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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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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童已经替我拉开大门。走出去,外面夜色正沉。
2010年的醉生梦死开始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年会发生什么。
5
那天之后的第一个周末,我们一起去陈白露和陈言家暖房,现在它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家了。
陈白露在厨房煲汤,我推门看她。厨房很小,两个人在里面,几乎没有转身的地方;饶是这样狭小,窗前还支着一只小木桌,我指着它问:
“你们平时在这里吃饭?”
“不,在客厅,我有时候在这儿写剧本。”
“什么剧本?”
“王老师要买那个刚获奖的的版权,电影交给我来做。”
王老师是我们都认识的一个制片人。并不是我做事后诸葛亮,她报出这个名字的时候,我心里很不踏实。我第一次见到王制片是他来给我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们系开讲座的时候,我帮忙布置讲堂,他对我呼来喝去,唤我添水添茶自然得像使唤丫鬟;当然学生为老师做这些也没什么,我就没有往心里去,但后来我在苏伯伯的饭局上又见到他,苏伯伯说了我爸妈的名字之后,他对我恭敬得仿佛我才是他的老师一样,给我夹菜倒茶,搞得我当时诚惶诚恐,事后一想,只觉得鄙夷得很。
这席话我没有对陈白露讲,我对自己识人的本领并不自信。
那天暖房宴我们很开心。没有喝酒,也没有人提议要喝,我们喝着温热的椰汁,觉得这样也挺好。当时正是四月,草长莺飞,春风和煦,窗子开了一半,偶尔有杨花飘进来。
我们谈的全是往事。小时候都住在大院里,到了这个季节,满地都是柳絮,被风吹到墙根,连成一条长长的线,用火柴点着,火苗从这头蹿到那头,好看,无害,只是很快就燃尽了。
还有串红,有的大院是常年种着,我和陈言住过的地方,是只有节日才一卡车一卡车运来,摆成“欢度国庆”什么的。串红的芯子里有一口蜜汁,拔出来在嘴里一吸,很甜。那时候陈言带着我,围着花坛排头吃去,能吃上一个下午。不记得几岁的时候,他觉得这样很傻,但我不理解;又过了一年,我终于也觉得很傻,然后我们再也没吃过了。
“简直傻碎了!”陈白露哈哈大笑。我们也笑,没有中毒真是万幸。
不过我现在想来,倒是很怀念那口蜜汁的味道。那时候虽然只是90年代,但也不缺零食,怎么还会嘴馋呢?
那天的聚会快结束的时候,陈白露跑到厨房里接王制片的电话,我刚要把盘盘碗碗往厨房里搬,陈言在阳台朝我招手。
我跑过去:“干吗?”
“这些天你去过我家吗?”他低声问。
我摇头。陈言既然不在家里住,我也没什么心思拜访他的父母,况且说句私心话,我既知道陈言曾经病得多重,就不能不对他的父母有些埋怨,据陈白露说,他们只打电话问候过,一次也没有亲自来看他。
第29章 故事篇:2010 年春 (8)()
“我家以前的大房子是谁住着?我爸还是我妈?”
我不知道。而且我很惊诧,陈言竟然不知道。
他失落地摇摇头:“不管是谁住着—你能不能去一趟?帮我偷个东西。”
“偷东西!”我给了他脑门一巴掌,“我就知道你做翻译根本养活不了自己。”他是什么吃穿用度我还不清楚,在城堡里住了半辈子心血来潮要体察民情,结果挤了一次地铁就吓得坐在路边不敢再走。
“可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啊!”他特别委屈。
“那你搬家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来呢?”我给了他第二巴掌,“现在要我偷,我怎么偷?跟你爸妈说我想去你卧室坐一会儿但你们把门关上不要看?”
“我那时候真不知道—”他叹口气,“养活自己这么难。”
我知道他做翻译一个月有五千左右的收入,虽然低,但是曾经和我一起做过电影宣传的那些同龄的小白领,收入也不过如此。“其他人都是这样生活,偏偏你不能。”
“你瞧,这些东西都是陈白露添置的—”他指着房间里添置的全套电器,还有新换的沙发和地毯,刚才我在厨房还看到一套好厨具,都是德国货。我一眼就看出这出自陈白露之手,她热爱精密古板的德国货,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而陈言喜欢花哨的美国货。
我又叹气:“她要做个好主妇,还差得远呢。拿到剧本的定金也不容易,一定要左手进右手出,多在钱包里放一天好像就会着火似的。”
陈言苦笑:“我以为我算奢侈的,但我的奢侈还有节制,即使在英国的时候,钱无数,没人管,买东西的时候还要选个性价比高的呢,她倒好,你猜她跟我说什么?‘性价比高的东西都是垃圾’,把我气得”
我大笑,活灵活现的陈白露的语气。
“什么都要买最贵的,只想现在,不想以后,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似的。”
“你别管她。她能花就能挣。”
“所以我才要你帮我拿些东西出来。我不想让她过得太委屈。”
6
那天陈言和陈白露陪我们走出小区,小区通往三环要经过一条路灯很暗的胡同,陈白露掉了队,蹲在一辆车旁边,歪着头往车底看。
“看什么呢?”
