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剑万里-第3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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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争气。”穆凡哭笑道。

　　　　他的表情十分古怪，甚至有些狰狞。多种情绪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有悲伤，有喜悦，有懊悔，有苦恼……好在喜悦多了一点。

　　　　穆财叹道“该知道的，你也都知道了，不管你出身如何，你始终是我的孙儿。”

　　　　“当然，谁也无法改变这点。”穆凡坚定道。

　　　　穆财又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不苦。”穆凡笑了笑，“爷爷才苦。”

　　　　穆财笑道“我有什么苦的？”

　　　　穆凡走近穆财，蹲在轮椅旁，“还有办法接上……双腿吗？”

　　　　他心知难有办法，但还是忍不住问。

　　　　穆财一拍轮椅，笑道“这不就是。”

　　　　有一些炼器师炼制的法宝不是飞剑，而是类似人体的结构。轮椅虽然不同于人腿，但未必比人腿差。

　　　　穆凡眼皮低垂，法宝有了，腿没希望了。

　　　　穆财抬起手，想摸穆凡的头，举到一半，便停了下来，放到轮椅的扶手上，笑道“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爷爷老了很多。”穆凡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兴许是长大了，泪水没那么多，几滴泪水过后，就不再流了。

　　　　穆财道“家里在皇城受到创伤，这没什么。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对不？爷爷早有心理准备。”

　　　　“是霍无家干的，对吗？”穆凡的头更低了。

　　　　“不要感情用事，现在甚至将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不是动霍无家的时候。”穆财淡然道。好像他的双腿真的微不足道一般。

　　　　穆凡道“我知道，只是这仇我一定会报。”

　　　　“爷爷不反对你报仇，你我好不容易相见，我们今天不谈这个，谈谈别的。”

　　　　穆凡问道“爷爷想谈什么？”

　　　　“来，站起来给爷爷看看，你长多高了。”

　　　　穆凡后退一步，站了起来。

　　　　穆财笑眯了眼睛，“比你爹高了，哦，对了，是比你穆家的那个爹，比你亲爹还差了点。”

　　　　穆凡笑道“两个都是我爹，都是我亲爹。”

　　　　“必须的！”穆财朝穆凡招了招手，“过来，跟爷爷说说，有没有心仪的女子？”

　　　　穆凡道“爷爷应该知道。”

　　　　“小婉，嗯……行小婉。”

　　　　穆凡点了点头，“正是她。”

　　　　“你很喜欢她？”穆财正色道。

　　　　“是，非常喜欢！”

　　　　穆财沉吟片刻，“爷爷心中另有人选。”

　　　　穆凡眉头一皱，“爷爷不看好她？”

　　　　“从未来考虑，你之前遇到的林桑儿更合适。”

　　　　穆凡道“你想让我去北华？”

　　　　穆财叹道“你永远无法丢弃你的姓氏，你姓夜，是夜锦的儿子，需要更多助力。”

　　　　穆凡可以舍弃很多事，但不包括小婉。他不想一见面便和爷爷争执，所以沉默不语。

　　　　穆财拍了拍穆凡的肩膀，说道“你想娶谁，爷爷管不着，只是说一说，最终选择谁，和谁在一起，由你自己决断。”

　　　　“谢谢爷爷！”

　　　　穆财又道“实力怎么样了？”

　　　　穆凡笑道“璇玑境初期。”

　　　　“很不错！”穆财欣慰道。他微微抬头，“穆翟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只有玉堂境后期的实力。”

　　　　“一代强过一代，才有希望，不是吗？”

　　　　穆财叹道“爷爷是没多少年可活了。”

　　　　“爷爷会长命五百岁，不，是长命千岁。”穆凡笑道。

　　　　“爷爷也希望能多活几年，不用久，再来个二三十年就够了。”

　　　　穆凡道“这是丧气话。”

　　　　穆财笑道“活那么久也没什么用，活个二十年，三十年，将你推上穆家家主的位置，然后便可颐养天年，撒手走了，我也能含笑九泉啊！”

　　　　“我的能力不够，管不好这么庞大的家族。”

　　　　“哎，你说的是现在，我说的是二十年后。”穆财目视前方，好像看到了未来，“也许不用二十年，你便有足够的能力接管穆家。”

