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笔记-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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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带着芬芳的清水随着壶口静静地落入茶杯之中，没有一滴溢出。两个茶杯都七分满之后，老人将一个茶杯推到我身前，脸上终于露出笑容，似乎有些欣慰的说道：“尝尝吧。”

　　　　我不由一愣，不明白老人表情中的含义，但还是端起了茶杯，认真的喝了一小口；入口的是清泉，如竹香，却又夹杂着片片玫瑰花瓣；如清水，却又如天上的一泉，人世间难得一见。

　　　　我看着茶杯里还剩下的一些清茶，端起仰头喝下。在这一瞬间，茶味又发生了变化，仿佛变得无味了起来，就如普普通通的清水一般乏味。

　　　　我不解的看向天机老人，老人微微一笑，然后端起茶杯也轻轻的抿了一小口，神情淡然，看不出想要表达的情绪。

　　　　老人放下了茶杯，看向我，问道：“味道如何？”

　　　　“第一口很好喝，但是第二口就是像喝了一杯清水。”我如实的说道，然后安静的等着老人解惑。

　　　　天机老人脸上的笑容更甚了，他又为我倒上一杯茶，然后示意我再尝尝。我毫不犹豫的端起酒杯，仰头喝下，入口的依旧是清水，没有任何的味道。

　　　　我不由更加的疑惑，开口问道：“为什么没有味道？”

　　　　天机老人神秘一笑，然后将茶壶打开，说道：“因为它本来就是一壶清水。”

　　　　“不可能，那为什么我喝第一口的时候，会有味道？”我当即否决，而后说道。

　　　　老人的目光平静的看着我，让我有些躁动的心也随着他慢慢的安静了下来，他这才开口轻声吐道：“当你心无杂念的时候，就算是喝一杯清水，也会觉得味道很甘甜。”

　　　　老人一顿，继续说道：“而当你心不静的时候，纵然给你一杯世上最好喝的茶，你带着杂念喝下，也品不出其中的味道，觉得是次品。”

　　　　“这杯清水，在别人眼中，它只不过是一杯清水；而在我的眼中，它就是人生，喝了它，你会品尝到人生的味道。”

第79章　剑灵的故事（）　
人生如水。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天机老人想要表达的意思。我静静的看着壶中剩下的那些清水，露出了沉思了神情。

　　　　清水无色无味，恰如人生到暮年，再回忆此生，所有的大起大落都会觉得平淡无味。而懂得去品尝清水的，会慢慢发现，纵然是倒一杯水，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而想要做到那一步，首先得心无杂念，什么仇什么怨先放到一边，认真的去做好手头的事情，纵然是喝一杯水，也要喝出它的味道来。

　　　　天机老人知晓所有，他也一定知道我为什么成为捉鬼人，又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回想我成为一名打更人的这几个月，整个人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从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成功蜕变成杀人不眨眼的人。

　　　　而我也在这短短的几个月内成为拥有小众实力的捉鬼人，其他的人修炼几年都不一定能够达到的位置。虽然和机遇有一定的关系，但还是不得不说这几个月以来在修炼上太拼命了。因为心系青鸟姑娘，所以我的心态乱了。天机老人之所以倒了这杯清茶，估计也是间接告诉我，修炼一途必须稳妥一些，走一步是一步，不能跳着来。

　　　　回想这几月以来发生的事情，我不由叹了口气。曾经“年少”不懂事，没有涉及到这个层面的事情，总觉得天地不过一个留仙城的大小；每天无忧无虑，不知道愁的滋味。而如今，抬手间，便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凋零，那颗炙热的心也慢慢的变得冷血了起来，甚至暴躁。

　　　　我突然觉得这其中一定有竹魂的缘故，当初第一次察觉到他的存在，便被杀戮的情绪所吞噬，仿佛是被远古的杀神附身。一个小孩模样的剑灵，为什么会有那么重的杀意？

　　　　我从怀中慢慢拿出竹剑，而后放在石桌上，推到天机老人的前面。天机老人神情复杂的看了眼竹剑，却没有伸手拿起，而是从手心推出一道气浪，竹剑回到了我的手上。

　　　　“梅花胜血三分艳，两尺竹剑卷风云。神兵榜第七，梅花竹剑，”天机老人悠长的开口说道，“主杀之剑，我这种人不适合碰，收起来吧。”

