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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飞狗跳闹重生 现代重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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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哗”的一下,门被猛地拉开,比她高了一头的男孩子胡乱裹了件棉袄,木头桩子似的戳在她面前,瞪人,没声音。
  上林后退了一步,仰着头看他。
  唔,难怪下林害怕,总说他很吓人。任凭是谁,看到这种凶狠残忍冷冰冰完全没有感情的目光,都要害怕。
  殷夜遥的目光也很怕人,但两人是不同的概念。
  上林突然想起一句话,一个是小人;一个是恶人。
  殷夜遥心甘情愿做小人;而这位……李长生,他是无意识的,很自然的,发乎内心的,做个恶人——不会照顾生活的恶人。
  扫了一眼露出的棉絮,上林如此断定。
  
  打个寒噤,好言好语好商量:“我很冷,进屋说话吧。”
  对方没反应,但身子偏了偏,让出一条缝隙。
  门口悬了个布帘子,脏乎乎看不出花色。掀帘子一脚踏进去,呆了。
  很好很强大,她见过村里死了老婆的人家乱成什么样子,但是像这副乱法……若非有个大活人就站在身后,她真怀疑自己一脚踏进了垃圾堆或者猪窝。
  小心翼翼的迈过被砸烂的烧成灰白色的煤球,进到屋子里,左看右看找不到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回首瞧了瞧面无表情瞪着她的李长生,把手一伸,示意他接过去。
  李长生瞪着她,摇头,表示不要。
  上林扁扁嘴:“很沉的。”
  两人对视大约两秒钟,李长生屈服在她天真无邪的目光下,伸手接过,顺手在堆满杂物的桌子上一扒拉,杂物哗哗落地,桌上清理出一块空地。
  上林无声的叹气,她终于知道垃圾堆为什么是垃圾堆了。
  生活用品很齐全,家具虽然有点老旧,倒也能用,屋里摆放一张大床一张小床,靠近小床的位置放了每家都有的取暖用的蜂窝炉,看上去已经很多天没有点燃。搓搓冰凉的手,上林想,难怪屋里跟冰窖似的。
  实在冷得受不了,也不顾床上的被子脏兮兮,脱鞋坐了上去,拉过被子盖住下半身。呼了一口气,终于不用仰着脖子和人说话了。
  “早饭吃了?”
  摇头。
  “趁热喝了,凉了就不好喝了。”
  李长生面沉如水:“出去。”
  
  上林笑了笑,好脾气的说:“外面更冷,我会冻死的。”
  他看看她身上裹得厚实的棉袄,再看看自己身上飞出棉絮的薄袄,确信人不会冻死,但谁知道呢,女娃娃自来比男娃娃娇气难养。
  好吧,允许你在屋里坐到我走门为止。
  
  她得寸进尺:“哎,你不把奶喝了我怎么拿碗回去。不拿碗我中午用什么吃饭?你这人很奇怪!”
  李长生大汗,我有你奇怪吗?
  他从来不是好性子,对谁也不曾。
  怒声:“滚蛋!”
  上林眼睛夹了夹,装傻:“没有鸡蛋,你想吃鸡蛋吗?我告诉白大娘中午吃鸡蛋。”
  白大娘就是给他们做饭的邻居。没有工作,在家做家庭主妇。
  一拳打在棉絮上,轻飘飘的没有反应。
  他从没遇到过这种人。
  
  他自小在四川长大,讲话带有些微的四川口音。母亲是本市人,多年前和父亲私奔去了四川。他的父亲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成天不着家。母亲只知道扒着丈夫走,从来也不知管孩子。他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在四川的邻居有位好心肠的大爷,孤苦伶仃,无儿无女。李长生几乎算是他一手拉扯大,他是祖传的武术世家,文革时躲乱躲到四川,后来就再也没回过故乡。老人家一身武艺无人继承,养大了李长生,也就顺理成章的从小跟他习武。直到去年老人过世,他又无人照顾,等他那对伟大的父母想起来,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变成了街头流浪的流浪儿童。
  两个人都没照顾孩子的经验,索性把他送回了老家,由孩子的姥爷照顾。
  他姥爷姓宋,在红星印刷厂一手一脚,打拼到市里印刷厂。后来厂里人事变迁,临退休的前一年被人排挤回了红星,现在已经退休。
  老人家没别的爱好,就好喝口小酒,打个小牌。这边老哥们又多,几乎是天天不着家,更谈不上照顾外孙。
  只苦了李长生,到红星半个月,连顿热乎饭都吃不上。又人生地不熟,在外面很是得罪了一些人。
  
