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地下城-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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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壮硕的体格显然很不适合在这样的雪地里前进，半条大腿都深深陷进了积雪中，只能像是蠕动的虫子一样慢慢的向前挪动。

　　　　我咧嘴笑着走到了他身边，看着他一脸诧异的表情，心里莫名的涌出了一种欢乐，我想大概这就是人类内心深处，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吧。

　　　　他抓住我递过去的手，然后从雪地里爬出来，风托住了他的脚步，三个人行走在有半米多高的积雪上，只有轻轻的踩压声错落响起。

　　　　不用在雪地里蹒跚前进，很快，骑士就将我带到了天际城的贫民窟。

　　　　推开被雪掩埋了小半截的木门，四处漏风的屋子里挤着十几个看起来只有十多岁的孩子。

　　　　他们几乎都簇拥到了壁炉旁边，可是那里面燃烧着奄奄一息的火苗。

　　　　知道我心里想着的什么，艾维一抬手就将壁炉里的火苗变成了熊熊燃烧的大火。

　　　　唐吉诧异的看了艾维一眼，我忽然想起来，这家伙还不知道艾维会魔法的这件事情。

　　　　有些眼前的这一幕让我草率了。

　　　　“之前隐瞒了你很久，其实。”我想要对骑士解释着什么。

　　　　他抬手对我摇了摇，说道“卡尔斯先生，我很尊敬您的为人，所以我相信你是有苦衷的。”

　　　　我哑口无言，既然他懒得听解释，那就随他去吧。

　　　　这群年纪不大的孩子围在壁炉边，里面的东西也不知道是他们什么时候捡到的，四下环视，屋子里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可用的东西。

　　　　空荡荡的，如果平民还有一堆枯草和呢子做成的床垫的话，他们只能穿着衣服，围坐在壁炉边上。

　　　　虽然这间屋子是由石头砌成的墙，但是屋顶上的木质横梁已经摇摇欲坠，听着它的咯吱声，如果今夜的风再大一点，这间荒废的屋子就彻底不能住人了。

　　　　而且它坍塌下来也会砸到这群孩子。

　　　　我只能带着这些疑问问着骑士“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家人呢？”

　　　　骑士摊开了自己的手“这个，你也应该知道，天际城是整个北境领域最大的城市，也是最富有的城市。”

　　　　“所以这和这些孩子又有什么关系？”我不解的看着他，又看着那些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孩子。

　　　　他们早就在之前的寒风中被冻僵了，就算是艾维升起了火，也不是一时片刻能够暖和起来的。

　　　　又冷，又饿，在这样的冬天，如果没有钱买到柴火，买些食物，他们很有可能就会饿死在这里。

　　　　在这破烂的房子里，除了火焰燃烧的声音，腐朽的房梁吱呀作响，空气中变得异样宁静。

　　　　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到了我身上，我从未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明明他们都是一群跟我毫不相关的人，为什么我的心里会有些难受？

