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圣者-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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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方冬天的湖水不会结冰，水纹在阳光的照射下反而如鱼鳞一般，上面再点缀几片新落下的树叶，看上去更加像是一面秋湖。

　　　　湖中一直大红色的鲤鱼将嘴伸出了水面，贪婪呼吸着冬日特有的清爽空气。

　　　　可这种舒适的享受没持续多久，它的视线之中便出现了一抹遮天盖地的阴影。

　　　　这抹阴影还在不断地变大，不断地下降，像是一个站在山脚下的人，眼睁睁看着世上最高最宏伟的山峰倒下来一般。

　　　　还来不及感受到威胁，红色的鲤鱼便靠着本能极快钻进了湖底，躲入了黑暗之中。

　　　　这是一座山峰，但是没有倒下。

　　　　采药人身体凭空浮于湖面上方，抬手后弯，伸入背上的竹篓之中取出了一个拇指大小的小瓷瓶。

　　　　做完这些后采药人转过了身，脸色平静而保持着微笑。

　　　　下一刻王河山出现，一身狂舞的僧袍迅速蛰伏下来，只在吹过湖面的微风中轻摆。

　　　　王河山为中年男子模样，虽然是个和尚但自带一股成熟的魅力，此时冷笑一声，更加能惹得长安城里贵妇们的喜爱和尖叫。

　　　　“不跑了？”

　　　　采药人连忙摇头，开口说道：“我年纪小，可跑不过你。”

　　　　王河山毫不留情面，冷漠说道：“也不是我对手。”

　　　　“讨厌。”采药人娇嗔，说道：“就不喜欢跟你打打杀杀，不就是生的比我早，年龄大了十几岁？”

　　　　“修行原本就是比谁活的时间更久。”

　　　　王河山冷哼一声，说道：“还不把东西交出来，难道以为我真不敢杀你？”

　　　　采药人将小瓷瓶握入手中，偏着头一副天真的邻家少女模样显得恶心，开口问道：“王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路放了多少毒，你要是杀了我，整个南阳郡的人都会陪葬。”

　　　　“那两个小和尚真不错。”采药人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说道：“如果没猜错，也是你道明寺的人？”

　　　　王河山除了皱眉表示厌恶以外面无表情，开口说道：“你不敢。”

　　　　“哦？”采药人来了兴致，眉头一挑问道：“为什么我不敢？”

　　　　王河山轻笑，垂着眼帘望向湖底的那条红色鲤鱼，开口说道：“你怕死。”

　　　　“你要是动手，今天就一定会死。”王河山神情淡然，犹如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而我不介意死多少人。”

　　　　若是让天底下虔诚的信徒们听见这句话是从佛门圣地大长老嘴中说出，不知会有多少人不可置信，又有多少人信仰崩塌，甚至是怀疑人生。

　　　　但是采药人沉默，因为他知道王河山所说属实。

　　　　王河山不再说话，抬脚往前迈了一步，鞋底沾在湖面上引起一大圈涟漪。

　　　　“交给我。”王河山再迈一步，说道：“跟我回道明寺面壁十年，饶你一命。”

　　　　话音落下，采药人抬起了手。

　　　　两人虽说实力有差距，但并非是天壤之别，所以连实力强横如王河山也无法阻止。

　　　　采药人张嘴，将手中的小瓷瓶吞了下去。

　　　　王河山大怒，一掌击出，空中出现一个金色掌印，如排山倒海一般朝着采药人攻来。

　　　　“你想死！”

　　　　采药人在做出决定的那一刻起已经有了准备，此刻抬手一挥面前出现一团黑色的浓雾，将掌印完全吞噬。

　　　　但采药人脸上没有露出喜色，反而额上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汗珠。

　　　　果然仅过了一个呼吸黑色浓雾便开始变淡，随即一道金光冲了出来。

　　　　模糊之中，看见掌印上有黑色的斑点在不断侵蚀，可纵使如此也余威犹在，不是采药人的肉身能抵挡。

　　　　砰！

　　　　一声巨大的声响后尘烟渐起，只看见采药人双手挡在胸前，整个身子已经陷入了湖对岸的山岩之中。

　　　　“咳咳。”

