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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尔摩斯探案全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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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你是怎么判断出来的,你说得完全正确,";她说,“我六点钟前离家上路,六点二十到达莱瑟黑德,然后乘坐开往滑铁卢的第一班火车来的。先生,这么紧张我再也受不了啦,这样下去我会发疯的。我是求助无门——一个能帮忙的人也没有,除了只有那么一个人关心我,可是他这可怜的人儿,也是爱莫能助。我听人说起过你,福尔摩斯先生,我是从法林托歇太太那儿听说的,你曾经在她极需帮助的时候援助过她。我正是从她那儿打听到你的地址的。噢,先生,你不也可以帮帮我的忙吗?至少可以对陷于黑暗深渊的我指出一线光明的吧。目前我无力酬劳你对我的帮助,但在一个月或一个半月以内,我即将结婚,那时就能支配我自己的收入,你至少可以发现,我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
福尔摩斯转身走向他的办公桌,打开抽屉的锁,从中取出一本小小的案例簿,翻阅了一下。
“法林托歇,";他说,“啊,是的,我想起了那个案子,是一件和猫儿眼宝石女冠冕有关的案子。华生,我想起那还是你来以前的事呢。小姐,我只能说我很乐于为你这个案子效劳,就象我曾经为你的朋友那桩案子效劳一样。至于酬劳,我的职业本身就是它的酬劳;但是,你可以在你感到最合适的时候,随意支付我在这件事上可能付出的费用。那么,现在请你把可能有助于对这件事作出判断的一切告诉我们吧。”
“唉,";我们的来客回答说,“我处境的可怕之处在于我所担心害怕的东西十分模糊,我的疑虑完全是由一些琐碎的小事引起的。这些小事在别人看起来可能是微不足道的,在所有的人当中,甚至我最有权利取得其帮助和指点的人,也把我告诉他的关于这件事的一切看做是一个神经质的女人的胡思乱想。他倒没有这么说,但是,我能从他安慰我的答话和回避的眼神中觉察出来。我听说,福尔摩斯先生,你能看透人们心中种种邪恶。请你告诉我,在危机四伏的情况下,我该如何办。”
“我十分留意地听你讲,小姐。”
“我的名字叫海伦·斯托纳,我和我的继父住在一起,他是位于萨里郡西部边界的斯托克莫兰的罗伊洛特家族——英国最古老的撒克逊家族之一——的最后的一个生存者。”
福尔摩斯点点头,“这个名字我很熟悉,";他说。
“这个家族一度是英伦最富有的家族之一,它的产业占地极广,超出了本郡的边界,北至伯克郡,西至汉普郡。可是到了上个世纪,连续四代子嗣都属生性荒淫浪荡、挥霍无度之辈,到了摄政时期终于被一个赌棍最后搞得倾家荡产。除了几①亩土地和一座二百年的古老邱宅外,其它都已荡然无存,而那座邸宅也已典押得差不多了。最后的一位地主在那里苟延残喘地过着落破王孙的可悲生活。但是他的独生子,我的继父,认识到他必须使自己适应这种新的情况,从一位亲戚那里借到一笔钱,这笔钱使他得到了一个医学学位,并且出国到了加尔各答行医,在那儿凭借他的医术和坚强的个性,业务非常发达。可是,由于家里几次被盗,他在盛怒之下,殴打当地人管家致死,差一点因为这个被判处死刑。就这样,他遭到长期监禁。后来,返回英国,变成一个性格暴躁、失意潦倒的人。
①英王乔治四世皇太子的摄政时期即自1811年至1820年期间。——译者注
