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更人笔记-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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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临走之前，我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外套，盖在熟睡中刘封的身上，而后在地上刻下了一行字“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无缘再不相会。此次别离，可能就是永别，下一次相见，是在留仙城的青鸯楼，还是在九泉之下的阴曹地府？

　　　　不去想，不想去想，缠绵了一夜的凄风，此时已经安分了一些，只是在风中行走的身影，显得有些孤寂。

　　　　孤寂的是人，也是人心。从青鸯楼来这凤凰镇时，是两个人；从天山城来这凤凰镇时，也是两个人；可惜最后只沦为一个人默默离开，身旁总是少了另一个人。

　　　　也许有些人生来便注定孤独，就像师傅说的捉鬼人必定五弊三缺，我命里犯孤。

　　　　转过身，透过密林的缝隙，看到了那处山头，昨晚的记忆一遍遍的在脑海中回放，可惜那团篝火不会再燃起，两个围着篝火取暖的人，已经分离。

　　　　侥幸获得一夜安宁，再次动身便是“风萧萧兮易水寒”，想象间偶然看到一潭死水，就如易水，想必也是寒冷如晨霜，心里却不知道为何得到一些安慰。

　　　　偌大的林子，漫步在其中，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昨夜那些追兵想必已经退去。我在其间漫步，想要找到记忆里的那个地方，幸好运气不错，还真是给碰到了。

　　　　地上一滩滩有些泛黑的血迹，还有着一些被晒干的碎肢，残留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心生烦意，忍不住想要蹲下大吐一番。

　　　　那些尸体想必已经被处理掉，我深呼吸了一下，踏足其中，走到那两棵曾经绑过我和柳梦涵的树前。一番寻觅，只在树干上找到一根秀发，上面还留着淡淡清香。是柳梦涵身上的味道，这根头发自然也是她的，可惜人早已经不在。

　　　　我盘膝坐在树前，慢慢的闭上了眼，感受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丝一毫的气息，甚至是那些污浊的东西。深藏在记忆中几天前的回忆，慢慢的在这里重新上演，重演一场血腥的历史。

　　　　本来想要等一个契机，阴月阴天阴时，摆一个阵法，试着去寻找柳梦涵的踪迹。只是来到了这里后，想起了往昔发生的一切，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担忧的念头了。

　　　　师傅在“三清道术”中还记载了另一个阵法，名为“五鬼寻踪阵”。见名思意，此法需要用五只小鬼作为引子，然后加上要寻找之人的媒介，促动阵法。

　　　　说实话，这个阵法并不受师傅所推崇，一方面此阵法与鬼魂搭钩，另一方面十分消耗法力。我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催动它，就是法力那关也很难过去，不过有一个方法可以代替它。

　　　　所谓法力，没有人知道它具体是什么，有人说它就是神魂，是每一个捉鬼人灵魂的一部分。如果这样的话，捉鬼人的灵魂一定是与众不同的。

　　　　也有人说，法力是天地间最天然的能力，如果利用特定的方法，就算是每一个呼吸之间，捉鬼人的法力都会慢慢的增加。当然这种说法，并不受其他人的认可。

　　　　还有一种说法，法力本来就存在每一个人的体内，只有捉鬼人才能利用到它。而人体就像是一个可以延展的容器，在起初，它是饱满的，里面装满了法力。

　　　　将其中的法力用尽之后，它会立马的填充起来，并且容量也会慢慢的增大。所以，干捉鬼人这行越久的，法力就越高深。

　　　　就如之前我在凤凰镇客栈遇到的那个控魂人，他比我年长许多，正常情况下，法力自然很高深，所以能同时操控住那么多恶鬼。

　　　　而我这个不知道怎么去运用法力的人，只能凭借外物去操控它们，比如万鬼图卷轴，和摄魂铃。如果正儿八经的让我去操控恶鬼，估计它们得反过来对付我。

　　　　其实无论是哪一种说法，法力终究和人的身体搭钩，和身体搭钩的话，就少不了鲜血。

　　　　血液是贯穿身体和灵魂的媒介，就算是一具僵尸，它的身体里也少不了血液。如果没有了血液，一个人不能存活，只能成为一具干尸，就算是手段诡异的赶尸人，也不能将它们改变为僵尸。

