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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与尘缘-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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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上官翾羽却并不怨恨自己的母亲,他隐约知道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母亲才不得不惩罚他的。所以犹豫再三,上官翾羽还是放弃了溜出去的念头,决定乖乖地表现,等母亲气过了,放他出去。
叹了口气,上官翾羽跳上了高高的枝头晒太阳。
自从远游归来,他就发现自己突然会了武功,而且还不是一般般地厉害。这种高过房顶的大树,他轻轻一跃就能跳上去;随意一掌就能击碎坚实的檀木桌椅。但与这种能力相伴的,他时不时总会觉得冷;夜半时分,偶尔还会有漂浮的白影在他身边悠荡。
再次叹了口气,上官翾羽无聊至极,不禁想起了三岁的弟弟,那个从小就喜欢流着鼻涕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跟屁虫。三个月没有见到那圆嘟嘟的小脸,说实话,上官翾羽还有些想念。
在树梢上挑了一个舒服的位置,上官翾羽晒着午后的阳光渐渐睡去。
最近以来,他总是做着相同的梦。梦中是一个仙境似的地方,温暖而弥漫着沁人的芳香。在一棵挂满红色石头的树下,总是有个女孩带着清亮的笑容对他说着什么,每当上官翾羽想看清她的容颜时,就会有一层雾气散开来,浓浓地让他遍寻不到出路,然后,从梦境中醒来,他就会有一种仿佛忘记了什么重要之人的感觉。
这次仍不例外,上官翾羽睁开眼时,月亮早已高挂天空,对着星星微笑。
隐隐有哭声传来,上官翾羽跃下树梢前往查看。
“檀儿?!你怎么在这里哭,是谁欺负你了?”过膝的草丛中,上官翾羽吃惊地看到三岁的上官檀缩成一团低低抽泣着。
“哥哥!”上官檀一眼见到自家哥哥,一下就扑了过去。
“到底怎么了?”上官翾羽抱住上官檀回到自己的院子。
“他们说哥哥是地府回来的鬼魅,被娘亲关起来了,谁都不能靠近,”在哥哥身上蹭着眼泪,上官檀睁着圆圆的眼睛可怜兮兮地问:“哥哥,什么是地府回来的鬼魅?我以后都不能跟你玩了吗?”
“别听人乱说,哥哥只不过是惹娘亲生气所以才被关起来了,等过段时间娘亲气消了,我再表现好些,就没事了…”
上官翾羽见上官檀酝酿着眼泪似乎又要哭,急忙带着他跃上树梢,“檀儿,你不哭的话我就让你在树上玩。”
上官檀新奇于拔高了许多的视野,暂时忘记了掉泪。
“哥哥,我想听故事。”上官檀突发其想地说。
“我不会讲故事,想听的话改天让娘亲给你讲。”
“不!我就要听故事!”上官檀嘴巴一撇,作式要哭。
“好好好…”上官翾羽无奈地绞尽脑汁开始编故事,从以前娘亲讲给他的一直到最近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全部说了个边。然而上官檀仍是眼巴巴地望着自家哥哥,想要继续听下去。
正在上官翾羽说无可说地时候,忽然看到有一排火光出现在院前,“檀儿,估计是娘亲带人来找你了,你乖乖听话不许哭!”说完抱着上官檀跳下枝头。
果然,上官翾羽一落地就看到自己娘亲站在院中。
上官夫人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鼓起万分勇气地走到上官翾羽面前。
“娘…”上官翾羽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上官夫人一把抱过上官檀,然后转身就要走。
“不要!我不走,我要和哥哥一起!”上官檀在上官夫人怀中奋力地挣扎着,上官夫人一个没抓稳,眼看就要把上官檀摔在地上。
上官翾羽急忙上前接住上官檀,另一手扶住自己娘亲。
“别碰我!”上官夫人眼中闪着分明的畏惧,甩开了上官翾羽的手,任凭上官檀又哭又闹,决绝地抱起他走了出去,没有回头看上官翾羽一眼。
举着火把灯笼的人群尾随着上官夫人离去,只有上官翾羽一人愣愣地站在黑暗中的院子里,眼中闪着受伤的泪光,“娘亲,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自此之后,上官翾羽偷偷地出入过上官府好几次,渐渐地明白了所有人都在怕他什么;也明白了有生之年,娘亲都不会再靠近他,在失眠的夜晚温柔地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哄他入眠……
日子像黄河泥沙般慢慢淤积,悲伤抬高一点一点将上官翾羽淹没。
一晃四年过去了,上官翾羽的武功内力越来越强,周身的寒气却也相应地愈发浓烈。渐渐地,他已经习惯了独自一人。
四年中,他每夜都会梦到那个白色衣裙的女孩对他轻言浅笑,也唯有在梦中,他才能吸取到一丝丝的温暖。
上官翾羽曾以为这梦是预兆,预兆着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梦中那个女孩会降临他的人生,带他走出这无边的寒冷。
这一年,上官翾羽十二岁。
确有一人从天而降,只不过降临的不是梦中女孩,而是拉他入梦靥的无常。
那夜月色清寒,一如既往地笼罩在冰冷的院落。
“终于找到你了…”一位和上官翾羽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伴着月光而来,带着一脸的邪魅。
“你是谁?”
