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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时花开-第1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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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珠点点头,说了声‘知道了’,随后又用打量的眼神盯着赵琳使劲看,那赵琳静了静,终于有些受不了瑞珠有些皈依的目光,忍不住低首问:“王爷可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没有……”瑞珠摸着下巴,慢吞吞的嘟囔了一句,又望了赵琳半晌,瑞珠终于开口道:
“我问你件事,你可要照实回答……”
“小人不敢欺瞒王爷。”赵琳拱手,瑞珠似笑非笑的动了动嘴角,又琢磨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
“我不过是想知道,那日在若狭边界,你问我答,若盏青未来,我的身份可能被人悉破?”
“……”赵琳似乎没想到瑞珠要问的竟是这件事般的愣了愣,眼中若有所思的微微闪动了一下,停了停,才有些犹豫的断续答道:
“王爷那日……所说之话皆是熟思缜密,合情合理,若只从言语,不易悉破。”
“噢?”瑞珠眉尖动了动,赵琳微一迟疑,终还是咬了咬牙,低首又加了句:
“但弊也正是在王爷之话,太过熟思缜密合情合理。”
瑞珠轻轻“哦。”了一声,歪过头摸着下巴笑了笑,低声道:“如此说来我还真算是鸿福齐天,刚一走出雪山碰上活人遇见的就是自家的人,否则若是碰上心思不对的恐怕还真躲不过去。”
“王爷千金贵体,自然有上天庇护。”赵琳低着头拱手道,瑞珠被赵琳这句粗听细听都没任何问题的话说得做了个神情微怪的表情,但那表情只持续了一秒,等赵琳抬起头时瑞珠已换上一副笑盈盈的表情。
“明天就要拔营了吗?”瑞珠又问了一句,赵琳答了声‘是’,瑞珠想了想,笑着说了声“如此说来我也要让侍从们好好整理整理东西了”,赵琳明白的又说了几句恭敬客气的话后就退出了帐篷,瑞珠又把怜香和惜玉叫到一起问了几句之前她从若狭带出的那些行李的事情,在知道她那些给春航他们准备的礼物都没事以后就吩咐下面各人做各人的事儿去。
瑞珠的东西自然有怜香和惜玉帮忙收拾,佾情那边有四儿帮助,红玉自己的东西不多,静了一会儿,忽然起身到帐篷的角落里,三找五找的找出一堆打着捆的东西,瑞珠仔细一看发现那些东西原来是他们三个当初落难时用过的被褥,那些一物多用的破布条和瑞珠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早已被人清理了掉,只留下那方皮毛有些污损了的兽皮被人打捆之后扔在一边。
红玉找出那东西,细细的把兽皮梳理了梳理,又塞了几包防虫的草药包进去。
瑞珠见红玉低着头收拾那方兽皮,心里不知想到什么的微微动了动,摸出之前让怜香帮忙用蜜糖除水后用净蜜和着猪油一起熬制出的软膏,静悄悄的走出了帐篷。
三拐两拐,瑞珠走到了一个加了双层皮的帐篷门前,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撩起门帘再一看,发现里面除了那个几日没见的小孩儿,还有一个挺让她意想不到的人。
“王爷来看皇子啊。”周盏青转过头,对上瑞珠有些惊异的眼之后笑了笑,瑞珠怔了怔,随即也点了点头:
“盏青也是?”
