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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大亨-第5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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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相!”
感觉到了部下的弦外之音:“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
“末将以为应该乘着这个机会调整一下各军的营地!”麻贵低声道。
“调整营地?”徐阶问道。
“不错,我军的营寨”是依照我强敌弱的态势布置的,分营围攻。但现在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不是这样了,我军还这么部署就力分则弱了,前几天贼兵连续攻破我军营寨便是例证,正好现在土地泥泞,贼军不利行动,我军应该乘机放弃前沿的几处营寨,退到利于据守之地,以待将来!”
“你真的觉得需要弃营后退?”徐阶的脸犹如一泓波澜不惊的池水,无从泄『露』深处的秘密。
“是的!”麻贵咬了咬牙:“我军人数虽多,可战之兵却少,如果分营据守的话,敌军猛攻一路,其他各营是抽不出多少人马救援的,只能坐观成败。如果是应付鞑子还好,偏生南贼的火器又十分厉害——”
徐阶点了点头,听到这里他已经完全明白了,明军这种大部分人当守兵,只有少数精锐可以野战的体制也是有特定环境的。他们面对的主要敌人是草原上的蒙古骑兵,蒙古骑兵的特点是机动『性』强,动员成本低,攻坚能力差,而明军需要防御的战线又极长。所以明军只能将大部分兵力作为守备兵力,分散在若干个烽燧、哨所、望楼里,只留下少数精锐作为机动兵力。反正蒙古骑兵没有攻城器械,无力围攻那些处于分散哨所里的守备兵力,而那些守备兵力只需要承担传递警报,作为机动兵力的兵站就好了。虽然不足以发动战略反攻,但组织机动防御是足够了。这次徐阶来攻登陆的南军,一开始以为优势在自己一边,便采用了“四面罗网,务必不使一贼逃脱”的策略,将守兵分散在二十多个营寨驻守要点,将登陆的南军三面包围,准备发起猛攻将其全歼。却不想随着南方援兵的云集,攻守之势扭转,反倒处于力分则弱的窘境。尤其是南军拥有强大的火器部队,那些分散在诸多营寨中的守军如果没有机动部队的支援,只会被各个击破。所以麻贵建议乘着洪水破坏交通的空隙,将分散在若干个营寨的军队后撤集中起来,这无疑是一个颇为现实的策略。
“那就依照你说的做吧!”徐阶叹了口气。
“您看,这根本无法通行!”刘沿水用竹棍捅了捅被洪水浸泡后的地面,竹棍深入泥地足足有一尺多深,他想要往前面多走两步,却脚下一滑,若非身后的卫兵伸手及时,他肯定会摔个四脚朝天。
“是呀!看来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周可成失望的叹了口气,看着远处正在升起的一股股烟柱,那是明军正在焚烧遗弃的营寨,这是非常好的追击机会,尤其是南军这边有非常强大的骑兵,相比起明军普遍使用的蒙古战马,以马瓦里马为主要血统来源的兰芳社战马更健壮、更高大,更快速,而且畜养的也更好,骑乘这种战马的骑士可以穿戴更加沉重的盔甲。但现在一切都泡汤了,洪水已经把两军之间的空地化为一大片烂泥地,周可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敌军有条不紊的撤出前沿营寨,退向更靠近内陆的后方。
“要不要派出一小股步队尾随?”莫娜问道:“我记得以前在东番时候,有几个部落的猎人经常在沼泽地猎鹿!他们脚上穿的树皮鞋子可以在沼泽地里面通行!”
“算了!”周可成指着不远处空旷的平地道:“这里一点遮掩都没有,我们的人再上头走敌军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到,这不是让他们送死吗?徐阶命里不该死在这里,你让人通知一下船队,我们从 明早开始上船吧!”
“上船?”
“嗯,这洪水冲下来虽然没把我们淹死,但上游带下来的泥水也把我们饮水的几个水潭子给搅混了,那种水牲口喝还行,人喝没几天就会闹病,早走早好!”
“是!”
