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结海楼-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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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怨不得你前几天一直不来见我。”风七七若有所思，试探着说道：“侄子？”

　　　　风含章：“……”

　　　　风含章抖落一身鸡皮疙瘩：“你说什么？”

　　　　“万一我真的是你姑姑呢？”风七七淡定的说：“总得提前适应比较好吧？”

　　　　风含章哭笑不得：“喂喂就算年纪什么的都可以抛到一边，你的血统也不对吧？你是鲛人混血，我姑姑是风家的女儿，再说你们两个之间除了那张脸着实相似之外，剩下的真的找不到共同点了啊！”

　　　　“你姑姑叫什么名字？”风七七问道：“我在南海边曾经游荡了许久，也许我知道你姑姑的下落呢？”

　　　　“我姑姑……叫风凰。”风含章说道：“她的名字不在风家的族谱里面，我们这一辈人的排序是按‘盛世含元’四个字来排的，我其他的姑姑她们都是世字辈，我是含字辈，而我姑姑的名字只有两个字不说，名字也不在族谱的规定中。”

　　　　“风凰……风凰……”风七七慢慢咀嚼着这两个字，却对这个名字没什么感觉：“你姑姑的名字，起得可真好啊。”

　　　　风含章摇摇头：“总之你以后，不要在风家提起这个名字。我爷爷也没和我说姑姑的名字的，我一问他就要大发雷霆。这个名字，还是我从姑姑的画像上找到的。”

　　　　风含章没有告诉风七七他是在nǎ里看到的那副画像——他是在皇宫看到的。

　　　　那张画像挂在皇后的寝宫中，右下角一行小字：凤凰凤凰，何不高飞还故乡——元绍九年，景元赠风凰。

　　　　景元，便是当今云帝的名讳。

　　　　可是也正是这位风凰的结发夫君，在风凰失踪后，封锁了风凰的一切消息，渐渐的，这位风家的皇后逐渐在人们的印象中销声匿迹。只有年长一些的老一辈，或者经常和字画打交道的商人，才会知道这样一位皇后的存在。

　　　　终其一生，姓名不被自己家族的族谱承认，连生死的讯息都模糊不清，就仿佛这个人，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第二十二章　入宫（）　
不可否认，风七七对风凰起了很大的兴趣，她偷偷摸摸的搜遍了风家的藏书之地，一开始还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仗着身形轻盈敏捷，翻出去偷跑到藏书阁，借着明珠的光亮一本一本的找书，后来慈祥的风老爷子大笔一挥，说女孩子愿意安安静静的读点书是好事，于是风七七的行为从小偷小摸变成了光明正大……什么，你说女子无才便是德？

　　　　呸！谁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后宫七十二妃三千佳丽，哪个不是使尽了浑身解数，只为了讨圣上多看一眼，又有哪一个不是诗词歌赋顺手拈来？

　　　　资本不够，在深宫只有被淘汰。所以风老爷子相当喜闻乐见的支持了风七七的读书行径，甚至有时还专门抽出时间去指导她练字和句读。

　　　　只可惜时间太短，而风凰的信息又隐藏得太好了——风七七还没来得及找到关于这位皇后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一天晚上，就有家仆匆匆的跑进来抱着她的大腿央求：“小姑奶奶，宫里派人来接你了！”

　　　　宫里？

　　　　大内皇宫里？

　　　　风七七的脑子嗡的一声就糊住了。

　　　　这还没到春暖花开的三月，选秀还没有召开，怎么会提前让她进宫呢？

　　　　可是双色金的马车就在风府之外，大红猩猩毡做了毯子铺在她的脚下，上面撒着新鲜的红色花瓣，有的花瓣上甚至还带着露珠。

　　　　一切的一切都不容抗拒的昭示着王的旨意。

　　　　“今天是爷爷进宫的日子，”风含章在她身后轻轻的说道：“想必是爷爷他……对皇上说了些什么吧。”

　　　　墨玉连跑带滚的飞奔过来，手上抓着乱糟糟的一团衣服：“时间来不及了小姐，先上车吧，到了车上，墨玉为您补妆！”

　　　　风七七：“……”

