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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丑小鸭-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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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的又有焦急的呼唤声传来:“乐伢子!你在哪里?快回来!哎哟哪个叫你靠近陌生人的!”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说着不甚标准的普通话,勉强能让人听懂。
那河岸上的转折处便奔跑出一个穿着深绿色棉衣的中年女子,她头发有些欠缺打理的凌乱,整张脸上都显出紧张焦虑,待看到那小男孩就好端端的站在河边上时,才松一口气。又念叨起来:“我的小祖宗啊,你这么到处乱跑,要是碰到坏人怎么办?”
小男孩一捏拳头,目光闪亮:“我可以把坏人全都打跑!”
这样说着,他还小腿一迈,双手高举,做出经典的万佛朝宗动作。这模样实在是天真得可爱,看得秦秣和秦云婷都欢快地笑了起来,就连那本来急忙忙奔过来的中年女子都不自主地放缓脚步,边笑边说:“你这伢子,也不知道哪里学的这些东西!”
“呀呵嘿!”小男孩嘴里哼哈着,一条小短腿又得意地抬起,还向着自己的小脑袋踢来,“我是保护宇宙和平的正义使者,呀……”
他最后那一声高喝还没来得及收音,独立的那条腿忽然一崴,整个人就摇摇晃晃地往身后小河里倒去。
这下事起突然,三个大人都没反应过来,小男孩就已经尖叫着头下脚上地从河岸上的斜坡直往河底滚去。小河斜坡上都是枯草,但裸露出的河床上却铺满了碎石,一条细细的水线从小河中间流过,有些土方又凸起尖锐的大石头。
稍远处的中年女子脚步一顿,紧拉着发出撕心裂肺的高喊,人又如离弦的箭般夹着风声呼呼跑过来。
秦秣大脑里的回路一时没能绕过来,只身体先于意识一步,合身一冲,就扑到了斜坡上,伸长的那只手抓住了小男孩翘起的一只脚踝,堪堪稳住他往下滚动的身子。然后没等秦秣喘口气,那强大的惯性力量又拉得她整个人都擦着地面往斜坡下掉。
秦秣甚至没来得及感受那着地擦过的疼痛,右脚踝又被秦云婷捉住。然后那中年女子跑了过来,大踏步就沿着斜坡冲下,待稍稍站稳,便一把扯住小男孩的双臂,将他从地上抱起。
“呜呜……哇哇……”惊魂甫定的大哭声这才响起,小男孩紧揪住那女子的衣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婶婶!乐乐要摔死啦!摔死!怕!好可怕!呜呜……”
秦云婷却顾不得他们,只是赶紧将秦秣从地上扶起,关切地察看她:“哪里摔着了?受伤没有?”
帮秣本来就晕车晕得虚弱无力,这时候手上擦伤,胸口又在那一扑之下磕得生疼,秦云婷问她话,她却只能咬牙忍着不让自己痛呼出声,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可真是……”秦云婷叹着气,帮秦秣揉搓手脚,心疼得整张脸都快皱成一团。
快一个小时后,她们才在那中年女子刘淑兰家里坐下。
小男孩名叫秦乐,说起来秦秣对他那一救,也救出了不少便利。
至少刘淑兰不再排斥她和秦云婷这两个陌生人,甚至还对她们心存感激,带她们回家安顿。正好刘淑兰的夫家就在秦家村,那也是秦云婷姐妹两个老家所在。
沿着小河,他们又弯弯绕绕地走过不少田间小路。
待他们走到大山底下秦家村,秦云婷都抬手抹汗,凑到秦秣身边说:“要不是有人带路,我们还真走不进这村子呢。”
秦秣坐上刘淑兰家的小竹椅后,身上的疼痛才算缓过来。她转了转手腕,打量四周。
刘淑兰家里盖着四大间的红砖屋,屋有两层,整个收拾得还算整洁,墙壁上刮着白色粒子灰,地板是用水泥冻的。秦乐在刘淑兰怀里哭了很久,回家后便被抱到二楼,直接钻床上睡着了。
刘淑兰安顿好孩子,才下楼来招呼秦云婷和秦秣。
“那个……”她倒好茶,有些局促地坐下,“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一路上她已经说过不少声谢谢,此刻再说,其实已经有点没话找话的意思。
秦云婷性子急,直接就问:“刘阿姨,你知不知道秦伟华家在哪里?”