“我叫做薛子泉,你听过三镜预言吗?”
“听过。”
“我便是镜水之镜的所有者;而你,则是玄者之镜所选定之人…”
“我不明白。”
“就是说,你和我要一起等待,等待另一个人的出现…”自称薛子泉的锦衣少年走到他面前说道。
“然后呢?”上官翾羽自是知道三镜预言中,一共有持镜者三人。
“然后我们一起,送自己上死路……”薛子泉一脸的轻松,仿佛只是说着“我们一起去郊游踏青”之类的邀约。
“我拒绝。”上官翾羽冷冷地看着他,觉得此人只是来找他寻开心而已。
“别忙着拒绝,”薛子泉似乎预见到了上官翾羽的反应,笑着拿出一枚玄铁指环说道:“这枚玄铁指环是我师父司马承祯集天地之气打造而出的神物,我知你自四年前死而复生后,体质极阴寒,这枚指环可以镇压住你的冷寒之气,让你能够如常人般走进人群……”
上官翾羽心中为之动摇,人终有一死,接下这玄铁或许他还能在死前再与家人一享天伦,“你,如何知道我就是玄者之镜者?”
“玄者重生,”薛子泉说着抛给上官翾羽一个玉盒,“而且只有三镜之人方能开启此盒…”
上官翾羽闻言吸了口气,轻轻地去打开盒盖。
玉盒应手而开,其中有两面镜子,一为玄色,一为檀木。他轻易拿起玄色古镜后,又试着拿起那檀木镜,但却无法将其移动分毫。
“你看,现在不就确定了吗?”薛子泉轻笑着说:“玄者之镜者上官翾羽,如何?为了大唐的明日,与我一起等那第三个人出现,然后共赴黄泉…”
“你很想死?”上官翾羽问薛子泉。
“也没有很想,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生存下去的理由…”
上官翾羽收下玄者之镜,将玉盒扔回给薛子泉,“……好,我接受。
薛子泉映着月色轻笑,拉起上官翾羽的手,为他戴上那玄铁指环,“上官翾羽,从现在开始,你就算是我净虚洞天的人了。”
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周身的寒气收敛减弱,上官翾羽脸上神色开始回温。
夜风吹散了月光,两个少年就这样为自己定下了末路…
上官翾羽本以为有了玄铁指环后,上官夫人会重新接受自己,然而,现实常常事与愿违。畏惧与怀疑的种子一旦在人心种下,便如雨后春笋般一发不可收拾。
流言的压力让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无法承受,再加上自己母亲的疏离,上官翾羽本已打开的心门彻底冰封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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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709年,上官翾羽正式加入净虚洞天,搬离了上官家。
公元710年,唐中宗暴死,韦后一党作乱。李隆基和太平公主抢先兵变攻占了皇宫。
上官翾羽和薛子泉也参与其中,协助李隆基和太平公主诛杀韦后党羽。十四岁的上官翾羽杀敌无数护驾有功,自此一战成名。
其后,唐睿宗李丹继位,立李隆基为太子。
公元712年,睿宗让位,李隆基正式登基为皇,改元先天。
公元713年,李隆基赐死太平公主,诛杀流放其党羽,同年,改元开元,晋封薛子泉为大唐国师。