“那儿有只小狗。”
我蹲下去,车底果然有一只比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黄色小狗,盘成一小坨肉球,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死了?”我有点儿害怕。
“没有,刚才尾巴尖儿还动呢。”陈白露说。小狗很配合地晃了晃尾巴,眼睛依然闭着。
“宝宝,出来。”陈白露拍拍手。
陈言拉她:“人家睡觉呢,别捣乱。”
“不行,一会儿有人开车,它就要成肉饼了。”陈白露又拍手,但小狗毫无反应。她跪在地上,伸手想要把小狗抓出来,但胳膊不够长,转头可怜巴巴地朝陈言眨眼睛。
陈言没辙,趴在地上把小狗抱出来。很奇怪,它不叫也不跑,在陈言的手心里,眼睛半睁半闭,尾巴间或一摇。我们围过去看,才发现它哪里是什么肉球,分明瘦得连肋骨都要戳出来;毛一绺一绺地黏在一起,黄色,也许是白色。这是一只流浪狗,看个头,应该刚断奶不久。
第30章 故事篇:2010 年春 (9)()
“小可怜。”陈白露接过来,“准是太冷了,在车底下取暖呢。”
“脏死了。”有人说。
陈白露把小狗抱在怀里,白衬衫被小狗的尾巴尖扫上了一道泥水。
“带回家嘛。”她对陈言说。
“养你都困难。”
“我从今天开始不吃饭了,只喝水。”
“人家在马路上生活得挺好。”
“好什么,吃垃圾,睡车底,它才这么小,这样下去活不了多久。”
“咱家太小了。”
“地方再小,总算是个家。”
“你能保证每天都有时间遛它?不会一个星期后就没耐心了?”
“我能我能。”陈白露直点头:“我保证。ipromise。jevouspromets。”
第二天,他们带小狗去打疫苗,刚从诊所里走出来,小狗就被一辆逆行的摩托车撞得横飞到绿化带里。
我又一次见到小狗,它躺在诊所的绒垫上,浑身包着纱布,像个微型的木乃伊;小脑袋枕着陈白露的手腕,嗓子里发出轻微的呼噜声。
“真可怜,疼也说不出。”
我安慰陈白露:“它在说呢,只是你听不懂。”我看着那坨小小的东西,它已经不是昨天那副脏兮兮的模样,毛色雪白,乖巧文静。
“你说,人真的有命运吗?”
“有吧—”我糊里糊涂地答了一句。
“我也这么想,所以狗狗也有。”陈白露搔着小狗头顶的毛,“它的命真苦,本来以为再也不用受苦,没想到只跟我享了一天的福。”
“它还小呢,还有好多年好多年可活。这一次把所有的劫数都经历完,从今以后只剩下平安了。”
“要是它挺不过去呢?它的四肢都断了。”
“内脏有伤到吗?”
“没有,只是伤筋动骨。”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伤筋动骨再痛苦,也能挺过去。”
我并不是随口安慰她。出院后,小狗果然展示出了令人惊讶的求生能力,它很快痊愈了,并且在陈白露和陈言的照料下变得圆滚滚,跟在陈白露身后,好像一只肥硕的小熊猫—只是一条后腿有些跛,小跑的时候没有异样,但跑得快了,还是能看出曾经受过重伤。
7陈言要我偷的是一对金镯子,是他出生时他爸爸妈妈托一个金匠打的,上面精细地雕着一只小兔子,肥肥的腿,长长的耳朵,眼睛是两颗红宝石碎粒。陈言属兔。这镯子他一直戴到了三岁。
我当时问他,可变卖的东西那么多,你的红酒呢,你的手表呢,什么都比这对镯子值钱,而且都不如它珍贵。
“怎么能卖你父母为你出生准备的礼物?”
“他们都不要我了,我留着镯子有什么用?”
我没有再劝他,因为我打定了主意要替他留下这东西。如果我再劝下去,他会假装答应却派别的朋友去偷,这对镯子就不知道被卖到哪个典当行里了。
我去了他家从前的大房子,是他妈妈住在那儿,我直接告诉她陈言要镯子,她就取了一个小木盒给我,没有多问。
粗心的母亲。她甚至不对这奇怪的要求起疑心。
我带着那只木盒回了家,从自己的生活费里拿了三万元给陈言,说是卖镯子的钱。那对镯子被我锁进了保险柜里,和我妈给我的珠宝放在一起。
第31章 故事篇:2010 年夏()
钱是困扰陈言和陈白露的噩梦。
命运真是滑稽得很。陈言本来是有运通黑卡的人,陈白露本来是公主一样的千金小姐,结果一个出于自立的决心,一个出于际遇的捉弄,偏偏变成了最缺钱的人。如果说我和我的朋友们的经历曾经教会了我什么,那就是爱情也许可有可无,但钱是越多越好的。
2010年秋天来得很晚。9月中旬的一天,气温甚至到了三十七度。
我终日窝在家里不肯出去,买了几十斤咖啡豆,不为了喝,只是磨着玩。
一边看着电影,我能咯吱咯吱地磨上一整夜。
天亮才睡。
后来我在一本古人的笔记中看到,古时候的寡妇为了打发漫漫长夜,都是吹了灯后在地板上撒一袋绿豆,再一颗一颗地捡起来。不知道为什么,我读这一段书的时候,脑子里全是磨咖啡豆的声音。
那个燥热的秋天,朋友们源源不绝地收到我的咖啡粉。
有一天早上我刚睡下不久,也许六点钟,也许七点钟,接到了陈白露的电话。
“起床了没有?我们去你家打牌好不好?”