“你们说老村长啊?你们是?”刘淑兰脸上堆起笑容,“要说老村长家,我当然知道。要不要我带你们过去?”
“当然……”
“等等,”秦秣握住秦云婷的手,向刘淑兰笑道:“刘阿姨,我们还有个事情想向你打听。”
“你说,只要是这村里事,我大多都是知道的。”
“不知道刘阿姨知不知道一个叫秦沛祥的人?”
刘淑兰眉头策皱,愣了愣才反问:“怎么问起他?”
“他有什么不妥吗?”秦云婷反又抓住秦秣的手,五指收紧。
“也不是,呵呵。”刘淑兰笑得勉强,“他很多年没回过老家了,你们要问他的事,我还真不知道多少。”
“那能不能捡一点你知道的说说?”秦秣还是温温和和的问。
“这个,怎么问他呢?你们这是要……”刘淑兰搓了搓手。
秦秣轻飘飘地打断她的话:“那你知不知道一个韩瑶的女人?”
刘淑兰手一抖,脸色忽然大变,颤声道:“怎么?你们知道什么?”
秦秣与秦云婷对视一眼,刘淑兰果然是知道的。只不知是她们运气好,刚好碰到了知晓当年旧事的人,还是说当年的事情已经在秦家村传得太广,到了无人不知的地步。
“刘阿姨。”秦秣幽幽叹道:“该知道的我们都知道了,只是不敢相信,以为这其中另有内情,所以才又回老家来问。难道说,没有内情,果然是那样的吗?”
她这是在诈话,秦云婷心思灵巧,马上就很配合地说:“秣秣,我们要相信爸爸。”说话间,她却露出一脸哀伤。
刘淑兰结结巴巴地道:“你们都是、是秦沛祥的女儿?”
“刘阿姨,这事另有内情,对不对?”秦秣立即期盼地望着刘淑兰。
“这个事情……”刘淑兰头一低,犹豫了很久,想起眼前的姑娘救了自己的小侄子,终于还是干巴巴地安慰道:“秦沛祥他当年,也是,那个年纪轻,碰到女人就干柴烈火,其实我觉得,不一定是……是强暴……”她忽然紧闭嘴巴,大概是觉得自己的安慰太无力,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秦秣没有因为她这蹩脚的安慰而更显难过,但秦云婷已经被她无意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给惊出了一个晴天霹雳!
“你!”秦云婷豁然起身,紧紧盯住刘淑兰,“你说的都是真的?”
秦秣可以想象这“强暴”二字对秦云婷的打击,照刘淑兰的说法,岂不是秦沛祥对韩瑶做过那种禽兽不如的残忍之事?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刘淑兰还有点愣愣地没反应过来,“韩瑶跟着秦沛林到了这山沟沟,结果有段时间秦沛林去省城办事,留着韩瑶在家里,却遭了秦沛祥的孽……”她忽然指着秦秣,惊叫道:“你是韩瑶的女儿?那个女儿?”
秦秣揉着太阳穴,只觉得一片混乱。她起身拉住秦云婷冰凉的手,缓声道:“姐,不是你想的那样,也不是她说的那样,这其中一定有误会。”
其中有误会,秦秣完全可以肯定这其中有误会。如果秦沛祥真的做过那种事,韩瑶又怎么会对秦秣说:“他是个万年的老好人,我看他迟早被人卖了,还傻乎乎地给人收拾烂摊子!”这样的话?