　　　　当天机老人说出此话，我竟觉得手上的竹剑微微是颤抖了起来，许久才恢复平静。我将竹剑收起，而后请教道：“前辈知道我体内有一个怪物，想必也知道他就是这把剑的剑灵吧？”

　　　　天机老人微微点了点头。我继续开口问道：“我想请教前辈，那个剑灵的来历。”

　　　　天机老人脸上没有丝毫惊讶的神情，很淡然，估计他早已经知道我会这么问。他用手指沾了点茶水，而后在石桌上画了一个东西，正是一朵梅花，和竹剑剑身上的那个梅花符号一模一样。

　　　　我不解的看着他，老人终于开口说道：“想要知道剑灵的来历，首先得知道剑的往事，你知道这把剑吗？”

　　　　我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这把剑从我出生时，便一直跟着我，还有一个梆子，上面也有梅花的刻印。听师傅说，他们是父母留下来的。”

　　　　天机老人点了点头，然后说道：“这把剑和梆子确实是你父母留下来的，但它们还有一个更为悠久的历史，一个悠久到让人有些淡忘的往事。”

　　　　“请前辈明说。”我微微一愣，然后恭敬的说道。天机老人看了一眼我，收起了脸上是笑容，严肃的说道：“这个故事，还是和四世奇人有关。”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招魂幡的存在，”天机老人看着我说道，“当年所有人都想得到招魂幡，何景阳临死之前与招魂幡同归于尽。但在这之前，他取来招魂幡上的木杆，而后融合玄铁精华，打造了两件兵器；一个便是竹剑，而另一个是梆子。”

　　　　他继续说道：“而招魂幡上成千上万的冤魂，被取来一些，融进了竹剑之中，所以竹剑有了剑灵。何景阳死后，竹剑和梆子便消失于江湖，没想到被你的父母所得，最后传到了你的手中。”

　　　　“难道竹魂便是那些冤魂的结合体？”我不敢置信的看着天机老人，问道。天机老人点了点头，回道：“那些冤魂们始终都有一个执念，便是杀死当年的那个破坏鬼门的人。它们有了共同的目标，经过了这么多年的磨练，最终还是获得了新生，成为了剑灵。”

　　　　老人继续说道：“竹魂承载着太多冤魂的执念，所以竹剑成为了主杀之剑，剑身煞气遍布，剑出窍便见血光。所以它排在了神兵榜的第七，号称杀伐之剑。”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终于明白了竹剑和竹魂的来历，本以为竹魂只是一个被残害致死的孩童，没想他竟是上千冤魂的结合体，怪不得双眼里只有无尽的杀意。不过，除了这些以外，我开始怀疑父母的身份，他们究竟是什么人，又是怎么得到了这把竹剑和梆子？

　　　　这个问题在先前问过天机老人，他没有回答，想必此时再问出，也只是自讨无趣。看来只有回到留仙城时，问师傅了。突然，我想到了将竹剑和梆子放在一起的那种奇怪感觉，于是开口问道：“前辈，这竹剑和梆子除了招魂幡的那个缘故，是否还有一些其它的故事？”

　　　　“其实，这竹剑十几年前曾经在捉鬼界出现过一次，持剑的人一招杀死了捉鬼圣教的一名执法者，轰动捉鬼界。后来，那人与剑便再次消失。也是因为那次，所以云轩阁将神兵榜重新排名，多了一柄两尺竹剑。”天机老人说道。

　　　　我没有说话，安静的听他继续说下去：“因为竹剑和梆子与招魂幡有关，在见识了竹剑的威力巨大之后，便有人传出谣言当年招魂幡并没有被何景阳毁灭而是藏在了天地间的某一处；而梆子上画着地图，竹剑则是钥匙。有人得到了竹剑和梆子，便可以得到招魂幡，获得无上的权威。”

