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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天下之囚宫-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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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她只想等杨广归来,一同离去还是一同殉国,都可以。
  深深呼吸,想要收回蕴含多时的眼泪,却不料,越发加速那晶莹泪滴的坠落。
  还有五日。水道修好之时,杨广可会平安归来?
  拱手河山时,他和她能否安然逃脱皇城束缚?
  五日阿五日,度日如年的滋味如此苦涩,不经历的人怎会知晓。
  升平枕着泪水入睡,在梦间想要问问杨广是否会后悔最初的决定。
  隐隐约约听见门外有人窃窃私语,永好慌乱奔到殿内,接近床榻时放低声音:“娘娘,娘娘。“
  升平骤然起身,顾不得长发散乱拉住焦急的永好:“怎么了,为什么这么慌张?”
  “庶人萧氏……”永好似乎不知该怎样禀告,神情有些异样犹豫。
  升平心骤然提升,声音也分外尖锐:“萧氏怎么?”
  “永安寺宫人来报,萧氏申时突然跌倒,此时似有临盆之兆。”永好的犹疑有些奇怪,不过一闪一动间升平不曾注意到。
  升平霍然披上外裳,急急站起“快,带本宫去看看。”
  还未及走上两步,门外又有内侍禀告:“皇后娘娘,控翔府将军独孤讯来报。”
  升平伫足,心中骤紧,不觉变了声调:“进来!”
  大隋守卫分为十二府,最贴近皇宫的守卫便由控翔府管辖,将军独孤迅之所以保全性命残留于此,是因为他从幼年时与独孤家分崩,独孤陀更是他的杀父仇人。独孤讯幼年时与杨广相知,所以得到新君万分重用。入夜深宫,他的出现只代表一种可能……
  “皇后娘娘,方才臣观测到大兴宫内东南角有烟火骤现,似是内外通结讯号。”独孤讯此时戎装佩剑,见升平发鬓凌乱,不禁垂首不敢再看。
  升平只觉自己背后冷汗已出。原来,那日杨广不曾错杀百姓,火烧月华门一事并非孤立偶然,它似乎在向城外传递讯息,以便让外敌不入内城便已知道内里所有动静。
  “什么时候的事?“升平冷声问道。
  “就在……废后临盆之时。”独孤讯犹疑片刻才肯说出。
  升平心惊,但仍故作镇定:“可有下达命令灭火细查?”
  独孤讯抱手拱拳:“臣已经传令下去,命十二府严查纵火之人,务必在寅时将可疑之人活擒,即使奸细就地服毒也要带回宫里查实。”
  升平颌首,郑重道:“还有,必须将大兴宫四角宫门紧闭,加重东南两面守卫,宫中立即封闭甬路宵禁,命所有内侍交出火镰,尖刀!”
  东南宫门,内外之人都有可能纵火,凶徒更是于内于外都有可能存在。
  独孤讯应声撤出,门外却又再来内侍通禀:“娘娘,永安寺再来内侍禀告。”
  升平心中不由慌乱:“让他们进来!”
  三名内侍跪倒在地,为首者垂首询问:“庶人萧氏无力分娩,于卯时初近乎气绝,御医请娘娘示下是否独留皇子。”
  升平喉咙一紧,冷冷望着内侍。她从不知世间还有这样一种残酷抉择,用孩子性命剥夺母亲存活权利。她沉默片刻,冷冷问:“本宫要两个都留。”
  跪倒的内侍抬头,神情颇有些为难:“御医说,怕是不能。”
  升平抬起右臂,厉声拂袖道:“那就转告御医,这是本宫的命令,她们母子两人本宫都要留,少一个,就要了太医院所有人的脑袋!”
  内侍不知为何,突然硬了身子,仰首道:“皇后娘娘,生死由命,怕是御医也不能擅自更改命理轮回,望皇后娘娘明鉴!”
  升平冰冷的目光扫视眼前这个胆大妄为的内侍不禁嘲讽:“别当本宫不知道你们是谁,你回去跟你们主子报信,就说萧氏的命本宫今天是保定了,他若是还有疑问就亲自入宫来找本宫!”
