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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行,霍去病-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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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够从他的长矛下逃得一条生路。是因为我一心求活。注意到这个匈奴大将为了让自己的出矛比较有效,他基本上都是避过马头。直接扫中汉朝军士的头部。我先引他以我的头部为目标将长矛的路线走实,再在那个令人心跳过速的瞬间避开他的长矛。
别的士兵只管厮杀,哪里还有逃命的想法,伤在他的长矛下也是非常正常的。
越过了匈奴主将,是无休无止的普通匈奴士兵无止无休的跟杀。这数目是这么巨大,令人根本感觉不出自己究竟是在杀人还是在等待被杀。
我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躲避敌人上,他们的刀、枪、矛、戟、戈……各种大小型号不同的武器从我的身边擦过,我只在兵器即将碰上我的时候,无可躲避之时才勉强替剑挡一下,纵然如此,强大的冲击力让我手腕不一会儿就振得酸痛。这场恶梦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匈奴人的队伍仿佛没有尽头,我仿佛一个被闷在深水区缺氧的生物,仰望着远处,不知道何时才能够脱离这死亡的苦海。
也许是整整一个昼夜,也许只是一炷香的时间,失去了时间概念的我,终于感觉到了匈奴人的士兵不像方才那么密集了,我应该已经冲到尾稍了。我身后大队大队的暴雪屯、裂风屯的士兵还深陷在匈奴铁骑的海洋中。
我知道等到我们这些人冲出匈奴人包围圈的时候,大概就是那辛兆为首的一千弩箭骑开始发射的时候了。他们会以自己的生命为垫脚,让匈奴人不再能对我们产生更大的纠缠。
就在这时候,迎面看到一面大旗霍然凛凛!黑色的“霍”字在殷红色的大绸上如怒龙一般傲挺,张牙舞爪地在疾风中飘扬。
我应该欣喜,还是应该悲哀?
霍将军显然是获得消息匆匆赶到,他不可能、也根本无法去选择非常良好的角度来支援。
我,与他,劈面相对!
他正在全速赶到。
我们正在全速前进。
我们双方自己人如同两股亡命天涯的潮水,眼看着就要迎面撞击!
我这时候才惊觉,我面前的许多暴雪屯战士已经在方才与匈奴人的交战中一个个倒下了。本处中段的我,竟然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身后数百名战士的“队首”。
因这几天赵破奴部对我排外,我故意穿着女装气他们,此时的我在黑色深浓的战场上,白衣如鸽,分外耀眼。
所以,霍将军也老远看到了我,睁大了双眼,那脸上写满了吃惊的表情。
所谓“队首”,通常是由千夫长或百夫长担任,他们骑术特别精湛,而且善于掌控整支队伍的前进与队列变化。霍将军的战队组成了“车悬”队列,每一条队伍中间都空出一个半马身,战斗的时候放入匈奴人,然后开始斩杀。
现在两队方向相向,训练纯熟的汉朝骑兵可以在自己队伍的“队首”带领下,从霍去病的“车悬”骑兵队的空隙间冲过去,可以避免双方的相撞。
可是我,没有接受过任何汉军的正规训练,两支队伍交错的压力我根本不知道如何承受。让没有这方面经验的我在暴雪屯的“队首”位置上,真是一种最糟糕的情形。
面对即将遇上的冲击,我判断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从侧面跑走……
阿连的马头微侧准备转弯……我的眼角所到之处,我身后的那个军士已经身受重伤摇摇欲坠了……再侧一点儿,后面一个、两个也都已经经过了厮杀,体力难支了。
我承认,与我相比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汉族士兵,他们够强硬,够骠悍,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应付这个突发事件。
但是,我现在毫发无伤,阿连的体力也正充沛,我和阿连的组合一定比这些人稍微强一点。
去病现在匆忙赶来增援,匈奴人士兵的数量跟他们相差无几,怎么看都将面临的是一场恶战。他需要紧急调配兵力,布置战局,反向操作围点打援……
他的一万一千多人马,也受不起暴雪屯的数百铁骑,这充满了惯性力量的冲击。
我扭头看他……
去病的马步没有丝毫减缓的意思,他也在向我直冲过来。那个瞬间,我迎面撞上了他的眼神。在这个波涛万丈时候,没有人可以用眼神交流彼此的想法。
可是我们能。
他知道我的眼睛与众不同,他知道我能够看到他的每一丝表情,我们在河西第一战的时候他就对别人说过:这个孩子的眼睛,很特别。
此时,在他的眼睛里,那因我而吃惊的神情已经完全消失了,只看到灼灼精芒在他的黑色眸子中灿烂如电。在这双眸子中,我根本看不到他对我的半分担忧,只看到他一往无前全力冲击的坚定。
我想,他是要我顶住。
双方队伍继续潮水般地接近。
去病的眼睛继续远远地注视着我。
好似在对我说,弯弯,要顶住……
弯弯,要顶住。
他漆黑的眼珠里射出来的光芒犹如实质,直剌剌地刺入我的心灵。
他用眼神一遍遍呼喊:弯弯,给我顶住!
