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拂雪-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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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些不安，恭敬的拜见，“属下参见主上。”

　　　　“你来早了。”面前静立的人淡淡道。她还是那般模样，白衣如雪，轻纱掩面，纤世不染，如诗如画。

　　　　“是属下的错，怎能让主上在这里等候属下？”

　　　　“无需自责”，她淡淡道，“是我的缘故，你不必在意。”

　　　　“是。”他站起身。

　　　　“上次要你查的消息如何了？”

　　　　他拱手道：“主上恕罪，属下只查到他是鸿钧道祖门下三清祖师的高徒，在道门地位很高，所以才被女娲选为人间守护者。神族对他似乎也颇为重视，他时常去往天界。除此之外，便没什么了。”

　　　　“此人倒是神秘的很！”她道。

　　　　“那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既然从道门查不出线索，那便从神族入手。去找白鹤，他会有办法的。”

　　　　“是。”他恭敬道。

　　　　“那日冥界鬼门大开，怨灵肆虐，你也在渭水河畔出现，可知道当天妖族左右护法被人困在岐山？”她转过身看着他。

　　　　“知道。”他回答。

　　　　“那你可知道困住他们的阵法是什么吗？”

　　　　他摇摇头，“能困住两大护法的阵法，想必非同一般。”

　　　　“的确非同一般”，她漠然道，“那是你们道门的高级秘法，天罗地网！”

　　　　他顿时一惊：“什么？”

　　　　“不仅如此，现场还发现了雪影宫的标识。萧远”她道，“我从来不怀疑你的忠诚，所以我相信他们口中的那个人并不是你，但是我希望你把这件事背后的目的查出来。”

　　　　“主上明察！”他屈膝跪在她面前，看着她淡漠的眸子，有些不安和无措，她只有在特殊的情况下，才会叫他真正的名字。天罗地网的确是道门的高级秘法，普通弟子无法掌握，若是困住两大护法的当真是这天罗地网，极有可能是道门要对雪影宫出手。“属下定会查清楚事情的真相，给主上一个交代。”

　　　　她点点头，“这件事不管背后的目的如何，都是冲着雪影宫来的。通知下去，没有我的密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

　　　　“属下明白。”他道。

　　　　“你起来吧。”她转过身道。

　　　　“是。”

　　　　“白黎”，她道，“我还是觉得你曾经的名字好一点。”

　　　　“对于整个道门来讲，萧远已经死了。”他的眼底划过一丝黯然，“但是对于主上来说，他可以活着。”

　　　　“就算整个世界都将你遗忘，雪影宫会记得你的存在，而我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她淡淡道。

　　　　“多谢主上。”他沙哑着声音道。

　　　　“白菱在做什么？”她问道。

　　　　“她一直在修行术法。”白黎道。

　　　　她点了点头，望了一眼天空，问道：“你可知这里是什么地方？”

　　　　“东极百里青峰。”白黎道。

　　　　“不错。”她道。“也是那场持续了五万年之久的神魔战场。”

　　　　白黎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四周，“可这里不是妖灵界的领域吗？”

　　　　“曾经是”，她叹道，“这百里青峰曾经属于妖灵界，却也是与魔族的分界。神魔之战时，神族无视这一点，居住在这里的万千妖灵全部死于非命。那时的道门尚未创立，鸿钧以妖魔本为一体之由，将战火引向妖灵界。那场战争持续五万年，妖灵界众生饱受战乱之苦。若非妖灵神尊持剑救世，焉有今天的妖灵界？”

　　　　白黎有些难以置信，“主上是说，是鸿钧道祖将战火引向了妖灵界？”

　　　　“很难相信吧？”她淡淡一笑，“世人眼中的鸿钧道祖和上神女娲是神族最神圣的神，仁慈悲悯，救苍生于水火，岂知历史是胜者书写？当年的魔尊玄溟，若非妖灵神尊以一己之力收服洪荒猛兽震慑住了神族，他岂止是被封印那么简单？”

　　　　白黎默然不语。他来到雪影宫几万年了，看到的妖灵界并非道门和凡人所说的那般狠辣无情，在天性使然下，他们并没有什么错，却要受到神族的欺压。而魔族，被驱逐到大地的东方，那片永恒的黑暗里，不见天日。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吗？