　　　　死血和鲜血的区别就在于前者中不含有任何的灵魂元素，而后者中多多少少的夹杂一些。既然每一个人天生便拥有法力，那么人的鲜血之中，肯定也蕴含着一些。

　　　　如此以来，法力、五鬼、阵图、媒介都已经聚集，我深呼吸了一口浊气，便睁开了眼，心里恢复了清明。

　　　　将行李放在地上之后，朱砂、符纸、糯米等等能拿出来的，都被我放到了一旁。这是我当打更人以来，第一次作法，万事开头难，只要将这次熬过去，以后的事情就都不是问题。

　　　　而且，这次不仅仅是作法的问题，还关系到柳梦涵的安危，一丝不能懈怠，否则将会愧疚一生。

　　　　按照“三清道术”中的记载，我用朱砂在地上画了一个五角阵，而后咬牙划破手腕，将鲜血滴进一个碗中。

　　　　当鲜血快要溢满整个瓷碗的时候，我连忙将伤口包扎好，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随时都要倒下一般，这应该就是失血过多后的症状吧。

　　　　滴完鲜血后，我拿起一直崭新的毛笔，而后沾着鲜血，在几张空白的符纸上画上符号，当然符号是“三清道术”中所给出的，我只是照瓢画葫芦，并没有太大的效果差别。

　　　　接着，几张符箓画好后，我将它们各自摆放在“五鬼寻踪阵”的五个点上，然后拿出一直放在怀中的几缕秀发，轻轻的将它们放在“五鬼寻踪阵”的中间。

　　　　之后，我将万鬼图卷轴和摄魂铃拿出，放在一旁做准备，又将糯米沿着阵图撒上了一圈。自古糯米和朱砂便是镇邪之物，受到捉鬼人的追捧，这一点以后会慢慢说明。

　　　　这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我在心里回忆了一下“三清道术”中记载的整个阵法过程，而后目光紧盯在摄魂铃和万鬼图卷轴上。

　　　　成败，将在此一举！

第44章　天山城王府（）　
将残破的万鬼图卷轴铺开后，一股摄人心魂的气息顿时流出，隐隐能听到一阵阵轻微的诡异哭泣声，就如无数只蚂蚁在心头上乱爬乱动，让人产生强烈的不安。

　　　　拽在我手中摄魂铃立即强烈的颤抖了起来，仿佛要脱离我的掌控，看来已经产生了灵识。我急忙祭出一张符箓贴在它的上面，这才松了口气。

　　　　做完这些后，我沿着阵法转了一圈，确保没有意外了之后，这才重新拿起了万鬼图卷轴，而后默念起口诀；五股黑色气息从中出来后，便要乱窜，逃离出这里。

　　　　但在同时，摄魂铃再次强烈的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颤音，这五股气息渐渐安静了下来。这时候，我抓住时机，然后催动摆在阵法五个端点的五张符箓，一股隐匿在空气中的特殊吸力启动，将那五道气息都笼罩住，而后吸进了自己的领域之中。

　　　　至此，“五鬼寻踪阵”正式启动，发出微微的淡光。五只恶鬼在其中不停的挣扎，恶狠狠的盯着我，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我现在应该是尸骨无存。

　　　　罪孽深重的恶鬼与普通的鬼魂有些不同，前者已然犯了大戒，进不了六道轮回，重新投胎。运气好的，只能喝下孟婆汤，忘记前尘，而后进入十八层地狱，受尽折磨；兴许阎王爷哪天开恩，会选择大赦了他。

　　　　所以有些恶鬼宁愿选择魂飞魄散，也不愿意下地狱。地狱使者的能力都是有限的，并且在凡间存在的时间也是有限的，他们并没有更好的办法对付这些恶鬼，所以有了捉鬼人。

　　　　捉鬼人有一个最显著的特权，便是对付恶鬼时无须手软，就算打得他们魂飞魄散也没有人愿意管你，反而有机会获得大造化。

　　　　而后者就不一样了，普通的鬼魂一般都是因为刚死之人的执念而留在世间，不愿意短时间内离去。这些人没有犯戒，可以随时进六道轮回投胎转世。

　　　　如果捉鬼人误杀了一个普通的鬼魂，便是天大的罪。就像之前，鬼童操控我吃下了一个鬼魂，便闹得黑白无常要将我立地正法，好在师傅百般求情，这才给了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肯定会问，不过是杀死了一个普通的鬼魂，为什么会有这般严肃的结果？我一开始也有些疑惑，但师傅解释过之后，便释怀了。

