渺暮云烟-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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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锦烟目不斜视，不卑不亢地行礼，“红袖坊坊主拜见陛下。”

　　　　叶轩自她进入大殿一直都没看过她一眼。她这会儿端着行礼的姿势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旁的刘公公才提醒他，“陛下，红袖坊坊主请来了。”

　　　　叶轩这才慵懒地抬眼，“既是坊主来了，便请自行入座吧。”

　　　　她行礼谢过。叶轩是什么用意她又不是不知道，给她个下马威罢了。

　　　　入座后，叶锦烟只是静静地坐在席上，自斟自饮，看着台下宫女献舞。她感受的到，叶轩那审视般的视线。

　　　　“坊主为何要戴着白纱？”

　　　　怕吓死你！

　　　　她微微笑着，特意变了嗓音，回道，“小时候面容受大火已毁，怕触了圣颜。”

　　　　叶轩不知何意地笑了笑，摆了摆手，命四周的人退下，“相由心生。就算容颜不再，初心亦在仍是好的。”

　　　　叶锦烟笑了笑，不加评判。

第67章（）　
等了许久，他才进入正题，“你知朕为何深夜单独召你入宫？”

　　　　叶锦烟装作揣摩了一小会儿，“不知。”

　　　　叶轩只笑不语，一直观察着对方的一举一动，似乎是想证明看看她有无说谎。但很快他的算盘就落空了，因为对方似乎真的是不知道。

　　　　“是么？坊主可又知南华集结大军欲犯我边境，战争一触即发？”

　　　　叶锦烟佯装轻叹，心底如明镜般的锃亮，她亲爱的哥哥真的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那么依陛下所言，是需要借助红袖坊的力量么？可是陛下不会不知，红袖军早已解散。。。。。。”

　　　　叶轩忽而打断她，嘴角是那种傲然于世的微笑，“坊主又何知是否真正解散？只要坊主你一号令，所有已解散的红袖军便会重返江湖。”

　　　　叶锦烟握着酒杯微微转了转，趁叶轩注意力稍微一松散，便吞了颗解药。

　　　　照她对她哥哥的了解，只是获得红袖军的力量或许并不够，他要的永远是要紧紧握在手里，是他自己的力量才可。

　　　　叶轩静静地瞅她一眼，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朕敬你一杯。”

　　　　叶锦烟默默地看了眼他，果然，他到底还是如此做了。是不会放弃任何的机会。她也拿起酒杯，仰头喝尽。

　　　　她隔着白纱，仍能看到他嘴角流露的笑意，越发深了。

　　　　她心底不由得冷笑一声。叶锦烟啊叶锦烟，你真是妄想。她的心再一次冷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晕了过去。

　　　　这时，一名侍卫进入殿内。

　　　　叶轩朝他交换了眼神，示意他去掏她身上的红袖坊坊主令，只要坊主令在手，又何怕召集不了红袖坊。

　　　　那人得到叶轩的首肯后，便径直像叶锦烟走去。眼见一双手便要袭往她的腰间，她陡然睁眼，一掌拍向桌子，往后倒退几步的同时，一枚银针迅速掷出，没入侍卫的手腕上，不消片刻侍卫便倒地不起了。

　　　　皇座上的叶轩依旧是眉眼冷峻，似乎刚才发生的事情都与他无关。

　　　　半晌，他继续斟酒，声音的温度几乎降到极致，“朕，倒是低估了你。”

　　　　叶锦烟同样不甘示弱，“彼此彼此。”

　　　　他像是发现了一件好玩的事，低低地笑出声来，“怎么，红袖坊坊主竟会用毒？莫不是月国人。”

　　　　月国素来与北华不合，叶锦烟尚未知晓他其中深意，淡笑道：“若是，陛下不就更加坚定了除我之心了么，这不正合你意。”

　　　　夺令牌，号红袖。从始至终，他邀红袖坊坊主的原因只在于此。

　　　　叶轩淡淡地看着她，一瞬间，剑光微闪，直逼她而来。

　　　　叶锦烟心里明白，此时他不能再唤人进殿内。红袖坊虽没落，但在江湖上依旧有很大的名望，再者，他也不能肯定宫内是否布有她们的眼线。没错，他是要夺的令牌，而旁人他信不过。