阿连在我身下鬃毛张扬;昆吾剑在我的手中嗡嗡震响;它们随着去病的眼神一起在告诉我——弯弯,你有霍部最强的马,你有霍部最快的剑,你是霍将军最看得起的女人——弯弯,顶住!!
第二十九章 血沃茫原劲草肥
我不再想逃跑,不再想逃避。我的胸口仿佛有万丈阳光充盈,满身都充满了无所畏惧的勇气。
去病的危险我应该一起分担,他信任我,我怎么能够令他失望?
我决心,尽我所能,站好这个“队首”的位置。
我拉回阿连正准备转弯的马笼头,倾心聆听着身后战马奔腾的频率,方才为了能够在匈奴骑兵队中尽量少受到碰撞,我的马步发飘,躲闪不定,始终和后面的士兵不是一体的。现在我需要与这些战士保持同步,甚至镶嵌彼此的灵魂,组成一个完整的整体,以便可以从霍将军的骑兵队空隙中顺利穿过。
我们的马步越来越整齐,我能够感受到身后战士沉重的呼喘,我能够感觉到他们狂跳的脉搏,我与他们共同呼吸,联成一体。
我们几百人的队伍终于在遇上霍部之前,顺利变成了一条环环紧扣、不偏不倚的铁链。
我以最大的努力,最协调的马步向着越来越接近的霍将军大声宣告——放马过来吧,我,还有我身后的数百战士,我们一定会顶住的!行驶的火车轰响着交错而过,逆向的队列之间因狂奔的速度形成了一个吞噬人命的真空。不断有怒风灌输进双耳,连耳膜也似乎已经震破,穿越一万人的大队伍,我的耳朵完全失聪,我的眼睛不再有视力。
纵然如此。我也要在这一片混沌中保持住神志,战马是靠人驾驭的,它们也会受惊。也会失控,我昏头昏头脑随它偏了方向就会有可怕地命运等待着我。
耳边紧致的空气猛然一窒。耳朵里一阵阵剧痛告诉我,我依然活着。
我抬起头,前面除了草原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万马奔腾过地草原上,疾风飞劲草,硝烟暗长云。
我配合着身后暴雪屯战士的速度。放慢了马速。
回过头看到,战场淹没在黑色地浓烟中,霍将军已经扎入了深深战场再也看不到了。
赵破奴部两千冲击队伍死伤过半,那一千弩箭骑不知道有没有发射弩箭,我们暴雪屯的这些人该何去何从……
本定于黑水泽与休屠王部、浑邪王部的会战,就这样提前在这黄土崖与右骑千王将的部队打响了。
我闹不清他们部落与部落之间的关系,按照常理推断,休屠王地队伍应该也不远了。
与上一次祁连山下的酋涂王大战不同,那一次。一切都是有备而行的,战斗是有条不紊层层开展出来的。而这一次,霍将军面对的是一场匆忙散乱的战局。我不知道他如何处理这已如浑水般的战场……难道,他以少胜多的战争神话将在这里葬送掉吗?