  原本还想争辩的宫人突然身子一震,唯唯诺诺不敢吱声。
  “永好,快,为本宫梳洗,本宫要去永安寺查看究竟。”升平命令道。
  永好迟疑一顿,随即垂首上前,准备为升平梳洗。焦急的升平又再出声吩咐道:“预备车辇,要快!”
  此事必须要快,否则情况将不可挽回。
  从月华门事件开始升平就在怀疑一个人。
  当杨广率领大军在郊外迎敌时,此人趁内乱混入宫,使用手段迫使萧氏提前生产。孩子得留,他则携天子以令诸侯,等待杨广在京郊战死,他将坐拥天下。
  蓦然,面前不曾退去的永安寺三名内侍中的一人突然站起身,声音浑厚震耳:“皇后娘娘,好久不见了。”
  方才此人始终低头隐藏面容,升平看不甚清,如今两人对视,相距不远,借由灯火查看才发现竟是消失已久的舅父独孤陀。
  升平再抬首,殿门外已经黑压压站满带刀侍卫,一身内侍装扮的独孤陀略略带笑:“皇后娘娘见到老臣未见吃惊,莫非已知道老臣会入夜拜访?“
  升平淡漠一笑:“本宫早已知道这是孤独家惯用的手段,没什么好惊讶的。”
  独孤陀冷冷笑了:“没错,正是老臣一人所为。”
  “从萧氏入宫开始,独孤家就开始缩减前锋一意后退。皇上施压打击独孤氏,也没有见舅父多加反抗。这与本宫所知舅父的性子着实迥异,舅父让萧氏向本宫展示信报,不过是为让本宫督促当今皇上出征迎敌,造成城内空虚,再由舅父来挟天子以令诸侯,只等皇上战死,舅父再用孤儿寡妇博天下一战,是吧?”升平说道此处,不由轻叹一声,眉头紧蹩:“只是本宫不明白,舅父的盟友逆贼李渊不知道舅父心思吗,他们甘愿自己不坐宝座由舅父独霸天下?”
  独孤陀冷冷笑道:“娘娘好思量,不过万般算计还是差了一步。”
  “什么?”升平面无表情质问。
  独孤陀:“独孤家与李家数十年前便是国亲姻眷,李渊之母也是在下的亲姐,与文献皇后同父同母。我独孤氏既然当初能为女婿杨家起兵谋反,自然也能为同为女婿的李家效力。独孤氏既然可以让杨坚坐稳天下成了傀儡,为何不能操纵李家?”
  升平克制自己情绪波动,淡然道:“你觉得,李渊会虚弱到听任舅父摆布?”
  独孤陀抿一把面前须髯哈哈大笑:“你觉得你父皇又能比李渊强上多少?有所求才有所失罢了。”
  与其说独孤陀是个趁乱世崛起的枭雄,不如说他是在乱世投机的佞臣。他随父亲独孤信看中杨家可能得到天下,遂率独孤家兵马为之誓死效力。如今他赌李家能平息战乱,遂釜底抽薪将大隋灭于瞬间。
  他从不落空,甚至从几年前已经开始布局。
  升平笑了,从中有些了悟,为何独孤陀会笃定李家会奉迎杨氏小皇帝。
  李家曾宣告天下,他们夺位是因杨广这个昏君无道而非一己之私。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推举小皇帝登基也是必经之路,他们需要以仁孝作为障眼法,欺瞒住天下有心人的眼睛。
  升平苍白的脸终于露出一丝微红,似想到什么般冷笑出声:“舅父就这么确定萧氏肚子里一定是小皇帝吗?”
  独孤陀忽然哈哈大笑:“升平,说到底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娃娃。只要萧氏临盆,必是男孩。老夫不会容许女孩临世!”
  不妙。
  他的意思是……
  忽地升平嘴角浮现笑容,冷冷一声低笑,连长久以来围绕身边的永好都不能琢磨此刻她心中真正所想。
  升平直勾勾望着独孤陀:“可惜,舅父,你千算万算还是少算一步。”
  独孤陀眯眼,霍然拉过她纤细的身子,“哪一步?”