  他认识秋上林。
  每天,在窗帘后面,都能看到秋上林甜甜的笑着跟院里的人打招呼;喊弟弟回家吃饭;教训秋下林要学习……隔着屋门能听到院里的大人夸奖秋家两个孩子懂事。
  但他从没想过去结识她。
  他一如从前,独来独往。
  直到跟许理水干了一架,给他脸上开了花儿,被他带着一帮人围追堵截。李长生不是有勇无谋的莽夫,他有丰富的打架经验,好汉难敌众拳,所以他逃了,躲得很彻底。
  许理水找错屋门,每天堵着隔壁骂,他做好了被出卖的准备,然而隔壁的人一直没有,非但没有,连一点反应都没有,仿佛屋里压根就没人。过了七八天,紧闭着的门终于打开,他看到屋里只有两个小孩子,担心他们吃亏,一人做事一人当,于是站了出来。
  
  事情超乎他的想象。这个女娃娃似乎不怕惹事,非但不怕,还主动往自己身上揽事——她不知道许理水他爹是派出所所长吗?
  

 李长生(下)
   上林还真知道今天来的家伙是谁——老三吕顺的狐朋狗友之一。他到学校门口找过吕顺,气焰嚣张,给上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就算她知道了许理水的真实身份,大概也会咦一声,表达下对国家公务员纵容子侄横行霸道的小小愤慨,但是派出所所长……她大约会略显为难的想,我好像真的不怎么害怕呢。
  八十年代的农村,哦不不不,二十一世纪的农村,派出所的所长,也是很大的一个概念。他们拥有非比寻常远多出国家赋予他们的权利,几乎可以一手遮天,看看后世的报道吧,滥用职权、草菅人命,从来都不是危言耸听。
  但秋上林不怕。
  第一,她不是五岁的孩子。
  第二,在心理上,她不是农村人。
  第三,冰棍厂生意越发兴隆,已经成为本镇民营企业的代表,张红卫经常被
  请去市里介绍经验。
  第四么,有点无耻。殷夜遥在此,大鬼小鬼快回避!
  
  她就是仗势欺人了,怎地?
  谁叫咱底子厚呢!
  
  李长生看看陷入自己的思路无可自拔的女娃娃,同时看到了整齐垂在耳边的娃娃头,红底小碎花绵面的棉袄、套在外头的小外套、以及脖子上毛茸茸的大套脖,哆哆嗦嗦的拥着他已经很久没有晒过太阳的棉被,露在被面上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一看就出身良好,家庭和睦,美满幸福。
  眼前看到的人突然变成一根刺,细小尖锐,突兀的扎进心里。
  
  厌恶的扭过头,看向门外——靠门的窗子裂开一条缝,小风呼呼的钻进来,屋里变得更冷。
  讨厌的冬天,讨厌的北方,讨厌的邻居!
  
  加重了语气,重复:“滚蛋!”
  
  上林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对他恶劣的语气视若无睹,顾自咦了一声,自言自语:“怪不得屋里干冷干冷的。”说着跳下床,向屋外跑去。
  李长生心里松了一口气,转眼看见桌上的牛奶,正待喊她回来,却见她跑到门口开了一条小缝并不出去,扯着嗓子喊:“下林,秋下林,劫富济贫的秋下林,大侠,救命呀呀呀!”
  
  隔壁的门咣当被踢开,下林倒提着擀面杖连鞋都没穿跑了出来,东张西望:“怎,怎,谁敢欺负我姐?”
  上林哧哧的笑,笑了半天才朝弟弟挥手:“去,书柜上拿张我平时写字的大纸和胶水!”
  等下林咣咣的又跑回屋,又喊:“穿鞋!”
  