　　　　师傅说，每一个人的生命，在地府中都有记载的。阎王的手上有一本生死簿，这生死簿详细到每一个人在什么时辰，什么地方结束一生，并且为他们的下一世也做好了准备。

　　　　如果其中出现一些差池，比如一个鬼魂突然消失，那么便是地府的大事了，阎王得大张旗鼓，花费大工本去修改生死薄。

　　　　生死薄即代表上天的意志，也算是天机的一部分，就算是阎王也不能擅自修改它，自古以来“天机难以泄露”，窥窃天机之人，必定早日夭折。

　　　　在不久前，世间曾经流传过一个传说，齐天大圣孙悟空大闹地府，修改了生死薄，将自己和一干猴子的名字都划去，脱离了生死，违逆了天机。

　　　　且不谈齐天大圣孙悟空这个人物是否真实的存在，就言修改生死簿一事就是绝对不可能，试问又有谁能够逆天改命。不过我倒是想有空去地府溜达上一圈，亲眼目睹那生死薄上，关于我的记载究竟是如何。当然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进地府容易，想要完好无损出地府可就是天下第一大难事了。

　　　　所以就算是控魂人，收的也只是一些恶鬼，如果你把它们用在正途上，不触犯大戒，阎王便不会和你过不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略过了。

　　　　当然这时间恶鬼也没有那么多，否则单凭捉鬼人是绝对应付不过来的。而我将五只恶鬼困于阵法之中，用来启动阵法，便不算是犯戒。只要不滥杀无辜，谁会去管它们的死活。

　　　　阵法启动了，但是围着它的那些朱砂却没有丝毫的变化，按照“三清道术”中记载，这是要破阵的前兆。我干着急，没有办法，最后还是划破了另一条手腕，顿时鲜血直流，尽数滴落在朱砂的上面。

　　　　鲜红的血液和朱砂混合在一起，说不出的鲜艳娇娆，在这一瞬间，仿佛在空气之中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像是花香，又像是人的体香，说不出来的感觉。

　　　　染了朱砂的血随着阵法的运行，发出一些浅浅的光泽，至此，阵法才是真正的启动了。箭已经在弦上，不得不发。简单的处理一下伤口，我将那一束头发放在了阵法中枢上，却发现它们竟然就这样悬在半空之中，没有落下。

　　　　我急忙念出了柳梦涵的生辰八字，而后又默念了一句口诀，那一束头发瞬间变成粉末，散落在阵法的上面；同时阵法也慢慢的黯淡了下来，那被束缚在阵法五个端点的恶鬼们身影也渐渐变得模糊了起来。

　　　　这时候，凭空出现一段带着金光的字体：

　　　　“天山城，王府。”

第45章　以身养鬼之人（）　
“天山城，王府！”

　　　　我阴沉的看着这半空之中出现的金色字体，直至它们消失不见，看来阵法运行的很成功，它也给出了答案，柳梦涵此时很有可能就在天山城的王府之中。

　　　　五只恶鬼的身影慢慢黯淡，也渐渐消失不见，再也听不到它们的嚎叫声，于这天地之间魂飞魄散。我没有一丝怜惜，不管它们生前是何人，是因为什么原因而沦落至此，始终还是残害生灵的恶鬼，当诛。

　　　　将阵法的痕迹都清除干净之后，我盘坐在地上调养生息，刚刚因为失血过多，现在整个身子还有点轻飘飘，没有力气。

　　　　在昨晚的时候，刘封将自己采来的一些草药交到我手上，并告诉了我它们的妙用，其中自然也有治疗伤势的。我将它们放在嘴里嚼成汁液，而后涂抹在伤口上，这才舒服很多。

　　　　不过这时候，我总觉得身体内有些奇怪，仿佛成了一个空荡荡的容器，呼吸间不停的填补着它。我以为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便没有多想。