　　　　几招过后，叶锦烟并不打算出招，只是略微躲闪。但对方却是只下杀手，完全不留情。她蹙眉，并不打算还击。叶轩本就打算对她这个红袖坊坊主下手，如若他再知道自己是叶锦烟，恐怕她连活路都没有。

　　　　思及此，她只能躲，寻找着逃脱的办法。

　　　　殿外守着将士，看来是非置她于死地不可。

　　　　既然如此，何不先拼个鱼死网破，再行打算。

　　　　叶锦烟当即撞破殿门，杀出殿外。她刚一落地，各精兵迅速将她团团围住。叶轩冷静地站在殿前，盯着她看。

　　　　杀完一批，又来一批。他们可以不知疲倦地涌上来，可她不可以。眼前这个人，还真是给她加了诸多限制。若用幻摇指，那是母亲遗物，叶轩自然认得，那便会暴露她的身份。云袖舞也同样如此。但她又不能用毒，如果她能逃走，便会给红袖坊落下一个与月国勾结的口舌，世人都只红袖坊独立于各国之外，此行自然不可。

　　　　纠结之际，一个精巧的小瓶子咕噜咕噜地滚到了她的脚边，一股刺鼻的药味迅速散发出来。研究医药多年，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场的许多士兵吸入后口中流出鲜血倒地不起。

　　　　这一突发的变故，士兵统统往叶轩那边靠，保护着他。

　　　　叶轩皱眉，月国。。。。。。

　　　　感觉到有人揽住她的腰往后一带，一跃到了宫殿之上，来人将一颗药丸塞入她的嘴中。

　　　　叶锦烟闻着那人身上若有若无的药香，失笑道：“怎么感觉这北华皇宫对你而言也像是后花园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步殇一身的黑色装束，他一把扯下黑巾，“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你现在都逃不出来！”

　　　　叶锦烟只得投降，“好的好的，那你先放我下来。。。。。。”

　　　　步殇将她放下，两人继续飞檐走壁。

　　　　然而，后方追兵不断，且他们身上并无令牌可以出宫门。

　　　　两人刚到宫中一处宫殿，前方闪着火光，有人喊着“抓刺客”。叶锦烟马上扯住步殇往殿内一跃，躲了起来。

　　　　这处宫殿位置偏僻，且空无一人。里面杂草丛生，雪花是积了一层又一层。各处角落似乎都布满着蜘蛛网，常年没人打扫过了。

　　　　她一顿，心口一疼，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似的。

　　　　步殇也注意到了，问道：“怎么了这是？”

　　　　叶锦烟摇了摇头。

　　　　此处宫殿曾是她的住处。那时她生辰，便向父皇请求将此处宫殿许给她，只因这里有她喜欢的梅花，一到冬日里，她便和母后尽情地欣赏着雪中一点红，及其拂袖的暗香。

　　　　可现在，梅花败落，人去楼空，一切都变了样。

　　　　不时有人高喊着抓刺客经过这里，却没有人前来搜过这处宫殿。

　　　　偶然听到外面的侍卫在议论着，这宫殿自她被贬离开后，一直被禁封，任何人都不得踏入。她的哥哥竟然连她的任何东西都不留么，都不看么，是不是她在他眼前他就觉得憎恨？

　　　　“只要能去西门，便能出去。”

　　　　叶锦烟给了他一个疑惑地眼神，步殇很是自豪地说道，“有接应我的人。”

　　　　她略微皱眉，说了句“跟紧我”。

　　　　小时候她贪玩，皇宫大大小小的地方她都去过。就连夜晚各处换岗时间也记得清清楚楚，此刻倒是帮了不少忙。

　　　　他们轻松地绕开各处巡逻的侍卫，顺利地来到了西门。接应步殇的人马已到，他俩迅速回到了客栈。

第68章（）　
回去之后，她才发现肃影七巧他们一直在客栈里等着她。此时她一回来众人皆围了上来，她无暇与他们说太多。

　　　　先是吩咐肃影：“赶紧找一个体型身高与我差不多的女子，穿上与我相同的衣服，派几个信得过的影卫守护着往黎国方向去。”

