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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猛于虎-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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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默契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小槐的抽泣声持续了将近一夜,直到天亮才渐渐停了。可她是不哭了,又飘到谢玖身边,叽哩瓜拉说起以前的事。她进宫受了怎样的苦,华永是怎么热心帮助她这个老乡,她又是怎样像个怀春少女似的恋上了华永……
“明天……再说……”谢玖只觉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困到不行,耳边小槐的声音像苍蝇似的化成嗡嗡声,不盛其烦。
小槐知道这两个宫女在时,谢玖极少理会她,她习惯性地自说自话,也不管谢玖乌青的脸,想到哪儿就说到哪儿。
直到天亮,谢玖终于迷迷糊糊睡了起来。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一脚踩空,从高空中坠下,才蓦然惊醒。
床前,安春小声唤着:
“美人,皇上派御医来给美人请脉。”
房间内一室暖阳,已是正午时分。
谢玖眯着眼迎向微微刺目的阳光,神色怔忡,甚至来不及思考,就见洛妃捧着自己的头,对着铜镜握了满脑袋小辫子。
“啊——把你脑袋给我安回去!”她大喊。
“美人……”安春颤巍巍的声音道。
洛妃桌子上的头冲谢玖嘻嘻一笑:“我在外面看到有个外邦的小姑娘,她就梳的这个发型,怎么样,好看不?”
谢玖深吸三口气,拢拢乱七八糟的头发,冲安春摆摆手,僵笑道:
“我刚做了个恶梦……遮上帘子,请御医进来吧。”
006 赏赐()
直到御医离开,谢玖头脑仍是晕沉沉的。梦里前世的人与事仿佛走马灯一样,纠结缠绕。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属于自己的,还有属于这个身体的两股记忆争相冒出来,最后,安春推开窗子,一阵凉风吹进来,她才清醒了些。
她是秦溱,不是谢玖。
“我是谢玖。”她喃喃道。
花真忙前忙后服侍,脸上洋溢着一股灿烂的光彩。似乎皇帝派御医来请脉这事,令她又生出一种积极的讯号。
如今的谢玖,已经不敢妄恻帝王之心。
顾宜芳派御医来,是相信了她的话,亦或……是在诊测她是否真的疯了?
那种即便知晓答案,也仍私心照着自己的希望来的想法,又再度出现。如同,前世失**之时,日日望着窗外,奢望再看到那一抹黄色。
景元帝是在先皇重病,废太子之际突然冒起,甚至没有坐上过太子之位,直接一道遗诏登基。在他未登基之前,甚至登基之后几年内,绝大部分人认为的皇二子顾宜芳是个谦谦君子,朝堂之上也广纳谏言,颇有先皇仁宣帝风范。
这种认知,在景元五年大长公主顾惟钥阴谋造反事发之后,景元帝的表现彻底颠覆。所有直接参与者赐死,驸马程氏一族几乎被清洗殆尽。整个谋反案持续近一年的时间,最后不仅废太子顾宜荣一脉尽诛,被卷入的还有康王顾承钊赐死,其三子流放千里。朝中大小官员也有数十人,尽皆赐死。
景元帝的铁腕第一次展现在天下人面前。
后来,平清王叛乱,整顿吏治,西征鲁国,他一次又一次令小觑他的人刮目相看。
前世她死之前,景元帝整军待发,正要与骚扰边境多年的南鲁国开战。那年,他三十七岁,正值春秋鼎盛,欲建不世之功。女人,在他不过点缀。
她十五岁进宫拜见嫡亲姑姑,位列三夫人之首的秦惠妃。正是在那里,她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盛世明君的景元帝。他坐在姑姑身边,漫不经心地听她们闲话家长。
姑姑十四岁被当时仍是贤王的顾宜芳纳为良娣,一路扶摇直上。而她父亲外任为官,直到六岁才随父回到京城,见面的次数极少,并不见亲厚。通常还好,她跟在母亲身边只偶尔凑趣,那一次只召了她入宫,又碰巧顾宜芳在,姑姑随口问了几句家里的状况也就罢了。
第一次见皇帝,她连眼睛也不敢抬,只模模糊糊觉得皇帝很高,声音低沉,架式十足。回家与母亲说起,母亲还笑她胆小,难得见一次皇上,怎么连长相也没看清。
哪知三天后,皇帝下旨召她入宫,封正四品才人位。
就这样她进宫承了**,又失了**。斗赢过,也斗输过。
死前最后一天,阳光明媚,春暖花开。
她吃了宫女端上来的蔬菜汤后,一命呜呼。那一刻,无爱无恨,她只知道她输了,输得彻底。
却哪里知道,睁开眼,一切又重新来过。
前世,淑妃害她未察觉前便流了产,她亦设计皇长子摔断了双腿,与太子位无缘。后世,她重生成为淑妃谢玖,究竟是是怎样的孽缘,致死亦不休?
