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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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的。而且，大哥，你能不能不要每次都说相同的话？
　　四哥是母后的宠儿，只要他一到正宁宫，到处都会是欢声笑语，连奴才们的日子都会好过起来。四哥很聪明的，有着许多怪点子，他会把母后精心培养的几十盆兰花弄得一团糟，可母后也只是笑嘻嘻的什么也不说。他总是叫我“笨丫头！”因为我总是呆呆的看着他在后宫里大声笑闹。可我总是不明白，为什么拥有那么多宠爱的四哥，却总想着要往宫外跑呢？那个他口中的“江湖”，真的有那么好吗？他经常大半年的不回宫，母后也由着他的性子，却总叫人暗中保护他。后来四哥自己开府立阁了，我都几乎看不见他，母后很想念他，他却越来越少进宫请安。
　　原来，我那么向往却得不到的东西，四哥他根本不稀罕！
　　在我生下以后，皇宫里就没有孩子出生了。我一直很寂寞，没有人跟我玩，我就自己蹲在地上对蚂蚁说话。我很羡慕蚂蚁的，有那么多的伙伴生活在一起，这个后宫里虽然有许多人，但都好像是影子一样陌生，我除了父皇、母后和两个哥哥，几乎谁也不认识。我知道我应该还有一个二哥，可是六岁以前，我都没有见过他。
　　终于有一天，当我正对着蚂蚁念念叨叨时，我看到一只美丽的小鸟出现在我的面前。翠绿色的羽毛，红色的头冠，嫩黄的小嘴。
　　“好漂亮的小鸟！”我叫了起来，这才看见那只小鸟是站在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上的。是个比四哥大几岁的男孩子，虽然他弯弯的眼睛里藏着笑意，但我还是有些害怕。
　　“你是谁？”我怯怯的往后退了一步。
　　“雪儿喜欢小鸟吗？”他没有回答我的话，但是却能叫出我的名字。
　　“喜欢！”我看了眼小鸟，它好乖，在手掌上走来走去，却不飞走，“不过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他见我鍥而不舍的追问，居然真的笑了起来，“雪儿很聪明，很厉害嘛！”
　　从来没有人夸奖过我，我听见自己的心“咚”的跳了一下，竟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他拉起我的手，把小鸟放到我的手掌里，“雪儿，我把骊歌送给你。”
　　“它叫骊歌？”我扬起脸，很好听的名字！
　　“是的！”他拿过我另一只手，在上面一笔一画的写着，然后认真的对我说，“就是这两个字，明白了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了，红着脸点了点头，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不识字。
　　突然有个老太监慌慌张张的走进院子，一把拉起男孩道，“二殿下，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快跟奴才回去！”
　　两个人匆匆的就走了，我才知道，他就是我素未蒙面的二哥。
　　骊歌真的是很乖，它会在我手心上轻轻的啄，我被啄的痒了，忍不住就笑起来。管教嬷嬷说要找个笼子把骊歌关在里面，我不愿意，我想骊歌肯定也不愿意的。
　　半个月后的一天，风雨大作，我心神不宁了整整一个晚上。早晨开窗的时候，管教嬷嬷看见骊歌躺在窗台上，像一堆乱糟糟的破棉絮。
　　我把骊歌葬在了院子里的那颗榆树的下面。然后我做出了有生以来最大胆的一件事：我在父皇下朝的必经之路上等着他，然后我冲上去拦住了软轿，大声的跟父皇说，我要跟哥哥们一起去上书房读书。
　　父皇很是吃惊，他想了很久，才点头道，“雪儿也到了读书的年龄了！”
　　在上书房读书的那几年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