“罗伊洛特医生在印度时娶了我的母亲。她当时是孟加拉炮兵司令斯托纳少将的年轻遗孀,斯托纳太太。我和我的姐姐朱莉娅是孪生姐妹,我母亲再婚的时候,我们年仅两岁。她有一笔相当可观的财产,每年的进项不少于一千英镑。我们和罗伊洛特医生住在一起时,她就立下遗嘱把财产全部遗赠给他,但附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我们结婚后,每年要拨给我们一定数目的金钱。我们返回英伦不久,我们的母亲就去世了。她是八年前在克鲁附近一次火车事故中丧生的。在这之后,罗伊洛特医生放弃了重新在伦敦开业的意图,带我们一起到斯托克莫兰祖先留下的古老邸宅里过活。我母亲遗留的钱足够应付我们的一切需要,看来我们的幸福似乎是毫无问题的了。
“但是,大约在这段时间里,我们的继父发生了可怕的变化。起初,邻居们看到斯托克莫兰的罗伊洛特的后裔回到这古老家族的邸宅,都十分高兴。可是他一反与邻居们交朋友或互相往来的常态,把自己关在房子里,深居简出,不管碰到什么人,都一味穷凶极恶地与之争吵。这种近乎癫狂的暴戾脾气,在这个家族中,是有遗传性的。我相信我的继父是由于长期旅居于热带地方,致使这种脾气变本加厉。一系列使人丢脸的争吵发生了。其中两次,一直吵到违警罪法庭才算罢休。结果,他成了村里人人望而生畏的人。人们一看到他,无不敬而远之,赶紧躲开,因为他是一个力大无穷的人,当他发怒的时候,简直是什么人也控制不了他。
“上星期他把村里的铁匠从栏杆上扔进了小河,只是在我花掉了尽我所能收罗到的钱以后,才避免了又一次当众出丑。除了那些到处流浪的吉卜赛人以外,他没有任何朋友。他允许那些流浪者在那一块象征着家族地位的几亩荆棘丛生的土地上扎营。他会到他们帐篷里去接受他们作为报答的殷勤款待。有时候随同他们出去流浪长达数周之久。他还对印度的动物有着强烈的爱好。这些动物是一个记者送给他的。目前,他有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狒狒,这两只动物就在他的土地上自由自在地跑来跑去,村里人就象害怕它们的主人一样害怕它们。
“通过我说的这些情况,你们不难想象我和可怜的姐姐朱莉娅是没有什么生活乐趣的。没有外人会愿意跟我们长期相处,在很长一个时期里,我们操持所有的家务。我姐姐死的时候,才仅仅三十岁。可是她早已两鬓斑白了,甚至和我现在的头发一样白。”
“那么,你姐姐已经死了?”
“她刚好是两年前死的,我想对你说的正是有关她去世的事。你可以理解,过着我刚才所叙述的那种生活,我们几乎见不到任何和我年龄相仿和地位相同的人。不过,我们有一个姨妈,叫霍洛拉·韦斯法尔小姐,她是我母亲的老处女姐妹,住在哈罗附近,我们偶尔得到允许,到她家去短期作客。两年前,朱莉娅在圣诞节到她家去,在那里认识了一位领半薪的海军陆战队少校,并和他缔结了婚约。我姐姐归来后,我继父闻知这一婚约,并未对此表示反对。但是,在预定举行婚礼之前不到两周的时候,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从而夺去了我唯一的伴侣。”
福尔摩斯一直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头靠在椅背靠垫上。但是,这时他半睁开眼,看了一看他的客人。
“请把细节说准确些。";他说。
“这对我来说很容易,因为在那可怕的时刻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已经深深印在我的记忆里。我已经说过,庄园的邸宅是极其古老的,只有一侧的耳房现在住着人。这一侧的耳房的卧室在一楼,起居室位于房子的中间部位。这些卧室中第一间是罗伊洛特医生的,第二间是我姐姐的,第三间是我自己的。这些房间彼此互不相通,但是房门都是朝向一条共同的过道开的。我讲清楚了没有?”
