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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国大司马-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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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国家,齐国当时的重心在伐秦与吞并燕国这两件事上;楚国是当时七国合纵的纵长,正在忙着讨伐秦国;至于魏国,此时的魏国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东边被齐国打——马陵一战魏国十万大军全军覆没,西边又被秦国攻打,无奈之下割让河西郡向秦国求和,再也不是吴起执魏武卒时横扫天下的那个魏国了。
在这种情况下,齐国、楚国、魏国哪里顾得上与宋国的战争呢?
不得不说,若非是宋王偃看准了时机,那么就是天佑宋国。
否则似宋王偃这般祭天称王的,那是肯定会遭到周围邻国的讨伐的,而且是名正言顺的讨伐。
而如今,诸国间的局势又出现了不同。
但这些事,庄子暂时并不打算告诉蒙仲,毕竟,蒙仲就算知晓又能怎样呢?
徒增烦恼而已。
眼下庄子对蒙仲的期待,即后者去掉心机与功利心,能感悟到清静无为的道理。
只要蒙仲能做出这些改变,庄周倒也并不介意收前者为弟子,用自己的名声,庇护蒙仲与其亲人,使其在这个道亏的乱世中免受兵祸之害。
第14章 授业()
当晚,庄伯向居住在庄子居内的诸家族子弟宣布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虽庄子暂时并不打算收任何人为弟子,但从今天起,这位圣贤会尝试教授居内的诸子。
说白了,彼此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当然,对此诸子已经很满意了,毕竟师徒名分,仅在于庄子是否承认他们这些人是他的弟子,但是在世人眼里,只要庄子愿意教授他们,那他们就是庄子的弟子——哪怕庄子本人并未亲口承认。
是故,向缭、华虎、穆武、乐进、乐续几人欣喜雀跃。
欣喜雀跃之余,他们纷纷向蒙仲投以感激的目光,因为若非是蒙仲的关系,他们这些人恐怕在这里再呆上几年都无法得到这样的结果。
哪怕是憨厚内向、不善言辞的武婴,看向蒙仲的目光中亦充满敬意。
毕竟在场所有人都了解,‘藏其知’、‘闭其口’近二十年的庄子,他之所以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转变,这全是因为蒙仲的功劳。
而就在诸子因为庄子忽然转变准备教授他们知识而欣喜地议论纷纷时,庄子正独自坐在正屋的堂上,思索着授业这方面的事。
庄周以前是向人授过业的,但那时他惠子尚未身故,他也没有立下‘闭口’的斋戒,可现如今,他即不想破了自己‘闭口’的斋戒,又想教授居内的诸子学习道家思想,纵使是庄周亦对此感到有些头疼。
思前想后,庄周最终想出了一个办法,即先教授一人,再叫这人代他教授其余学子。
而这个先教授一人的人选,他当即就想到了蒙仲,毕竟在诸子当中,唯独蒙仲给他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次日巳时前后,庄子先是命庄伯到居内的库藏,将他先前所著的天地篇命人搬到正屋的堂上,旋即让庄伯唤来蒙仲,向后者解释了一番,即他先教蒙仲,随后再由蒙仲代为授课,教授居内的诸子。
代师授业?
纵使是蒙仲亦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代师授业,这可是唯有‘门下大弟子’才能得到的殊荣啊。
当然了,反过来说,既然是代师授业,那么换而言之,庄周对蒙仲的要求也会更高,倘若蒙仲无法在很短的时间内领悟庄周想要表述的含义,耽误了教授其他诸子,那么这种授业方式自然也就无法施行了。
念。
在只有两人的堂内,庄周将他所著天地篇的首册竹简放到蒙仲面前,用眼神与动作示意蒙仲朗诵。
蒙仲接过书简,在自己面前摊开,目视着竹简上的内容诵读道:“天地虽大,其化均也;万物虽多,其治一也;人卒虽众,其主君也。君原于德而成于天,故曰,玄古之君天下,无为也,天德而已矣”
期间,庄周闭目倾听着,待等到蒙仲诵读到第一段段落,他忽然抬起手,阻止蒙仲再往下诵读,同时将一块写着何解的竹牌摆在蒙仲面前,并用手指点了点竹牌。
蒙仲会意,便按照庄周的心意,用自己的理解来解释这段话的含义:“夫子在文中所书,即天和地虽然很大,然而它们的运动和变化却是均衡的;万物虽然纷杂,不过它们各得其所归根结蒂却是同一的;百姓虽然众多,不过他们的主宰却都是国君。国君管理天下要以顺应事物为根本而成事于自然,因此,古代君主统驭天下,一切都出自无为夫子,何谓天德?”