我是知道历史的结局地。为何置身历史中。却依然时时感到前途未卜,飘飘忽忽如天地间一只孤飞的冷鸥?
相隔了两千年的悠悠岁月。两千年前是罡风烈烈地开疆,两千年后却只是枯冷干寂的记载,我站在时光地中间,恍惚间分不清什么是真实,什么是幻境我们身后地士兵一起怒吼着:“杀啊——”那铺天盖地的声音将我重新拉回到了战场上。
壮士心似铁;纵死亦千钧!
那硝烟如山一般高叠迫人,战火延满整个草场。
汉朝地鼓声在远处震魂惊魄地激荡着,这是进攻的命令。我们都毫不犹豫地重新扎入战场进行一轮轮与匈奴士兵的抵死对抗。我们和远处的霍部、赵破奴部的大队人马遥遥呼应,仿佛两只有力的钳子,从两个方向给予敌人沉重的创伤。
敌人如潮如浪一波又一波,无法看到尽头,我却能够从那远处烟尘掩盖的鼓点声中感觉到去病对我们的激励。
我们之间远隔着的是如山如海的匈奴士兵,我们彼此面对的是狂沙厉风般的不断厮杀,我们的心却仿佛近在咫尺,我们在同一片蓝天下,随着这烈火般的战场一起高歌,一同猛进,青春挥洒,没有懊悔。
激战中,我看到的,我的保镖荀郅大人克服了重重困难,穿越混杂难辨的战场,又一次来到我的身边,以自己的生命与军人的荣誉保证了对于霍去病的承诺。一道强烈的白光刺入我的眼睑,我从黑暗的世界中慢慢睁开了眼睛。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长空白日照得我头脑发昏。忽然,一张脸皮耷拉,丑陋惨白的老人面孔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啊”的一声——“噗啦啦”庞大的气浪夹杂着灰尘在我身边激起一层小小的飞沙走石,带着浓重尸血味道的羽毛呛入我的鼻中,令人做呕。
我坐起来,这才分辨出来,我刚才看到的那东西不是什么老人的面孔,而是专门啄食腐尸的北海秃鹫。它们长着一张阴郁沉狠的面容,勾起的长喙锋利如刀,被我的叫声惊飞,却又被我身边无数尸体的血腥吸引着,嗷嗷怪叫着在我头顶盘旋,不肯离去。
“荀大人?骑督大人?”我回忆起了最后抱着我跳崖的荀郅。
在战事进行到白热化的时候,我们的队伍被右骑千王将的军队冲散,我被冲击下了阿连的身体。荀大人拼死将我带上他的坐骑,在敌人地军队中左冲右突。最后我们被一队匈奴士兵逼上了悬崖,荀骑督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带着我跳下了悬崖。
那么,霍去病他们的这场仓卒之战到底结局如何呢?有没有人可以告诉我?