　　　　竹剑为钥匙，梆子为地图？我惊诧的看着他，下意识的抓住了剑。

第80章　五年前的故事（）　
竹剑为钥匙，梆子为地图。竹剑剑身的奇怪竹子造型，不正像是一把钥匙嘛？而梆子上画着一些让人看不懂的符文，仔细想想，也确实就像是一张地图被刻在了上面。这么看来，这些谣言也不是空穴来风。

　　　　我看向天机老人，问道：“前辈，您觉得这些谣言是正确的吗？”

　　　　天机老人看向我半晌，突然哑然失笑了起来，而后说道：“你这小子还如当年一样狡猾，倒想先套套我的话了。”

　　　　看着老人脸上显得有些滑稽的表情，我想起了多少年前发生的事情，也笑了起来。但笑着笑着，却不知道为何喜极而悲了起来。

　　　　五年前，我未满九岁，那时候三娘管得严，我们这些小孩子身上哪有零花钱。临街有几个小屁孩，依稀记得三俩个名字——小虎、小野。听说前者是留仙城有名的世家子弟，而小野是富商的独生子；不用多说，他们每天的生活有多么的滋润。

　　　　富人家的孩子，或许觉得院子大了，一个人呆在里面不免觉得孤单，于是经常在管家的陪同下来到青鸯楼前的那条街上玩耍。那时候，总觉得青鸯楼太小，呆了那么多年，有些腻了，于是拉着柳梦涵在留仙城到处乱窜，不过也没有走得太远。

　　　　这就难免和同龄的他们有了接触，那时候，跟在师傅后面学了些武艺，总觉得自己就是那种打遍天下无敌手的侠客；和同龄之间相处，难免有些矛盾。小虎和小野这些富家子弟，整天活得自在，父母都不舍得让他们受一点委屈，养得娇惯的出奇。

　　　　每次发生矛盾，这俩货一起上，还要被我打得皮青脸肿。他们的父母，碍于三娘的青鸯楼在留仙城的地位，再加上只是小孩子乱打乱闹，也就不了了之了。

　　　　小孩子打架，大家都知道，第一天打得“死去活来”，第二天见面还是“相见如故”，依旧玩得“忘乎所以”。那段时间，留仙城有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小贩，手艺堪称一绝，每次看到有人拿着冰糖葫芦路过，我和柳梦涵蹲在路边摸了摸自己干瘪的口袋，总是露出无奈的神情，想要尝上一口。

　　　　小虎二人出手阔绰，哪天买了小贩数十串冰糖葫芦，宴请同龄的玩伴，却唯独把我和柳梦涵忘记了。那天大怒，我带上一根木棒，敲得他二人连老母都不认识，然后抢来两串冰糖葫芦，与柳梦涵一人一串。

　　　　还没有来得及品尝，路过一个三十来岁着装得体的中年男子；此人相貌英俊，身后背着一把木剑，脸上始终带着笑容，像极了江湖上的侠客。但唯一有一点不好，就是敢在青鸯楼前挡住了我和柳梦涵的路。

　　　　那时候不懂事，心里有些生气，便呵斥他走开。中年男子并没有生气，淡淡一笑，开口说道：“抢人东西是不对的，你的师傅没有教给你这些吗？”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然后说道：“关你什么事，师傅只教给我怎么欺负别人，哪里会管这些！”

　　　　中年男子听完我的话，露出了沉思的神情，随即突然出手抢走我手上的冰糖葫芦，转身便要走。我顿时慌了，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衣服。中年男子停下脚步，直接伸手将我给抱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不管我怎么挣扎、捶打他，中年男子始终没有动作，就这么将我抱住，直到小虎二人，将冰糖葫芦还给他们，并替我道歉。

　　　　那天晚上，我这才知道他竟然是师傅的朋友。他与师傅喝了一顿酒后，将我拎到房间里一顿呵斥。师傅问：“为什么抢别人的东西？”