下完命令,周可成上了马,回到自己的帐篷,他让侍从给自己拿一杯掺了柠檬汁的蜂蜜酒来,躺在安乐椅上小口啜饮,眼睛看着帐篷顶部的纹路,冰凉的酒『液』滑过喉管,流入胃中。周可成的思绪变得活跃跳脱起来,虽然他竭力在部下们面前表现的镇定自若,但他很清楚自己有多么沮丧。本以为可以一举结束战争,而现在又要持续下去,是的,自己还占据着优势,但有时候拖延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父亲!”
周可成抬起头,看到长子的身影,站在帐篷口,正怯生生的看着自己。
“我听说您回来了,就过来了,应该没有打扰您吧?”
“进来吧!我们父子之间是不存在打扰这个词的!”周可成招了招手,他举起酒杯:“掺了柠檬汁的蜂蜜酒,想也来一杯吗?”
“除了过节接受家臣们朝见的时候,妈妈不允许我喝酒,她说我年纪还太小!”中臣镰成看了看酒杯中晶莹剔透的『液』体,周可成从儿子的眼睛里看出跃跃欲试的神情,他将自己的杯子递给对方,笑道:“尝尝看!”
中臣镰成小心的接过酒杯,喝了一小口,他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周可成笑道从儿子的手中拿回酒杯:“看来确实是早了点,来人,拿杯蜂蜜水来,要温热的!”
第六百二十九章 下雪()
中臣镰成接过杯子,大口啜饮,温热的『液』体涌入喉管,将舌头火辣辣的刺激冲淡,他吐出一口长气,叹道:“父亲,还是蜂蜜水好喝!”
“是吗?”周可成笑了起来:“等你到我这个年纪,就明白有时候酒才是最好喝的!”
“有时候?”
“嗯,当你遇到烦恼的时候!”周可成将杯中残酒一饮而尽:“可惜不能多饮,今日一杯便够了,否则有害无益!”
“父亲莫非是为了不能追击敌军的事情而烦恼吗?”中臣镰成问道。
“嗯!兵贵胜,不贵久,这仗已经打了一年多了,已经拖得太长了!”周可成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厌倦:“真想早一天回到淡水,一大早起来,约几个朋友牵着猎犬去河边猎鹿呀!”
“是呀!离家这么久了,我也有些思念大和的寺庙了,每年的这个时候,寺庙就会送很多年糕、葛粉果子、柿饼、渍物、红豆饼和柿叶寿司来,尤其是柿叶寿司,那是用柿树上的叶子包裹着鲑鱼片、海菜、饭团和梅子做成的,是孩儿最喜欢的,每次遇到,孩儿都会吃的撑住了才罢休,为了这个还受过几次母亲的责罚!”
“哦?还有这等事!”周可成笑了起来:“你母亲却没有和我说过,若你真的喜欢吃,可以让几个师傅和你一起到大明来,让他们在这边做给你吃就是了!”
“那怎么行!”中臣镰成诧异道:“那些都是寺庙里的僧人,我怎么可以为了一己的口腹之欲,破坏他们的修行呢?”
“这有何难?”周可成笑道:“日本有寺庙,大明也有寺庙,你让他们来大明的寺庙里挂单修行,顺便让他们做点吃食给你不就行了?这样他们还可以以大明所长,补自己所短,到时候还要感谢你呢!”
中臣镰成一愣,旋即笑道:“父亲说的不错,那我立刻写信给寺庙的几位师傅,问问他们愿不愿意来!”
父子二人正说笑间,周可成突然听到外间传来沙沙的声响,他皱了皱眉头:“镰成,外头动静有点不对,你出去看看到底怎么了?”
“是,父亲大人!”中臣镰成走出帐篷,旋即又重新回来了,兴奋的说:“下雪了,好大的雪呀!”
