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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行,霍去病-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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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能呢?从小在皇上身边,多少都看在眼里。打仗可不是光靠战场,没有后方的支持,我拿什么去打?”

  我心中快跳了一下,想到了平阳公主府为他敬酒的卫长公主。

  现在他让我看到,他这个人其实比我想象的似乎要复杂得多。他若真的在意那些政治关系,说不定,也会和卫大将军一样选择与公主联姻的。长安城的各方势力错综复杂,除了卫长公主,一定还有许多对他的前途更为有利的女子。若他以后为了前途而有了新的决定,我将如何自处?

  我心中叹口气,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样子……好象又不像……算了,现在是现在,以后的以后再说了……

  霍将军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继续道:“所以这一次我特地悄悄向皇上请旨招募了李敢。我要调整自己军队里的成员。现在的骠骑营里,皇上倚重的那些世家子弟非常少。匈奴人为将不可多用,平民出身对于军务毕竟隔着一层。而李家在那些世家子弟的心目中地位甚高,只要李敢肯安心俯首为我所用,那些人自然也能够闻风跟进,以后打大仗就可以保证有将可用了。”

  “我知道了。”

  我心中的烦扰暂且放过一边,与他有说也有笑。轻松畅快间,那难以下咽的炒米粉也似乎甘之如饴。霍将军吃完了晚饭,又大大喝了一通雪水,站起来说要去巡营。

  看着他走远,我让阿连躺下来。靠在阿连身上,我望着天空中明亮的星星,它们离我那么近,仿佛伸手便可触摸。这是我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星群,如同被清水擦拭过的纯净宝石,在天空与我静静对语。

  一阵雪线上的寒风吹来,我瑟缩着靠紧阿连一点儿,希望可以取得一点温暖。我注意到,我们这支军队没有足够抵御雪山冰川的御寒装备,霍将军自己也不过一身薄盔薄甲,外加一条不厚的毡毯。

  荒漠上的寒冷是不能够与冰山大川相比的。这是不是在证明,他们根本没有想到要过雪山?对了,我记起来了。在霍将军临去河西的那个晚上,我听到过他们的大致作战布局,没有听到他说过要翻祁连山。

  右北平李广将军的失陷,西路公孙敖将军的失道,不过是五天前才传来的消息。

  细细想来,老李将军虽然已经尽力,可是,他的这场与左贤王的狭路之战,很有可能让大单于伊稚斜嗅出汉朝主力部队并不在右北平,从而暴露出我们真正攻击的目标其实是河西。匈奴王廷一旦调动人马支援河西,以霍部的这点人数,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处。

  另外,公孙敖将军那里足足有一万士兵、两万战马,缺少了这么多人马的合援,对于霍将军来说,无论如何都是一个非常重大的损失。

  这么说来,这两路的失败,其实是把霍部陷入了危机四伏,重兵包围的境地。

  可是,霍将军对此始终不置一辞,只管布局战势,调度兵力。他的笃定沉稳,让我一开始还以为出战的时候,他就已经打算好孤军作战似的。

  他们出发的时候,皇上曾经对他们说过,匈奴人春天的时候在河西刚刚吃了一场大亏,他们绝对不会想到,汉朝军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来一次。皇上刘彻慷慨激昂地振臂高呼,他要让匈奴人在同样的石块上连续绊倒两次!

  现在,真的是河西匈奴人最松懈,防备最松弛的时候吗?他们真的会让汉族士兵轻松地在河西再次长驱直入吗?

  我不这样认为,我从河西西线一路过来,他们的防备密密层层,为了不打草惊蛇,我甚至无法从那样铜墙铁壁般的防线上探查到有利于霍将军的信息。我还曾经是他斥候队的队员呢,为此我感到很羞愧。

  我觉得霍将军本人也不这样认为,看着一万将士瑟缩在冰山寒风中,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我可以断定,上祁连其实是被逼无奈的一种临时调整。金泉湖分酒,应当是艰难战斗打响前的一次士气鼓舞。

  “难怪他无心搭理我了。”我又暗自叹一口气——他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

第七章 明月横空照雪川

“难怪他无心搭理我了。”我又暗自叹一口气——他什么事情都喜欢藏在心里,谁都不肯说。

  事情想通了,积蓄了许久的疲劳,终于不顾雪山的寒风,将我拖入了昏昏沉沉的睡眠中。正觉得越缩越冷,身上忽然一暖,正要睁开眼,感到霍将军用披风将我裹在他的怀里,他的气息撩动我的眼眉,故作豪爽地说道:“谁说跟着我没有特殊照顾?这不是吗?”

