。选得中时,不消说,顿时富贵。就是选不中,那女儿还在,又不白要了去。不但不敢隐藏,也不肯隐藏。原不必差人四出,骚扰地方。生员虽有小女,一个十一岁,一个八岁,未该在应选之列。老公公钦差一二十人,在生员家打家骂舍,鸡犬不宁。倘若敝府选中了国后,后来向今上说了,这等作恶,连老公公也只道御下不严,许多不便。请老公公三思。”田太监听了这段说话,忙出公座来,扯起常秀才道:“你这秀才是好人,肯说好话。叫孩子们看座儿来。”顿时让常秀才分宾主坐了。差了四个当随,去拿那班作恶的人来,不问长短,每人五十棍,逐出衙门,不许复入。正是:
贪了红蜻蜼,何期反喝热。
田太监留住了常秀才,倒要聘他做西宾起来。常秀才再三辞道:“科举在迩,不能应命。”田太监道:“既如此,咱在贵府一日,你帮咱一日便了。”随吩咐摆馔。次日田太监封了百两聘仪,送到常家来,请他进去。适值常秀才也要进去谢酒,即受了聘仪,随进去相见了。又留便饭,常秀才不敢推辞,作揖吉坐,宾主尽欢而散。从此日日进去,夜夜出来,帮那田太监做些好事。遴选了二十余日,才选中了两名,一名姓王,一名姓李,都是小户人家的女儿。田太监知会了杭州张巡抚,打点大船,并那供应人役,连程氏共三位淑女,择日起程进京去。有诗为证:
北地残坟共一丘,烟云散去水东流。
第三十七回各镇将纷纭互角
众武弁疲癃可怜烽烟无尽处,山水连天碧。江头旗帜亭亭立,北骑渡江来,江兵退急。浮云生远浦,遮却扶桑日。英雄有用无人识。纵有介胄名,疲癃残疾。
乔手儿
话说朝中事体日坏一日。不但文武不同心,大小官不同志,连那各镇将、各文臣,也你争我闹,你忌我猜。及至敌来,没人阻挡,百万养兵,竟成纸虎。朝廷弄成银子世界,阃外酿成厮闹乾坤,哪得江山如故,人民乐业?
马阁老失于算计,忽把何腾蛟升了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四川、湖广、云南、贵州、广西军务。湖广巡抚杨鹗,却着他回部管事。杨鹗抗疏自陈道:“臣与良玉旗鼓相当,英雄本色。况臣等丈夫肝肠,青天白日。伏乞皇上申饬臣工,收敛精神,用之剿寇御清。释此不必然之疑,省此不可然之事。若知之不明,处之不当,听细人之言,薄劳苦功高之士,识者灰心,人人解体,殆非所以鼓忠勇而巩朝廷也。”这本上了,杨鹗也不回部,只待旨意下来,就挂冠去了。
左良玉亦上一本道:“罪帅方国安,假冒臣左营旗号,遍地骚扰,浸浸不受中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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