　　　　过了数个时辰，伤口已经愈合，并不影响活动；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随意的走了两步，感受着体内充沛的力量后，这才满意的背上行李，拿起长剑便要离开。

　　　　但在这时候，一个人慢慢的从树林中走了出来，是一个中年男子，脚步声轻盈无比。

　　　　此人从穿着上来看，像是一个江湖人士，但是腰间静静的挂着几枚铜钱，隐隐形成一个阵法，看来是一个不错的护身符。他的眉宇间带着淡淡杀气，轻笑之间暴露出一排苍黄的牙齿，左边面颊上还有一道浅浅的伤疤。

　　　　“你是何人？”我谨慎的看着他，不由自主的抓紧长剑，退后一步问道。

　　　　来者脸上笑容更甚了，腰间的几枚玉佩竟然自己颤动了起来，耳边隐隐传来一些奇怪的声响。他上前一步，轻轻伸出手，顿时一股压力席卷而来。

　　　　我推出长剑，挡在身前，眨眼间终于看清了他手上拿着的东西，不！应该说是和他手掌融为一体的邪恶东西。那是一个眼睛，瞳孔里带着邪魅的气息，静静的藏在他的手心中。

　　　　“什么！”我不敢置信的看着这一切，一个人的手心竟然长着一只眼睛，这种事情闻所未闻。

　　　　我与那只眼睛短暂的对视了一下，浑身不禁冷汗直流，仿佛被一只恶鬼盯上了一般。师傅在“三清道术”中并没有记载过这一幕，难道眼前之人早已不是人，根本就是恶鬼吗？

　　　　“你究竟是什么人？”我大喝了一声，祭出一张护身符挡在身前，而后质问道。

　　　　他收回手，桀骜不驯的大笑了起来，片刻收敛笑容，露出一抹狠毒的神色，咬牙切齿的说道：“昨夜你杀了一个人！”

　　　　“杀了一个人？”我皱起眉头，同时昨晚发生的一切都慢慢的浮现在脑海。我想了起来，昨夜确实杀了一个人，并且是一个捉鬼人（控魂人）。想到这，我的神色不禁更加凝重了起来，看向他问道：“你是来为他报仇的？”

　　　　“报仇？”此人听完这话突然讥讽的笑了起来，而后说道，“我为什么要为他报仇，技不如人死了就算了，又怪得了何人。”

　　　　“那你今日来此是何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他的话，我不禁更加的不安，于是开口问道。

　　　　“因为你拿了不该拿的东西，主上命我来收回它，”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并且顺路收了你的命！”

　　　　他的话语刚落，我面色大变，急忙往后退去，但已经来不及了。只见此人再次伸出那只长着眼睛的手掌向我拍来，耳边回荡着一阵“吱呀”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身前的护身符不敌他，化为一阵烈火，燃烧成灰烬散落在地上。长剑雪白的剑身上露出一丝丝裂痕，并且不停的往上蔓延，直至到剑柄，“砰！”的一声，它崩碎成无数碎片，尽数落在地上。

　　　　我连忙扔掉剑柄，形式不容乐观，我遭遇了此生最严重的一次危机。一条黑线从原本我拿着长剑的那只手掌上，钻进手指里，沿着经脉往手臂乱钻着。我连忙祭出一张符箓，它迅速的燃烧化为粉末，贴在我的手臂上，正好挡住了那黑影的前行。

　　　　“呼！”我刚松了口气，但紧接着神经再次紧绷了起来，只见那些粉末猛地从我的手臂上被弹开，黑影再次向前钻进；速度极快，眨眼睛穿过了手臂，便往心脏钻去。

　　　　其间，整个身体的一条经脉都奇痒无比，我不敢伸手去挠，因为想起了一件事情。“三清道术”中说过，控魂人除了操控恶鬼为自己所用之外，一些歹毒之人还选择以自己的身体炼鬼，就像是赶尸人炼尸一般；唯一的不同，就是一个存在意识，一个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