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白者-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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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自己丝毫的隐私，或许我们在他们的眼里就如同魔鬼一般。所以，失去他们是我们这种人的宿命，是一种必然。”

　　　　沈跃回想起前些年的婚姻生活，确实正如导师所讲的那样。他叹息着说道：“是的。不过我并不后悔，能够成为你的学生是我当年最大的梦想。可惜的是我太过愚笨，当时我应该想到那个人会报复的，可是我为什么就忽略了那个人逃离前的那一丝眼神了呢？我对不起安娜，对不起我的孩子。”

　　　　导师摇头道：“不，你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在你这个年龄的时候，可是远不如你。我们是人，不是上帝，我们都可能犯错。我说了，这一切都是宿命，我们都逃脱不了这样的命运。”他侧身去看沈跃，然后指着自己的脸，道：“你从我的脸上看到了什么？”

　　　　沈跃的眼神闪亮了一下，可是很快就黯淡了下去：“老师，你老了。”导师耸了耸肩，笑道：“对，我老了。这颗星球的氧气让我们从小孩变为中年，随后氧气开始腐蚀我们的肌体，让我们逐渐衰老，在地球的引力下我们的肌肤慢慢松弛下垂。我们最终都会归于尘埃，与这颗星球融为一体。我的妻子当年离家出走后死于车祸，痛苦和愧疚让我失去了智慧，变得愚蠢、昏庸。在那段时间里面，我连续出现错误的判断，让无辜的人身陷牢狱，使得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后来我明白了，爱情、家庭，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讲其实是一种奢侈。”

　　　　导师的过去沈跃是知道的，此时从他那沙哑的声音中沈跃并没有听出冷漠，而是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无奈。导师说得对，或许这就是一种宿命。导师看着沈跃，眼神中出现的是少有的慈祥。他问道：“说说，回去后想做什么？”沈跃朝远处的天空看去，刚才掠过的那群白鸽早已不见踪影，天际边几朵白云飘荡着，让透明洁净的天空多了一丝生气。沈跃的神情显得有些颓丧，眼神中充满着落寞，他叹息着说了一句：“我只想回去好好陪伴自己的母亲，她老了”

　　　　导师微微一笑，道：“这样也好。先回去休息一段时间，到时候你想要回来，或者你在中国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可以随时与我联系。沈，你是一个真正的学者，逃避不了的。”

　　　　沈跃淡淡地道：“现在我只需要一种平静的生活。”导师耸了耸肩，低声嘀咕着说了一句：“你逃避不了的”

　　　　沈跃内心深处的痛苦被康如心的好奇再一次唤醒。眼前长龙一般的车流和马路两侧如织的人流让他仿佛置身于异国他乡的那个都市。在那座都市的地铁里，那个背着背包、身穿冲锋衣的男子，在密集的人群中显得有些不同：他不像其他人那样在焦急地等待着地铁的到来，他的两只手紧紧拉着背包的背带，四处观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他在看周围的人时，嘴角处会露出一丝蔑视，颧骨处的肌肉也在不住颤抖，那是一种诡异的兴奋警察朝他跑去，那个人转身看向沈跃，投给了他一丝怨毒的眼神。还有那场可怕的大火。

第10章　云中桑（2）（）　
沈跃的心脏又一次被刺痛，他在心里痛苦地叹息：那一场大火又何尝不是我生命旅途中一个可怕的激发点？那个激发点就像是魔鬼手上的按钮，瞬间将我推向地狱沈跃回到家里的时候母亲在看电视。母亲见带着满脸倦态的沈跃进了屋，问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看着母亲满头花白的头发，还有她慈祥的脸和关切的眼神，沈跃歉意地说道：“妈，我最近比较忙，可能这段时间回家吃饭的时候不多。”母亲叹息道：“你一个人，又没有人照顾你，我怎么能够放心得下？