越想越是沮丧,后来她索性又缩回被窝蒙头大睡。
“美人,是用膳的时间了。”花真捧着食盒,迟疑道。
“我没有心情吃。”
半晌,脚步声渐远。过了半柱香不到,花真凌乱的脚步声再度响起,只听她难掩兴奋地凑到榻前道:
“美人,醒醒,美人。陛下派人送来了好多补品,已经到了宫门啦。”
我是谢玖……
她腾地坐起来,疑惑地望向半敞的门外,三五小太监捧着朱漆木盒正往偏殿去。
顾宜芳是什么意思?
是相信她了吗?
“皇帝大概觉得你这个难民似的样子丢了他的脸,想你好好补补呢。”洛妃坐在了铜镜前掩嘴笑道。
“皇上有什么话没有?”谢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问道。
花真眉飞色舞道:“自然是有。皇上说,要美人保重身体。”
“……没了?”
花真仔细想了想:“没了。”
谢玖一时想不透顾宜芳此举的意思。若他相信她,不是应该召见她吗?总不能当真像洛妃所说,只是嫌她丢人,让她补胖些?
皇帝有那么闲吗?
“美人,现在已经日上三竿,您是不是该起了?”花真小心翼翼地道:“这种状况,其实应当见见那几个小太监的。”
说完,她连忙补充似的:“我在承欢殿看柳芳仪就是这样的。”
谢玖知道花真以为她不懂宫里的人情往来,好心提醒自己。只是这副蓬头垢面的样子,着实不适合见人。
“你有没有些散碎的银子先赏给他们,我一会儿还你两粒金瓜子。”
花真开始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怎么也想不到一个美人竟向她借银子,后来一听,原来是用金瓜子换,立刻惊的不知如何是好,俏脸涨得通红,连连摆手道:“不用不用,美人客气了。”
谢玖装作看不出她心思,淡淡笑道:“一会儿你去昭阳宫给皇后娘娘身边人通个话,就说我想见见母亲。”
皇后明面上虽没禁她的足,实际却是不允许她公开出现的,若是自己贸然踏上昭阳宫,着实不妥。几天前顾宜芳曾说梁国公曾寻问她的情况,想来,皇后那里也会收到消息,不会为难她。
她入宫大约一年的时间,身上倒是带了不少的银两。可是她未重生在这副身体之前,谢玖进宫就是一番打点,花费了不少钱。到她手上时,倒也剩了不少,大多是巨额银票,还有两首饰盒的金瓜子,散碎银子一分不剩。
安春和花真都是宫中最无权无势的小宫女,她自己又被禁足,无法与宫外互通有无,等于是她怀揣世资过着穷苦的日子。若是来个人她就赏金瓜子,估计宫里更确实了她疯掉的传闻。
她仍记得重生后,望着紫檀盒内大叠银票时激荡的心情,那简直是久旱逢甘露,枯木又逢春般的狂喜。淑妃谢玖财力雄厚人所共知,在宫中一向大方散财,也收了不少的心腹。可是怎么也想像不到初入宫,她就带进了这么多的钱……
回想自己入宫,不过是母亲私下三百两私房银子。
人和人,真的没法比啊……
谢玖未免皇帝一时突袭过来,她还是一副邋遢样,破天荒地吩咐花真打扮起自己来。描眉画鬓,搽脂抹粉一番过后,她选了件浅紫色碎花杂裾,长裙曳地,走起路来轻盈飘逸。
