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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上河图密码(1-5册):隐藏在千古名画中的阴谋与杀局-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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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周大哥开解。惭愧,这一向我心神虚弱,常生出些无益烦恼。”
“这是难免,即便圣贤,落到你的处境,也会生出万般感慨。你至今仍没被这些繁难压倒,已经极为难得。眼下暂时没有其他更好的出路,明天你不如先去见见谷坤,看看他是否和汪石以及左藏库飞钱有关。不过,暂时不要跟他直接提到假钱,我从太府寺这边去探一探你上回那一万贯钱的事情。”
邱菡见柳碧拂面色蜡黄,额头滚下大颗大颗汗珠。正要问,却见柳碧拂忽然捂住肚子,弯下了腰,蹲到地上,呻吟起来。
她忙起身过去,扶住柳碧拂,连声问她怎么了。柳碧拂却拧紧了眉毛,摇头不答。邱菡慌得手足无措,忙跑到门边,用力拍着门板,大声朝外边叫唤求救。叫了半天,外面都没响应。一回头,却见柳碧拂捂着肚子,艰难挪到马桶边,吃力坐了下来。这里离油灯远,看不清她面色,只见她捂着肚子,全身不住抽搐,紧咬着牙关,发出一阵阵痛吟。
邱菡顿时惊住:难道小产了?她忙跑到柳碧拂身边,伸手要扶,柳碧拂却一把将她推开。邱菡没防备,摔倒在地,她又惊慌,又错愕,望着柳碧拂,浑身惊住。柳碧拂身子不住剧颤,痛吟之声忽然变作一声撕心痛叫,随后将头埋在膝盖上,低声哭起来。良久,才渐渐变作抽泣。
邱菡忙爬起来,小心走到她身边。柳碧拂抬起头望了邱菡一眼,昏暗灯影下,那目光既倦怠,又凄然,其中更有一丝剧痛之后的释然。
邱菡忙伸手扶起她,柳碧拂双脚似乎已经软掉,根本站不住,邱菡用力搀住她,费尽全身力气,才将她扶到床边。柳碧拂身子一软,瘫倒在床上,再不动弹。邱菡忙用手帕替她擦掉额头汗水,又倒了杯水,喂她喝了两口。
柳碧拂像死了一般,昏昏睡去。半晌,邱菡才轻手轻脚端着油灯,小心走到马桶边,一照之下,身子猛地一颤,忍不住惊呼一声,险些将油灯摔掉:血污之中,一块尚未成形的胎团。
孙献又到龙柳茶坊去见黄胖三人。到那里时,三人又未到。孙献不由得笑起来,这三人看来真是为这事上心了,居然又没赶着来贪图早饭。他便喝着茶慢慢等着。快到中午时,管杆儿才荡着两条细腿,从东边快步走了过来。“快!茶!”他进来一坐下便高声唤伙计,随后大声喘着气,“可累死我啦!昨天一晚,今天一上午,这舌头都快说碎了。”“哦?可有什么收获?”“先慢着,等我喝口茶,一上午连一粒饭渣都没舔过。”
孙献忙要了十个麦糕,伙计端茶上来后,管杆儿顾不得烫,连声嘘着啜了几口。麦饼也随即端了上来,他一口气连吞了五个,这才抹了抹嘴,坐直身子,道:“既然那姓汪的没有雇车走,那只有雇船。昨天傍晚从你那里出来后,我忙赶到汴河这边。若是雇船走,晚上自然更隐秘,我就挨个打问那些夜航船,一遍问下来,都说姓汪的并没有雇过夜船。那就该是早船或午船,今早天没亮我就爬起来,赶出城,先问了那些早船,没有。又等着问遍了午船,仍然没有。那姓汪的看来没有雇船。”
“未必,京城四条河,他或许走了其他河路。”“五丈河、蔡河和金水河,三条河道都小,货船倒是有一些,客船极少,他若是要逃,一定选汴河,下游往东看来没有,上游往西京也是热闹去处,我下午再去那里问问。不过,孙哥儿,我倒是越来越疑心一件事。”
“什么?”“姓汪的没逃走。”“他一直躲在京城?”
