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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大亨-第60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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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报道的那天早上,谢文山换了一身青衫,戴了纱帽,选了一柄折扇,便在家仆的陪同下乘轿往都察院而去。到了门口下轿,谢文山便看到大门右边摆放着一张白木桌子,桌后树着一个木牌,上头写着六个柳体字“调查员报道处”,桌后坐着一个士子。谢文山摇了两下折扇,上前询问道:“敢问一句,这里是不是海大人幕僚的报名处?”
那文吏看了看谢文山笑道:“这里是独立调查办公室的报道处,的确是在海大人手下做事,但却不是海大人的幕僚!”
“哦,那便没错了!在下谢文山!敢问兄台高姓大名?”谢文山赶忙收起折扇,拱手行礼道,又从家仆手中取出当时的录取函双手呈上。
“在下熊灿光,见过谢兄了!”那文吏起身还礼接过录取函,他拿出一张名单比对了下,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块铜牌来:“这个谢兄请收好,不要弄丢了,不光办差要用,每月关饷也是用这个。你知道兰芳钱庄吧,凭这个每个月十五后就可以领当月的薪饷了!”
“哦哦,多谢熊兄!”谢文山接过铜牌,发现正面铸有“都察院独立调查员”七个字,还有獬豸的头像,背面则是自己的名字、年龄、籍贯,铸造的颇为精美。他出身钟鸣鼎食之家,考这个调查员自然不是为了那点俸禄,不过看那文吏郑重其事的样子,不由得好奇问道:“敢问熊兄一句,我们一个月的薪饷有多少?”
“二十枚银币,米九斗,年底还加一个月的薪俸,算起来一年十三薪!”熊文灿笑道:“足够你我养活一家人了!”
“这么多?”谢文山吓了一跳,虽说这一个月的薪俸也就够他这几天一夜的缠头之资,但大明朝廷对官员的正俸本来就不高,一个七品县官年俸也就90石米,折算下来还没有这独立调查员五分之一多。就这些还未必都是实发,有时还用宝钞、香料之类的代发,其真实价值还要打折扣。当然,这年头除了海瑞这种人,大明朝也没几个官靠那点俸禄过日子了,谢文山原本就是准备自带干粮干活的,一听能领这么多自然大吃一惊。
“是呀!”熊灿光笑道:“这应该就是大祭酒说的‘高薪养廉’吗?我听说有这么高的薪水也很高兴,不过听说差使也繁重的很。谢兄,你会骑驴吗?”
“骑驴?”谢文山闻言一愣:“倒是没骑过,不过我会骑马!”
“那就好说了!”熊灿光笑道:“实话和你说,接下来我们估计要经常在外头奔波,所以一定要会骑驴。”
“在外头奔波?”谢文山越听越是『迷』糊了:“熊兄,难道我们不是帮助海大人处理文牍吗?为何还要会骑驴?”
熊灿光笑了笑,解释了起来。原来古代都察院的工作职责与今天的信访加纪委有些相似,即处理大量的首告文书,这些文书中有一部分是有落款的,还有一部分是匿名的。这也是后来御史们“风闻奏事”这一杀手锏的源头——并不是说御史们可以听到什么就说什么,而是御史有权力对首告文书的来源保密,以保护原告不受被告的打击报复。海瑞新官上任后连续两把火都烧的透亮,不畏权贵,刚直不阿的招牌算是打出去了,各种首告文书自然是铺天盖地。海瑞就算再怎么厉害也只有一双眼睛一双手,不可能把这么多文书一一看完,更不要说查证其真实『性』了。而这个独立调查办公室的职责就是整理文书,并查证这些控告信的真实『性』,搜集证据,为左都御史海大人的弹劾提供弹『药』。
“谢兄,海大人对我们的要求是不冤枉一个坏人,也不放过一个好人!”熊灿光笑道:“我们一共才二十个人,肩膀上的担子很重呀!”