“非常清楚。”
“三个房间的窗子都是朝向草坪开的。发生不幸的那个晚上,罗伊洛特医生早早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可是我们知道他并没有就寝,因为我姐姐被他那强烈的印度雪茄烟味熏得苦不胜言,他抽这种雪茄已经上了瘾。因此,她离开自己的房间,来到我的房间里逗留了一些时间,和我谈起她即将举行的婚礼。到了十一点钟,她起身回自己的房间,但是走到门口时停了下来,回过头来。
“";告诉我,海伦,";她说,‘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你听到过有人吹口哨没有?";
“";从来没有听到过,";我说。
“";我想你睡着的时候,不可能吹口哨吧?";
“";当然不会,你为什么要问这个呢?";
“";因为这几天的深夜,大约清晨三点钟左右,我总是听到轻轻的清晰的口哨声。我是一个睡不沉的人,所以就被吵醒了。我说不出那声音是从哪儿来的,可能来自隔壁房间,也可能来自草坪。我当时就想,我得问问你是否也听到了。";
“";没有,我没听到过。一定是种植园里那些讨厌的吉卜赛人。";
“";极其可能。可是如果是从草坪那儿来的,我感到奇怪你怎么会没有同样地听到。";
“";啊,但是,我一般睡得比你沉。";
“";好啦,不管怎么说,这关系都不大。";她扭过头对我笑笑,接着把我的房门关上。不一会儿,我就听到她的钥匙在门锁里转动的声音。”
“什么?";福尔摩斯说,“这是不是你们的习惯,夜里总是把自己锁在屋子里?”
“总是这样。”
“为什么呢?”
“我想我和你提到过,医生养了一只印度猎豹和一只狒狒。不把门锁上,我们感到不大安全。”
“是这么回事。请你接着说下去。”
“那天晚上,我睡不着。一种大祸临头的模糊感觉压在我心头。你会记得我们姐儿俩是孪生姐妹,你知道,联接这样两个血肉相连的心的纽带是有多么微妙。那天晚上是个暴风雨之夜,外面狂风怒吼,雨点劈劈啪啪地打在窗户上。突然,在风雨嘈杂声中,传来一声女人惊恐的狂叫,我听出那是我姐姐的声音。我一下子从床上跳了起来,裹上了一块披巾,就冲向了过道。就在我开启房门时,我仿佛听到一声轻轻的就象我姐姐说的那样的口哨声,稍停,又听到哐啷一声,仿佛是一块金属的东西倒在地上。就在我顺着过道跑过去的时候,只看见我姐姐的门锁已开,房门正在慢慢地移动着。我吓呆了,瞪着双眼看着,不知道会有什么东西从门里出来。借着过道的灯光,我看见我姐姐出现在房门口,她的脸由于恐惧而雪白如纸,双手摸索着寻求援救,整个身体就象醉汉一样摇摇晃晃。我跑上前去,双手拥抱住她。这时只见她似乎双膝无力。颓然跌倒在地。她象一个正在经受剧痛的人那样翻滚扭动,她的四肢可怕地抽搐。起初我以为她没有认出是我,可是当我俯身要抱她时,她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喊,那叫声我是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她叫喊的是,‘唉,海伦!天啊!是那条带子!那条带斑点的带子!";她似乎言犹未尽,还很想说些别的什么,她把手举在空中,指向医生的房间,但是抽搐再次发作,她说不出话来了。我疾步奔跑出去,大声喊我的继父,正碰上他穿着睡衣,急急忙忙地从他的房间赶过来。他赶到我姐姐身边时,我姐姐已经不省人事了。尽管他给她灌下了白兰地,并从村里请来了医生,但一切努力都是徒劳无功的,因为她已奄奄一息,濒临死亡,直至咽气之前,再也没有重新苏醒。这就是我那亲爱的姐姐的悲惨结局。”
“等一等,";福尔摩斯说,“你敢十分肯定听到那口哨声和金属碰撞声了吗?你能保证吗?”
“本郡验尸官在调查时也正是这样问过我的。我是听到的,它给我的印象非常深。可是在猛烈的风暴声和老房子嘎嘎吱吱的一片响声中,我也有可能听错。”
“你姐姐还穿着白天的衣服吗?”