　　　　采药人知道自己无法逃脱，于是任凭身子卡在岩石碎块中，开口说道：“东西已经到了我肚子里，你想拿去就要杀了我。”

　　　　王河山脸色阴沉，采药人接着说道：“现在你不能杀我。”

　　　　“我还有用，你何必为了一群死人动怒？”

　　　　山上的岩石碎块滚落进湖水中打破了平静，红色的鲤鱼堪堪避开险些被压成了肉泥。

　　　　鲤鱼受了惊吓，看着王河山心想这人是疯了不成？

　　　　王河山没有疯。

　　　　“活着的人都有罪恶，死人应该得到尊重。”

　　　　“既能不交出东西，又可以保住性命，真是好计策。”王河山说道：“世人都说你落下悬崖摔坏了脑子，现在看来都是我们被骗了？”

　　　　“我应该怎么办？”

　　　　采药人正打算说话便感觉手指骤痛，几抹鲜艳的红色洒在一旁灰色岩石上。

　　　　采药人疼痛不能言语，面目狰狞看着手上出现的十个血洞。

　　　　王河山语气冰冷说道：“不要做出这幅样子，我知道你能接好，顶多受一些疼痛。”

　　　　采药人一脸恶毒模样，看着掉落在身前的断指没有说话。

　　　　“今天放过你。”王河山挥袖，转身欲走。

　　　　“若是日后发现你有异心，我绝对不留你性命！”

　　　　就在这时，采药人终于抬起头来。

　　　　他脸上恢复了平静，开口说道：“不要走了，留下来吧。”

　　　　话语中的内容如同多年不见的老友将要离别，可采药人脸上没有任何不舍的情绪，并且声音沙哑，如不懂乐礼的人在拉扯一根生锈的弦。

　　　　大长老感到意外，转过身来问道：“你不想活了？”

　　　　“不。”

　　　　采药人缓缓摇头，阴狠说道：“我只是想你死。”

　　　　“出来吧。”

　　　　采药人喃喃自语，说道：“我答应你。”

　　　　湖面之上一直吹着的凉风陡然停止，刹那间寂静无声，如同空气都即将变得凝固。

　　　　王河山脸色凝重，将体内的元力运转调至了巅峰。

　　　　就像他先前说的，采药人了解他，他也了解采药人。

　　　　采药人自从年轻时坠下山崖后侥幸活了下来，对他来说这无异于去鬼门关走了一遭，还获得了常人不知的机缘。

　　　　同时采药人的性情自此以后变得反复无常，极其贪生怕死。

　　　　所以王河山保持警惕，因为他知道对方若是无凭仗，断然不会说出这种话。

　　　　凝固的空气只保持了一瞬间，便恢复如常。

　　　　可场间多出来了一个人。

　　　　湖面上继而吹起冷风，一袭黑袍在风中张牙舞爪。

　　　　大法师抬起头来，黑色大帽的阴影下露出白皙的下颚，两侧嘴角向着脸颊拉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开口说道：“王河山，好久不见。”

　　　　（不是我吹牛，南阳是真的热，趁着家里没人我都是赤胳膊码字，我又坐着不老实喜欢翘起来凳子，结果被我弄坏了两个，新凳子坐久了屁股疼，埋怨。）

第一百四十八章　如是我闻（）　
王河山与黑袍大法师都是参与了百年前那场决战的人物，自然相识已久。

　　　　可认识的时间长不一定就代表是好友，更何况两人所站在的立场不一样，注定了是无法化解仇恨的死敌。

　　　　王河山没有与大法师叙旧的意思，开口说道：“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潜入大陆，你救人可当心别把自己搭进去。”

　　　　“用不着你担心。”

　　　　大法师看着王河山一头黑发，感慨说道：“道明寺就是大方，不像我雪城一般穷的只剩冰块。”

　　　　王河山知道大法师所说是自己为了变得年轻而服用了圣药，他也没开口辩解，说道：“冰这种东西在长安城卖的很贵，人应该知足，总比死了好。”

　　　　“哪能知足？”大法师摇头，说道：“在我天秦，就算三岁大的小孩都知道有仇必报的道理，你们脚下肥沃的土地和森林总有一天要还出来。”

　　　　“我抢到了就属于我的，哪有归还一说？”