上官翾羽则被薛子泉任命为净虚洞天护法,两人正式开始按照三镜预言所言,打造五行之柱,踏上了毁灭三镜之路。
公元720年,唐玄宗开元八年,上官翾羽暗护薛子泉前往边疆西州埋放五行之柱。
其后回返长安,代国师薛子泉坐镇净虚洞天。
上元节,长安城元宵之会。
如今已二十四岁的上官翾羽一人戴着面具走在灯火阑珊之中,这曾是他最喜欢的节日。小时候每年元宵节,他都会和一堆伙伴混在人群中,猜灯谜吃小吃,然后玩到深夜才回家被娘亲骂…
可是现在,上官翾羽透过面具望着世人,似乎就算他此刻消失在空气中,也不会有人看他一眼。
无意识地走过拱桥,上官翾羽脑海中一片虚空,慢慢地移动脚步,似要溺毙在绵延千年的寂寞与孤寂之中。
“呵呵,抓到你了!”突然一个女子清脆的声音响起,上官翾羽一转头就看到一个同样戴着面具的女子拉住了自己衣袖,月色为她的白衣映上了一层光华,手的温度阵阵传来,仿佛水面托起浮萍的莲叶。
那女子取下自己的面具,露出明朗的笑靥,然后抬手就摘掉了他的,上官翾羽如同被蛊惑般一动不动,怕那女子是认错了人,看到自己后就会松手离开,放自己继续沉沦…
“玄束?!
果然…上官翾羽心中微凉,疏离而冷漠地说:“姑娘,你认错人了。”
“不,我绝没有认错人!”
“我并不叫玄束,姑娘,请你放手。”剧情的发展有些超出了上官翾羽的思路,“姑娘,还请你自重。在大街上与陌生男子拉扯,实是放肆非常。”
“你不是陌生男子,你是玄束啊!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说什么也不会放手!”
“姑娘,你放手!”
“不放。”
“放手!”
“不放。”
“……”
“……”
…………
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饶有兴致地看着当街拉拉扯扯的男女,上官翾羽阔别十六年来,终于被那温暖的手心和清朗的笑颜,再次带回到人群之中。
月色灯火下,天上的星宿在隐隐偷笑。
命运兜兜转转,该相遇的总会相遇,应别离的终会别离。
天意,世人所不知的约定,便是下个转瞬间,谁与谁的一见钟情,谁与谁的心心相印……
(番外相遇在千年之前 上官翾羽篇 完)
62
番外之月下茶语(上) 。。。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宋】陆游《临安春雨初霁》
故事发生在沐然居,那段悠闲写意的日子……
公元721年,盛唐。
长安城中冬雪渐消,春光像甩着柔嫩水袖的花旦,迈着细碎步伐缓缓踏来。
沐然居中,第一缕晨光自窗缝中透过,剑锋划破空气的声音传入屋内,将子泉吵醒。
“这个上官翾羽,就不能换个时间练剑吗…”揉着迷蒙睡眼从床上坐起来,子泉极度地睡眠不足。
这些日子以来,净虚洞天的国师和护法全都住到了沐然居,千迟不得不将那些需要子泉亲自处理的事务,偷偷带来给他过目。然而,有白鹰溟儿这个敏锐的哨岗驻守在沐然居,他好几次都险险暴露。
为了保险起见,子泉无奈下亲自出马,穿过大半个长安城,回净虚洞天尽些国师应尽之责,昨晚,他一直到卯时三刻才赶回睡下。
推开窗户,子泉不出所料地看到晓唯房间窗门禁闭,明显熟睡未醒;转头再望望方及辰时的天色,子泉心中对上官翾羽的积怨瞬时爆发:他本来和晓唯一起住得好好的,两人皆是不睡到日上三竿不起之人,这个每日按时早起练剑、雷打不动的上官翾羽赖在这里凑什么热闹?!