　　　　吃饭了没？锅里有你喜欢吃的香菇炖鸡。”沈跃笑道：“太好了。”看着儿子吃得津津有味，母亲在旁边暗自叹息。她问道：“那个康警官结婚没有？我觉得这个姑娘就很不错。”沈跃苦笑着说道：“妈，您是知道的，在美国的时候我失去了妻子和孩子，我的工作性质决定了我这辈子不应该再去谈个人感情。”母亲一下子大声了起来：“那怎么行？！妈都这把年纪了，还等着抱孙子呢。”沈跃最怕母亲提到这件事。当然，他知道母亲完全是出于关心的角度在向自己提及此事。此时，他的内心处于两难之中，只好敷衍着说道：“好吧，等我忙过这段时间再考虑。”

　　　　躺在床上难以入眠，现在他才知道，那场灾难给他造成的伤痛早已根植在自己的灵魂之中，悔恨、痛苦被掩饰成了如今对个人情感的逃避。可是母亲的愿望从美国回来后，沈跃几乎拒绝了所有的聚会、宴请。在美国7年，其间他只回国两次，现在他只想多陪陪自己的母亲。可是现在他才明白，或许母亲需要的并不仅仅是陪伴，更多的是希望他的未来能够拥有幸福的生活。

　　　　沈跃在床上辗转反侧，脑子里面全是与安娜和孩子在一起时的片段，还有那场大火。他强迫自己将脑海中的画面转换到阚四通的车祸现场他再也不能入睡，只得气恼地起床。

　　　　盒子里面的手机已经装上了电话卡，电量也是满满的。他知道，康如心已经在里面存上了她的电话号码。

　　　　“康警官，我们再去一趟分河。”

　　　　离开家门的时候，母亲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态被沈跃看在眼里。他知道母亲想对自己说什么。

　　　　康如心开车上了高速路，她注意到了沈跃满脸的疲态，问道：“沈博士中午没有休息？”

　　　　沈跃的声音里充满着疲惫：“没事。说说你们警方那边已经掌握的情况。”

　　　　康如心道：“我们的人按照你的建议去找了卫生厅的人，目前全省登记在册的心理医生不到50人，而且主要集中在省城。”

　　　　沈跃点头道：“先调查清楚这些人当中究竟有哪些人懂得催眠术。我想，应该不会超过10个人，到时候我们一起去拜访他们。”

　　　　康如心问道：“沈博士也会催眠术吧？”沈跃笑道：“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卫生厅的名单上肯定不会有我的名字。”康如心笑着说道：“我当然不会怀疑你了。如果像你这样的人都成了嫌疑人，这个世界不知道会乱成什么样子了。”沈跃笑道：“那可不一定，这个世界上的高智商犯罪并不少见，那才是最可怕的。”康如心看着他，觉得这个人似乎并不习惯开玩笑。她笑了笑，将车开上通往分河的高速路。这条高速路每天都是车流不断，省城就如同人体的心脏，它周边的高速路就像是大动脉和大静脉，这样的忙碌显示出的是本地区经济的繁荣。

　　　　依然是到了分河后马上折返，开上回省城的高速路。警车很快就进入到那个隧道。开始的时候沈跃有些昏昏欲睡，进入隧道后他忽然提起了精神，吩咐康如心道：“打开警灯，别响警铃，速度慢下来。到了车祸现场后将车停下，设置好警示标识，我想下去仔细看看。”

　　　　正说着，沈跃忽然听到有救护车的警笛声传来，他朝后视镜看了看，却没有发现后方有救护车出现。他问道：“这声音是从什么地方传来的？”

　　　　康如心也看了后视镜一眼，说道：“应该是从对面隧道传来的。刚才我看到隧道的中间有一条疏通通道，只不过是隔开了的。”

　　　　沈跃点头道：“看来对面那条道上发生了车祸。这条高速路的车流量太大了，发生车祸并不奇怪，也许那个策划者也是这样想的。”

　　　　说话之间，康如心已经将警车停了下来，很快就在距离车尾一百多米的地方设置好了警示标识。沈跃坐在驾驶座上，朝前方看去，发现在当时滕大为的视线范围内，是可以看到隧道的出口处的，但隧道外面的情况就变得有些模糊不清了。