在工作的第一天,谢文山就明白了熊灿光说的肩膀上的担子很重是什么意思。从举报箱里倒出来的首告文书要用麻袋装,首先要拿出来整理,其中潦草有误的地方还要抄录改正,有重复的予以合并,然后立案,查证等等。整个一上午,谢文山只有时间喝了口水 ,到了傍晚的时候,他只觉得两只手都不是自己的了。正当他盼着下勤的时候,却看到熊灿光走到门前,拍了两下手掌:“诸位,有件事情我宣布一下。关于燕子矶外四十五家农户桑林被侵占这个案子海大人明天中午前要把材料整理好,敢在这个月底前把弹章递上去。所以大伙请晚上加个班,晚餐我已经在楼外楼订好了,待会就送来,是甲等餐!”
谢文山的哀嚎声被其他士子的欢呼声淹没了,他绝望的看着仆从把一支支点着的蜡烛送了进来,与之一同进来的还有一叠叠待处理的案卷。过了一会儿,楼外楼的伙计捧着食盒进来了,果然菜肴相当不错,可吃在谢文山嘴里却是味如嚼蜡。
就这样,在工作的第一天谢文山回到住处的时候已经月上西楼了。
第六百五十六章 连击()
不管谢文山对自己的新生活有多么不满,但他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左都御史海瑞在把张经和魏了翁两位大佬赶出朝堂之后,以三天一份的速度进行弹劾,更可怕的是,他拿出来的弹章绝非过去那些多半是子虚乌有,凭想象胡编的“风闻奏事”,而是有名有姓,有时间地点,有法律条文的起诉书,用现代人的话说就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依据正确、定『性』准确、处罚适当、程序合法”,根本不给被弹劾者一点反驳的余地。短短一个多月时间,已经有三个被弹劾者在看到弹章之后,当场被吓晕过去,成为京城百姓的美谈,民间已经有“宋有包拯,明有海瑞”颂词了。
神乐观。
“陛下,这是都察院的弹章!”静音指着道。
“又是这么多?”朱载垕痛苦的捂住了额头:“有多少是那个海瑞的?”
“他今天倒是只有一份!”
“好,好”朱载垕笑道:“我还以为这家伙每天不吃饭不睡觉呢?这么能折腾,再让他这么搞下去,朝廷上就没人了!”
“圣上,其实海大人这些弹章倒也是有理有据呀!”静音苦笑道。
“就是有理有据才麻烦呀!”朱载垕叹道:“寡人一开始还想借他之力把申王那边的人敲打敲打,可他倒好,给我来个一锅端了。什么人都是一股脑儿都打趴下,你说这怎么行?水至清则无鱼呀!这样下去谁受得了他?他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明白吗?”
“圣上,可是海大人的官声却很不错!”静音沉声道:“京城周围,不,江南的百姓都很崇敬他,称他为海青天!所以——”
“寡人明白你的意思!”朱载垕无奈的摇了摇头:“你把他那份拿过来,让寡人看看!”
“是!”静音拿起那份弹章,呈送了上来,朱载垕接过一份,随便看了几眼,突然眼睛瞪大了,双手青筋暴『露』,一把抓住那弹章,将其一扯两半,喝道:“胆大包天!”
静音被朱载垕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跪了下去。朱载垕喘了几口气,突然喝道:“来人,快去将海瑞拿下,莫让他跑了!”
“圣上?”静音赶忙膝行了两步:“不知海大人他有何罪状?”
“有何罪状!”朱载垕指了指落在地上的弹章:“你看看,这是为人臣子应该说的话吗?”
静音小心翼翼的捡起弹章,拼在一起,刚看了两行心里便咯噔一响,原来这弹章竟然是请求圣上封“孺子”为王,而眼下朱载垕唯一的子嗣就是曾经被徐阶和李春芳扶上帝位的那位,海瑞在弹章中的“孺子”自然不会有第二个人。
“海刚峰敢碰这件事情,难怪圣上会如此大怒!”静音心中暗想,他不敢再看后面的内容,磕了个头道:“圣上,据贫道所知,以海刚峰的为人,他既然敢上书提这件事,就绝不会跑!”