“哐当”一声巨响,子泉砸向上官翾羽的方凳被一剑劈掉,紧接着他跃出屋外,和上官翾羽打在一起。
小小院落中,两个人影穿插交错,掌法剑式行云流水,衣襟翻飞间拨动着晨光,激起噪音无数。
“你们!给我适可而止!”晓唯愤怒的吼声从她房门边传出,紧接着就是无数桌椅板凳、茶壶杯子向院中的两人砸来。
子泉轻巧地避过晓唯扔过来的凶器,看着她冒着青筋的额头和浓浓的黑眼圈,满意一笑,吵醒熟睡中的某人,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映着日光,子泉邪魅的轻笑微微扬起,他郁闷的时候,就是要让别人也不得好过。
午后时分,三人在巷口面摊吃完饭,回到小院中闲话喝茶。
按照子泉的想法,他更乐意在这暖洋洋的午后回房睡个回笼觉,而不是被晓唯拉着和上官翾羽一起喝下午茶。
强打起精神,子泉听到晓唯正在和上官翾羽念叨巷口面摊的食物多么美味等等,闭目侧头一笑,子泉心想,有他净虚洞天的首席厨师坐镇,能不美味吗?自从经历了上次那恐怖的下厨经验后,子泉更坚定了自己“君子远庖厨”的信念,命千迟买下巷口面摊,由自己大厨亲自掌勺。
上官翾羽想必也已经知道那巷口面摊的真相了,子泉毫不怀疑这一点,因为只有熟悉他口味之人,才能满足上官翾羽那在自己看来简直不可理喻的饮食习惯。
念及此,子泉秀眉不禁皱了起来,这上官翾羽到底是在哪里养成了如此变态的执着,只吃绿颜色的食物!
这么挑食长大,子泉十分纳闷为何上官翾羽还能成长为正常人,而不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溟儿!我来找你玩了!”上官檀咋咋呼呼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整个人飞一般地冲到了溟儿面前。
因为上官檀太过频繁得如此出现,闪电般拐了溟儿就跑,所以晓唯现在根本就随他们去了,头都不带转一下。
子泉看着晓唯乐此不疲得和上官翾羽在一旁聊天,心里有些莫名所以的烦闷。
严格来说,那两人其实不能称之为“聊天”,都是晓唯兴致勃勃地说,上官翾羽在一旁安静地倾听,时不时回答几句询问几声,似乎十分乐意让这种闲谈继续下去。
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斑驳的树影仿佛白日里流动的星光,将上官翾羽和晓唯浅浅地笼罩其间,洋溢着融洽柔和的剪影。
看到上官翾羽此刻露出得温柔轻笑,子泉已经睡意全无。三镜预言中,他二人都是注定要毁灭的人,上官翾羽应该像自己一样,终日无趣烦躁颓靡、觉得生命毫无意义地走向最终那一天,而不是如今这般沐浴在阳光下,闪烁着仿佛要到地老天荒的温馨笑容。
眼眸微微眯起,子泉内心凛然,他们两人,凭什么只有上官翾羽能如此幸福……
“嘘,溟儿,不要叫!”上官檀刻意压低地声音传到子泉耳中,“据说风穴寺如今春色乍好,我们两个偷偷去…”
“咳、咳!”子泉清咳两声,“檀少公子,风穴寺翠峰苍松,古刹禅钟,如今确是去游玩的好时节啊…”
“你准备去风穴寺游玩吗?”晓唯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吸引过来,一把揪住已经准备偷跑的上官檀。
“呃…这个,没、没…”上官檀郁闷非常,他本来计划得就只有他和溟儿去而已。
“翾羽,子泉,反正最近我们也没什么事,不如一起去玩下好不好?”晓唯兴奋地说,这可是在唐朝旅游啊,她有幸来一次绝不能错过!
“也好,就当去活动下筋骨吧…”子泉笑得开心。看到晓唯跑回房间收拾行李后,上官翾羽那有些寂寞的表情,子泉瞬时觉得心情比方才好了很多,果然自己郁闷的时候,就要让别人更不好过。
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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