　　　　穆凡道“其实爷爷能一直做家主，很好。”

　　　　“胡话，我老了，一把年纪，家业终究得交到你手上。”穆财皱了皱眉头。

　　　　这偌大的家业，是无数人用命换来的。死的人不能复生，为的不过是家里的其他人活得更好。

　　　　穆凡道“爷爷很重视这份家业，那就再多活几十年，我现在的样子，你肯定放心不下。”

　　　　穆财问道“听说你创立了百里山。”

　　　　“嗯。”

　　　　“打算做什么？”

　　　　穆凡认真道“为做大事准备。”

　　　　“百里山太小，承载不了你口中的大事。”穆财伸出手，摸了摸四周，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却像摸到了什么宝贝，脸色都红润许多。那是他想象中的江山。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笑道“穆家才是有那个实力，助你一臂之力！”

　　　　“定不负所望！”

　　　　穆财道“凡儿，推着我走走，这附近的地方都去的。”

　　　　有了这就话，穆凡便放心了。爷爷说去的，那便去的，这附近必然是安全的。

　　　　穆凡走到轮椅后方，推着轮椅的把手，慢慢向门外走去。

　　　　轮椅进入长廊内，两人的影子拖得老长，好像一头扎进了旁边的石壁上。

　　　　穆财闭上眼睛，贪恋这短暂的温暖。

　　　　得到一些东西的时候，往往会失去一些东西。很多人舍不得放手旧的，便无法拥抱新的。

　　　　穆财深以为然。

　　　　孙儿喜欢行小婉，喜欢的紧，但该放手时不肯放手，只会苦了自己。

　　　　穆凡始终不知道小婉出事了，在他的印象里，此刻小婉正待在剑宗无崖山上的几座小屋内清修。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意料，他没想到，甚至从一开始就没朝坏得方向想。

　　　　。

第一百八十六章　爷爷的反击（）　
胡军戈和林桑儿均知晓小婉被通缉，但他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与二人的疑惑不同，穆财得到的消息更多，对事件的来龙去脉更清楚。

　　　　小婉明面上被通缉，实际上已经失踪。各方势力都在搜寻她，其中有真有假。

　　　　穆财很担心，担心小婉已经被抓住了，这是最坏的情况。

　　　　某一方势力或者某个人将小婉抓住了，将消息捂得严严实实，旁人无从得知。至于这个人或者这个势力把小婉怎么样了，更无从得知。

　　　　也许小婉已经被吃了！

　　　　另一种可能比较好，小婉没被抓住，而是躲到了某一个地方，这个地方比较隐秘，一直没有人发现。

　　　　穆财派人四处探寻，从小婉气息暴露那天开始，到今日依旧没找到。

　　　　有些不知真假的传闻，声称小婉已经被朝廷抓住了，所谓的通缉不过是遮掩。

　　　　如果传闻是真，则小婉难有命在，穆凡与她之间，必须了断。

　　　　近来传闻越来越多，大部分指向朝廷，小部分指向玄门。陆陆续续有证据流出，包括一些人来往的信件内容，小婉随身带的佩剑……让穆财的心越来越冷。

　　　　与孙儿见面之后，他没多久便问了心上人的事。

　　　　穆凡坚定的语气和神情，让穆财的心更冷了。陷入的越深，越无法忍受失去。

　　　　偏偏孙儿重情，虽然这种特制在慢慢削弱，但小婉太特殊了，任凭时光消磨，也难以淡化。

　　　　穆财匆匆提了几句，然后便转移话题。此事不能深谈，万一引起孙儿的怀疑，就得不偿失了。

　　　　穆凡推着轮椅，推了一阵子，说道“爷爷，你这次叫我来，不仅仅是为了见我一面吧。”

　　　　“没错，有重要的事要交给你去做。”

　　　　穆凡好奇道“什么事？”

　　　　穆财笑道“你年轻，有很多人不服你，特别是你消失以来，这些人越来越多。”

　　　　“德不配位，必出乱子！”穆凡自嘲道。

　　　　“屁的德不配位，你只是年轻了一点，他们像你这般大小时，不见得有几个人胜过你。”穆财爆出粗口，穆凡听的很舒服。

　　　　穆凡道“这种事恐怕还得拖到以后，现在难以解决啊！”