  升平还记得萧氏对她讲过的话。她求孩子诞生后能被送出宫门,永不再回来。
  当时两人之间低语,只有升平才能听清,其他独孤陀派去监视的宫人根本不知道她们低头交谈的内容。升平知道,那才是萧氏的真心话。
  升平紧紧握住自己的袖口,笑容未减:“舅父还是赶紧去永安寺吧,否则皇嗣命绝在前,舅父,终究逃不过鸡飞蛋打一场空。”
  没错,萧氏一定会在最后时刻采用非常手段反击养父的专权,目的在于保住自己刚刚分娩出的孩子。
  至于萧氏会怎样做,升平不能预料,不过血腥气息已经弥漫到近前,由不得她不逆着萧氏步下的轨道前行。
  对不住,萧氏,阿鸾只有解开眼前困境才能救你和孩子。否则,偷生也不过是你我一场苍白无力的期冀,如果必须有所抉择,那么阿鸾宁愿在绝境里搏一次生机。
  升平狠下心将脸扭向一旁。
  独孤陀猛地放下升平,憎恨的目光几乎能穿透她孱弱的身子,查看她到底是在想使出什么鬼花样。
  终于独孤陀还是放心不下回过头,恶狠狠命令所有侍卫:“带上她,去永安寺!”
  升平冷哼一声,不再理睬独孤陀的专横。这更加让他难以忍受,多疑的他立即加速脚步先行离去。
  升平颓然松了口气,不知不觉间额头已渗出一片冷汗。
  殿门涌入数名带刀侍卫,不由分说按住所有意图反抗的栖凤宫宫人,将升平押赴永安寺。
  唯独得到善待的永好全身颤抖拉住升平的胳膊,惊恐叫道:“娘娘!”
  升平徐徐回头,盯着永好惶惶不安的脸庞,忽然一笑:“永好,你是舅父派在本宫身边的人,是吧?”
  永好缓缓垂下拉扯她的双臂,低头缄默不语。亦如默认。
  升平苦笑:“其实本宫早就知道你是独孤家的人。从父皇死那刻,不,甚至更久以前,在母后最危急的时候居然派你去传信给独孤家人时本宫就该料到了,父皇殡天那时你明着送汤给本宫,实则在给萧氏传信,对吧?”
  永好颤抖的身子伏地跪倒:“娘娘,奴婢罪该万死,独孤丞相是奴婢的恩人,奴婢一家人性命都是独孤丞相给的,他的命令不敢违抗。”
  升平被带刀侍卫束缚住双臂往外拉扯,唇边却依旧带着凄然笑容:“你们总喜欢说万死,殊不知,一死已经足矣。”
  这是杨广在朝堂上愤然而说的话,如今升平才明白他话中的辛酸。
  升平紧紧闭上双眼任由侍卫将她狼狈拉出昭阳宫,推搡着坐上凤辇。凤辇被人抬起,再没有往日平稳,摇摆不定的辇身犹如升平少华年岁所经历的过往,动荡不安。
  永好随升平一同生活整整十余载,不曾想她也是独孤家埋伏在自己身边的眼线,从六岁开始升平已经熟悉身边的永好,熟悉到仿佛永好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可终还是不能认清永好的真实面目。
  独孤陀还在他们父子母女兄弟身边埋伏下多少眼目手足?
  不知不觉中被亲密伙伴监视十余年,或是如此时知晓所有真相后心痛难当,哪个更能让人绝望?