　　　　“你看。”她拂袖而去，东极百里青峰寸草不生的土地上竟然升起了雾气，而令人不安的是那雾气竟然是血红色的！

　　　　“这”

　　　　“十万年了”，她道，“这沉重的血气依然没有消散，那场战争，上古生灵的噩梦，终究会重演。”

　　　　白黎久久不能回神。

　　　　她转身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如果那一天来临，你不想面对的话，你可以选择离开。”话落，她消失不见。

　　　　白黎默然看着蔚蓝的天空，再低头时，地上方才弥漫的血雾已经不见了，仿佛一场幻梦。

　　　　冥界、忘川河畔

　　　　冥尊离殇独自一人坐在那棋桌前，面前的棋盘上摆了一盘棋，却是他自己和自己下的那盘。上一次，他和涵绍说，有一步棋不对。今日撤掉那枚棋子后，那盘棋却又复杂难懂起来。

　　　　他叹了口气，“竟是自己把自己给难住了。”

　　　　“这世间有什么事能难住尊上？”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只见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子走了过来，正是轮回司司主，浮生。“参见尊上。”他拜了一拜。

　　　　冥尊温和一笑，“坐吧。”

　　　　浮生依言坐下，看着面前的这盘棋。

　　　　“这是上一次人间守护者涵绍来此时，我自己和自己下的那盘棋。”冥尊道。

　　　　浮生笑了笑，“浮生的棋艺和尊上相差甚远，也辩不得尊上这盘棋的用意。”

　　　　“我本无意”，他道，“不过是想借这盘棋表明我们冥界的态度而已，倒不曾想这盘棋竟然将自己难住了。”

　　　　“尊上若是解不开这棋局，怕是天地间无人可解了。”浮生道。

　　　　冥尊摇摇头，“不，还有一人能做到。”

　　　　“哦？”浮生意外的看着他，“是谁？”

　　　　“你见过她的。”他道。“就在鬼门大开的那天。”

　　　　浮生挑眉，“尊上是说以一己之力超度怨灵的那位姑娘？”

　　　　“不错！”他笑道。“也是她陪我下完了那盘残棋。那盘棋的最后，虽然是她认了输，但其实她并没有认真下。”

　　　　“这位姑娘确实不简单，竟然能让尊上如此称赞！”浮生笑道。“而且，看尊上和那姑娘似乎交情匪浅啊！”

　　　　冥尊淡淡一笑，“不过是一杯桃花酒，一见如故罢了！”

　　　　“那不知那位姑娘为尊上送酒时，浮生可否讨一杯喝？”

　　　　冥尊看了他一眼，“你不是从不喝酒吗？”

　　　　浮生一笑，“与尊上玩笑罢了。”

　　　　“不妨。”他道。“待她来时，定会让你尝尝她的桃花酿。”

　　　　“好啊！”他道。

　　　　默了片刻，冥尊道：“如此静谧安逸，倒真不想讨论那些烦心事。但身为这冥界之主，有些事情是必须过问的。”

　　　　“尊上想问的，浮生也没有答案。”浮生皱了皱眉头，颇有些无可奈何。

　　　　“锁住怨灵地狱的灵锁乃是九天玄铁所造，以那些怨灵的能力根本破不开。怨灵被超度之后，我特意去了一趟怨灵地狱，那地狱之门是被人从外部破坏的。”

　　　　浮生神色凝重，“从外部破坏？”

　　　　冥尊点了点头，“不错！并且，我在那怨灵地狱门前，还察觉了一件事。”

　　　　“什么事？”

　　　　“有人在我离开后，进了冥殿动了修罗塔的封印，待我察觉后赶回去时，人已经逃了。”冥尊淡淡道。

　　　　浮生已是震惊不已，“竟然能从尊上的追捕下逃脱？”

　　　　冥尊笑了一下，“我并不想追他。”

　　　　浮生意外的看着他，“尊上此举是为何？”

　　　　“他真正的目的并不是修罗塔，而是罗刹命盘！”他淡然看着棋盘，似乎在讨论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他觊觎罗刹命盘，就一定会再出现。”