朱载垕将目光转到静音的身上,片刻之后方才冷哼了一声:“道长你倒是替他说话!”
“圣上,贫道只是实话实话,海大人不是怕死的人!如果您派人去拿他,只会惹来恶名!”
“那寡人就任凭他胡言『乱』语?”朱载垕怒道:“什么‘背上不慈之名,有伤盛德’,这种话是为人臣子可以对君父说的吗?”
“陛下,海大人他一向都是如此,直言敢谏,不计生死!您知道,天下人也都知道。您如果为了此事将其拿下,天下人也不会说他,只会觉得您度量不够!”
“寡人就不信天下人都这么有眼无珠!”朱载垕冷声道:“寡人当然知道登基为帝不是那孩子的错,但不管怎么说他也已经坐过帝位了,再封他为王合适吗?废为庶人,置于高墙之中才是最好的!”
静音点了点头,从朱载垕的角度看,他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也有道理,以他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垂首等待。几分钟后他听到朱载垕的声音:“先留中不发吧!”
吴府。
“今天海刚峰总算是把关于孺子的弹章递上去了!”吴伯仁低声道。
“嗯!”周可成点了点头:“圣上是什么反应?”
“还能什么反应?发了大火呗!”吴伯仁笑道:“不过静音道长劝了劝,最后还是留中不发了!”
“嗯,圣上倒是个仁厚之君!”周可成笑道:“我上书封孺子为王他能忍住不稀奇,海刚峰这么直通通的顶过去,他也能忍住,这『性』子真不错,可惜了!”
“是呀,换了先帝,诏狱里是肯定要走一遭的!”吴伯仁笑道:“海刚峰的运气不错!”
“这就要看怎么说呢!”周可成笑道:“海刚峰这等人,做梦都想着青史留名。他要能进一遍诏狱,将来史书上肯定就要留下重重一笔的,这样反倒是没了机会了。”
“大王你又在说笑了,天底下岂有喜欢进诏狱的,海刚峰也就是刚直耿介,又不是神经病!”吴伯仁笑了笑:“对了,那这件事情会不会就这么过去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海刚峰这个『性』子,当上左都御史,手下又有独立调查办公室这个利器,不把朝廷弄得个天翻地覆才见鬼了!”周可成笑道:“不要怕这把刀砍了咱们,海刚峰把这把刀磨得越利,将来咱们用来杀人就越方便!”
“这还不算天翻地覆?”吴伯仁苦笑道:“大王,您知道吗?他这些天砍了咱们多少刀呀?南京周边的产业原先不少都是勋贵的,后来咱们乘机吃下了不少。海瑞当上左都御史后不少漏网之鱼去投了诉状,这些弹章有不少就是冲着咱们来的!”
“你怕什么?伯仁,你难道忘记了,当初这些产业都是经过拍卖的!”周可成笑道:“咱们的人当初都是合法买下来的,银子也都交了,这合情合理呀!难道他还能否决当初的拍卖不成?那朝廷就先自己完蛋了!”
第六百五十七章 变迁()
“这倒是!对了,您这次来秘密来京师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这次不是秘密来京,来之前已经上书天子了,得到恩准了!”周可成喝了口酒:“目的嘛,就是为了把那孩子送来!”
“那孩子?您不再坚持了要封他为王了?”吴伯仁惊道。
周可成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伯仁你要记住了,我们只是建议圣上封那孩子为王,但最后封不封,什么时候封都是圣上最后定夺,我们做臣子的只有俯首听命的份,又怎么能固执己见呢?坚持要封那孩子为王是海刚峰,不是我们!”
“是,我明白了!”吴伯仁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那若是圣上真的要将其发配到凤阳高墙去呢?”