“啊。”周盏青也跟着点点头,瑞珠眼珠转了转,总觉得那帐篷里气氛有些说不出的怪异,刚一转念想找个借口先退出去再说,那边周盏青却已先一步向着硬邦邦的端坐在主位上的景怜抱了抱拳,低声道:
“皇子既已知道明日起程之事,还请吩咐下人早做准备,盏青尚有公务在身,不再打搅,告辞。”
“哎?”瑞珠有些惊讶的看着周盏青干净利落的向她也拱手抱拳之后就飘然离去,只剩下她和那个一张小脸绷得硬邦邦的小孩儿大眼瞪小眼。
一阵冷风从被瑞珠一直撩起的帘子吹进帐篷,帐篷里烧着的火不稳的晃了晃,瑞珠想了想,放下帘子向前走了几步,进了帐篷,景怜看到瑞珠进来,绷得僵僵的脸上微微的松动了松动,黑黑亮亮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什么,却又被他立刻掩了过去。
“你……”
“你……”
景怜虎着小脸,刚硬邦邦的吐出一个字,瑞珠那边也正好斟词酌句的动了动嘴唇,两个人都只说了个‘你’字就都住了嘴,瑞珠挑了挑眉,示意景怜先说,而景怜那边却只冷冷的哼了一声,紧闭上嘴巴竟似不屑再开口一般。
瑞珠歪歪头,一边慢吞吞的向前踱了几步一边想究竟要如何开口,景怜见瑞珠向他这边走,一张闭得紧紧的小嘴微微动了动,却依然不说话,只紧紧的盯着瑞珠的脸。
“……你也觉得盏青不错?”犹豫了半天,瑞珠终于还是决定直话直说,原本,之前和周盏青在京里相交那段日子,她以为周盏青看上了女帝塞给她的那个四儿,她也曾偷想过那四儿虽是女帝心头上的人,可若周盏青真喜欢,她也不妨在从中牵牵线,毕竟从她对周盏青的认识她可保证无论是谁跟了那人,只要是两情相悦就绝对会有幸福,可等她和周盏青再度相逢,那四儿虽还跟着她,但周盏青对四儿的态度却已是完全生疏起来的,弄得她以为自己之前感觉错了,可如今,却又在这个若狭小皇子这里看到了盏青,莫非……虽然……这位皇子年纪小了点……脾气有臭了点……不过怎么说也算是个美人……若是他俩相互看对了眼……这事儿,也就更好办了!
“啪!”
瑞珠目瞪口呆的捂着被打得生痛的脸,惊讶万分的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怒气冲冲的景怜,震惊了好一阵,才抖着手指着景怜阴沉得如同千尺寒潭的脸,断断续续的说:
“你、你能自己站起来?”骗人的吧。
“而且……而且,你、你、你、你还自己会走?”那她之前一直当牛作马的驮着他,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谁说我不能站了?谁说我不能走了?你以为我是什么人!”景怜铁青着脸,怒气冲冲的低吼起来,“就算我是残废,也是若狭派出与你凤栖和亲的尊贵万分的皇子!你以为只要是你凤栖中人,是个人就能与我匹配得上吗?”
“……”瑞珠居高临下,神情怪异万分的望了气势汹汹的景怜一眼,眉尖微微动了动,忽然静静的转身要走,原本怒气冲冲的景怜忽然看到瑞珠黑漆漆的眼中露出那种好久未见过的凉薄神色,嘴里虽然还在随着惯性吐出滔滔不绝的刻薄话语,但原本因为瑞珠的臆测而怒火高涨的心却莫名的飞掠过一抹凉意,原本瑞珠转身要走的动作相当突然,可景怜却在连他自己都还意识之前,身子已先一步下意识的向前一赶,一双手已死死的抓住瑞珠的衣袖,那架势竟是誓死不放的。
“你……”瑞珠紧皱着眉望着被她拖着踉跄了几步,跌身摔在地上的男孩,景怜直勾勾的盯着面色阴沉的瑞珠,薄薄小小的嘴唇抖了抖,在他自己明白过来之前,他已听到自己的声音竟似打颤般的虚弱喃出了原本他是誓死守住的秘密:
“我……我没骗人……我原本生下来不能走……两只脚残……向里……御医说越大越会弯……后来……后来二姐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个秘方……说是若是每日在夜与日的交替之际取阴阳调和之力均衡施力……长久坚持的话也许……我父妃不管我……只有我二姐一直……我……”
羞耻……浓重的羞耻几乎想让他羞愤欲死,可不知为什么,他明明已羞耻以极,却依然断断续续的说出那个对他来说极为禁忌的事,而且,虽然是羞愤欲死,却在看到那人眼里的冰一点一点消失的时候,又感到一种莫名,而且浓烈到几乎超越了那羞愤感觉的如释重负!