　　　　我不满的说道：“凭什么说那是他们的东西？”中年男子说：“因为那是他们花钱买的。”

　　　　“我只知道那是小贩辛辛苦苦做出来的。”“小贩做这些就是为了卖出去。”“卖出去还不是为了给别人吃的？”

　　　　“话是如此。”中年男子说道。但还没有等他说完，我便急忙说道：“既然他已经卖出去了，然后被我拿来吃了，不都是一样吗？反正没有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中年男子愣了半晌，哑然失笑，说道：“你这孩子好生口齿伶俐，我说不过你。”

　　　　师傅一笑，说道：“你就别吓唬他了，还是小孩子，你这次来不是说给他带了礼物嘛。怎么，还不趁着这时候拿出来？”

　　　　中年男子听了师傅这话，点了点头，然后故作神秘的说道：“本来我是给贤侄准备了一份大礼，便是这把木剑。不过看贤侄这么喜欢吃冰糖葫芦，于是我又去全城最好的那家买了些来。”

　　　　说完后，中年男子将身后背着的那把木剑拿下，又拿出一个木盒子，里面装满了冰糖葫芦。师傅问我：“三更，你想要哪件？”

　　　　我愣了愣，下意识的说道：“全要可以吗？”师傅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摇了摇头，说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只可以选一样。”

　　　　我毫不犹豫的说道：“那好吧，我要冰糖葫芦。这把破剑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木头制的，杀不了人，还卖不了价钱，还不如我那把拔不出鞘的短剑。”

　　　　中年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有你师傅当年的风范，不愧是他的徒弟。”师傅尴尬的摇了摇头，不满的瞥了我一眼。

　　　　在那之后，中年男子在青鸯楼还待了几日，每日和师傅锁在房间里把酒言欢，不知道聊着什么话题。在我和柳梦涵将那盒冰糖葫芦全部消灭的时候，他提出了告辞，离开了留仙城，从此没有再回来过。

　　　　在离开之前，他将我单独叫到一个房间里，抓着我的手说：“你和其他的人不一样，很多人在等着你，所以别让他们失望。”

　　　　中年男子离开之后，我便将他的“胡话”抛之脑后。后来，师傅醉酒后告诉我，中年男子是一个很了不起的人，是他都非常敬佩的一个人。只是这次一别，便是永别。

第81章　我究竟是谁（）　
为什么是这次一别，便是永别？曾经有些疑惑，但那时年轻，懒得动脑想太多，后来就忘了。如今看着老人沧桑的面孔，突然明白了。我们五年未见，他却从一个年轻人变成一个满头白发、面布指纹的老人，真是一场大变化。

　　　　感觉这五年间，就像是穿越了时空，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如果回到五年前，回到我和天机老人相见的那一天，我会不会不敢相认？师傅说的不错，那次一别，可能就是他们的永别。

　　　　因为我发现天机老人的背似乎更佝偻了一些，本来还有一些银发，此时却满是白发飘逸，脸上的皱纹也多了一些，笑起来的样子很不好看，真的很不好看。想着想着，我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只觉得鼻头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泛酸，眼泪就要掉下来。

　　　　“话说，你那次买的冰糖葫芦味道还真不错，我和梦涵两天就吃完了。”说完后，我倒了杯清水喝下，只觉得嘴里满是苦涩。

　　　　“你那时候可调皮的很，和你师傅年轻时一个样子，现在长大了，总算是懂点事了。”天机老人抚了抚胡须，有些意味深长的说道。

　　　　“当初的那把木剑还有吗？”我看向他，突然说道。天机老人愣了愣，直接回道：“在房间里，为你留了五年。”

　　　　老人说完后，便要起身，但我发现他的双腿有些颤抖，腰也没有那么直了。他的步伐很慢很慢，却一步步踏在我的心上。“扑通”、“扑通”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心却沉到了谷底。

　　　　我从石座上半站起来，看着老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进入了木屋内。下身已经麻木，站在院内的身影，以一个很不和谐的动作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一动不动，目光始终放在那间木屋的木门上。

　　　　自从迟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