　　　　“他们的父母可能遭遇了海难，可能在暴风雪里葬身，可能离开之后，就再也没有回来过。”骑士显得有些犹豫的说。

　　　　我点了点头，大概明白了，所以他们就被抛弃了，抛弃在了这座城市里。

　　　　如果丢在北境领域的荒原中，他们可能活不过一个夜晚，就被魔物，或者食尸鬼分食。

　　　　在这座城市，起码他们还能活下来。

　　　　可是他们又能靠什么活下来？我看着坐在炉火边最靠近温暖地方的孩子，他们当中有几个人熟练的活动着手指。

　　　　那技术可不是小孩子自己能摸索出来的，有人教他们偷窃，他们靠偷东西在这个城市里活着。

　　　　我扬起嘴角，起码他们不用跪在地上，一遍遍向别人磕头。

　　　　如果说在曾经，我对于盗贼的看法充满了蔑视，此刻，我心里只有淡淡的敬意，虽然不算上崇高，但是对于这些孩子来说，已经足够了。

　　　　我见过最卑鄙无耻的乞讨者，他们的眼瞳中只有绝望，贪婪，肮脏的让人作呕，会对你随手丢下来的铜币吐上一口口水，然后丢进水沟里。

　　　　而这些孩子，眼睛里充满了倔犟，还有想要活下去的冲动，这就足够了。

　　　　我不会伸手去救那些自甘堕落的人，但是挣扎在这个社会最低层的人，无论他做的事情有多不齿，我都可以原谅！

　　　　至少他们比我强，只要他们的手还是干净的，并没有沾满血腥。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能够让他们的手就这样一直干净下去。

　　　　我接过艾维递过来的钱袋，放在地上，这个鼓囊囊的钱袋虽然小，但是装满了金币，大概有两百枚。

　　　　如果他们能够利用好这笔钱，或许他们能够度过这个冬天，然后无论是骗也好，油嘴滑舌也好，如果他们能够从铁匠那里弄到几把趁手的武器。

　　　　或许没有人教过他们战斗技巧，但是他们就可以去佣兵工会领下差事，或许在狩猎的时候会有人死但是至少他们当中能够有尊严的活下去。

　　　　我不奢求他们能够在未来帮助我，只要当他们当中有人变的强大，有一天遇到跟我相同的事情，会放下自己并不是很需要的财富。

　　　　一枚金币或许不够贵族吃一顿饭，但是足够让他们成长起来，足够让他去拯救更多的人。

　　　　所以我喜欢金子，比任何人都喜欢金子。

第108章　命运（）　
“这些钱，不属于你们任何一个人，你们明白么。”我指着地上的钱袋说道。

　　　　他们点了点头，不过，我还是在几个人的眼睛里看出了远比其他人更加狂热的渴望。

　　　　那就不是我能够解决的事情了。

　　　　我不是他们的父母，没有教育他们的义务，多此一举只会惹来麻烦，至少我有过亲身经验。

　　　　“用这笔钱，买点吃的，柴火，活下去，你们不一定要活的多光明，但是至少要活下去，知道有人还在这个世界的角落，像是你们一样，需要帮助。”

　　　　他们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茫然，我知道他们还听不懂，但是至少要努力活下去啊！

　　　　话以至此，我想我已经做到了仁至义尽，算是帮骑士做了一点好事吧，心里多多少少还是蛮舒服的。

　　　　我转身想要离开这间屋子，这时候一个男孩突然叫住了我。

　　　　“先生，我想要跟您学习魔法，可以么？”

　　　　这稚嫩的声音勾起了我某些并不是很美好的回忆，当我转过头，看着所有人脸上有露出一副殷切的表情。

　　　　人性啊，就是在此刻，我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

　　　　我躺在炼金师的实验台子上，他掰开我的嘴给我灌着药剂，切开我的血管，观察血液的流动。

　　　　至少这样做的交易，回报是丰厚的，我没有死，也因此获得了三阶武者的力量，就那么凭空获得，只需要忍耐住那种剧痛就好了。

　　　　“想要学魔法？”我嘲讽的笑了笑，说道“交易不是偷窃，天底下没有免费的东西，你拿什么跟我交换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我可以出于怜悯放下金币，但是不代表我是一个烂好人。

　　　　如果他们当中真的有人，有着魔法潜力，早就被路过的法师或者炼金师抓走了，魔法的潜力，对于有父母的孩子来说，是一笔天赐的财富，对于没有能力保护它的孩子来说。

　　　　那只能是招来杀身之祸的恶魔。

　　　　换而言之，在他们当中，没有人有资格学魔法。有的人，都已经死了。

　　　　这次我离开，再也没有人拦住我，不过却有一个小家伙沉默不语的跟出来。

　　　　光着脚，身上缠着跟块破布一样的衣服，脸上乌漆嘛黑根本看不出容貌，就算是在那群孩子当中，他也是被排挤到最边缘。

　　　　他就这么沉默不语的跟出来，一句话都没有说。

　　　　“你想要干嘛？”我停下了脚步转过身问他“你跟着我没有任何意义的，明白么？”