梁国公虽是武将,却极爱儒学,也教子女奉行儒家那一套。大抵矫枉过正,谢玖最喜中规中矩的打扮,连颜色图案都不做出挑的选择,端庄有余,略显乏味。
在她看来,谢玖身材高挑,灵动秀丽,飘逸的杂裾更显能突显她。好在梁国公府为了这个进宫的嫡女一掷千金,同款式不同颜色,同颜色不同款式的服饰抬进来满满三大箱子,她有足够的选择空间。
花真忍不住赞叹:“美人打扮起来,像画上的仙女。”
她追求的就是飘逸风。
谢玖淡淡一笑,还未开口,就听洛妃的阴气森森的声音:
“这小宫女撒谎真是眼睛都不眨一下。”
“我看还好。”谢玖在铜镜前晃了一圈,她现在是瘦了,更显弱质纤纤,颇有些楚楚可怜的味道。这次,即便不能立时入了顾宜芳的眼,只要能稍微改变一下自己在他眼中邋遢的形象也是好的。
“岂止是还好,简直太好了。”花真以为是在和自己说话,眉开眼笑地道:“当初美人一入宫,就有不少人在传,说美人肯定错不了。”
虽然后面横生波折,一个接一个的波折……她在心里默默说。
谢玖看着花真,冲她清浅一笑,花真立时又惊艳了。
没想到刚才还是干巴巴像个疯女人的谢美人,竟有如此妩媚的笑啊。她这算跟对了人,柳暗花明了?
“小宫女没救了,眼光有问题,你虽然比前阵子好看了些,在这美人在堆的宫廷也算不得出类拔萃。更何况,你能看到鬼,疯疯癫癫的呢。”
洛妃总是有一两句话就令人抓狂的本事。
“美丽的容貌,也改变不了你疯癫的事实。”
花真见谢玖面色一变再变,明明上一刻还笑容可掬,转眼脾气就上来,心里突突跳了起来。
谢美人,终究还是有点儿不正常……
007 似是故人来()
谢玖没等来皇帝,却把皇帝身边的人等来了。
傍晚,才撤下晚膳,高洪书便只身一人,悠哉地迈着四方步进了宁安宫。在见到谢玖的时候,眼中一抹转瞬即逝的惊艳,不禁感叹宫廷女子的化妆技术。
那次在池边明明还是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转眼就恢复了宫妃的气场美貌。这前后巨大的悬殊,不知道皇帝看到会不会对宫中女子有心里阴影……
谢玖浅笑晏晏,让人如沐春风。“有劳高总管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不说高洪书也知道,上午皇帝赏赐下了一堆补品,谢美人这副盛妆打扮明显是为了迎接圣驾,可不是为了他这个无关紧要的人物。
“不敢有瞒美人,皇上派小的前来,确是有事。”硬木椅子硌的他难受,他欠身调整了下坐姿,“听闻美人近日正在寻找一个叫华永的人,所为何事?”
谢玖挑眉,“皇上,和你说了……多少?”
“什么多少?”高洪书一怔,下意识地问。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他八岁入宫,如今二十年多年,说话做事虽算不得滴水不露,却从来没说过这样的废话。
“美人的意思……”
谢玖低敛美目。
前次她明明禀明是因为一个宫女之鬼寻找此人,皇帝却在这当口派身边人又再问,是找到了人吗?
还是,他根本不信她,以为她找此人是有某种阴谋?
“皇上,”她字斟句酌地缓声道:“有没有和总管说,我能,看到鬼的事?”