　　　　浮生眉头紧锁，“能够避开鬼差，掌握时差，此人深不可测。”

　　　　冥尊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没有人能够撼动冥界的地位，觊觎罗刹命盘者，无疑是自寻死路。”

　　　　浮生愣了愣，他所认识的尊上永远似乎都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就算是面对自己的敌人。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这世间有没有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能让他动怒。

　　　　“天黑了”，冥尊突然道，“看来她不会来了。”

　　　　浮生不语，他可是在等那位姑娘？

第25章　孤山雪寒（）　
一片一片的雪花从空中飘落，似飞舞的精灵，在欢迎归来的灵魂。这场雪，为她而下。

　　　　拂雪在落雪中缓步而行，白衣翩然胜雪，不是仙人，胜似仙人。河山万里苍茫，不及她嫣然一笑。

　　　　雪山自古风雪交加，不受四季轮回的干扰。主峰庞大，她在那主峰的半山腰建了一座阁楼，名唤降雪阁。那是她的家，远离凡尘俗世，却也冰冷孤寂。

　　　　她还种了一大片梅花，终年盛开不败，连雪花都落不进去。花香四溢，引得雪狐和雪燕终日来此玩耍。有时候，还能有幸一听她的琴声。这万里苍茫雪山被她布了结界，外面的人不能擅闯，它们自是无忧无虑。

　　　　她径直走进了那千里梅花林，林子的中央有一方空地，平坦整洁，只是在梅树下随意的堆着许多酒坛，都很陈旧的模样。而这空地中央还有一方湖泊，方圆十里，如同被镶嵌的巨大宝石。湖水泛着天空般的蓝色，连着水中的树木倒影，都染上了淡淡的蓝色。

　　　　拂雪跃过湖面，落到对岸，顺手招来一坛酒，放在那寒冰砌成的桌椅上。然后在那梅花树下的琴桌旁坐下，伸手试了试琴弦。几声“叮咚”之声，仿佛春日融化开的泉水。

　　　　几只雪白的小狐狸从林中跑来，安静卧在她身旁。林子上空传来雪燕的歌声，似是在为她的归来而开心。

　　　　“多日不见，可是想我了？”她笑道。“若是如此，便送你们一曲吧！”

　　　　小狐狸点头，乖巧的趴在一旁。空中的雪燕也落到枝头，安静的等待。

　　　　她笑了笑，指尖轻动，美妙的琴音如同一曲天籁流淌而出。时光仿佛静止一般，思绪似乎能伴着琴音穿越历史的长河，看向遥远的时空维度。

　　　　她的琴声有着沟通万物的能力，却也有着能够令人落泪的悲伤。那悲伤如同一片逆海，你仿佛能看到它的岸，但是那孤舟却载不得你。

　　　　但即使这琴声隐藏着不尽的悲伤，这雪山上的生灵还是愿意来听她弹奏一曲。因为它们能从这琴声中听出她的孤独，那是它们无法理解的漫长岁月所留下的孤独。

　　　　只是免不得要流泪一番了，但好在最后她的琴声会隐藏起那些悲伤，会抚平它们所有的不开心，就像是摇篮曲一般，在哄着它们，直到喜笑颜开。

　　　　忽而，琴音一转，曲调变换。剎时间，风动云变，连湖水都泛起一股波澜。

　　　　“我有客人到了，你们先回去吧。”她淡淡开口，“改日再还你们这一曲。”

　　　　听了她的话，雪狐和雪燕纷纷离去。

　　　　她的琴声没有停下，视线皆在琴上，对于林中那股若隐若现的冰冷气息，她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只是她的语气却有些冷，“既然来了，又何必藏头露尾？”

　　　　林中走出一个年轻的黑衣男子，面容白净，眼神冷淡，正是魔族左护法恒琰。他漠然看了一眼湖对面弹琴的她，纵身一跃，落到她前方。

　　　　拂雪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居然是你！魔族左护法，恒琰大人！”

　　　　他没什么表情，“我也没想到这弹琴的人当真是你！”

　　　　“此话何意？”