　　大哥政务繁忙，并不能天天按时来读书，四哥性子野，总也见不到他人，但这正中了我的下怀！因为我每天就可以单独与二哥呆在一起了。
　　二哥是天底下最有学问的人，他随口吟出的诗句连老师都大加称赞，他写的字画的画比父皇收藏的那些古董都要好看。二哥看过那么多的书，所以他会把书里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我听了“咯咯”的笑，二哥就会刮我的鼻子，说“雪儿笑起来的样子真可爱！”
　　父皇也很器重二哥，遇到重要的国宴，就会叫二哥去露上一手，二哥因而得了许多赏赐。他总是挑出里面好看好玩的物件送给我，我床边的那个博古架上也渐渐放满了东西。
　　有一天正宁宫突然来人叫我去见母后，我很兴奋，因为母后几乎没有主动叫过我。可是当我看到母后的时候，她那张一向端庄而美丽的脸却是死死的板着的。
　　母后狠狠的教训了我，她说我不应该跟二哥走的近，说二哥居心叵测，说他出身低微……还有许许多多的坏话，然后她命令我不许再去上书房念书了。
　　那天回到寝宫后，我一个人面对着摆放的满满的博古架，默默的流了一夜的泪。后来的三天里，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却找来质地最好的丝绸，将二哥送我的每一个小玩意儿擦拭的干干净净，全部擦完了，我就再从头擦起。宫女们都以为我傻了，不愿意走近我，也不敢去说给母后听。
　　直到第四天的晚上，我靠在博古架上睡着了，却被人摇醒。是二哥，他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偷偷潜进了我的寝宫，那天我才发现，原来二哥的眼睛也会有那么多的痛苦。
　　二哥向我保证，只要我乖乖的吃饭睡觉，他会经常这样来看我，我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这样的相处更好，连老师都不在跟前，我们就更能肆无忌惮的说悄悄话了。二哥没有食言，他隔三岔五的会带了礼物来看我，陪我说话，我一直想着，如果这样的日子可以永恒的话，我对人生将不再有任何要求。
　　那几年的日子里，我每天快活的像只小麻雀，以至于当大哥坠马身亡的消息传来后，我竟然是没有什么反应的。
　　我在人群中假装哭丧着脸，看着母后一次一次的哭的晕厥过去，看着父皇背过身去悄悄的抹去眼角的泪珠，心里却想着，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他们可会有一些伤心？
　　大哥的死毕竟是震动朝野的大事。四哥被母后急召了回来，二哥也越来越忙，到后来的一年多时间里，他再也没有来看过我。
　　我知道二哥一定在做很重要的事，所以我不怪他抽不出时间来看我。但是我还是忍不住去悄悄打听二哥的消息。
　　宫里人都在传说，二哥要当太子了！我很为二哥高兴，他那么厉害的一个人，应该得到最好的！而我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等到二哥当了皇上，我是不是就可以成为一名真正的公主了？
　　于是我更加用心的探听朝中的事情，才知道原来二哥与四哥争斗的很凶，所谓的亲情在权势面前，根本脆弱的不堪一击。尽管四哥才是我的亲哥哥，但我很清楚，我的心是向着二哥的。
　　宫里越来越乱，还新来了一个叫慕容樱的娘娘，刚进宫就被封为皇贵妃。我没有见过她，但是听宫女们说，她长得像仙女一样美丽，是丞相把她献给皇上的。不过也有人说，其实是二哥决定把她送入宫的。
　　我不明白二哥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是我知道不管二哥做什么，我都是站在他那边的。
　　淑妃死了，听说死的很蹊跷。我心里也有些害怕，但我知道，这是非常时期，一定会有千奇百怪的事情出现，而我只要等着二哥的好消息就行了。
　　所以当父皇把母后关起来的时候，我除了吃惊之外，竟有些隐隐的窃喜。因为这说明父皇是属意二哥继承皇位的。