　　　　风七七只觉得一阵眩晕。

　　　　太快了吧……

　　　　怎么这么快，就要去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了呢。

　　　　她最近实在是乱七八糟的书读得不少，一会儿想到高祖在长信宫中诛杀功臣，一会儿想到文帝在未央殿里言笑晏晏杯酒释兵权。最要紧的是她最近妃子传奇小说看多了，对后宫的印象就有些戚戚然惴惴然，仿佛一去那里就会被人拖出去赏一丈红似的。

　　　　她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风家，忍不住从马车中探出头来往身后望，只看到围观的百姓已经聚集了一圈儿，对着这辆宫制的马车指指点点，看到她露头了，甚至还有人欣喜的大叫：“看到了看到了！”那手舞足蹈表情之夸张，活像风七七生了三只眼睛四只耳朵那样。

　　　　风七七：“……”

　　　　风七七面无表情的把头又缩了回来。

　　　　马车内空间不小，墨玉燃了暖香炉，她临出门前随手一抓，抓到了一件白底红绣的简短冬装，末了又怕风七七着凉，把白面狐狸皮的大氅也顺手抱了来。

　　　　因为要是要面圣，墨玉深知其中要紧，反而比风七七还要紧张几分。在马车里手忙脚乱的调脂抹粉，一会儿嫌给风七七妆画得浓了，一会儿又嫌妆化的淡了。扔了眉笔拿上玳瑁的发梳，拆了风七七的头发又不知道给她梳个什么发式，好不容易发式确定了，又发现自己临出门来居然忘记给小姐拿首饰！

　　　　墨玉急得都快哭了，风七七在一边麻木的想着：女人果然麻烦。浑然忘记了她自己也刚刚跻身女性的行列。

　　　　“小姐不用弄得太麻烦。”马车外的车夫温和的说道：“我家主人给小姐预备下了一套衣饰，就在座位下面的暗格子，小姐不妨试试是否合身。”

　　　　墨玉依言拉开暗格，只见里面叠着整整齐齐的一套紫色的宫装，被很贴心的做厚，边有有着暖和的毛领，腰身恰到好处的收了线。做工精细漂亮，一看就知道是宫里的活计。

　　　　宫装上面放着一只小小的铜花发冠，发冠上的蝴蝶栩栩如生，翅膀随着马车的前行而一颤一颤的，娇俏可喜。墨玉是个年轻女孩儿家，看到这种东西，立刻欢喜的发出一声惊呼，把那个发冠拿在手里，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

　　　　衣服旁边是一双鞋子，比起衣服首饰来，这鞋子做得更为精致，藤萝鱼鸟博古走兽行云海浪万字回纹，都是有姿有态精整不乱。

　　　　“这不奇怪，小姐的舞好，自然鞋子也要好。”墨玉笑嘻嘻的催促着风七七换衣服，又要重新给她梳头发，皇宫离这里不远了，她必须加快速度。

　　　　墨玉在风七七头上摆弄，而风七七则拿着那双鞋子看，她原先当鲛人的时候是没有见过鞋子的，就算是在陆地上行走，也多穿男子的长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女子的绣花鞋。

　　　　鞋底旋子是紫檀木的，木底子雕刻一朵莲花，凹处都镂空，通着里边。她再打底墙子上一拉，竟拉出一个精致小抽屉，木帮，纱网做底，盛满香粉。风七七想了想，将鞋子放在地上轻轻一磕，粉漏下来，把鞋底镂刻的莲花也清清楚楚印在了地上。

　　　　……原来如此，怪不得特意精工了这样一双鞋。

　　　　步步生莲，果然是步步生莲。　

第二十三章　神魔之变（）　
云中城，云中城，虚无缥缈在云中。

　　　　皇宫是云中城地势最高的地方，其居高临下俯瞰之态，有“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的赞誉。

　　　　参天的树木高举向天，然而比它更高的是雄浑的宫殿，央宫前殿高三十五丈，神明台高五十丈，风七七几乎要抬头才能看到它朱红色的檐顶。

　　　　当然在宫中是不允许东张西望的，风七七也只是略略扫过一眼，随后迅速低下头。

　　　　她觉得很不舒服，这是她第一次正儿八经的做女装打扮。以往在府上，都是简简单单的袍子，头发随便一挽就行了。现在她的头发紧紧地束在一起，头皮都被拉扯得发麻。其实风七七应该庆幸她戴的发饰还算简单，否则当她看到后宫中那些女子头顶一二十斤的金银珠宝款款走过时，大概会惊掉自己的下巴。