“这个时间打牌?”我艰难地说。
那边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里带了些难为情:“我们想去你家吹一会儿空调。空调坏了。”
“找工人修啊。”
“问过了,要六百。”
“六”
“夏天快结束了,能省一点儿就省一点儿吧。”
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我赶紧起床,开冰箱,家里能喝的东西竟然只有咖啡。叫楼下的超市送酸梅汤,还有最冰的西瓜和一大包冰块。
我接过东西,付了钱,又想起连吃的也没有,又麻烦老板跑一趟,送了米酒和汤圆。
一切备齐,我靠着冰箱门看房间里到处撒落着的咖啡粉,一叠不记得是要拿去洗、还是刚洗好的衣服,纸篓里垒着的餐盒—差点儿落泪。
不只是陈白露那样的人有资格伤春悲秋,无人知道我也是有伤心事的。
第32章 故事篇:2010 年秋 (1)()
1
后来我病得很厉害。整整一个秋天我都在生病。
这终于让我的爸爸和妈妈想起了被丢在北京的独生女儿。国泰民安,他们很少担心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已经把北京当成家乡—可是有什么用?父母远在千里之外的广州,北京算是家吗?
不只陈白露和陈言那样的人生会感到孤单。
何况他们还有爱情。
我的爸爸妈妈赶到的时候,我已经躺在床上昏睡了一天。快餐盒早就没心情扔进纸篓,在地板上堆成山。他们带我去医院,把我里里外外检查了一遍,一切正常。问哪里不舒服,我也说不上,只是懒,只是想睡。
我妈舒了口气:“原来没有生病。”
有的,有的。我在心里放声大哭。
2
爸爸妈妈很快走了,他们很忙。大房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甚至想养匹马。
哪里有马养。只能振作起来,穿上雪地靴,长围巾遮脸走出去。
我这副打扮去聚会,女孩们指着我刻薄地大笑。她们还穿着丝袜,或者裸着脚踝,只有我活像一峰骆驼。
而路上的落叶已经软绵绵地堆得很厚,树枝都秃了。今天的北风甚至吹折了咖啡馆外面的阳伞。
是我太真,还是她们太假?
酒肉依旧流水地上着,又流水着撤下去;无聊的话题、陈腐或新的八卦一轮轮地碾过。
我打哈欠,还不如回去睡觉。
但那天晚上我试探自己的意志:十一点之前不准上床。
算是半失败了。九点半,我已浑身无力,扯了条毯子滚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想心事。
很惊讶地发现天花板上有了一道裂缝。无论如何,这房子也不该有质量问题的,也不是顶层要经风历雨,怎么会凭空裂开?
也许就是会凭空裂开的,就像什么都有寿命一样。神龟虽寿,犹有竟时。
只要塌不下来就好。我想。
就算屋顶塌了,天也塌不下来。我翻了个身,觉得那一瞬间的忧虑实在多余。
然后有人敲门,陈言的短信同时进来:我在门外。
光着脚开了门,见陈言拎着一瓶酒站在那儿。
“什么酒?”我接过来。如今我对一切能使神经兴奋的东西都很感兴趣。
我的朋友陈白露小姐其实只是一瓶普通的酒,街角的烟酒店里能买得到的。我连开瓶的兴趣都没有,咚地立在桌子上,又裹着毯子躺下。
“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陈言边四下寻找着什么边说。
我指给他放开瓶器的地方。“像什么?”
“清朝的大烟鬼。”他边开瓶边说:“就差在你脑边儿点盏烟灯。你到底怎么了?我才不信你生病了呢。”他坐在对面看着我。
我不开口,从他手里接过酒瓶,对着瓶口喝了一阵。又酸又涩,毫无回味。我信了陈白露说的,一旦见过第一名的东西,就无法接受第二名。由奢入俭难,贪婪是人性的通病。
好在我没有她那样的命。我的父母供得起我喝一辈子白马庄。
我虽宽慰了些,但酒涌上来,眼圈反而红了。
“你”我一开口,眼泪就决了堤,毫无骨气地直滚到下巴,一串又一串。
酒突突地顶着太阳穴,我感到额角直跳,却说不下去了。
说什么?说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说我等了你这么多年?
说出口容易,反正已经堵到了喉咙口,只要意念稍稍一松。
然而之后呢?他要怎么回答,我又要如何收场?
我收不了场。
只有大哭。
只有大哭。
毯子捂着脸,我在沙发上缩成一团。
他并没有来抚慰我,也没问为什么。他一直坐在那儿,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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