“我听人说,他何止卷了十万贯?这姓汪的又从太府寺贷了百万贯。百万贯是个什么数目?若是铜钱,得十纲、一百只大货船才运得走。”
“年年闹钱荒,官中哪里肯给他铜钱?我已经问过,那一百万贯里,十万贯是五千两金子,另十万贯是五万两银铤,剩下八十万贯全都是便钱钞。”
“五千两金子?一斤十六两,也得三百多斤!得个壮汉才搬得动。五十两一块,得有麦糕这般大小吧?一百块,连这张桌子都摆不下!更不用说五万两银子!天老爷咯,这些金银堆在一起,得把眼珠子闪瞎!”管杆儿险些没兜住口水。
“哪里有金银?”皮二忽然走了进来。“我们在算那姓汪的究竟有多少钱。皮二,你听说他卷走了太府寺百万贯这件事没有?”管杆儿忙问。“怎么没听说?昨晚我还跟我娘算一百万贯钱垒起来有多高,我娘听了,老下巴险些脱臼。”“我才想了想那些金银,这腮帮子已经要酸脱了。五万两银子,得三千斤,一百两一锭,有五百锭!”“他娘的孤拐,只给我十锭就够了。”皮二连吞了两个麦糕,边嚼边恨骂道。
“先莫想这些……”孙献忽然想到一条查找汪石踪迹的路子,暗藏在心里,转而问道,“皮二哥,你查问到了么?”
“昨天我把话传出去,今早才收到回话,那些夜里上街卖茶的小厮里头,最晚见到姓汪的,是在朱雀门外的夜市,那是二月初三还是初四这两天。”
“我问到的比你还晚些。”黄胖走了进来,一屁股坐下,也喘着粗气,抹着汗珠。
“哦?黄大哥也来了,你问到的是哪天?”孙献忙问。“二月初八。”
“是在哪里?”“南薰门外一家小妓馆,叫做偎香院。昨晚我专门跑过去查问,那家的厨娘是个寡妇,床冷了好些年,昨晚我替她暖了暖,呵呵。”“我估计那厨娘至少得六十岁,牙都没了。”皮二嘲道。“哪里有那么老?今年才满四十九。”“快说正事!”孙献忙又止住。
“她说姓汪的那天天黑了才去,歇了一晚,竟给了那妓女五十两银子。她家从没遇见过这等豪富人,尽着法子要多留两天。姓汪的却说有事,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出门往南走了。”
“也就是二月初九?之后便再没人见过姓汪的?”“我问到的,这是最晚一天。”“那好,别的咱们就先不去管它,就从这天入手,查清楚那天他去了哪里、究竟办了什么事。”孙献心里敞亮了不少,笑着道,“咱们中午去痛快喝顿酒,犒劳三位大哥!”
第113章 银谷园 金明池(。com)
极天下之困,而其心能不累,其行能不移,患至而不伤其身,事起而不疑其变者,盖有以处之也。
——王安石
冯赛赶到谷家银铺,店里管家却说谷坤去了西郊园子里,冯赛只得又驱马向西郊赶去。
谷坤的园子离秦广河的慈园不远,占地还要大一些,他因姓谷,就照着西晋巨富石崇的金谷园,将自己的园子起名叫银谷园。与慈园的野逸不同,银谷园大树大石,高阁广台,另具一番豪阔气象。
看门的仆役认得冯赛,忙笑着恭迎:“冯相公,我家相公正在浩风轩宴客,这边请。”
冯赛随着那仆人穿过迎门几丈高、数十步宽的太湖石阵,绕过一片高大枫林,刚走近园子西边的月门,便已听到许多人说笑吹弹之声。抬头见浩风轩矗立于一片清碧的池水边,是一幢三层大房,第三层只盖了半间房,另一半只有木柱和瓦顶,三面都空敞着,用来赏观河景。三楼敞台上有些人影走动,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
楼下有仆人见到冯赛,一个忙笑迎上来,请冯赛上楼,另一个快步上去通报。冯赛心里有些不自在,缓步走了进去。才上到三楼,已经听见谷坤爽朗声音:“冯二哥!”谷坤身材魁梧,眉眼雄阔,和冯赛年纪相仿。他迎到楼口,一把握住冯赛的手,力道极猛:“今天我要重重罚你!有了事情,为何不来找我?我派了几个人到处找你,都不知你躲到哪里去了。你这心上从来没把兄弟我当作朋友!”