　　　　大法师说话：“那就抢回来。”

　　　　“世人都忌惮天秦人在雪原上休养生息，生怕你们重新强大后会反扑一口，但没人想过一百年后大南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庞然大物。”王河山说道：“你们实力不如大南，资源和修行条件也不如大南，那凭什么赢这场战争？”

　　　　大法师冷哼一声，说道：“将道明寺的几位长老都杀了，我们天秦就自然能胜利。”

　　　　王河山说道：“这么说，你此次是专门来为了杀我？”

　　　　大法师看着采药人，说道：“我是为了他，但也不介意试试能否杀了你。”

　　　　王河山点头，然后突然抬起手，一掌拍了上去。

　　　　若今日他要与大法师和采药人为敌，那必定会处于下风，所以只能先下手为强。

　　　　虽说事实上纵使这样也很难获胜，因为到了他们这一实力都是内心无比坚定之人，所有的阴暗心思都无法造成影响，何况是口舌之争。

　　　　王河山一掌拍出，空中便多出一个金色的手掌，并且在朝着大法师飞去的过程中还在逐渐变大。

　　　　大法师看着头顶上即将遮蔽整片天空的巨大手掌，举起了两只手臂。

　　　　他的手举的很高，看上去没有任何杀伤力，像是仰头望着父母要求拥抱的小孩。

　　　　也像是癫疯的信徒站在苍穹之下，跪求神迹显现。

　　　　场间骤然刮起猛烈的风，无数的沙石树叶都被卷入了空中，大法师身上的黑袍被吹的发出簌簌声响，如同一面战旗。

　　　　而他脚下的湖水渐渐隆起，仿佛有一个庞然大物要出现一般。

　　　　采药人从被他撞出来的大坑中挣脱了出来，取下了背上的竹篓。

　　　　就在王河山和大法师交谈的时候，他断掉的十根手指已经恢复如初，连接之处看不见一点伤痕。

　　　　接下来他从竹篓中取出了一双透明如薄纱的手套戴了上去，然后双手弯曲成爪，刺入了脚下的山岩之中。

　　　　随着他这一动作做完，方圆十里的草木皆在一瞬间枯萎，所有的飞禽走兽都躯体干瘪，失去了生机。

　　　　一丝丝绿色的烟雾从林中升起，朝着四周迅速扩散。

　　　　不到片刻的时间，所有的丝线编织交缠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巨大的牢笼，将十里内的范围完全笼罩了起来。

　　　　采药人保持着双手刺入岩石中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阴柔说道：“大长老，这次你可跑不掉了。”

　　　　再看湖面之中一条巨大的蛟龙冲了出来，其躯体完全是用湖水凝成，若是仔细望去还能看见里面翻滚的死鱼和缠绕在一起的水草。

　　　　大法师嘴中喃喃念出几道咒语，蛟龙仿佛具有了灵性一般，在空中发出一声龙吟后朝着天上的巨大金色手掌冲了过去。

　　　　蛟龙身上的鳞片在阳光下折射出明亮的光，如惹人喜爱的珠宝一般耀眼。

　　　　这条蛟龙是大法师使出的手段，是由柔软的水凝成，但却比世上最坚硬的陨铁还要坚硬。当它与能将采药人轻易击退的掌印相触时，天空之上响起令人头皮发麻的滋滋声。

　　　　如同冬天抓起一团雪球扔入了铁锅中迅速消融，又如同一盆水将燃的猛烈的篝火扑灭。

　　　　王河山神情漠然，只看见那条水龙在金色手掌上击穿一个偌大的空洞。

　　　　因为金色手掌落下的缘故，场间原本有些昏暗，但此时一束阳光从这个空洞中穿出，不偏不倚照射在大法师身上。

　　　　而天空之上的水龙去势未减，在空中盘旋一道后朝着王河山冲了下来。

　　　　两根龙须往后方狂舞，水龙张开大嘴发出一声长啸，王河山却是不闪不避，仍然立在原地。

　　　　就当蛟龙要冲撞上时，王河山唇齿微动，开口说道：“如是我闻，即是光明藏，一切如来光明照故。”