　　　　肃影讶然地看了看跟在叶锦烟身后的步殇，点了点头立即行动去了。

　　　　叶锦烟带着其他人马上退房离开客栈，从后门离开去到对面的标有红袖坊标志的客栈。早在被召见进宫前，她已经私底下安排好一切。

　　　　安顿好其他人后，她让七巧先下去。

　　　　叶轩杀她之心很明显，同时她是叶锦烟也不能暴露。不管她是否今夜能从皇宫中逃出，她定会派人到她下榻的客栈搜寻一番。所以她只好假装坊主离开北华，但实际上她自己不能离开。

　　　　“这还是亲哥么！”步殇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一边倒茶一边吐槽。

　　　　“他不知道是我。”她也不是在为他开解，只不过是实事求是。

　　　　步殇才不理会他是与不是知不知道，“哼，你别当我是傻子好吗。不管他知不知道，你，他要除。红袖坊坊主，他要杀。”

　　　　本来在一旁无奈笑着的她怔了怔，好一会儿，她才像是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会知道我是红袖坊坊主。”她敢肯定，这件事她只告诉过给张雨鸢。

　　　　步殇这才意识到自己口快说漏了什么，他总是在她面前装的不正经，而渐渐地还真的是会放松了一切的警戒。

　　　　看着叶锦烟一脸我想知道但又不问的表情，他眼底闪过一丝宠溺，随后又被无止境的黑暗吞没。

　　　　“小时候我被丢在王室寺庙里。那个地方在月灵山上，也没什么人来，说是王室寺庙，但其实也不过是一座荒废了许久的破庙。自泠月坐上那个位置，月国所有的制度全都颠覆。我其实有幸见到过你母亲一面。我当时并不知道她是谁，而她只是说自己来山中游玩，恰巧下大雨便前来避雨的。她告诉了我许多外面的事情，都是我未曾听闻过的。后来她又陪我呆了几天，在她临走前的那一天。。。。。。”

　　　　步殇说着说着不自觉地陷入了回忆，那一段他每晚临睡前都要重温一遍的回忆。

　　　　。。。。。。。

　　　　外边下着倾盆大雨，糊着的窗户纸被狂风卷的沙沙作响。寺庙的屋顶还止不住的漏水，打湿了一片又一片的干草堆。

　　　　他只得往里面挪了挪，腾出点位置。换做平常他就算是被淋湿也无所谓，大不了就是生病一场。反正他对泠月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没人会关心他，没人会在意他。

　　　　可现在不同了。现在有那么一个人，纵使知道她是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他也希冀着她能给他点温暖。

　　　　他只知道她是北华人，看衣饰似乎也有一定的背景。

　　　　他这会在这胡思乱想的猜测，她就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我是北华的皇后。”她静静地说着，却没有一点居高人上的傲然。“我也知道你，你是她的孩子。”

　　　　步殇年纪尚小，纵然心智比寻常人成熟几分，但骨子里仍旧是个小孩。他冷笑一声，“我才不是她的孩子！我也没她这样的母亲！”

　　　　她并没有接下他的话，也并没有想去纠正，“我有个女儿，应该比你小一两岁，可调皮了。有时候啊，连我都治不住她。”

　　　　像是眼前出现了她女儿的模样，她的眉角也不禁温柔了几分。

　　　　“可是她有她不得不背负的东西。说起来，还是我这个当母亲的给她戴的枷锁。我虽希望她能平安一生，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是我的女儿。我只能竭尽所能，为她能拖一时便是一时。”

　　　　她告诉他她是红袖坊坊主，也为他找了个师父，拜入师门。后来他才知道，原来他和她师从一人，原来他的师父便是当今闻名世间，而又来去无踪的鬼老。

　　　　再后来，他被接入王宫，封为月国太子。

　　　　他一直记得她对他的请求——望日后我女儿遇到险境，你能助她一臂之力。

　　　　所以那年北华君主宴请各国使者，他便去了。宴席之上，他遇到了叶锦烟。说不嫉妒、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她生活在父母的臂弯下，如此活的自在。

　　　　北华皇后离世了，可叶锦烟甚至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到底为她做了多少事情。而自己呢，只是泠月用来安稳月国政局的棋子。