冯赛见他爽朗如旧,一时不知该如何对答,只尽力笑了笑:“多谢谷兄……”
“你那事如何了?我听着连老秦和黄三娘都牵扯进去了?”“眼下还在寻办法。”“有什么要我跑腿出力的,你若不告诉我,今后我见你一回就要唾你一回!走,先去喝几盅!”冯赛听他这么说,越发有些不知所措,难道自己错怪谷坤了?他扭头朝敞台上望去,两张黑漆大方桌并在一处,上面堆满了菜肴盘盏,四周散坐着十几个人,有官员、富商、文士,还有七八个妓女,这些人中,除了两三个,冯赛都认得,他们全都望向这边,眼神不似常日。
“谷兄,我手头事情急,不能久留。今天来,是向你打问一件事。”“哦?好!我们去那房里说……”谷坤揽着冯赛走进旁边的房间中,“什么事?”
“是关于冯宝。我听说他在你这里做过一桩生意。”“嗯,月初的时候,他揽到一个浙西来的古器商,那人头次来京城,有些古器要发卖,冯三弟就引介给了我。”“那生意做成了?”“嗯。生意不大,总共也就几百贯。”
“他有没有做什么不妥的事情?”冯赛望着谷坤的眼睛。“不妥?他能有什么不妥?哪怕有,到我这里,便是我自家的弟弟,我还能不管不骂他?”“真的没有不妥?”“冯二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嗯……他这几天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我隐约听人说,他做了些不妥的事。”
“严重吗?”
“不轻。”“那天做完那桩买卖后,我也再没见过他。我让手底下的人也去找找看。”
“多谢。还有,你认得汪石吗?”“那个大粮商?听是听说过许多回,但从未见过面。”“好。那我就先告辞了。”“那我就不强留你了。记着,有事一定别瞒我!”“嗯。”
冯赛告辞出来,长吁了口气。和其他人不同,谷坤算是好友,心里存了猜疑,再见时,自己竟也像做贼一般心虚。但回想谷坤方才的言语神情,和往常比,并没有异样。不论是问到冯宝的事,还是汪石,都看不出他有什么隐藏。是我这些天来心神不宁,眼力大大衰退,还是谷坤销假钱只是谣传,他并没有做过这些事?他若没造过假钱,那冯宝与他的那桩买卖便没有什么可疑了。至于汪石和左藏库飞钱的事,那就更不好说了。冯赛宁愿自己错怪了谷坤,即便他和这些事有什么关联,若找不见汪石,又没有丝毫证据,谷坤装作不知,也没有任何办法。
那么,汪石眼下究竟在哪里?邱菡母女和碧拂又在哪里?冯赛望着一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各个都言笑自若,相形之下,觉着自己像只被蒙住眼的丧家之犬一般,到处乱寻乱撞。哪怕初来京城时,他都没有这般无望、无助过。生平第一回觉得,自己恐怕真的走到了绝路。
但只要一天找不见邱菡母女和碧拂,就一刻都不能停。哪怕真已走到绝路,也得硬着心走下去。昨晚乌鹭禅师也对他说,莫去想有路无路,这世间万事万物因果相连,蛛网一般,心若陷溺,就如蚊虫被蛛网粘住,越挣扎越没有出路。只有将心跳开,才能看清这藏于乱象之中的因果。
道理他早已知道,只是满怀焦忧,心神始终难宁,莫说网,连一根丝都捉不住。
他胸中闷堵,却无从释怀。经过金明池时,不由得停住马,下来走到岸边驻足静望。金明池当年是为演习水军而开凿,周回有九里多,每年新科进士发榜,要在这里设琼林宴。遇到节庆,御驾亲临,来这里观水上争标,赏水戏水舞、歌乐杂剧,满城人都来争观。去年中秋,冯赛还雇了只船,带着一家人来这里看水戏争标。莫说玲儿和珑儿,连邱菡和碧拂都有了兴头。平素两人始终冷淡淡,多一句话都不肯说,出来时,两人还是那样。到了这里,正赶上京城有名的李外宁演水傀儡,两人都被逗笑,彼此还多说了两句话。冯赛当时瞧着,心里大感快慰。
然而今天,这里并没有几个人,岸边只泊着三两只船,四下里冷冷清清,只见苍水映天、青柳拂岸,一阵凉风吹来,更增孤寂之情。念及妻女,冯赛心里一阵凄楚,呆望着水面,越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正在失神,旁边忽然传来一个女孩儿的哭声。扭头一看,是旁边一只船上一对父女,那女孩儿和珑儿一般大小,不知为何哭闹起来,那船夫父亲将她抱起来哄逗了一阵,女孩儿忽又笑了起来。
冯赛看到,心里一酸,眼中一热,险些落泪,忙转身牵马离开了那里,垂着头闷走了半里多路,心绪才渐渐平复。
这时,他已走到金明池东头,抬眼看到岸边泊着几只船,不由得又想起那个疑问:正月间汪石救了京城的粮荒和绢荒,他的那些粮绢是从哪里来的?