  厚厚的纸和胶水拿了来,上林指挥着弟弟糊窗上的裂缝。
  秋下林时不时的跑神偷眼去瞧僵在屋里好像一块黑木桩的李长生,又不小心吃了他姐一个爆栗子,哎哟叫疼。
  上林没好气:“叫什么,粘歪了都!”
  退后两步,仔细瞧瞧,有点不满意,但也只能这样。反正也不能常用,等明天吧,明天找个人来换了玻璃,她想。
  隔着玻璃看了看天气,指挥下林:“去,把屋里的被子抱出去晒一晒。”
  看他颠颠的要回自己家,叹了口气:“屋里的!”努努嘴,示意自己身后。
  下林恐惧的看看身后,摇头。
  
  “个没出息的!”无奈,自己跑进屋里,三下五除二把被子拢成一团,看看僵在原地的怒目金刚,不客气的指挥:“你,把被子抱出去!”
  怒目金刚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也没瞪回他的尊严。因为对方好整以暇的盘腿又坐下,低眉垂眼的说:
  “我可怜的弟弟,天天被人吓着,每天晚饭都吃不好。”
  没反应?
  再接再厉:“前天我正吃饭,突然有人骂我家祖坟,吓得我连摔了三个碟子。你说我家祖坟招谁惹谁了,无辜挨骂。”
  李长生低下头,看了看脏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地面,低低骂一声:“格老子的。”
  虽不情愿,终究跟抱小鸡似的抱起了棉被,脸黑黑的:“放哪儿?”
  上林嘻嘻一笑,喊:“秋大侠,帮你长生哥哥把被子晒上!”
  眼看他出门,低低的说:“别以为我不懂四川话,你才格老子,格你全家!”
  
  大院里在空闲的地方拉着晾条,专供大家晾衣服晒被子。李长生在秋下林的指挥下把被子晒上拉平,瞧了一眼噤若寒蝉的秋下林,很想告诉他我不打小孩儿,但还是习惯性的沉默了。
  当他回到自己的屋里,差点以为走错房间。
  
  秋上林化身陀螺,一会儿弯腰一会爬高,一会儿摸扫帚一会儿找抹布,招呼了下林去家里拿趁手的清扫工具,继续当她的陀螺,对杵在屋中央的李长生视若无睹,好像他本就是生长在中央地带的一颗树,一根树桩,在不在都无所谓。
  屋里东西物归原位,脏衣服堆成一团,锅碗瓢盆放到水槽里,桌子上抹的干净,柜门大开,一样样的东西拿出来,又放进去。
  这是我自个儿家吧?
  我没走错房门?
  秋下林拿回清扫用具,略呆了一呆,被他姐训练有素的神经发挥了作用,不由自主的拿起扫帚扫地,擦桌子抹板凳,都在家里干熟的家务活,力所能及范围之内。
  她从来不想惯出一个不事生产的败家子,尽管很多家务活都被张红卫交代给了邻居白大娘,但上林觉得家务活对培养孩子的自主能力有效,且有助于锻炼他对家庭的认同感。
  在两人的通力协助下,屋子很快有了初步的模样,再一次饶过木桩子,歪头打量了下沉重的方桌,她喊:
  “哎,那谁,他李哥,过来搭把手,你瞅你放的这桌子,忒不是个地方!也不怕起夜磕了?”
  李长生一边闷头搬桌子,一边纳闷,就算我起夜,就算我磕了,那磕的是我,疼的也是我,关你女娃娃啥子事?
  还有,这是我家,你女娃娃凭啥子在我家为所欲为?
  等他想明白,环顾窗明几净,从未如此整洁的家呈现在眼前,他突然想,好像我也不能骂她,更不能打她,我该把她怎么办呢?
  想了想,走过去拎着秋上林的衣领,不顾她哎哎的叫,又一手拎着圆球似的秋下林,把两个人丢出门外:
  “狗拿耗子!”
  