　　我不止一次的梦见二哥登基的场面，他穿着明黄锦缎的九龙帝服，戴着镶嵌了十二颗打东珠的紫金冠，站在紫微殿最高的台阶上，接受百官的朝拜。然后二哥向我伸出手来，“雪儿，你将是陈国最尊贵的公主！”在梦里，我开心的笑出了眼泪；等我醒来时，枕头的一侧分明是湿的，夜夜如此。
　　母后很快去世了，听说是被赐自尽的。我来不及悲伤什么，父皇突然就跟着病倒了。然后我被叫到了景仁宫。在那里，父皇告诉我说要让我去黎国和亲。
　　虽然我心里很惶恐，但我不愿意也不可能违抗父皇的旨意。听说黎国是非常强大的邻国，历史上常与我国有领土之争。那么如果我嫁过去，可以为二哥的江山换来几十年的和平，那么，我愿意去。
　　我在景仁宫日夜照顾着父皇，可能是母后的猝死终于让我感觉到了亲人离去的痛苦吧，所以我尽可能的多做一些。
　　我从来也没有和父皇单独相处过那么长的时间，所以我忍不住问出了我童年时候的疑问，“为什么我作为唯一的公主，父皇和母后却都不喜欢我。”
　　父皇苍老的脸上写着深深的沉痛。
　　原来，母亲因为生我的时候难产而不喜欢看见我，因为一看见我，她就会想起那两天两夜的痛苦，而且也是我让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所以母后痛恨任何怀孕的嫔妃，她变得不择手段，每一个怀孕的后妃都会莫名其妙的死去或者被打入冷宫。从我之后，后宫再也没有婴孩诞生！
　　而父皇是清楚这一切的，所以他即使不讨厌我，却也从不愿意看到我。在跟我说完这些往事后，父皇跟我说了对不起。因为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当时听了真的很想笑，我因为与我无关的事情忍受了十五年的寂寞，现在才来跟我说对不起？
　　景仁宫里热闹非常，我终于看见了那位传说中美丽的不像话的容娘娘。我吃惊的发现，原来她是非常活泼而不守礼教的女子，我从来也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宫里的女人像她那样肆无忌惮的说话，她有着飞扬跳脱的神情，一颦一笑都让人忍不住想亲近她。
　　可是这样一个可爱的美人，却用一种悲伤而怜惜的眼神看着我，她告诉我说我未来的夫婿是个英俊有为的人物，她关照我要好生休息，才能做一个漂亮的新娘。我在她的眼里看到了真心的关怀，所以尽管她没比我大多少，我也诚挚的唤她一声“母妃娘娘”。
　　有时候我禁不住在想，只有像容娘娘这样明艳温暖的好像太阳一样的女人，才能配的上我的二哥。
　　所以我决定要去告诉容娘娘，我的二哥到底有多好。
　　我从来也没有跟人倾诉过这些，但是我想告诉容娘娘，等我嫁到黎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然而，当我从自己的卧房走到容娘娘与父皇的寝殿时，我听见了三个人说话的声音，父皇、容娘娘、还有四哥！
　　他们以为我睡着了，所以都没有防备，而我听到的话，却让我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他们要害二哥！
　　我恐惧的几乎要昏倒，我不明白，二哥那么好的一个人，他们为什么要想出那么阴险毒辣的法子去害他！
　　不要！不要！！不要！！！
　　我努力的平稳住心神，走回了自己的寝室，我想给二哥报信，可是没有人能帮我做这件事。我每天都在别人的眼皮底下，我甚至出不了景仁宫！
　　直到那天晚上，我看见容娘娘和四哥都不在宫里了，这才偷偷的溜了出去。二哥告诉过我在惠皇贵妃生前居住的棠梨宫里有一条暗道是直通紫微殿的，这个秘密只有我们两个人才知道。我担心来不及通知二哥离开，所以我拼命的跑到棠梨宫，还好没有人发现，我打开暗道，用最快的速度冲了进去。
　　可我还是晚了一步！
　　暗门打开后，我看见四周一片灯火通明，就知道二哥中计了。
　　我不管不顾的就扑到了二哥的身上，然后便是无边无际的痛……
　　所有的人都吓坏了，但是我很高兴，因为我意识到自己救了二哥！
　　我躺在二哥的怀里，看见了二哥为我流下的眼泪。
　　二哥哽咽着说，“雪儿，你这是何苦……”
　　我很想抬手为二哥擦去眼泪，可是我没有力气了。