　　　　随着王河山开口，数十个神秘的符文从他嘴中出现，朝着天空上方缓缓飘去。

　　　　每一道符文都呈纯粹的金色，没有半分杂质，虽说看上去缓慢但不可闪避，没入了蛟龙头颅之中。

　　　　没有发生任何惊动天地的变化，一切如常。

　　　　就像几颗小石子被抛入了大海之中，溅起的浪花不值一提。

　　　　但这些石子却蕴含无法想象的能量，如同一团无法熄灭的烈火将海水蒸发。

　　　　湖水形成的蛟龙发出一声极为痛苦的长嘶，眨眼之间身形小了一圈。

　　　　大法师藏在黑袍下的身子发出细微的抖动，但很快便从归平静。

　　　　他看上去无碍，可舒缓而显得从容的眉头开始蹙起，看着王河山的方向没有说话。

　　　　无人阻止王河山，他接着开口喃念道：“如是我闻，即是慈悲藏，恒以陀罗尼救众生故。”

　　　　“是妙法藏，普摄一切陀罗尼门故。”

　　　　“是无畏藏，龙天善神常护持故。”

　　　　。。。

　　　　王河山每一次开口，便会有数道金色符文没入蛟龙头颅之中，让它所承受的痛苦加剧一分。

　　　　蛟龙不停在头顶上方翻滚挣扎，同时身躯越来越细。

　　　　王河山看着如小蛇一般的蛟龙，神色悲悯而冷漠。

　　　　大法师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紧蹙的眉头堆积在一起如同干枯的白色树皮。

　　　　站在山岩之上的采药人面色阴沉，插入地面的两只手臂开始发颤，看着双手合十凭空而立的王河山说道：“真没想到。。。居然被你练成了。”

　　　　就在此时，王河山两眼放出亮光，喝道：“是解脱藏，天魔外道不能稽留故！”

　　　　天空上落下几条死鱼，随着王河山最后一句落下，已经只有手指粗细的蛟龙化成了一缕水雾，消散在场间。

　　　　大魔导师的全力一击被他破去，王河山低头将目光从天空之上收回，望向了大法师。

　　　　可这次大法师没有与他对视，而是学着王河山的模样抬起了头。

　　　　你一招，我一招，是为礼尚往来。

　　　　大法师脚下有一个方圆数里的巨大深坑，这原本是一面湖泊，只是其中的湖水已经尽数蒸发，回归了天地。

　　　　他的头顶上有一面巨大的金色手掌没有落下，只是悬空着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

　　　　手掌中有一个被蛟龙击穿的大洞，阳光从中穿过却染成了肉眼可分辨出的金黄色，恰好将大法师的身体笼罩在其中。

　　　　大法师穿着纯黑色的宽大衣袍，而衣袍上覆盖着一层更加浓郁的黑光，若是不仔细分辨根本无法认出。

　　　　这层黑光时刻将他包围，是一面最贴身，最强大的护盾。

　　　　可此刻黑光在金色光线的照射下发出脆脆的炸裂声响，如同雪水遇见了夏日的烈阳，又如同千军万马在战场上奔腾。

　　　　不仅如此，大法师身上浓郁的黑色正在变淡，化成实质的烟雾飘向空中。

　　　　像是邪魔被金光泯灭，又像是污秽被金光净化。

　　　　王河山看着他，两眼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

　　　　采药人没有动作，但实则焦急。

　　　　大法师站在金光之中仍然平静而自信，突然开口说道：“言出法随，是什么时候修成的？”

　　　　这句话自然是对王河山所说，王河山往前迈出一步，天空上的手掌压低一分，金光变得更加猛烈，仿佛快要将空气都点燃一般。

　　　　“我不久前对采药人说过，修行本就是比的谁活的时间长，现在离上次大战落幕整整过去了九十三年，再愚笨的人都会有所精进。”

　　　　王河山停顿片刻，开口说道：“不然我怎么配当道明寺大长老？”

　　　　大法师闻言轻笑，说道：“你不如柯白梅。”

　　　　王河山想到了自己那位从神岛内出来的师弟，没有反驳大法师所说的话。

　　　　“师弟确实是天纵奇才，若不是无心寄于修炼，恐怕早已经迈过了那道门槛，将你天秦人杀的一干二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