  秋下林一恢复自由立马炸了锅,跳起来就骂:“你才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打,我打,我打你家玻璃!”
  打了半天,终究不敢说打他。
  
  他跳起来就要回家拿弹弓,被上林一把抓住。她倒面色平静,不疾不徐的敲敲门,半天里面打来,不耐烦的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粗着嗓门问:“又做啥子?”
  “我的碗。”上林眨巴着眼,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接过被粗鲁的塞到手里的碗,上林一脚挤在门框上,天真无邪的问:“下林,是不是打抱不平一定被忘恩负义?”
  下林有点迷糊,但他尽管迷糊,却也晓得点头。他姐说的话一定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也有道理。
  李长生真想一巴掌把她拍死在地上,就像拍死一只蚂蚁。
  但是他不能,如果真的拍死她,他就真成了她嘴里忘恩负义的家伙。师傅教他武艺不是为了让他忘恩负义。
  阖眼,说服自己努力忍耐,不过就是个女娃娃嘛。
  
  “你究竟要做啥子?”
  她笑嘻嘻:“牛奶都脏了。”
  再阖眼,一百个耐心,问:“所以?”
  “你浪费我家一碗牛奶,浪费是不对的,要遭天打雷劈的。”
  他抬头望了望天,冬日的太阳高高悬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确认晴天不打雷。就算雷劈,也不该劈他。
  一千个忍耐的看着她。
  “既然浪费了这碗,就不该浪费更多。下林,把剩下的牛奶端来。”眨巴眨巴眼看着李长生:
  “他李哥,你不会再浪费吧?”
  一万个忍耐。
  李长生默默数着,阖眼:“李长生。”
  老子叫李长生,不叫他李哥!
  
  清脆的:“长生哥哥。”
  
  十万个忍耐,他数着。
  “李长生!”几近咬牙切齿。
  
  秋上林抿嘴乐:“长生。”干脆利落,推开他进屋,熟门熟路的从床下拉出大纸箱,开始扒拉箱里的棉衣。
  
  一百万个忍耐。
  
  热呼呼的一碗牛奶下了肚,他突然觉得,今天早上的太阳很暖和。已经很久没这么暖和的太阳了。
  牛奶为什么是热的?
  秋上林说,这屋里真冷,我肯定要感冒,说不定还会冻死。
  为了她不至于冻死,李长生不得不动手升火——从秋家搬了煤球过来。
  她笑嘻嘻的扒拉挑拣他和姥爷的冬衣,不时展开一件衣服在他身上比量来比量去,又嫌弃的放回。一百万以后是多少?李长生不知道,但他觉得,他的忍耐被无限放大,再放大。拉长,又拉长。伸展,继续伸展。
  这个奇怪的讨厌的小镇,令人恶心的大院,为什么住了一只赖皮狗,而院里的人好像都很喜欢这只狗?
  他觉的,一向黑白分明的世界,突然看不清了。
  

                  
 一九八八
   蔚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时而有洁白的鸽群排着整齐的队列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落在不远的地上,时而抬头时而低头啄食。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突然感觉时间咋就过得这么慢呢?
  
  初三二班的三好学生将借了五天的复习资料递给秋上林,一边好奇的打量像根木桩般挺直的人,问:
  “这又抓的哪儿的壮丁?殷夜遥呢?”
  上林笑呵呵:“呸呸呸,什么壮丁。这位是我的新邻居,叫李长生,老家远着呢,四川人,哎,长生哥哥,你四川哪儿人?”
  面无表情:“遂宁。”
  上林做恍然大悟状:“哦,遂宁啊,遂宁是个好地方,遂宁有……”
  翻地图:“遂宁在哪儿?”
  
  三好学生扑哧一笑,打趣儿:“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她翻白眼:“我不知道的多了!”
  顺口问:“长生哥哥你几岁啦?”
  “十岁。”
  
  秋上林扑哧一笑:“你骗小狗呢!再虚几岁也虚不到十岁吧?我在保卫室看过登记本,你今年八周岁,虚岁也才九岁!”
  李长生瞪她,你知道你还问?故意的吧,耍人的吧?
  想到她在耍自己,怒火从心而起,眼神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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