“好啦好啦……”
景怜死死的低着头,头上传来的是那个让他恨得要死的女人软软的低喃。
“我可不是在对你毛手毛脚哦……”
身子仿佛飞起来一般的轻了轻,那人从地上抱起他,走了几步,把他放到榻上。
“我又没欺负你……真是……”
那女人的声音里有点闷闷的味道,而后听那女人伤脑筋般的长长叹了口气,小声嘟囔的说了些什么:
“盏青是不错的人啊……连我的骑射功夫都是跟她学的呢……人又聪明功夫有好……以后一定是有大作为的……你啊……若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又没说什么……”
他依然死死的低着头,虽然拼命咬着嘴唇把声音全压在了嗓子里,可眼里的水却更凶的往下落,‘啪嗒啪嗒’的落在胸前的衣服上,不一会儿就落湿了一大片,因为憋着气不出声,所以身子抖得厉害。
那女人一直在他头上絮絮叨叨的嘟囔着什么,不管她说什么,都只让他的嘴咬得更死,眼泪掉得更多,身子抖得越厉害,一直到最后,那女人终于放弃什么一般的又叹了口气,他感觉自己身边沉了沉,紧接着一双手臂就把他揽入了一个让他想挣也挣不出的柔软怀抱。
一只带着香脂味的手盖在他眼睛上,掌心的热度渐渐烫干了他眼里的水,可却也,让他再也忍不住的轻泣出声。
瑞珠不停轻哄着那在她手臂下抖作一团的瘦小身体,不停的在心里自我安慰……她……绝对不是恋童癖……啊啊……只不过是带小孩……带小孩……就当她是在为以后哄自己儿子做演习好了……
163 过渡~
清早起程,瑞珠跟着佾情坐在马车里,怜香和惜玉骑马,红玉也跟着四儿一起骑马跟在马车后面,景怜由若狭的送亲队伍护着走在队伍最中,一路无话,队伍在入夜前安营休息,瑞珠因为嫌现搭帐篷太费事,马车又够大,就把红玉也叫上马车和佾情三个人挤在一起凑合着睡了一晚。
队伍一共浩浩荡荡的走了四天,终于在一日太阳快要落山之时到达凤栖的边寨主营,瑞珠在马车上远远望过去,只见苍茫暮色之种,远处从荒原上突兀的耸立而起围墙高约八米,上面用桐油漆成黑色,既防火又防虫,墙上一水的银铁灰的飞兽拨云檐,正门涂朱,左右两扇各长一丈六,门上各有十六枚拳头大小赤金睚眦走兽钉,门楼上飞鸟展羽神兽吐珠,雕凿劈刻或灵或怪,个个仿佛凶神附体,却又碧瓦金瑶。
瑞珠怔怔的盯了那状似铁桶般的边城半天,才轻轻的吐了口气,低喃般的说了一句:
“好气派的城啊……”
“这座边营自将军十六岁镇守,仅用三年时间便修葺一新,可谓是固若金汤。”周盏青在一旁望了望面露微讶的瑞珠,低低说了一句,瑞珠盯着那城的眼中微闪过光芒,面上却依然声色不动。
车行越近,瑞珠已渐渐可以看清那城门上的匾字,只见嵌于重檐飞翘之中的大匾上龙飞凤舞出两个金光闪闪的大字——肖南。
瑞珠望着匾上那气势傲然的两字发了半天呆,才又若有若无的叹了口气,边营……边城……只差一字……可,论到实物上却是差很多的,她好像还隐隐记得自己听说过关于这位震北将军肖南王的一些奇事,比如说她曾听说她性格豪爽却又性如烈火,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又一起从军的贴身副将只因错违军令就被她乱鞭打死……再比如她还听说先帝在时有臣子曾敬她如军神转世,曾有多事的茶馆书客为她编撰了整部的震北奇将传……还比如她又听说她那女帝姐姐在西南渔米之地划了万倾水湖良田赐她封王,而她却只接了王号,依然带着手下亲随回到这东北苦寒之地为国驻守边疆……
传言自是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可,不管别人传说过什么,瑞珠如今只从那气势威严凤舞龙飞的两字匾额中便已品出了滋味,肖南,顶天立地!肖南,傲视狂凌!