周可成霍的一下站起身,走出帐篷,雪花飘飞,落在儿子的身上,在头发间融化,不远处的哨兵跺着脚。尽管周可成穿着厚『毛』呢外袍,依旧觉得寒冷彻骨,他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向远处洪水漫过的湿地望去,已经是一片皎洁。
“哈哈哈哈哈哈!”周可成突然大声狂笑起来,整个人前仰后合,连腰都站不直了,中臣镰成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扶住父亲,问道:“父亲,您没事吧?”
“没事,我很好!”随着笑声的平息,周可成借助儿子的帮助,重新站直了:“我只是太高兴了!”
“太高兴了?”
“是的,老天这一次还是站在我们一边呀!”周可成指着正在下的雪:“这样的天气,敌人就算长了翅膀,也得等雪停了之后才能走了!”
“是呀!”中臣镰成也明白过来了:“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不仅如此,如果温度继续降下去,原本被洪水泡软的湿地也会因为冰冻而重新变得坚硬起来了,足以让战马驰骋,而敌人却烧了不少营寨!”周可成笑道:“所以我说老天这一次还是站在我们一边了,镰成,你立刻传我的命令,先前准备上船的命令立刻作废,骑兵们准备好马,随时等候命令!”
“是!”少年挺直了身体,转身离去。看着儿子的身影消失在雪花中,周可成满意的打了个喷嚏,重新走进帐篷,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大雪一直没有停歇,积雪很快淹没了脚踝,粘结在靴子上结成冰壳,仿佛白『色』的胫甲,使士兵们的脚步拖沓而又沉重,背上的包裹让每个人都像是一个个驼背怪物。士兵们一步步的挪动,不时有人滑倒在地,少有人会帮助其重新站起,有的人依靠自己的能力站起,有的人则就这样躺在地上,再也起不来,很快被雪花覆盖。积雪下什么都有,有石块,有树根,但最可怕的是窟窿,有的人一脚踩进窟窿里,扭断了脚踝,没人会管这些倒霉蛋,大家都自顾不暇。每个人都清楚,只要一停下来那就死定了,老兵告诉新兵,撤退中最危险的其实不是敌人的追兵,而是疲倦、饥饿、受伤和雨雪,尤其是雨雪天气,伤寒杀其人来不比刀剑慢。在刚刚离开营地的时候,他们行列整齐,人多势众,但随着雪越下越大,他们的行列开始稀疏,有人走失、有人摔倒、有人逃走、有人疲倦的倒下,现在的人数还不及当初的四分之三。
终于一声号角从行列的前面传来,领队的军官停下脚步,命令士兵们停下休息。很多人的腿已经没法打弯了,就这么直挺挺的摔倒在地。还有点力气的人用匕首去掉腿上的冰雪,从怀中翻出还没有冰冻的干粮,塞进口中慢慢咀嚼。绝大部分人已经 没有力气说话了,他们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等待着再次出发的命令。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两刻钟便过去了,恢复了一点体力的士兵们开始活动了起来,已经没有干粮的人开始在旁边已经冻僵的同伴身上『摸』索,看看能不能发现剩下的口粮,活人是肯定不会给的,为了一小块肉干,亲兄弟也会拔刀相向,这个时候一口干粮就意味着生与死的区别。
第六百三十章 雪战()
号角声终于响起,这是再次出发的信号。已经恢复了一部分体力的士兵们低声抱怨着站起身来,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还能站起来,军官用矛杆捅着还躺在地上的人,如果还有反应就硬拖起来,推进行列里,而如果没有反应的,就只当是死人了。大约半响功夫后,重新整好队的军队还是继续向前东移动,雪片依旧漫天飘下,刚刚积攒起来的一点体力飞快消失,人们机械挪动着腿,身体僵硬,思维麻木,就好像一群僵尸。
突然后方传来一阵喊叫声,但除了军官没人理会,绝大多数人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了。那个军官曾经是辽东镇的夜不收,他停住了脚步,侧耳倾听,当后方传来的喊叫变成惨叫时,他立刻大声叫喊:“敌骑,敌骑!都停下来,围成圈,围成圈!”