　　　　他下了车，慢慢朝前方走去，同时观察隧道顶部的情况。他发现隧道的顶部完好无损，并没有被水渍浸湿过的迹象。一直走出隧道口，眼前一下子变得开阔起来，身旁的车辆不断地呼啸而过，康如心在后面大叫：“喂，你那样很危险！”

　　　　沈跃指了指警车，朝康如心招了招手。康如心急忙收拾起警示标识，开车去到沈跃身旁。沈跃朝对面的高速路看了一眼，道：“对面果然出车祸了。”

　　　　康如心朝他嚷嚷：“快上车，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可是沈跃却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嚷嚷，嘴里念念有词地在说着什么。

　　　　康如心心里恨恨地说道：“真是个疯子！”待沈跃上车后她问道：“有什么发现没有？”沈跃闭着眼睛说道：“没有。我睡会儿，到了叫醒我。”迷迷糊糊中他听到康如心的手机在响，还听到她在接听电话：“我们马上就到了。”沈跃疲惫至极，问了一句：“什么事情？”康如心道：“龙总队在办公室等你。”沈跃嘀咕了一句：“哦。”

　　　　康如心正准备说什么，却听到他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她看了旁边这人一眼，心里嘀咕道：“这个人还真是与众不同，没事的时候睡不着，有事来了反倒睡得这么踏实。”康如心发现龙华闽的办公室居然破例打开了空调，而且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气味。龙华闽一见到沈跃就说道：“沈博士，有个犯罪嫌疑人麻烦你帮我们鉴别一下，看看他是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沈跃皱了一下眉，说道：“我先看看案卷吧。”这是一起纵火案。犯罪嫌疑人叫陈刚，他老婆是一家国有企业的员工。

　　　　前不久他老婆成了下岗职工中的一员，对这个贫困家庭来讲，这可是一件雪上加霜的大事情。陈刚知道了这件事情后顿时急了，拿着一把菜刀就去威胁工厂的负责人，结果因此被拘留了半个月。从拘留所出来后，陈刚跑到工厂的大门处写了这样一行字：我要烧了这家工厂！

　　　　时隔不久，也就是前几天，这家工厂的材料仓库被一把大火烧得一干二净。警方联想到陈刚曾经写下的那一行字，就理所当然地把他当成犯罪嫌疑人，拘捕了起来。可是警方却拿不到这个人作案的任何证据，也就没有办法对他进行审讯，因为他是一个聋哑人。

　　　　看完案卷后，沈跃顿时犹豫起来。龙华闽理解他的想法和顾虑，说道：“我是警察，追求的是法律的公平公正。你是心理学专家，寻求的是事情的真相。这起纵火案让国家遭受了巨大损失，我们必须要找到纵火者。而且，万一这个陈刚是清白的呢？”

　　　　沈跃想了想，道：“好吧。我看这样，就让康如心协助我。对了，这个人识字吗？”说着，连他自己都笑了：“你看我，他能够在工厂的大门处写字，当然识字了。我真够愚蠢的。”

　　　　龙华闽顿时也笑了，随即严肃地对他说道：“沈博士，你的心有些乱了，这可是干我们这一行的大忌。”

　　　　沈跃的神情也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点头道：“谢谢你的提醒。”他对康如心吩咐了一些一会儿要问询的要点和注意事项，这时候警察已经将陈刚带到了审讯室。

　　　　康如心朝陈刚微笑了一下，将一张纸放到他面前，上边写着几个字：

第11章　云中桑（3）（）　
你别紧张，我们就是随便问你几个问题。陈刚脸上的表情显示出一种明显的恐惧，还有愤怒。他的目光转到了沈跃那里，沈跃温和地朝他笑了笑。康如心将另外一张纸放在了陈刚面前：我们知道了你女人下岗的事情，我们都很同情你。陈刚看着上面的字，忽然哭了。过了一会儿，当陈刚终于平静下来之后，康如心又将下一张纸递到了他面前：工厂的材料仓库被烧毁了，损失很大，接下来可能会有更多的人下岗。