“哈……”瑞珠莫名其妙的咧开了嘴,周盏青有些惊异的望了瑞珠一眼,瑞珠咧了咧嘴,忽然转头望向周盏青低问道:
“此次回程拖时已久,本王虽欲亲入边营拜会肖南王但无奈时不待我,况且边关大营不好随意借住,今日天色已晚本王就在此处安营,明日大家一别肖南王处还望盏青代为问候。”
“……”周盏青望着瑞珠那张似笑非笑的微瘦面庞,低下眼,眼睑跳了跳,再抬起目光时,眼中已带出情不自禁的笑意。
“如此说来,盏青便在今晚与王爷畅饮尽欢了。”周盏青亮闪闪的眼扫了瑞珠一眼,转过头去吩咐队伍原地驻营,又谴人骑马去已是不远的边防主营禀告将军天色已晚,队伍要在外休整一夜,明早天明以后再入城归营。
瑞珠望了望那在越沉的暮色中显得更加威伟的边城,目中闪了闪,转头翻身下马,虽然她对那位傲睨天下的军神王爷不能说没有一点好奇,不过,家事,国事,天下事,她唯情字一事上心,所以,明知眼前那是汪搅混的水,她就更不能下足去趟了。
帐外细雪漫天,帐内红炎猎猎,初时帐中还有若干副将作陪,酒过三巡,那些将官都渐渐告辞请退,最后只剩瑞珠和周盏青两人隔案把酒,又喝了两巡,瑞珠微瘦的脸已被那粗陶坛里的烈酒烧得飞起了两片暖红,周盏青一双漆目也被酒醺得越亮,两人开始还天南地北不着边际的闲聊,喝到酣处,两人反倒都安静下来,瑞珠秀目微闭的一边一小口一小口噙着盏里的酒一边听着那帐外呼啸的风声,周盏青低着眼也慢慢喝着碗里的酒,一双漆目却沉沉的盯在瑞珠脸上。
瑞珠脸上慢慢若有若无的露出丝笑,又听了会儿风声,瑞珠才睁眼,喃喃般的自语道:
“这北地虽然苦寒,不过也有它令人流连的地方,我落难那一月虽过得艰辛,可若是以后在安逸中想来,那艰辛却也有艰辛的味道……”
周盏青黑沉沉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瑞珠带笑的眼,静了三刻,才忽然向着瑞珠举杯道:
“王爷乃是盏青所见之人中极为难得的聪明人,盏青敬你。”
“哈……”瑞珠轻声一笑,接过周盏青手里的酒慢悠悠的仰头干尽,回过眼睛望进周盏青漆黑的眼微醺道,“盏青莫要害我,要知道天下之中,死得最多也死得最快就是那些聪明人……瑞珠文武不就,蒙上天眷顾得了这么一个好身子,只愿一生徜徉于百草之间,得那么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个贴心佳人,日日过得如蜜里调油,其余闲事一干不顾……呵……我也敬盏青一碗……”
周盏青静静的听着瑞珠似醉似醒的话,眉头慢慢皱起又渐渐松开,深望向瑞珠微朦的秀目,周盏青伸手接过瑞珠递到她面前的酒碗,一双星目似冷似热的闪了又闪,终于在嘴边缓露出一抹笑的向瑞珠举了举手,把手中的酒一仰而尽。
瑞珠笑眯眯的望着仰头喝干碗里浓酒的周盏青,周盏青伸手抹干嘴角的湿迹,忽然抬起眼,明闪闪直晃晃的望着瑞珠低声道:
“盏青只问王爷一次,还望王爷吝赐教。”
瑞珠含笑的点点头,周盏青眼中闪了闪,沉声问:
“王爷可愿作伟鹏展翼?”
瑞珠弯着眼轻轻笑了笑,低声道:“瑞珠一生并无宏志,只愿作檐旁燕鹊,可飞腾跳跃却畏高惧远,啄草衔泥,也不过是为修葺家院,如此足矣。”
周盏青木着脸上下打量了瑞珠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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