秦云婷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仿佛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又抬手紧握住秦秣双肩,哀声道:“秣秣,爸爸不是那样的人。”
秦秣开始后悔叫上秦云婷一起回老家了,这个真是一堆理不清的破事。她也未曾料到,真相之外,居然还有这样的说法。
“我们都要相信,爸爸不是那样的人。”秦秣缓缓掰开秦云婷的双手,又拉着她一起在椅子上坐下,“姐,也许,我的生父,就是秦沛林。”
刘淑兰这才恍然,苦笑着摇头道:“你们……”
“刘阿姨,当年的事情,你能把你知道的那些,说给我们听听么?”秦秣目光恳切地望着她。
刘淑兰摇头叹气:“话都说到这份上,我就说说吧。本来,这事早就不经说了。”
她的叙述不算清楚,但秦云婷和秦秣凝神听,勉勉强强也算是理清了她话里的意思。
原来老村长秦伟华家里有三个儿子,家中老大秦沛军虽然不会读书,但做事勤勤恳恳,辍学之后就回家种田,日子是安稳的;老二秦沛祥读了高中,法定年龄一到就要娶裴霞做妻子,生了大女儿秦云婷,还在乡政府谋了个编外的小差事;老三秦沛林最有出息,他是那时候十里八村的第一个大学生,考上的还是北师大。
本来整个秦家村都对秦沛林抱有极高期望,大家都希望他这个一线重点大学的学生能够早日毕业,在外面谋到大发展,然后衣锦还乡,带动乡亲们发家致富。
让所有人都没料到的是,秦沛林是很早就还乡了,却并非衣锦还乡。
89年的时候,他才读大三,就带着一个时髦的城里姑娘回了老家,并且宣告从此不去京城,只愿在老家与心爱的女子双宿双栖,过着平淡的田园生活。
在那个年代,别说好端端一个大学生放弃学业有多令人扼腕,只说他那所谓的“爱情宣言”,就足够让人惊为妖孽,不齿唾弃了。当时秦老爷子气得差点没打断他的双腿,他却一意孤行,定要回乡终老。
其实秦家村的人本不可能反对秦沛林与韩瑶的婚事,那时候自由恋爱之风已经刮起,秦沛林作为秦家村的骄傲,找到一个知书达理的姑娘,亲朋好友只会祝福他,又怎会阻拦他?
问题就出在秦沛林执意辍学之上,他不但辍学,还发出那样的“爱情宣言”,秦老爷子又怎么会不生气?
所以韩瑶在秦家村过得很不受待见,再加上她又处处显出乡下人难以企及的知性贵气来,人们就更不愿亲近她。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淑兰竟然红了眼眶:“我和阿瑶最要好,她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只是别人总以为她一身傲气,不肯去了解她。她受了那么多委屈,秦沛林又哪里护得过来……”
有一段时间,秦沛林离乡去省城办事,一去就是半年。
韩瑶那时候还没跟秦沛林结婚,肚子却是一天天大了起来,到后来,谁都知道,她已有孕。
那年代的未婚先孕对一个女子而言,简直就是十恶不赦的罪孽,何况在保守而传统的秦家村,韩瑶本不招人待见。
那一天,积蓄已久的矛盾终于爆发,充满各种负面情绪的乡民们将韩瑶从她屋中拉出来,纷纷指责她狐媚、祸害、不要脸等等,甚至有情绪过于癫狂的人提议,要推她浸猪笼。
韩瑶只是泪流满面,却一句也不辩解,就在那疯狂的混乱中,秦沛祥忽然跑出来,当众轰然下跪!
他向父亲和妻子请罪,他告诉所有乡亲,韩瑶只是一个受害者。因为是他一时冲动,趁着弟弟不在家,玷污了准弟妹。
这个说法在秦家村掀起了轩然大波,秦沛祥顿时成为众矢之的。要不是裴霞为他求情,秦老爷子甚至能当场就宰了这个不肖子。于是韩瑶这个受害者得以在秦家村继续生存下去,一直到生下腹中的女儿。
秦沛祥抱着这个新生的女儿,带着妻子和大女儿一起离开了家乡,韩瑶更是孤身离去,从此音信全无。
而没有再回来的,还包括秦家村原来的骄傲,秦沛林。
这一段旧事说完,刘淑兰长长地叹了口气,又盯着地板发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秦秣心中泛酸,眨了眨眼睛,眼前仿佛又浮现出来伦敦郊外小庄园见到韩瑶的情景。那个黑发高挽的女子,眉目间朦朦一片,全是沧桑迷茫与惊恐。
她中是在用骄傲掩藏她的受伤,她的女儿等于她的难堪。
不论那段过往,是秦沛祥害了她,还是秦沛林负了她,或者是秦家村的人欺了她。
虽然秦秣不是原来的秦秣,不会对“母亲”这个身份产生多么强烈的期待与孺慕,但她的身上毕竟流着韩瑶的血,血浓于血,她无法不动容,不怜惜。
秦云婷呆坐在椅子上,喃喃道:“真的是爸爸吗?爸爸怎么会做那种事?”