　　　　“非也。”

　　　　穆凡推着轮椅走到一处藤蔓下，藤蔓名唤苍耳藤，四季常青，秋日开花，冬天结果。

　　　　藤蔓从支架上垂下来，有的规则，像垂下来的帘布；有的不规则，相互交织到一起，黄色的花儿点缀其间，颇有意趣。

　　　　穆财伸出手，撩起藤蔓，摘掉许多黄花，放到鼻子处嗅了嗅。

　　　　“凡儿，我准备让办一件大事，以此来树立威信。”

　　　　穆凡立即说道“不太妥帖吧，太早了。”

　　　　“早是早了点，但不会出大乱子的。”

　　　　穆凡清楚自己的斤两，他离开家里接近五年，对家里的情况两眼一抹黑，是什么都不知道。

　　　　穆财淡然道“担心自己弄不清形势？”

　　　　“没错，而且不止这一个问题。”

　　　　穆财似乎闻腻了花香，他将黄花丢到地上，说道“还有什么问题？”

　　　　“没到我做家主的时候，我接下来将很多人收拾了，等于昭告天下，我就是穆凡，这……”

　　　　穆凡想不通，爷爷不会出现这种失误的。除非爷爷打算让他做回穆家少主，不再继续漂泊！

　　　　穆财道“如果我让你回来做穆家少主，你会同意吗？”

　　　　“我一直都是穆家少主，但孙儿觉得，没到摊牌的时候。”

　　　　穆财低着头，盯着他刚才丢弃的黄花，心中叹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小婉的事，如果知道小婉要被人喝血吃肉，你能不能保持冷静？”

　　　　他轻叹一声，愁绪难解。

　　　　穆凡道“莫非发生了什么事，迫使爷爷改变计划？”

　　　　“没有……只是叹时间过得快，老人一但坐到轮椅上，老的就更快了。”

　　　　穆凡眼中闪过一丝狠辣，他将爷爷长吁短叹的账算到霍无家头上，更加坚定了要杀掉这位便宜师兄的想法。

　　　　穆财道“换个地方吧。”

　　　　穆凡推着轮椅，边推边问道“爷爷真的准备让我回穆家做事？”

　　　　“有这个想法。”穆财望着周围的景色，眼中并无聚焦，早已陷入沉思，“树立威信可能早了点，而且你直接出现在众人面前，对家里的人冲击力太大。”

　　　　“爷爷如何打算？”

　　　　“这样吧，先帮我做事，暗中的，不要出现在众人面前，到合适的时机，你再站到明面上。”

　　　　穆凡问道“我帮忙做事，很难不露面。”

　　　　“别担心。”

　　　　穆凡又道“我要不要和师父说明一下？”

　　　　“不用，我已经派人过去了。”穆财指着不远处的湖心亭，“去哪里吧。”

　　　　穆凡当即调转方向，推着轮椅进入湖心亭。

　　　　亭子不大，建造的十分简单，没有什么雕饰，与穆家以前的湖心亭很像。

　　　　步入其中，记忆扑面而来，好像穿越了十几年光阴。

　　　　十几年前，老人牵着小孩的手走入亭子，十几年后，小孩长成了大人，老人变成更老的老人。

　　　　穆财笑道“像不像？”

　　　　“像！”

　　　　“希望二十年后，我们不是在这里，而是在云港。”

　　　　穆凡用力的点了点头，“我们一定会回去的。”

　　　　穆财拍了拍轮椅的扶手，笑道“霍无家断了我两条腿，我得回赠他一个礼物。”

　　　　穆凡问道“怎么做？”

　　　　“搅动天下，让霍无家知道穆家不是好惹的，惹怒了穆家，是会死人的。”

　　　　穆凡不知道爷爷的心思，毕竟刚见面时，爷爷劝他不要冲动。不过是推着轮椅逛了一会，爷爷便要反击。

　　　　穆财望着湖面，脸色逐渐阴沉，皱纹好像更深了，慈祥中带着一丝戾气。

　　　　“洁州的官场腐败，东泽朝廷想治理，却难以腾出手来。这是我们的机会。”