对于蒙仲的解释,庄周心里是满意的,因为蒙仲解释的很正确,虽然不明白天德的道理,但这也难怪,毕竟天德是道家颇为高深的思想。
满意之余,庄周便在一块竹牌上写下几个字,来解释天德的含义:天即天道、德即人德,天人合一,即为圣者。
蒙仲释然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这幅表情,庄周在另一块竹牌上又写了一行字:你曾用宋子天人篇求教于我,想必对此有些了解。
蒙仲看到这行字愣了一下,抬头一瞧庄周,却见这位夫子正带着几许捉狭、戏谑看着自己——也不晓得是什么用意。
好在庄周也没有几许捉弄蒙仲,见这小子面露讪讪之色,便示意他继续往下诵读。
蒙仲遂继续往下诵读,一段一停,按照庄周的意思,解释该段话的含义,甚至于有时候还会被庄周询问一些延伸的道理。
至于期间遇到的困惑,庄子亦逐一阐述道理,解除了蒙仲的困惑。
庄周所著天地篇,总共约四千个字,光是记录的竹简就用了近二十册,在当前的年代着实可以称得上是‘长篇之论’了。
正因为他是长篇之论,因此蒙仲花了整整一日的工夫,才勉勉强强将这篇文章理解通顺——这还是在庄周逐一解释他困惑的情况下,否则,怕是三五日都未必有这样的成果。
不过话说回来,道家的经典都是这样,看懂是第一步,得到属于自己的感悟,才是最重要的一环。
而就这方面来说,蒙仲对天地篇的感悟还远远达不到使庄周满意的程度,但作为‘代师授业’的第一课,这程度倒也足够了——毕竟第一课嘛,蒙仲所要做的只是重复庄周的解释,让其余诸子能够读懂这片文章。
至于诸子后续能领悟到什么程度,那就看他们自身了,反正庄周是绝对不会强求的。
九月初六,即庄周单独给蒙仲授业的次日,他将庄子居内所有诸子都唤到了正屋的堂上。
得知此事后,蒙遂、武婴、向缭、华虎、穆武、乐进、乐续七人皆皆换上了干净的衣服,恭恭敬敬地盘坐在堂下。
当时,蒙仲面朝诸子坐在矮桌的南侧,手捧天地篇的诸多竹简,一句一解释地向诸子解释了这片文章想要表达的字面含义。
在此期间,庄周则坐在矮桌后的主座,一边闭目养神,一边倾听着蒙仲的讲述,看看是否有疏漏、错误的地方。
而让他颇为满意的是,即便只是教了一天,但蒙仲却已经能通顺地解释通篇的字面含义,且期间并无疏漏、错误之处。
看来这样的授业方式大有可为,庄周在心中暗暗想道。
在讲解完毕之后,蒙仲按照庄周的心意嘱咐诸子道:“今日的授业便到此为止,你们各自抄录一份天地篇,回屋仔细研读,感悟其中的道理,期间若有疑问,或有所得,便记录下来,于两日后再次授课时,当面请教夫子。”
“谨遵夫子教诲。”诸子齐声说道。
为何下次授课定在两日后,其中有两个原因,一来他希望给诸子留下充足的时间,叫他们能细细感悟天地篇的内容,二来,他庄周也能得到充足的时间去思考新的著作。
次日,诸子在做完自己负责的杂事后,便一个个盘坐在各自屋内反复诵读天地篇,试图从中感悟到什么大道理,好在两日后的授业时引起庄子的重视——虽说蒙仲这个‘门下大弟子’的地位应该是不会动摇了,但争一下‘二弟子’的位子倒也不错,毕竟他们总共可有八个人呢。
而在这一日,蒙仲亦像其余诸子一样,在屋内与蒙遂一起研读天地篇,可没想到是,待等到巳时前后,庄伯却忽然来到了屋内,对蒙仲说道:“蒙仲,夫子欲离居出游,你准备一下,侍奉夫子身边。”
蒙仲与蒙遂对视一眼,均有些发愣。
要知道据他们所知,近些年来庄子出游,那都是为了完善他的著作,因此在他出游期间,不允许旁人跟随,哪怕是庄伯,都很少跟随庄子出游。
可没想到的是,今日庄子居然会指名让他跟随。
不得不说,得到这份殊荣,其实蒙仲已经与庄子的弟子无异——尽管庄子暂时还不会承认这一点。
“是,小子即刻准备。”
朝着庄伯拱了拱手,蒙仲连忙应道。
庄伯点点头,旋即看着蒙仲欲言又止。
作为跟随庄子数十年的老人,庄子近二十年闭口不言,庄伯内心是非常难受的。
毕竟在庄伯的记忆中,他的主人庄周虽然为人高傲,但平日其实是一位非常开朗而健谈的人,哪怕是四五十岁时,仍与好友惠子或者慕名而来的宾客天南海北地辩论才学,可现如今,庄子却变得极为自闭,独自一人沉浸在‘道’的境界,拒绝与世人交流,直到蒙仲出现,才让庄子稍稍出现了一丝改变。
因此,庄伯十分希望眼前的蒙仲能继续‘影响’庄子,让庄子恢复到以往的开朗而健谈,但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没有将心中的期待告诉蒙仲。
思忖再三,他只是告诫蒙仲道:“你跟随夫子出游,切记不可在夫子深思时扰乱其思绪。”
这一点蒙仲当然明白。
在庄伯的指点下,蒙仲将空的竹简、竹牌,以及笔墨砚等物放在一只竹篮里,侯在院门等待着庄子。
没过多久,就见庄子拄着拐杖缓缓走来。
这一次,庄子当然不会再对蒙仲视若无睹,只见他朝着蒙仲点点头——大概是示意后者跟在身后,旋即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庄子居。
庄夫子出游,他会去哪些地方呢?