  升平都不知。
  或许也不需再知晓。独孤陀终将得到他想要的一切。
  独孤家的血流淌在他不甘沉溺的身躯里,发挥着最大的功用。
  他要的东西一定不会失手,从最开始,母后就已知道,却忘记告诉他们兄妹二人。
  母后……阿鸾,真的好想你。如今局面,是母后在试探阿鸾吗,阿鸾不曾懂得的道理如今都懂了,可母后却还狠着心不曾回来,母后,母后……
  
  永安寺,皇家停放灵柩所在。
  生前俯瞰江山的天子,生前母仪天下的皇后,甚至有位份的薨逝嫔妃都要在此停放以供悼念。在此处,光芒难见,森森阴阴所见也只是若干油灯摇曳易断所带来的冰冷恐惧。
  萧氏初嫁进皇宫时,在此迈入朝堂。如今性命堪忧时,也需从此离开。这也是后宫中最常见的轮回,也是所有后宫女子无法躲避的注定。
  升平恍恍惚惚被推下凤辇,愣愣看着眼前宫人御医来回出入。
  升平踉跄走过青石甬路,越接近永安寺的大雄宝殿越能听见内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呻吟声,空气里血腥的味道也越发重起来。
  夜空寂寥,忙碌的宫人竟似点缀临战之夜的星辰,参杂森暗夜色里,不停变换自己的位置。
  永安寺从不曾迎接过新生命的诞生,它惯于送别。所以青岩碧瓦的大殿沉重冰冷,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角色上的转变。它见证北周旧朝几位君主的离去,也见证本朝先皇与先皇后的撒手人寰,万古不变的阴森古刹里,突然因新生皇子涌现出一丝温暖。
  突然间,大殿里的萧氏开始厉声嚎叫,升平双腿颤了两颤,险些跪倒在地。
  “生了,生了。快,止血!”专侍生产的嬷嬷随着紧张叫着。
  生了。不知是男是女。
  升平不顾一切扑上去,靠在殿门外听着内里繁乱。
  婴儿的啼哭有些微弱,伴随着宫人们脚步匆匆的声音,向大隋江山昭示自己的诞生。
  曾经,升平是那样恨过这个孩子。他的存在让她和杨广之间产生荆棘隔离,总觉得他再不是从前温柔儒雅的广哥哥,她也不是昔日天真烂漫的小阿鸾。
  只因为一个无辜生命,他们再难回复到从前的亲昵。成长过程中不断出现的暧昧都被肚子里不知是男是女的孩子轻易打碎,升平知道自己永远不能为杨广生下皇子,所以才会记恨萧氏有幸为他生育子嗣。
  升平听着大殿里婴儿的啼哭,鼻子不禁也酸了起来。
  无论升平对孩子如何心藏芥蒂,但啼哭的他是杨广的骨肉不容置疑。甚至,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也流淌着和升平相似的血,她不能对孩子的降生无动于衷。
  升平晃晃悠悠慢慢蹲下靠在大门边呜呜哽咽。
  从记事起升平就追着杨广玩耍,懵懂青涩的她只想做他的妻,短短不过四年年,他们竟像走完了一生,所有的事好像就在手边,却又遥不可及。他们根本没有过片刻宁静用来相思,仿佛命中注定一步步来应验那个诅咒。
  他和她总是在擦肩而过,再没有重新对视的机会。
  如果再来一次,升平是否还会这样不顾一切?婴儿的啼哭唤醒她的神智,不能了,当然不能。他们错过了就是错过,没有再来一次的可能。
  蓦地,内里传来惊叫声,惊得所有内外忙碌的宫人身子一颤。升平听见声音骤然站起,双手扒住殿门从门缝里往内窥视。
  内里,独孤陀向长榻上虚弱的萧氏咆哮着:“你要干什么!”
  很快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小,里面挣扎抢夺的声音再次加剧,零零碎碎跌落地面的清脆声响不知是药碗打破还是珠玉坠地。
  升平顿时心头一紧,抬起头。
  萧氏她……
  哗啦一声声响,内里再没有婴儿啼哭,随即纷杂人声停止,有人轻轻惊讶:“娘娘,娘娘……。”
  独孤陀怒气冲冲步出大殿,用力推开门,升平急忙向后倒退,定睛看清他的手中还提着锦缎襁褓。
  周围宫人悉数跪倒在他脚畔,唯独升平惨白脸色沙哑着问,“恭喜舅父杀女夺孙成功。”
  独孤陀不禁冷笑:“少废话,如今胜负已定,外甥女,你还有其他对策吗?”
  升平懵在原地进退不得。她知道刚刚所有声响一定是萧氏意图掐死孩子造成的。既然萧氏不能自己亲手送孩子出宫去,也不愿孩子落入虎狼之手当做傀儡。可此时,孩子已经没了声息,不知她是否还好?
  升平猛冲上前,想要一把夺下孩子。可独孤陀扬手一记耳光,近乎将升平扇坐在地。
  升平从未被人如此打过,这是她十九年来所蒙受的最大屈辱。她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双眼瞬间陷入黑暗。
  停歇片刻的她慢慢爬起,缓和的双眼迎着独孤陀俯视的目光,竭力用不稳的双腿支撑起身子,慢慢站在他的面前。
  独孤陀阴森笑容含在嘴角:“老夫再说一次,不管是你还是杨广,都不可能阻挡这一切的发生。早知今日蒙难何必当初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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