一只壮实的手将我乱摸地手握起:“荀大人……”我终于找到他了。
荀郅说:“你的伤口我已经……包扎……了。”我听着他说话气力不继,问:“荀大人。你怎么了?”我爬起来,感到他身体松弛地向后倒去。
我趴在他身边。开始审视他地伤势,眼前却是一片眩晕的重影,什么也看不清。我摸着头,头上被一大块布紧紧包裹着。大概是坠崖的时候,我的头部磕在砂石上。引起脑震荡昏迷了。荀大人不顾自己的伤势,帮我处理了伤口,可是,脑部受到地伤损不是那么容易恢复的。
“啊——啊…北海秃鹫在我们头顶发出桀桀长叫,它们管不得这里还有活人,争先恐后地从天空中飞扑下来,扎入死人堆里,掏吃着内脏。
我拖着荀大人尽量向死尸少一点的地方让开去,他的背上插着三支匈奴铁箭。每一根都深入了两寸以上,喉咙里有血沫嗬嗬的声音。匈奴人将我们这一群汉军逼下山崖的同时,射出了一批密集的箭。是荀郅用他的身体阻挡了对于我的伤害。
我们不能留在这里,这样血腥地地方。很快就会引来草原野狼。到时候还有谁能够活着?我四处找了找。只找到了一匹还能够勉强行走的战马。
看着这匹走不了多远便可能会倒毙的马;再看看荀大人粗大地身体……互相之间简直没有办法比较……
我的内心充满了矛盾,我知道这种情况要救荀郅是很难地。现在对我最有利地做法就是自己独自走出去寻找出路。
我站起来,抬起胳膊扇开两只试图接近我们的北海秃鹫,向死尸堆走去。我忍着腐臭,在尸堆里翻找出几皮囊水,还有一些粮食,找到一堆伤药,这才回到荀郅地身边。
“荀大人,你在这里呆着,我出去找人。”我把他翻过来,拔去插在他背上的箭,他咬牙忍受着我的动作,我说:“你伤的不算是要害,这是水,还有吃的,伤药我先帮你涂上了。”我面无表情地站起来:“荀大人,你一定要坚持住,我一定会……”
“你快去吧,霍将军会等急的。”他脸上展开笑容,我的心仿佛被抽了一下……他说:“如果……不方便的话,你就不要……回来了……”
他……猜出来我根本就是要抛弃他,我蹲了下来:“荀大人,对不起……”他闭上了眼睛。
我站起来,从黄色沙崖下那布满了尸首和秃鹫的地方一步步走出去。
骑在马上,走出很远我终于忍不住回头看去,我已经看不到荀郅了,只看到数十只北海秃鹫贪婪地在尸体上空飞舞,不时俯冲下去啄扯尸身,腐烂的肌肉、骨骼、内脏被它们一件件甩出来……
我无法再看下去,我将一个曾经以性命保护过我的人留在这样一个死亡聚集的地方,向前走去。
黄云白日,沙尘喧腾,野骆驼在远处如同飞鸟般移动。我走在四望无人的戈壁上,矮小的红柳抓挠着我的双腿,酷烈的阳光照晒着我的头。我凭借着感觉在戈壁中摸索。河西的纬度比较高,夏日的白天总算还比较漫长,这是我目前心中唯一的安慰。
我俯下身摩挲着战马的脖子:我向他保证过不掉队,不迷路,不受伤,我相信我能够找到他的队伍。马匹受过伤,实在走不动了,我只好在一处不知什么年代留下的残垣断壁边停下。
戈壁滩上,哪怕是一丝阴影也是十分珍贵的。我把战马牵到一处比较大的阴影,看看自己待不下,独身绕过一堵石壁,找到另一个阴影处坐下。
掏出水囊,淡水的清新味道散发出来,我喝了一口水,定了定神。
在沙地上慢慢画起了地图。
霍去病不会死,河西之战不会输。可是,现在经过黄土崖那一战,一切重新变得混沌起来……
我迫切需要寻找到去病目前所处的方位。
他的每一次军事会议我都有参加,他的每一张最新的军事地图我都有看过,只要把河西草原上的地形画出来,再根据他的作战习惯分析出基本路线,然后,我再找过去……
从陇西向北,经乌河、焉支山、氐池、屋兰各地分布着二十多个大小匈奴部落。他们逐水草而居,他们的分布规律以地形为特点,加上军事联盟为目的……羼也王、单桓王、籍羝王、羌若部落、先零王、酋涂王部、呼毒勒尔王部……一个个被我们攻破过、打击过、降伏过的匈奴部落出现在我的地图中,渐渐连缀成一条清晰的行军路线。
自西向东,从祁连山脚下向外扩展,逐步摧毁匈奴人在河西的军事基础和部落基础。
我的手指从沙地上划过,我看不出哪块草场还能容纳像右骑千王将部这么数目庞大,军容整齐的军事部落。
“右骑千王将?”为什么如此耳熟?
对了!我听霍将军说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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