　　　　那晚，他坐在树上，一只腿垂了下来晃着。他看着台上的叶锦烟虽笑的一脸灿烂，但他分明看到了她每每一转身的那一霎那，她脸色所有的笑容消失殆尽，只剩得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

　　　　何为人子，何为皇族。

　　　　在这两者中，她一直权衡着，一直努力的在缝隙中寻找着自己的生存之道。

　　　　许多事情往往身不由己，但因为责任，他们不得不如此选择。

　　　　他拿出鬼老赠予他的玉箫，深吸口气，一首曲子缓缓吹出。如泉水般的安静，摄人心魂，流年往返。

　　　　弄影水袖，天下无双。

　　　　台上的叶锦烟略微一愣，随后露出明媚灿烂的笑容，一颦一笑宛若春风，一转一跳灵动若神。

　　　　一舞毕，一曲终。

　　　　步殇双手放在脑后，优哉游哉地靠在树上，视线却一直不曾离开那抹身影。他看到她焦急地在乐师那儿询问吹奏曲子的人，在得到不知道的答案后，小脸马上耷拉下来。他莫名看的有些心疼。

　　　　其实她和他没有什么不同，在这人群中，看似显眼，看似富贵，内心却是孤独的。宛若一个深不见底的无底洞，永远也填不满空虚的内心。

　　　　好一会儿，随行的侍从提醒他是时候回月国了。

　　　　步殇冷冷地瞥了侍从一眼，从树上跃了下来。他无论到哪里都有人监视着，那便好，那他就活成他们希望的样子。

　　　　离开前，他装作不经意地回眸看了眼那橘黄色的身影，她好像在笑着和某个人说着话，笑靥生风。

　　　　他暗暗地想着：不论前生前世，只论今生今世。为了守护你的笑容，倾尽一切，牺牲所有都在所不辞。

第69章（）　
“你母后亲自对我说的。既然是她的女儿，我猜想你也应该会继承她的红袖坊。”

　　　　叶锦烟显然不想在此事上过多的谈论，迅速转移了话题，“你这次为了救我暴露了自己，擅闯北华皇宫若是被。。。。。。”

　　　　“知道了又能如何？他有把柄吗？”

　　　　叶锦烟悠悠地抿了口茶，嘴角噙着笑意地瞥了他一眼，“世人都只月国太子喜欢鲜艳明亮的颜色，尤其是大红色，你觉得呢？”

　　　　步殇这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黑色的纱衣下面非常非常明显地透着他大红雕金袍。

　　　　叶锦烟无奈，真不懂他外边套着个黑色纱衣有何意义。。。。。。

　　　　“那，那黑色劲装实在是太紧，勒的不舒服。”

　　　　“。。。。。。”

　　　　叶锦烟略微叹了口气，“反正他对你也无计可施。”她话锋一转，“月国会站在哪边？”

　　　　步殇马上警觉，“呦！向我打听情报？我会告诉你么我？”

　　　　叶锦烟眯眯眼地看着他。

　　　　他顿感冷汗直冒，说话都有点不利索，“额。。。。。。我的意思呢，肯定是叶琛。”

　　　　她来了兴致，“为何？”

　　　　步殇斜睨了她一眼，似乎在说你怎么问了个这么无聊的问题。

　　　　“叶琛再残忍，也不会害你。当年你在醉仙楼时，他可是也有暗中派人保护你，不然你以为你一天到晚折腾的那些事，没人给你找麻烦？而你那亲生的皇兄？算了吧！”

　　　　“这是你的意思，那月国女皇呢？”

　　　　他脸色不可察觉地变了变，语气冷了许多，“中立。其实还多亏了你们。在黎国那一场宫变中，折损了不少她的暗线，气的直接吐血了。现在，她无暇顾及南北华的战事。”

　　　　叶锦烟有些不习惯他如此不尊敬他自己的母皇，“毕竟她也是生你养你的母皇。”

　　　　步殇笑了笑，面容更为冷峻，他不屑地说道，“母皇？她永远都不是。”

　　　　……

　　　　隔天，肃影前来复命。

　　　　“叶姑娘真是料事如神。马车行驶到中途，四面八方忽而涌出无数兵马。好在我们也是有备而去，虽有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