　　　　“你会弹琴我很意外而已！”明明是句玩笑话，可是从他面瘫一样冰冷的脸孔上且以冷淡的语气说出，怎么看都有些讽刺的意味。

　　　　拂雪挑眉，“恒琰大人莫不是还在为我那句“白痴”耿耿于怀？”

　　　　闻言，恒琰的脸色黑了一黑，他确实因为她上次骂他有些不爽。不过怎么说他也活了十多万年，这等小事他断不会在意。他只是意外，如此倾世美人会骂人？！还是一副骂的理所当然的模样？！

　　　　她笑了笑，“恒琰护法大人有大量，想必不会与我计较吧？”

　　　　恒琰漠然道：“我并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哦？”她挑眉，“难不成是来道歉的？”

　　　　恒琰的眼神深了一下，“不错！”

　　　　拂雪收回手，琴声收的干净利落。她站起身，缓缓走到他身后的椅子上坐下。解开酒封，变出两个杯子，倒满了酒。“这是我闲暇时用梅花酿的酒，恒琰大人赏脸坐下尝尝？”

　　　　恒琰面无表情，转过身坐到桌边。见她怡然自得的执起酒杯饮酒，倒真是觉得十分意外。同时，也愈发觉得她深不可测起来。

　　　　她自顾自的喝了一杯酒，道：“凡间的酒都要埋在土底下，十年便算得上好酒。可知我这酒坛就这样扔在树下几百年，甚至短短几十年，都是一坛佳酿？”

　　　　恒琰看着她淡漠的眸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觉得无比被动，她似乎已经看透了他来这里的目的。

　　　　拂雪望了他一眼，再次倒满酒杯，淡淡道：“说吧。”

　　　　恒琰定了定心神，道：“之前渭水河畔伤了你，恒琰在此道歉。”

　　　　她淡淡一笑，“一句“白痴”就已经两清了，不必在意！”

　　　　恒琰抽了抽嘴角，语气僵硬道：“既然两清，那么现在请你接受我的道谢。”

　　　　她挑眉，“你的道谢？难道不应该是魔族右护法席烬大人来向我道谢？”

　　　　“他此刻在神殿”，他道，“拜访妖族左右护法。”

　　　　她笑了笑，脑海中浮出夜无琛万年冰山和祁烨欠揍不靠谱的脸，顿时对那席烬颇有些同情。惹到他们，绝对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去表明立场？”

　　　　恒琰点头。

　　　　拂雪转了转杯子，饶有兴趣的盯着杯子里打转的酒，道：“除此之外，不想说其他的？”

　　　　恒琰神色未名，“你想听什么？”

　　　　“你那日出现后，我仔细想了想你的目的，而你今日出现在这里，也证实了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

　　　　“既然答案如此显而易见，你为什么不肯”

　　　　“抱歉！”她打断他的话，“在妖灵神尊尚未归来之前，我不能让你们救出他。”

　　　　恒琰神色一冷，“妖魔两族被欺压了十万年，这样的屈辱你当真不在意？”

　　　　她放下酒杯，淡淡的望着远处，“就算他归来又能改变什么呢？以他一己之力又岂能与神族对抗？而我妖灵界，拥有上古实力之人屈指可数，即便两族联手，也不过是徒劳而已。”

　　　　恒琰皱了皱眉头，“当年被妖灵神尊收服的两大灵兽呢？还有你们妖灵界一直守护的上古妖灵之力，全力一战又岂能毫无胜算？”

　　　　“可是又要以多少人的性命作为代价？”她的眼神有些迷茫，“我不记得当初的那片战场是什么样子，但我知道那是所有上古生灵的噩梦。我们要的不过是一份公平，为什么偏偏要以如此血腥的方式去换？”

　　　　“这个世界本就是那么残忍。”恒琰漠然道。

　　　　拂雪沉默，她就知道她终究是狠不下心。当初在西域蛮荒对涵绍说出那样一番话时，她当天晚上便做了个噩梦。梦到这九天六界，横尸遍野，血流成河，连天空都被蒙上了一层血色。

　　　　那是她的梦魇，她最讨厌的就是血的颜色，她抗拒那样血腥的场面。

　　　　恒琰看着她，有些意外，他似乎从她的眼底看到了一丝悲伤和挣扎，可是一瞬间她便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