　　　　风七七被人从偏门引入了一间小暖阁，阁内炉火烧得极暖，嵌竹丝挂檐，镶玉透绣扇，一派江南风韵。风老爷子坐在下首，明黄色的龙缎上，则坐着一个温和的男人。

　　　　他的两鬓已经斑白，显然已经不再年轻，可是岁月显然待他不薄，它补偿了他另外的东西——那种年轻人身上所没有的东西。

　　　　温和，包容，沉静。当风七七看到他的时候，她甚至联想起了……和蔼和慈祥？

　　　　他不疾不徐不紧不慢，那是从小养成的皇家风度，翩翩有礼但是绝不过分亲昵。他固然是很平和的，可是没有人会忽略这个男人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

　　　　这人……确实就应该当一个皇帝啊。

　　　　风七七想着：看这长相就觉得，虽然不够气派威严，但确实也是一种天子之象？

　　　　云帝眼神幽深的看着她，半晌，温和的笑道：“平身罢，抬起头来，让朕看看。”

　　　　“你刚才看了朕那么多眼，现在让朕看看，朕也不算吃亏了。”他对着风老爷子笑，风老爷子跟着赔笑，只不过只是牵动嘴角，笑意根本没有到达眼中。

　　　　云帝也不介意，他端详了风七七一会儿，也没对风七七的长相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风七七正在琢磨是不是风含章眼神不好使，她根本和那个风凰长得一点儿都不像时，却听到云帝对她说的话：“琴在那边，随意弹一曲吧。”

　　　　风七七瞬间呆滞石化。

　　　　风老爷子根本不知道风七七这几日练琴的惨状，他把琴交到风七七手上时，还特意叮咛了：“就弹那曲。”

　　　　曲中有一句：“凤凰凤凰，何止阿房，何不高飞还故乡？”是当年云帝与风凰的私定终身之言。风老爷子故意在云帝面前提及这个，用心昭然若揭。

　　　　云帝在一旁含笑看着，似乎并不介意身边再多一个形似他结发妻子的女孩。

　　　　但问题是风七七连哪根弦能发什么音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弹这种高难度的？

　　　　就连泰山崩于前也能面不改色的风七七，冷汗刷就下来了。

　　　　她抱着琴，僵硬着走到下座去坐好，身后留下的一串香气四溢步步生莲的花形也没有办法拯救她半分。

　　　　她把琴横放在面前的案上，低下头，似乎是在沉思，实际上是在想：

　　　　……含章教我的起手式，应该先把哪只手放到琴上去？左手还是右手？放上去以后应该先动哪根指头？我怎么记得好像是食指？

　　　　可怜风七七在舞蹈上无师自通堪称一代奇才，但是在乐器上一塌糊涂，七窍通了六窍——仅剩一窍不通。

　　　　她还没有想好，忽然间只听得窗外风声破空，有一个黑魆魆的影子突然从窗中撞了进来，紧接着那个影子像是毫无重量似的弹跳而起，笔直的向风七七冲来！

　　　　风七七甚至来不及躲避，一把尖尖的匕首霎时间从她的胸前没入，当场她一口鲜血就喷在了瑶琴上，身体软软的倒了下来。

　　　　她这个姿态实在太荏弱，紫衣染血，倒在瑶琴上，仿佛让云帝看见了当年深宫喋血的一幕：身着紫衣华裳之人，五指一划，七弦齐断，她扑身琴上纵声大笑：“弦断音绝，倾城难闻！”

　　　　一模一样的脸……甚至连场景都是一模一样的复原。

　　　　云帝的瞳孔倏地睁大了，如果有人仔细去看，还能看到他眼底霎时间流过的神情。

　　　　那个人一击得手，正欲离去，却被听到风声的皇家暗卫们堵在了当场。

　　　　他似乎丝毫不怵，反而兴奋起来，桀桀的怪笑着，毫不掩饰的舔了舔嘴角的血迹。

　　　　有人看到他的脸上血色细长的瞳仁，忍不住叫出声来：“魔族——！怎么会是魔族？！”