士兵们迟钝的看着自己的军官,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根本没有弄明白军官嘴里喊的什么。那军官也立刻用拳头和刀背来传达命令——这是战场上最有效的办法。僵硬的士兵们丢下背上的包裹,并肩而立,围成一个空心方阵,把长矛对准外面,至于弓箭和火器,还是先忘掉这些玩意吧。人们一边凝视大雪飘落,一边等待,军官用尽自己最大的嗓门叫喊,直到声音嘶哑,激励着每个人的士气,他脱掉头盔,头发斑白,不知道是因为年老还是雪。
“来了!”人群中有人喊道。
“别害怕,站直了,挺起长矛!”军官走进行列里,大声叫喊。
“菩萨保佑,有好几百骑!”另一个人喊道。
绝大多人根本看不清有多少敌人,也不想看到,他们能够感觉到脚下的土地在颤抖,有什么东西在穿越雪地,从侧后方冲过来。
“别害怕,挺起你们的长矛!”军官高声喊道:“别害怕,别害怕……”
一阵箭矢飞来!
人墙发出一阵参差不齐的惨叫声,随即又消失了。
“老天爷,还有更多!”有人高声喊道。
“再那儿,你看,就在林子后头!”
“菩萨保佑,后头也有,我们被包围了!”
有人向后退去,他们手中的长矛就好像秋天的最后一片落叶,很快,就有人丢下长矛,军官企图拦住他,但第二根长矛又被丢下,逃兵咒骂着绕过军官,向东逃走。就好像倒下骨牌,行列土崩瓦解,军官大声叫喊,但无人理会,身后的马蹄声越发急促,就好像鼓点,箭矢划破空气,如雪花一般落下,带走生命。
“使相,殿军遭到敌骑的袭击!”麻贵掀开帐篷的帘幕,和寒风一同冲进帐篷。
“敌骑的袭击?”徐阶麻木的重复着麻贵的话,就好像并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突然的大雪,把分隔我们和敌军的湿地冻住了,所以敌骑追上来了!”麻贵解释道:“真是糟透了,不能这样下去,请让我带骑兵反击,将追兵打退!”
“麻将军!”徐阶突然抬起头,神情有些恍惚:“是不是天命已经不在大明了!”
“您说什么?”麻贵没有听清楚:“末将没有听清楚!”
“是不是天命已经不在大明了!”徐阶重复道:“明明我已经用洪水断后,却突然天降大雪,土地封冻,这难道不是天命已经不佑大明了吗?”
徐阶的问题让麻贵愣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属下是个武将,只知道奉命杀贼。不过使相大人,若是连您都这么想的话,那天命可就真的不在大明了!”说到这里,麻贵向徐阶长揖为礼,然后便转身出了帐篷,外间传来战马的嘶鸣声。
“还有口气的,都随本将军杀贼去!”
“前锋已经追上敌人的殿军了!”周可成侧耳听了听,寒风带来了厮杀声。他回过头对莫娜道:“你来指挥步队!”
“是,夫君!”莫娜应了一声,踢了一下战马的侧腹,疾驰而去。周可成看了看儿子,目光变得柔和起来:“怎么样,肩膀还疼吗?”
“不疼!”中臣镰成兴奋的摆动了下右臂,但随之而来的剧痛立刻出卖了他。周可成笑了笑,没有揭穿儿子:“那就好,待会你就待在我身边!”随即他对一旁的侍卫道:“吹号角,让骑队先回来!”
呜呜呜呜!
浑厚的号角声连绵不绝,在风雪中激『荡』。南军的骑兵们开始收拢队形,缓慢的向己方的本阵方向撤退,他们穿过十二个步队方阵的间隙,退到了一片小树林中,那儿的风雪要小一些,在那儿他们跳下马,早有仆从送来掺了甘蔗烧酒的饮料和鲑鱼干饭团,骑兵们大口的吞咽着食物,同时也把马料袋套在坐骑的嘴上,尽可能的恢复人马的体力。
随着麻贵带领的中军援兵赶到,北军的殿军也恢复了秩序。麻贵很清楚眼下唯一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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