　　　　他低头不语，我不喜欢这种人。

　　　　我摇了摇头，继续走我的路，而他吃力的跟在身后。

　　　　这样下去根本行不通，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钱？我可以给他钱。

　　　　我向艾维又要了一小袋金币，放在了他眼前。

　　　　“你是想要这个？想要独吞这笔钱？你很聪明，至少你做出过努力了。”我把钱包塞到了他的手里。

　　　　但是他还是没有停下来，转身离开。

　　　　贪得无厌的人，就算是个孩子，真的当我不会杀人么？

　　　　我拔出了短剑，转过身横在了他面前，锋利的剑锋在月光下闪耀着银光，他被我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没有坐在地上。

　　　　“如果你再往前走一步，我就杀了你，我说道做到。”我威胁他说道，我自己都怀疑我是不是疯了，居然会拿着一把剑去威胁一个孩子。

　　　　而他抬起了自己的双手，把装着金币的袋子递到了我眼前。

　　　　“先生，我不是要您的金币的。”

　　　　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把金币收了起来。既然他不要，那我为什么要浪费自己的钱？

　　　　“看起来你也不像是不会说话，那么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站在积雪上，双脚交叉着，身体被冻得瑟瑟发抖。

　　　　“先生，我想既然您只做有价值的交易，那我就跟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了我有价值的东西都可以拿去。”他声音听起来都像是在打颤。

　　　　我没有想到居然还会遇到这种人，还有这么倔强的家伙。

　　　　“唐吉，帮我处理掉，我有点累了。”我一把把骑士扯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把这诡异的事情交代给他，然后就拉走艾维走了。

　　　　我算什么人？还有资格这样对待别人？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无论骑士对那个孩子说什么，对我而言都无所谓了。

　　　　我本以为事情就这样到此为止，都已经结束了，我临走的时候随手给了骑士一千多枚金币，让这个正义心爆棚的家伙去忙吧！

　　　　考虑着再过不久的雪橇比赛，我尽可能的搜集情报，包括买狗的事情，再雪橇上多多少少还要稍加练习。

　　　　就这样，我应该安安稳稳的等待雪橇比赛来临的那天，直到唐吉带领着一个萝莉走进了酒店。

　　　　虽然这个小女孩只穿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但是那对碧蓝的眼睛我还是能够一眼认得出来的，就是那天夜里纠缠着我不放的小女孩。

　　　　难道这个骑士还好这口？我瞟了一眼这个中年大叔，脑后勺凉飕飕的。

　　　　也许是我当时的眼睛瞎了，也许是我压根没有仔细去看，那个跟着我的瘦弱的小家伙，居然是个女人！

　　　　而且当时她的头发乱糟糟的揉成一团，根本不像是现在这样。

　　　　“你们想要干嘛。”我警惕的看着他们两个，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好麻烦。

　　　　我都已经给钱了，你们还想要我干嘛！有完没完啊！

　　　　唐吉微微向我鞠了一躬，说道“卡尔斯先生，我想我有件事要告诉您。”

　　　　我冲他点了点头。靠在椅子上，洗耳恭听。

　　　　他看我这幅样子，天知道是那里的骑士脾气涌了上来，又侧开了一条路，示意让我出门！

　　　　又有什么好看的！

　　　　他带着我回到了那个贫民窟，依旧是那些孩子住的地方。

　　　　原先的房子塌掉了，我看见石头地下有血。

　　　　“所有人都死了？”我问着骑士。

　　　　“死了六个人。”

　　　　我笑着说“六个么？那剩下的人用我给的钱，刚好够他们一人买一把匕首，足够了。”