他心中猛击两掌,驱散愁绪,凝神细想起来。十一月,汪石从陕西买到五万贯便钱公据,到京城兑到十万贯盐钞茶引。元月,便有了十万石粮、八万匹绢。其间只有一个多月。若是赶去东南,即便能收买到这么多粮绢,就算方腊没有侵扰水路,要运到京城至少也得一个多月,显然来不及。
对了,他运来的是麦子和北绢,那一定是河北、山东一路,这一路麦子种得最多,河北又盛产绢,有“北绢衣被天下”之称。去那里路程要近得多,水路也没有受到战乱侵袭。之前怎么没有想到?
这么说,他应该是带着那十万贯盐钞茶引,去了山东、河北。他一个人恐怕应付不过来,必是和那几个同伙分头前往。钞引带到那边,替商人们省下了许多路程,自然能卖更高的价,而当地的粮绢价钱则要低许多,麦子当时尚未涨价,一斗恐怕只有七八十文,绢也差不多。这一高一低,十万贯钞引差不多便能换到十万石麦子和八万匹绢。
这么多粮绢运到京城后,屯在了哪里?
河北、山东一路的粮绢,都是由五丈河运来。汪石屯放粮绢的库院应该在五丈河沿岸。找到那库院,也许能查出些线索来。眼下若一家一家去问,耗时费力,得想个办法。那么多粮绢,运到后自然是要雇人搬运。
冯赛想到了崔豪。
崔豪、耿五、刘八三人躺在那间破屋的破炕上,正在呼呼大睡。他们每个人身子下面,都铺着蜀锦褥子,上面各盖着一床簇新的苏绣缎被。崔豪和耿五各枕着一只销金绣枕,刘八则是一只象牙镶银的凉枕。这个天,厚被子盖不住,三人都在睡梦里将被子蹬到了一边,露出身上雪白的细绢凉衫。锦褥、缎被、绢衫,被破土炕、脏土墙一衬,显得十分刺眼。
这些东西是三人昨晚才得的,从城郊一座园子里。这几天,崔豪去向力夫们打问冯赛妻女的下落,那些力夫都有些厌烦了,只看在崔豪的面上,勉强敷衍几句。崔豪先还有些着恼,但回头一想,这些弟兄们天天得为填饱肚皮奔命,若是崔豪自己的事,倒还好说。冯赛于他们只是个全然无关的人,哪有闲心气力天天白帮忙的?何况过了这些时日,哪里去找?连崔豪自己和耿五、刘八都有些泄气。
不过崔豪又想,若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日后怎么号令一班兄弟做大事?何况再三答应了冯赛,这个信字最要紧,一定得守住。这样,才能在兄弟们中间立些威望。
若要这些力夫卖力,得先让他们把肚子填饱,这就要钱。崔豪想起了在吴蒙别宅里生出的念头,不如把两件事合成一件来做。不过先从哪里开始?他仔细想了想,城西郊贵臣豪家的园子最多,那些园子一个比一个大,那些人又并不是天天住在那里,下手要便当些。于是他和耿五、刘八便去西郊转了两天,最终选中了金水河边的童太师园。
这是枢密院童贯的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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