瞬间,高洪书有种被雷击中的感觉,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正确对待一个身为皇帝妃嫔的疯子。
他几乎是自动自发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在找,是有一个女鬼在找他,我上次已经回禀皇上了。”谢玖身子微微前倾,神情严肃,一本正经地道。
却不知她认真的语气,在高洪书看来更加诡异阴森。他突地打了个寒颤,忽然就明白临来宁安宫时皇帝意味深长的笑。
回想皇帝前次离开宁安宫逃也似的脚程,他恍然大悟。皇帝是自己被吓到了,也让别人尝尝这滋味!
上午刘御医在启政殿对皇帝说谢美人除了营养失衡,其他一切正常。这里说的其他,原来是指精神吗?可是,她的精神哪里正常?
“可是找到了华永此人?”谢玖环视整个屋子,喃喃道:“平常都挤在屋子里,叽叽喳喳半刻也不停,现在用得着的时候,又不知道都跑到哪儿去。”
高洪书觉得凉气从脚底冒出来,嗖嗖的,顺着小腿一路往上窜。
“美人是说——”
他听到自己牙齿打颤时咯咯的声音,缓了缓,微哑着嗓子问:“您不知道华永此人,是替别、别人找的?”
这就是刘御医说的正常?
他要参刘御医欺君之罪!
谢玖点了点头,蓦然想起昨夜小槐在耳边絮絮叨叨的话,她虽然不想听,到底还是入了她的耳,进了脑袋里。
“我想,许是找不到了吧。她是永徽二十八年死的,以前都不知道,还认为现在也是永徽年间。昨天她才知道如今是景元三年,已经过去了七八年,受了打击,不知跑去哪里,不然还可详细问问。”
“不、不不不必了。”高洪书擦了擦额间的汗,脸色已是铁青一片。“小人也是例行问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如此——”
他眼见那位悠然端坐的谢美人一双黑眸忽地瞪的老大,望向自己左手边。他左边半身立刻如坠冰窖,头发根都竖了起来。
“美人恕罪,小人告退。”
他欲走,腿软趴趴的却抬不起来,又跌坐在**的椅子上。
“你就是华永?”谢玖看着一飘到屋内就大叫着永哥,扑到高洪书身上的小槐,此时正哭的如丧考妣。
然后,转头望向他腿的下方,低吼:“你别只知道哭,好好说话!”
高洪书欲哭无泪。
从连书处得知宁安宫在找一个叫华永的太监后,他就向皇帝禀报了实情。原来他在十八岁以前,一直是叫华永。后来入了当时是御马监太监高喜的眼,收他做了义子,并重新给他了新的名字高洪书,一直沿用至今。历经九年,却不知还有人记得当时那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名字。
皇帝没说什么,只叫他来宁安宫问问。
所以,是皇帝和谢美人串通了来吓他?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最圆满的答案。
转念,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皇帝当真无聊到这种地步。
小槐自见到高洪书,哭完了就抽抽泣泣自说自话说起了过去两人相处的事。
谢玖听着,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冷声道:“你能不能说重点,让他相信你就是小槐,而不是我随便编出来的?你看他那张脸,明显是认为我是个疯子。”
“可我就是小槐啊。”
“你,美人说谁?”高洪书的声音有了哭腔,身体僵在椅子上,一动也动不了。
“小槐啊,我是小槐。”
小槐眼泪汪汪地望向谢玖,“美人,谢谢你让我见到了永哥。你告诉他,我是小槐,那晚他写信问我,愿不愿意做他的对食,我是愿意的。只要告诉他这句话,他就知道了,我的心愿也了了。”
谢玖走到高洪书面前,无视他苍白着脸,眼泪憋在眼圈的模样,将话慢慢重复了一遍。
高洪书一片茫然,“小槐……美人是怎么知道她的名字?我们清清白白的,还请美人不要乱说。”
谢玖低头和抱着高洪书大腿的小槐对视一眼。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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