  在重新遇上霍将军之前,当我熟睡的时候,任何人只要靠近一米之内,我立刻就会本能地进入战备状态。在雪穴如此,在晏小姐身边如此,在百乐门如此,在春山画堂亦是如此。我也说不清楚,这究竟算是一种本事呢,还是算作一种悲哀?

  不过,我在霍将军的身边却有着从来没有的放松。只要他在,我竟然几次都像个普通人一样毫无防备地安眠而睡,任他这样一次又一次轻而易举地接近我。这也许,应当算成自护能力的减退吧?可是,这种能力的减退,我却一点儿没有感到遗憾和畏惧,反而在慌乱意外中夹杂着些许惊喜,更充满了令人沉醉的甜蜜。

  我为自己这般不合情理的反应而羞于睁开眼睛,索性保持着熟睡的呼吸频率,装死算了。

  “弯弯?”他见我没有声息,便叫起我的名字来,叫得很轻,还轻摇了我一下。

  我依旧装作不曾被他惊醒。我们也有过屈指可数的几次亲密,可是,每一次都混杂着凌乱的情绪和无奈的别离,似这般单纯而亲切的感受,是我平生的第一次。内心仿佛有暖火在蔓延,我闭上双眸安静地品味此时的幸福。

  他见我不醒,也停止了动作,雪山上特别安静,连马儿也在安睡……

  忽然,一种柔软灼热的触觉印在我的睫毛上——是他吻住了我的眼睛,辗转轻啄,柔绵悱恻……我不敢做出一丝一毫的反应,而他,与我的接触也只停止在此处。可是,却久久不放,久久不止……

  等到他的感情慢慢退去,我才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睁开眼睛。

  “醒……了?”见我醒了,他连忙把头放平睡觉,声音也很快低了下去,似乎朦胧的睡意已经完全征服了他。可是,他黝黑的脸上带起隐然的红晕,他的睫毛微微颤动,看起来像个一时冲动作了错事,感到羞涩的小男孩。他的双手抱住我的动作,也变得有点僵硬。

  “明天,你准备怎么打?”我找不到合适的话,问出了这么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问题来。

  “那里?酋涂部落,还有羼也王、籍羝王……好几个部落呢……够打了……”他打算蒙混过去,不跟我说话了。

  “喂……”我忍不住推他。

  “弯弯,快睡了,明天可能会走通宵。”他重新睁开眼睛。这一回他的脸皮恢复了原有的厚度,破罐破摔地把手臂更紧密地贴在我的身上,组成一个坚实的怀抱,虽然我并不觉得舒服,不过,祁连山的寒气就这样消失在了他的体温之中。

  “祁连山”在匈奴语中就是“天山”,它的高大,它的不可征服,庇佑了世世代代的河西匈奴族。他要指挥大队人马翻越祁连山的雪峰,这怎么看都是一个非常疯狂的想法。

  “走通宵?雪山上?”我的话没有出口,我觉得战事在即,我不应该说出如此怯懦的话。

  可是,我确实很不安,又不能说话,只得将头更深地藏入他的怀里。他感到了我的贴近,也感觉到了我的动作难以舒展,他配合着我调整了一下睡觉的姿势。我们都不熟悉彼此的身体,或者说,我们两个人根本就不知道如何与别人一起以体温取暖。

  两个人生疏而笨拙地在坚硬冰冷的雪地上,为对方寻找着一个合适的相拥而眠的角度……

  ……我终于,可以这样子舒舒服服把头搁在他的胸前了……他终于,可以那样子坦坦然然地用手臂将我围裹。为了避免硌痛我,他的盔甲脱开了,隔着纱衣,那富有弹性的结实胸肌仿佛一个暖和的垫子,伴随着他均匀干净的呼吸,我内心对于战事的不安早已褪去。