周可成笑道:“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海刚峰现在已经把这事情搞的天下人皆知了,照圣上的『性』子,应该也不至于和民望硬顶着干,最多是即不封王,也不送凤阳,在南京随便找个地方放着,等风头过去了再说。反正只要天下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号人是圣上的骨血,那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这倒是,不过这位毕竟还小,如果有个闪失,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嗯,这倒也是!”周可成想了想之后道:“要不我从身边的侍女中选几个派去,便说是孩子的仆『妇』,如何?”
“这是个好办法,圣上身边可用之人不多,应该还顾不上这孩子!”吴伯仁点了点头,他知道随着周可成在海外的势力日涨,身边也汇集了一批奇人异士,有可以隐藏土中数日不饮不食不死的,有可飞檐走壁者、有可擅使毒物『药』蛊行刺的,这些人在阵上厮杀用处不大,但用来刺探情报 、暗杀、保护却事半功倍。
“我在京城不会久留,这孩子的事情就交给你了!伯仁,一定要确保这孩子的安全!兰芳社在大明的未来就寄托在这孩子身上了!”
公元1566年七月下旬的一天,谢文山一身青衣,和几个好友约好了一同去龙广山游玩。当天的天气很好,虽然正是七月,但由于天上有不少云彩,山风吹在身上,让人觉得分外的舒爽。谢文山和几个好友各自骑驴。在仆从簇拥下,观赏着山脚下不远处宫城的景『色』,心中说不出的畅快。
“文山兄!”一名士子笑道:“自从你考上了那个劳什子调查员,便难请出来了。大伙儿都说你现在身份不一样了,瞧不起往日的朋友了,真的假的呀?”
“休得听那些烂舌根的胡说!”谢文山啐了一口,叫起撞天冤来:“还身份不一般?你们谁愿意来干我都和他换。我这几个月每日里早出晚归的,比你们胯下的那些驴子还累,不行你们可以问方同,哪天我不是天还没亮便出门,天黑了还没回家的?”
“是呀,这个我可以作证!”方同赶忙接口道:“谢兄这些日子当真是忙于公务,我原先还有些不相信,后来陪他出了一趟公差才知道这每个月二十个银币的俸禄真不是白吃的,我在旁边看着的回家都累的起不了身,更别说他干活的了!”
“哦?方兄,谢兄他这个调查员到底是干什么的?”那士子好奇的问道:“我在外头也有听过一些传闻,说那海刚峰这些日子风头甚健,莫不是与谢兄干的事情有些相关?”
方同看了谢文山一眼,见对方没有反对便叹道:“自然是相关的,海刚峰这些日子为何弹一个,倒一个?还不是因为他的弹章里头都是真凭实据?可他又不是三头六臂,一个人哪里能知道这么多?还不是多亏了谢兄他们在外头一一查证?”
“啊,这不是仆隶所为之事?以谢兄之大才,岂可受此大辱?”那士子闻言大吃一惊,其他同行的士子也『露』出激愤之『色』。
“话不能这么说,我倒是觉得还好!”谢文山笑了笑,意味深长的说:“诸位,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呀!”
“谢兄之言小弟不敢苟同!”那士子昂然道:“不管怎么说,眼下还是大明的天下,谢兄父子二代鼎甲,自己又早中科名,岂可妄自菲薄——”
“刘兄!”谢文山摆了摆手,打断那士子的话语:“听谢某一句话,如今虽然还是大明天下,但此一时彼一时,时势已经不一样了。你们知道吗?这次海大人招募独立调查员,一共是二十名,其中有多少个出身讲谈社的?”
“多少?”
“十五个,只有五个士子不是出身讲谈社的!”谢文山叹道:“你们明白了吧?”
“这其中定有徇私舞弊之处!想不到海刚峰也和兰芳社有一腿!”士子中有人喝道。
“不是的,只要你们考过一次就明白了,人家是凭真本事考上去的!或者说,只要是进了考场,能赢的十之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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