“没有,她穿着睡衣。在她的右手中发现了一根烧焦了的火柴棍,左手里有个火柴盒。”
“这说明在出事的时候,她划过火柴,并向周围看过,这一点很重要。验尸官得出了什么结论?”
“他非常认真地调查了这个案子,因为罗伊洛特医生的品行在郡里早已臭名昭著,但是他找不出任何能说服人的致死原因。我证明,房门总是由室内的门锁锁住的,窗子也是由带有宽铁杠的老式百叶窗护挡着,每天晚上都关得严严的。墙壁仔细地敲过,发现四面都很坚固,地板也经过了彻底检查,结果也是一样。烟囱倒是很宽阔,但也是用了四个大锁环闩上的。因此,可以肯定我姐姐在遭到不幸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再说,她身上没有任何暴力的痕迹。”
“会不会是毒药?”
“医生们为此做了检查,但查不出来。”
“那么,你认为这位不幸的女士的死因是什么呢?”
“尽管我想象不出是什么东西吓坏了她,可是我相信她致死的原因纯粹是由于恐惧和精神上的震惊。”
“当时种植园里有吉卜赛人吗?”
“有的,那儿几乎总是有些吉卜赛人。”
“啊,从她提到的带子——带斑点的带子,你推想出什么来没有?”
“有时我觉得,那只不过是精神错乱时说的胡话,有时又觉得,可能指的是某一帮人。也许指的就是种植园里那些吉①卜赛人。他们当中有那么多人头上戴着带点子的头巾,我不知道这是否可以说明她所使用的那个奇怪的形容词。”
①原文band作";带子";解,亦作";一帮";解。——译者注
福尔摩斯摇摇头,好象这样的想法远远不能使他感到满意。
“这里面还大有文章。";他说,“请继续讲下去。”
“从那以后,两年过去了,一直到最近,我的生活比以往更加孤单寂寞。然而,一个月前,很荣幸有一位认识多年的亲密朋友向我求婚。他的名字叫阿米塔奇——珀西·阿米塔奇,是住在里丁附近克兰活特的阿米塔奇先生的二儿子。我继父对这件婚事没有表示异议,我们商定在春天的时候结婚。两天前,这所房子西边的耳房开始进行修缮,我卧室的墙壁被钻了些洞,所以我不得不搬到我姐姐丧命的那房间里去住,睡在她睡过的那张床上。昨天晚上,我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回想起她那可怕的遭遇,在这寂静的深夜,我突然听到曾经预兆她死亡的轻轻的口哨声,请想想看,我当时被吓成什么样子!我跳了起来,把灯点着,但是在房间里什么也没看到。可是我实在是吓得魂不附体,再也不敢重新上床。我穿上了衣服,天一亮,我悄悄地出来,在邸宅对面的克朗旅店雇了一辆单马车,坐车到莱瑟黑德,又从那里来到你这儿,唯一的目的是来拜访你并向你请教。”
“你这样做很聪明,";我的朋友说,“但是你是否一切全说了?”
“是的,一切。”
“罗伊洛特小姐,你并没有全说。你在袒护你的继父。”
“哎呀!你这是什么意思?”
为了回答她的话,福尔摩斯拉起了遮住我们客人放在膝头上那只手的黑色花边袖口的褶边。白皙的手腕上,印有五小块乌青的伤痕,那是四个手指和一个拇指的指痕。
“你受过虐待。";福尔摩斯说。
这位女士满脸绯红,遮住受伤的手腕说,“他是一个身体强健的人,他也许不知道自己的力气有多大。”
大家沉默了好长时间,在这段时间里福尔摩斯将手托着下巴,凝视着劈啪作响的炉火。
最后他说:“这是一件十分复杂的案子。在决定要采取什么步骤以前,我希望了解的细节真是多得不可胜数。不过,我们已经是刻不容缓的了。假如我们今天到斯托克莫兰去,我们是否可能在你继父不知道的情况下,查看一下这些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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