第109章　血红（）　
有些人会注定死去，无论命运如何改变。

　　　　我一言不发的找到了霍克，把他从他那个肮脏的窝棚里提了出来。

　　　　“这个天际城最大的黑帮是谁？”我把他按在了墙上。

　　　　他两只脚在半空中乱踩着，不过什么也踩不到，我已经被出离的愤怒浇昏了脑袋，现在我只想见血。

　　　　“你疯了吧！”他大吼大叫到。

　　　　我拔出了短剑，横在了他脖子上。疯了？或许吧，或许我疯了，但是现在我只想发泄我的愤怒。

　　　　“少废话，我算你还我第二个人情，带我找到那群混蛋。”

　　　　他看着我的眼睛，我希望我能够用我的眼神告诉他，现在我的心情很不好。

　　　　霍格这次很识趣的点了点头，大吼大叫着让我放下他。

　　　　我把他丢在了地上，转过身去问跟在我身后的骑士“你跟不跟过来？”

　　　　“当然，我想我已经忍了很久了。”

　　　　“那就带路吧。”我对霍格说道。

　　　　命运？我去你妈逼的命运！我想要救人，我只想救人，你逼我动手的！这是你逼我的！

　　　　虽然我不想看这样的事情发生，但是，我没有那种能够改变已经发生事实的力量！

　　　　但是我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比如杀人！

　　　　命运并非专属于某一个人，或者可以将某一个人的命运单独拿出来。

　　　　他们是一团纠缠在一起的线团，每一个人的生与死，都会改变着命运的结构。

　　　　或许今天死的一个少年，在未来会是纵横一方的游侠，或许今天什么都没有发生，未来会有更多的人得救。

　　　　但是你这所谓的命运！

　　　　就因为命运想要杀人了，所以它就可以毫无顾忌的杀戮，不用承担任何后果，它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世界还要这正义做什么？！还要着怜悯做什么？

　　　　既然命运可以为了冠冕堂皇的话语杀人，那我也可以为了冠冕堂皇的话失去理智。

　　　　霍格带着我，顺着小巷，在贫民窟的最深处，我看到了一栋二层的木质小屋。

　　　　他没有敢从小巷里露头，只是看了一眼那个屋子，然后就自己躲在阴影里了。我拔出短剑从巷子里走出来。

　　　　坐在门口打牌的流氓放下了手里的玩具，站起身。

　　　　“先生，你是来干嘛的？”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扬起了一块图案，那上面绘着和这个看门的人肩膀上一样的刺青。

　　　　“我只是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能麻烦你告诉我一下么？”

　　　　他拔出了自己的剑，像是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劲。

　　　　“我在不远处的一个房子里发现这个图案，所以我有点好奇。”我舔了舔嘴角，我早就该注意到的，那群孩子把黑帮的图案给藏起来了。

　　　　仅仅只靠他们自己，想要活下去？！那太难了，所有有人教他们偷窃，我知道这是黑帮干的，但是那又有什么呢？

　　　　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恶棍，想要靠杀戮解决问题？那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所以如非必要，我不想动手！

　　　　至少这是我自己很清楚的事情，杀戮解决不了任何事情。

　　　　但是这群人彻底惹毛我了！

　　　　我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看到，因为我见惯了邪恶，我知道他们也有不得已的理由，我知道！

　　　　但是他们居然敢为了钱动手杀孩子？！

　　　　我早就应该察觉到的，在那个瘦小的家伙一直跟着我的时候，在我明明能够看出来，在孩子之间存在着‘王’的人。

　　　　有人想要独吞，却被其他人阻止了，所以那个独吞的人就跑到了这里。

　　　　一群什么都没有的孩子去面对一群壮汉？

　　　　那样的下场我就是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我究竟做了什么！引来了这群混蛋？究竟是我太仁慈，还是我高估了命运的底限？

　　　　那个混混推开了我，上下扫视着我说道“你多管什么闲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如果我不来，本来也会有人要被冻死饿死的，他们注定会死，而我带给了他们希望。

　　　　所以为了让该死的人死，他们还是因为某种理由离开了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