　　最后的时刻，我看见了容娘娘和四哥，容娘娘泪流满面，而四哥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
　　呵呵，没有想到还有这么多人是关心我的，真的很开心。所以我挣扎着告诉他们二哥与四哥都是雪儿的哥哥。
　　可以死在二哥的怀抱里，我还有什么怨言？
　　我认真的看了二哥一眼，这才满足而平静的闭上了眼睛。
　　这难道不是我最好的结局么？

　　山洞（二）

　　“韩雷，我脸上有疤么？”程羽彤认真的问第一千零一遍。
　　“没有！”韩雷无奈的闭了闭眼，有气无力的回答第一千零一遍。
　　“那就好！”程羽彤满意的在脸上摩挲着，虽然自己的身上有不少烧伤留下的疤痕，但是只要这张千娇百媚的脸还在，那今后的好日子还是有希望的。
　　肚子好饿，并不是没有食物，只是那些兽肉实在是让她吃的几乎要反胃了！程羽彤忍不住捏了捏自己的细腰，唉，越来越瘦了，而且是浑身上下一起瘦，在这样下去她要变芦柴棒了。韩雷说这场风雪至少还要十天才会停，老天，难道她还要受上十天的罪么？就算没有因为得厌食症活活饿死，也可能会被自己身上的污垢给活活臭死！
　　这些天他们只能将雪水烧化了后，胡乱的在脸上抹几把，洗澡根本就是不可能，想想自己大概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洗澡，程羽彤就想尖叫！不管了，无论如何她也要想办法洗个澡。
　　“韩雷你转过去！”
　　“做什么？”韩雷这些日子已经被程羽彤搞得筋疲力尽了，他不能想象怎么这个女人能够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中，面对自己这个随时有可能杀她的仇人，还能够每天抱怨没有水果吃、没有镜子照之类在他看来完全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要洗澡！”程羽彤指了指身边的两个陶罐，里面是已经温热了的雪水。
　　“开什么玩笑！”这怎么洗澡？
　　程羽彤解开包裹住左脚的兽皮——她原本穿着的靴子实在是太单薄，根本无法抵御雪山上的寒冷。用手泼了一些水到自己的脚上，再用一块相对细软的兽皮轻轻的擦拭，“看见没有？这样就可以洗澡了！”
　　她是不是女人啊！韩雷一阵头晕，居然毫不掩饰的在一个男人面前做出洗脚这样不雅的事。韩雷也觉得自己身上脏的难受，他一贯是纤尘不染的人，可是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无法再这种环境下解衣梳洗。
　　“有什么？你的身体我还有哪里没看过？”
　　“喂！那怎么一样！”程羽彤知道他指的是给她换药的事情，可她当时全身被药膏抹的黑糊糊的，估计谁看了也是大倒胃口！
　　“怎么不一样？”韩雷讥嘲的说道。那表情看的程羽彤很想上去痛扁他。
　　“你有完没完？”自己肯定不会是他的对手的，也只好嘴硬。
　　韩雷不屑的看了程羽彤一眼，又走到靠近洞口的大石上坐下，背朝洞里。
　　程羽彤见他配合，连忙用兽皮沾了水，飞快的擦拭着身体其他地方，水冷的很快，但不论如何，她总算是大功告成了。
　　“喂，你也洗一下吧？”不等韩雷回答，程羽彤又捧了水罐走到韩雷身边，手里还拿了一块干的兽皮。
　　韩雷愣愣的看着程羽彤径自将他的长发捧到水罐里，一下一下的搓揉着。
　　“你不要发呆好不好，头往后仰一点啊！”难道让她一直就洗最下面的头发啊！
　　嘴角扯出一抹自嘲，“没想到一夜醒来，竟成了怪物。”她倒没嫌弃他。
　　“嗯？”程羽彤抬起头，“白头发很配你的样子啊，虽然我们有着血海深仇，但是我还是不得不说，你长得不错。”
　　也不知道是不是环境异常的缘故，那些过去不久的混乱与纷争都仿佛有几百年那么遥远，嘴里嚷嚷着“血海深仇，”心里却感觉不到丝毫恨意。
　　“好了！大功告成！”程羽彤伸了个懒腰，“好困啊，反正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跟养猪差不多了，”她朝韩雷做了个鬼脸，“而且是雪山野猪！”
　　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