　　　　陈刚的神情有些激动。接下来的纸上：你恨工厂的负责人吗？你想过要去放火烧毁工厂，是吧？材料仓库是不是你放的火？陈刚的脸上露出愤怒的表情，然后嘴角紧闭。康如心将一张张纸放在陈刚的面前，沈跃站在那里一直看着眼前的这个聋哑人，眼神慢慢变得明亮起来。忽然，他从康如心手上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道：你怎么放的火？

　　　　陈刚一直在沉默，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但是他的眼神在这一瞬间变成了惊骇。

　　　　沈跃又将一张纸放在了他的面前：引火用的是汽油？接下来：柴油？

　　　　然后：煤油？沈跃走了出去。龙华闽问道：“怎么样？”沈跃叹息着说道：“是他。引火用的是煤油。”龙华闽也在叹息，看着他说道：“其实我的心里也很不好受。但法律就是法律，真相就是真相啊。你放心吧，我们想办法给他找一位好律师。”沈跃转身离开。他的心情极度不好，此时的他甚至十分痛恨自己：“我为什么要答应他这件事情”

　　　　龙华闽交给了沈跃一份名单，名单上面有9个人的名字，其中一位让沈跃非常感兴趣。这个人叫云中桑，是从日本留学回来的心理学博士，开一家私人性质的心理咨询所。

　　　　沈跃和康如心很快就找到了云中桑。本来最开始的时候沈跃是想一个人单独去的，后来他还是决定带上康如心，他觉得这样可能会减少一些不必要的误会与麻烦。毕竟这其中涉及一起案件，而不是简单的同行之间的拜访。

　　　　云中桑的心理咨询所位于城南，在一栋写字楼里面。城南是省城的开发区，科技园、工业园区都在这一片。沈跃也认为将心理咨询所开在这里是非常合适的，这个片区的从业人员学历普遍较高，更容易接受心理咨询这门现代科学。

　　　　这家咨询所就在一楼的最里面。写字楼的一楼大多为物业办公室、保安室等，将心理咨询所设置在这里可以减少来访者的顾虑，而且不会混杂在楼上的各种公司之中，显得相对比较独立。

　　　　沈跃和康如心到了一楼的里面后，看见一面墙上有几个黑色的大字：云中桑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

　　　　黑色代表着神秘、高雅、悲伤，还有与众不同，大多数心理咨询所的标牌都使用这样的颜色。

　　　　沈跃和康如心进到这家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里面，一位模样姣好、身穿淡蓝色职业装的年轻女子站在前台处微笑着问道：“两位有预约吗？”康如心朝她走过去，亮出警官证，说道：“有一起案件需要你们云博士协助调查，我们来只是想问他几个问题。”一进来，沈跃就注意到旁边不远处有一个小柜，小柜上摆放着一些花花绿绿的宣传广告样的东西。他过去拿起一张来看，只见上边的内容是对云中桑的介绍。他看了一眼后又拿起下一张，上边的内容是关于心理咨询和治疗的简单说明，其中的内容非常简洁、明了：你在工作上有压力吗？

　　　　你的内心焦虑吗？云中桑心理咨询与治疗中心可以解决你所有的问题。

　　　　沈跃点了点头，然后又去看下一张，顿时皱眉，禁不住就笑了起来。

　　　　眼前这张宣传页上印着几个红色的大字：催眠，可以让你知道自己的前世今生！

　　　　年轻女子看了看康如心手上的警官证，拿起旁边的话筒：“云博士，有两位警察要见你，说是要请你协助调查一起案件。好，我知道了。”

　　　　不多一会儿，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出现在沈跃和康如心面前。这是一个模样普通的男人，白色短袖衬衣，黑色的长裤。他满脸堆着笑容迎了过来：“二位警官请去我办公室坐坐吧。”

　　　　康如心正准备介绍沈跃：“这位是”她话还没说完，沈跃却已经微笑着问云中桑：“云博士，现在没有来访者？”

　　　　云中桑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上午的来访者不多，主要是中午和晚上。”

　　　　沈跃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