　　　　从来生活在魔界的魔族，怎么会忽然到了人类的领地？！

　　　　而且，看样子……这个魔，竟是为了这个小姑娘来的？

　　　　暗卫百忙中抽空看了风七七一眼，只看到自家的王小心翼翼的将那个小姑娘抱起来，脸上的神情像是爱怜，又像是痛恨。　

第二十四章　屠龙再访（）　
风七七虽然经历过劈尾，但终究是鲛人的身体，鲛人的体内构造与鱼类没有什么太大分别，他们的心脏都位于正中，胸腔里面所有的结构都是左右对称的。

　　　　所以那一刀虽然刺得快稳狠，却一点儿也不准。它从风七七的左肋骨没入，恰好避开了中央的心脏动脉。

　　　　风七七醒过来的时候，正是傍晚。

　　　　寝宫内空空荡荡的，有细碎的脚步声在帘子后面来回走动，可是也很安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有宫女注意到她醒了，忙小心上来，喂风七七喝过参汤（其实风七七个人认为，用“灌”字更贴合实际一些）之后，就将风七七搀到了屏风后的小温泉里。这是后宫的珠汤池，里面加了药材，引了活泉水，终日恒温，受伤体虚的人，王或许会格外开恩赏他们在珠汤里沐浴疗伤。

　　　　风七七没什么力气，昏头昏脑的任宫女们摆弄，这些宫女们动作一丝不苟，彼此之间却连一句话也没有，仿佛她们都是哑巴一样，金色的暖光打在墙壁上，却让风七七觉得有点冰冷。

　　　　这个皇宫华丽无比，可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人气。

　　　　她被带进珠汤里，宫女们收拾起了她的衣物，沉默着弯腰退出，紧接着又有人进来，跪在地上，将一个精致的水晶盘放在岸边。盘中盛着果品糕点之类，宫女细声向她解释了“太医叮咛不可饮酒，便没有准备”，然后同样谦恭的倒退而出。

　　　　风七七皱起眉头。她看过风府上过年时演的木偶戏，现在这些宫女们的样板似的一举一动，让她觉得自己也像是成为了这千万木偶中的一员。

　　　　很不舒服，也很不自在。

　　　　前一个不舒服，是针对皇宫的。后一个不自在，则是针对这个明目张胆的观摩美人沐浴的男人的。

　　　　“屠龙？”她张了张嘴，只是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喊声。

　　　　屠龙悠闲的坐在竹架子上，他确实选择了一个好地方，高高的云母屏风和琉璃璎珞恰到好处的挡住了宫女们的视线，这里是沐浴的地方，也不会有多少皇家的侍卫紧盯这里。

　　　　“嗨，小美人~~~又见面了~~~”屠龙懒洋洋的笑着：“你不奇怪，我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吗？”

　　　　风七七现在伤得一根指头都动不了，闻言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我发现你我真是有缘啊。”屠龙托着下巴笑：“好像每一次见你，你都是裸着身子在沐浴的？”

　　　　“诶诶，我听说九州有一处地方，有这样一种民俗，要是哪个姑娘被男子碰了一下，她要么为保贞洁，拿出刀来把碰触的地方砍了；要么就得嫁给那个男子。照这么说，你被我看光了两次，被我摸光（劈尾）了一次，你不嫁给我，还真是天理不容啊！”

　　　　屠龙慢悠悠的说完，又笑：“不过我可没兴趣搀和到你们皇上的祖孙恋里，我可不想诱拐未成年小女孩，就算是个美人也不行，你主动色诱倒可以考虑。”

　　　　听着这人一副准备给皇上戴绿帽子的口吻，风七七又气又笑，最后终于笑了出来，震得她伤口一阵一阵的发疼。

　　　　血渐渐的从她的绷带中渗了出来。屠龙见状，点点头说：“果然，破身之后……你连血都和之前不同了。”

　　　　“血？”风七七皱眉问道。

　　　　“上次未经你允许，拿了你一样东西，这次是特地来物归原主的。”屠龙随手从怀里一掏摸，摸出一颗光滑可爱的血红色珍珠，看也不看的向风七七抛过来。

　　　　咚的一声，比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