  在他温馨的体味、贴心的拥抱中,本应该令人难以入眠的冰川之夜,如同雪山的寒雪一般,在我们的呼吸中融化开去,变成了一个柔软的梦乡。

  睡到半夜,我醒了。

  看到我们身后的雪山上,一轮巨大的银色月盘正缓缓爬上雪坡——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数万里,高崖复巉岩!壮丽的雪山圆月,湛蓝的深夜星空,组成了天地间最恢宏肃穆的永恒诗画。

  我正要推醒霍将军,让他一起欣赏这童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美丽景色,却发现他是真的累了。头靠着我的脸庞睡得很熟很熟,又密又长的黑色睫毛垂落在脸上,组成了两道让人不忍惊扰的淡紫色阴影。

  今夜,他静谧地安睡。

  而明天,一切都将改变。

  皎洁的月光,将染上血色;深远的长空,将燃烧战火;今天的生命,将葬身黄沙……

  我轻轻从他的搂抱中抽出自己的胳膊,以双手绕过他宽厚的双肩,回抱住他的身体。

  银色的圆月在我们身边停驻,瑰丽的星空在我们头顶仿若穹庐……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我们双手互挽之处,岁月流年悄然止步,春夏秋冬停止更迭,沧海桑田不再轮回,万丈红尘平静如水……我与他,像两个纯洁的孩子,一起沉沦在这个雪白无瑕的童话世界里,共同拥有今晚这个恬美的梦境。

第八章 声喧山丹乱石中

天亮的时候,我们踏上了翻越雪山的道路。

  战马已经不能再骑了。一万士兵,两万五千匹战马,行走在冰骨嶙峋的祁连山鸟道上。

  西当太白有鸟道,可以横绝山之巅,我们一步一滑地行走在冰天雪地中间。

  向导古钦洛伊是河西第一战时候投降霍去病的匈奴人。他是一个小部落剽悍的头领。在一场血光交错的顽强抵抗后,这位匈奴族勇士最终跪倒在冠军侯的战刀下。

  现在的古钦洛伊是顺从大汉朝卑微的匈奴兵,没有人知道霍将军是如何收服他的,他的战友全部死在霍将军的手下,只剩下他一个最骄傲、最强悍的人,却弯下了双膝。这就如同,没有人知道霍将军为什么这么信任他,让他把队伍带上这座雪山巍峨的祁连绝道。

  军纪严肃,可是,我们每个人心中都在暗自猜测,那个面目阴沉,肌肉纠结的匈奴男人,会不会包藏祸心将我们带上绝路?

  铁刃破冰,忍饥挨冻,步履维艰。白天的寒冷虽然彻骨,却还不算太可怕,徒步中,我们迎来了雪山上的明月东升。

  昨晚照耀我们睡眠的皎月,在直通天庭的雪山山顶上静静移转,变得遥远而冷漠。它站在丝绒般质地纯厚的天空中,用冷傲的目光扫视着我们这一支历经千里、已经精疲力竭的汉家军队。

  这是一枚见惯了匈奴族弯刀健马驰骋荒原的冷月。它那冷冷的光芒好似在问我们:这里是你们的战场?还是你们的坟墓?

  人们尚未做出回答,霍将军已经传下命令:今夜不能在雪山上过夜,必须连夜过雪山,这样才能与高不识他们准时会合。

  火把点起来了,一条长长的火龙从山顶一直延绵到山腰。

  整整一夜的行走,火把渐渐燃尽,天空渐渐发白,人们的意志也如同手中逐渐变成灰烬的松木火把,被冰雪一点点消磨殆尽。

  北麓快到了吧?

  北麓快到了吧?!

  北麓快到了吧?!!

  古钦洛伊的乱眉下,是一双鹰隼般无情犀利的眼睛。他傲然挺直身体,把这些士兵内心涌动的不安交到霍将军的手里,霍将军用肯定的目光让他继续前进。

  就在此时,天云突变,风雪袭面!