　　　　朝廷一面与玄门谈判西北三州的归属，另一面整顿吏治。然而千年积弊，加上外部干预，哪是几年内就能解决的，越是向后，牵扯的人越多，一不小心便会被拖入万丈深渊。

　　　　洁州事关重大，赵氏皇族的人心知肚明，但知道是一回事，敲打是一回事，正式处理是另一回事。

　　　　开弓没有回头箭，前线在争夺三州的控制权，洁州不能崩。

　　　　穆财笑了笑，很和蔼，像个阳光的老头，“我就让洁州乱起来，不，是让整个东泽乱起来。”

　　　　。

第一百八十七章　爷孙的赌约（）　
微风吹过，带着些许凉意。

　　　　穆凡不觉，这点凉对他而言等于没有。

　　　　穆财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孙儿，爷爷让你看看穆家的全部力量。”

　　　　穆凡心神一震，“爷爷打算做什么？”

　　　　穆财笑道“洁州里的官员都摘不干净，偏偏朝廷要整顿吏治，这时候一封关于洁州官员贪腐的实证传遍天下，你觉得会怎么样？”

　　　　“天下震动，赵辰和霍无家骑虎难下，要么整治，要么压住这件事。”

　　　　穆财又道“如果到处都是这种告示，穆家全力推动消息散播，你觉得这件事能压住吗？”

　　　　“不能！”

　　　　“就是让他们想压都压不住。”

　　　　穆凡接着说道“这样一来，摆在赵辰和霍无家面前的就只两个选择了。”

　　　　穆财笑问道“哪两个？”

　　　　“处理洁州上下官员，甚至部分朝廷内的高官。或者不处理，只处理一小部分。”

　　　　穆财继续问道“不处理会怎么样？”

　　　　穆凡没有立即回答。

　　　　赵辰和霍无家二人决心改革，整顿吏治，清除积弊。如果洁州的贪腐彻底爆出来，他们却为了稳定而不秉公处理，问题就来了，在普通人眼中，昭告天下的变革向贪腐妥协了。

　　　　虽然赵辰和霍无家没有妥协，仅是为了稳定朝局，但普通人不这么想。

　　　　高官平日里作威作福，花天酒地，骑在老百姓头上拉屎撒尿，搜刮巨额的民脂民膏。

　　　　普通老百姓要负担税收，军队打仗，他们不光要缴纳粮草，为此卖儿卖女，还要暂时入伍，运输粮草。

　　　　他们看不到上层的博弈，只能看到贪腐几千万两晶石的人依旧高官做的，大马骑的。

　　　　民心向背，背了就难转回去。

　　　　除了普通民众外，其他官员会心存侥幸。

　　　　原来我贪得多了，抱成团了，你霍老狗就动不了我了。

　　　　退让等于动摇改革根基，赵辰舍得吗？霍无家舍得吗？

　　　　想了一堆东西后，穆凡开口道“他们舍得吗？”

　　　　穆财笑道“舍不得！付出太多，怎么舍得？”

　　　　穆凡道“我觉得这样的动静还不够，须得再加一把火，把刀剑架到他们脖子上，让他们头疼死！”

　　　　“你有什么点子？”

　　　　穆凡沉声道“那些生活在泥里的人，占天下人的九成九，他们不知道自己也能拥有理想，也能争取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让他们知道，他们也有资格追求这些，然后给他们刀剑，他们会做出选择的。”

　　　　穆财沉吟片刻，皱眉道“如果他们真有这种自觉，你可曾想过，那些人能淹没赵氏皇族，同样能淹没了我们。”

　　　　“爷爷怕了？”

　　　　穆财笑道“他们没什么可怕的，给了他们刀剑，他们还是在泥里。自古以来，天下大势与他们就没关系，你给他们刀剑，白花钱，哪怕是更厉害的兵器。不过是一团散沙，风一吹也就散了。”

　　　　穆凡笑道“那我们打个赌如何？”

　　　　“你必输！”穆财很有自信，“我知道你和叶峰在整一些东西，那些东西由我们使用就行，交到普通人手中，他们死了，兵器被缴获，等于白给敌人。”

　　　　穆凡同样很有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