“爸爸不会那样做。”秦秣紧了紧握住秦云婷的那只手,声音沉稳有力,“姐,这其中还有很多疑点,但我可以肯定,爸爸不是做那种事的人,不然妈妈怎么会不责怪他?”
秦云婷狠狠一点头,眼神渐渐清明,肯定道:“对!很明显这是爸爸为了保护韩、韩阿姨才故意那样说的。不然,妈妈怎么会不怪他?”
她站起身,在屋中踱步,片刻之后又问刘淑兰:“刘阿姨,我三叔这十八年来都一直没有音信吗?”
“好像失踪了一样……”刘淑兰又搓搓手,苦笑,“你们还问这些做什么?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问得叫人难过,自己也难过。”
秦秣低声道:“但是爷爷不肯原谅爸爸,我爸我妈都很想回老家看看。”
秦云婷也低叹:“三叔失踪,没人去找吗?”
“他失踪的原因,也许才是这一切问题的关键。”秦秣站起身,“姐,我们去看看爷爷吧?”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十八回:麓山一线远
秦家的老祠堂青墙黑瓦,三间大屋联排盖着,屋檐翘起,底下是古老的雕花。
红漆柱子的颜色已经有些灰败,青石阶上还残余着一些纸灰与爆竹的旧壳,冬日里的寒风轻轻吹过,掀动时光倾轧过的尘埃。大门两边是一副石刻的老对联:“祀祖宗永纳千瑞,举神明常添百福。”横批“世代荣昌”。
秦秣与秦云婷相携着走上屋前石阶,还没来得及看清祠堂里重重层叠的祖宗牌位,便听到轻轻一声咳嗽从左侧屋子里传出。
打侧门走到正堂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人,他身材不高,手上还拄着拐杖,脸上也爬满老年斑与皱纹,但他腰背尽量挺得笔直,老眼中隐含着难言的精神。
“走吧走吧都走吧!”老人的视线落到秦家两姐妹身上,又仿佛根本就没看到她们,只是自顾说着,“全都走了,什么也不用解释,不肖子!你们还回来做什么?”
“爷爷……”秦云婷双唇微微颤抖,低喊一声便快步走上前去。她小心地伸手去搀扶老人,殷殷切切地望着他。
秦伟华眯着眼睛,爬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点笑意。他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出祠堂,又往左边小路上走去,他们家的院子就盖在那边靠山的地方。从头至尾,他却是直接忽视了秦秣,全当她不存在。
“你这丫头长得像裴霞,我可是记着,你们有七年没回来了。”老爷子伸手去拍秦云婷的手背,“这次一起回来的有几个人?”
“爷爷,只有我和秣秣姐妹两个。”秦云婷轻言细语地说着,转头又担忧地看着独立在一边的秦秣。
七年前他们也是回过老家的,只是山路弯弯绕绕,那时候的秦云婷年少不懂事,根本就没用心去记过回老家的路。但秦伟华不会不记得自己最疼爱的孙女,也同样不会忘记自己去秦秣的厌恶。
秦秣淡淡一笑:“姐,我去刘阿姨家等你。”
她向秦云婷眨眨眼,返身从另一条小路离开,走过一小会后,又给她发短信:“姐,好好陪陪爷爷,再控控他的口风,看他要怎么才肯原谅爸爸。或者旁敲侧击地问问,看爷爷对那件事情的说法跟刘阿姨说的有没有什么不同。”
当天晚上秦秣留宿在刘淑兰家里,秦云婷则陪着爷爷一起住在大伯家。
第二天一大早两姐妹就踏上了回程,秦秣是拿不到更多的假期,而秦云婷忙着考研,时间也很紧。
“秣秣,爷爷根本就不想提当年的事情,但我悄悄问了大娘,她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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