  夏日六月的荒雪在祁连山的高处呼啸翻卷,它们似乎要用阴沉万里的高山寒雪为匈奴族人做出最后的庇护。

  站在天云暗灭的风雪之中,站在道路迷失的皑皑白雪中,神经已经脆弱到了顶点的军士们绝望地感到,将军正在匈奴向导的指引下,将自己的上万部众送上昏暗的黄泉路。

  没有人号令,没有人指挥,长长的队伍诡秘地停止在了祁连山风雪飘摇的巅端,站立在了人马倒下的雪路上。没有遇上敌人,大家的士气已经降落到了最低点,仿佛不需要战斗,我们就会葬身在这一座雪域神山傲慢的白色袍裾之下。

  霍将军感到了危机。他的剑眉一沉,策马高山。他用自己最亲密的战刀破开风雪,向着祁连山最高最冷的地方冲去。

  我和赵破奴站在他留下的马蹄印中,赵大哥继续指挥着大军前进,却如同老牛拉着一把发钝的巨犁,无能又无力。我回过头,看到霍将军的背影在风雪交袭中一下子就消失在了瘦骨冰棱的祁连山鸟道之中。

  将军扔下自己的大军,去了何方?我转身看向那领路的古钦洛伊,惊骇得看到他的双眸中含着两点疯狂血红的火焰!

  我知道当初选择雪山向导的时候,霍将军挑了十几个熟悉祁连山的匈奴人去问话,他最终选择了古钦洛伊领路,也许是有他的用意的。

  正在焦急地等待着,一声战马的长嘶,裂破祁连山的雪海天空。一万士兵抬起头,只见昏黑的半空中,陡然升起一把熊熊燃烧的烈火!

  是霍将军举着火把、驾驭着他那风鬃雾鬣的骏马,高高站在了冰雪浇铸出来的绝壁悬崖上。

  这火把特别明亮,分外耀眼,让天空的一切呼啸都在那个瞬间暗哑下去。

  霍将军站在冰雪最高之巅,俯视着自己的士兵。仿佛在告诉他们,前面有路,不要退缩!士兵们的眼前重新清亮了,他们脚下的道路又变得平坦起来,利斧破开坚冰,长矛挑开倒挂的冰棱。沉寂的队伍在冰牙交错的绝道中,重新开始了移动,一寸渐至一尺,一尺渐成一丈,高处的火把照耀下,队伍终于顺利前进了。

  风雪无情地拨弄中,粗大的火把点完了,霍去病取出自己御寒的毛毡继续点。毛毡点完了,他又点燃了自己的大氅。

  风厉厉,雪萧萧,雪花在霍去病的火把前,笼罩出一片带晕的光华。他站得最高,他也应该最早看到神山雪雾的天开云散。

  初生的万缕阳光如同光幕一般从长天的深处横空而现。云海翻腾,汇聚成一尊巨大纯白的身体在光幕中缓缓升飞,最终,站立上万年雪山的连云绝顶。银发翩飞,白衣垂拂,广袖临风,风神潇散。这是造化幻影,还是祁连山大神显出了金身?

  薄薄的云岚在大神的身边氤氲,七色的彩虹化作他身后的神光。白发的巍巍大神低下头,微笑着与霍将军的眼睛遥遥对望。

  霍将军好似也被这场云山变涌的壮美奇观震撼了,感动了。他站在这个最冷最烈的地方,出神地注视着这片日出东方的神秘云海。此时,天将放明,日月交替。金乌寒蟾,悄然现身,双双在将军的身边彼起彼落。

  孤峭的冰崖之下,我看到了令我终生无法忘怀的场景:那辽远的长空变幻出玄妙的色彩,烟霭霓霞从将军的身上璨然绽放,映红天空;他那身薄盔薄甲似乎染满了黄金的色彩,折射出万丈光芒;他青春傲然的身姿,如同天上地下唯一的光源,将整个祁连山绝顶,照耀得如同沐浴在明亮柔和的天界神光之中!

  那个心机莫测的匈奴向导古钦洛伊痴痴地看向祁连山高处,他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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