说真的,蒙仲对此十分好奇。
第15章 出游()
庄子出游究竟会去哪些地方?
其实这个疑问,早在蒙仲、蒙遂、蒙虎三人首日瞧见庄子独自出游时就已经私下讨论过。
当时蒙虎觉得应该是景山,也就是景亳境内闻名的那座景山。
在景亳境内,景山应该是最有名的自然造物了,因为它既是商汤会盟诸侯的地点,并且早在夏朝中后期时,景山又是楚人的居住,因此景山又叫做楚丘——如今这座山上还保留着许多当年楚人居住的痕迹,以及荒废的祭庙等等。
正因为如此,早在宋襄公年间,当宋国与楚国交恶而发生战争时,夺回先祖居地也作为楚国贵族支持对宋战争的一个原因。
总而言之,景山在景亳一带国人的心目中,是具有非同一般的地位的,仿佛带着几分仙气。
但仔细想想,景山位于曹县东北四十里,而庄子则隐居在夏邑与景亳之间的浍水河畔,两地相距最起码六七十里,别说是如今年过七旬的庄子,就算是后者年轻时候,也没办法在短短一两日内来回。
而事实上就像蒙遂此前所猜测的,庄子顶多就是在附近一带走一走、看一看罢了,可能连十里范围都走不出去。
这不,沿着浍水才走了不到两三里地,庄子就在靠近浍水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注视着河内奔腾的水流,若有所思。
见此,蒙仲便像弟子一般侍立于庄子身边,不敢开口免得打搅到后者的思绪。
说实话,这的确怪闷的,于是蒙仲站了片刻后,便找了一块石头坐了下来——反正庄子也不会在意。
不知过了多久,庄子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先是从左手袖口内摸出一支笔,旋即用左手捏住左衣袖的袖口,竟将左袖作为书写的载物,提笔在袖口上书写起来。
见此,蒙仲非常好奇,遂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屏住呼吸仔细观瞧。
他此时这才发现,庄子身上衣袍的左边袍袖上,其实已经写了许多密密麻麻的字。
蒙仲暗暗在心底念诵:北冥有鱼,其名曰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是鸟也,海运则将徙于南冥
这篇文章,蒙仲从未在庄子居内的库藏内看到过,显然是庄子正在编写的著作。
这一点,从庄子时不时顿笔,皱眉思忖就可以看出。
我说夫子每次出游时,好似都是这件皂青袍
忽然间,蒙仲恍然大悟。
前段时间他负责给庄内的诸人洗衣服时就感到困惑,明明庄子换下让他洗的衣服也不少,但唯独出游时所穿的这身皂青色的衣袍,三个月里却从来不换,原来这其中竟然还有这样的玄机。
由于庄子的新著目前还只有寥寥几百字,蒙仲在旁很快就看完了,于是难免再次陷入了无所事事的处境。
反正闲着没事,蒙仲便在河滩上躺了下来。
九月初的天气,其实已近深秋,但由于此刻太阳高深,因此微风吹来倒也不觉得凉意,反而觉得很舒服。
再加上昨晚与蒙遂一同研读天地篇到深夜,今早又早早起来洗晒衣物,因此蒙仲躺在日光下的河滩上,顿时感觉困意袭上心头,不自觉地就睡着了。
而庄周这边,写着写着也没了思绪,便收起笔,拄着拐杖站了起来,准备再往前走走,希望能在自然中得到感悟与灵感。
没想到站起身来一瞧,他这才发现,蒙仲竟用双手枕着脑袋躺在河滩上酣睡。
这
纵使是庄周亦不禁为之愣神。
毕竟无论是在近二十年之前,还是在近二十年之后,一般人无不以能伴随在他身边为殊荣,那时他庄周身边的随从,哪个不是毕恭毕敬、服侍左右。
然而这小子倒好,居然在自己面前睡着了。
庄周不声不响地走过去,用拐杖的末端轻轻触碰了几下蒙仲的腰际,然而后者却毫无反应。
唔,睡得挺熟。
这可如何是好?
庄周也被难住了。
因为按照道家顺其自然的主张,蒙仲这小子此刻在他面前睡熟,那就应当仍由他睡——刻意讲究尊师重道,那是儒家所奉行的,道家却不讲究这一套。
道家师徒的关系是这样的:处得来就处,处不来就散;今日你愿意接受我的思想,那你就是我的弟子,明日你不愿意接受我的思想了,那你就不再是我的弟子。
总而言之,凡事都讲究顺其自然,这就是道家的主张。
反过来说像儒家那套,在师长身侧小辈必须恭恭敬敬,其实庄子是很反感的,认为这是儒家刻意禁锢世人的一种枷锁——指繁文缛节。
而如今像蒙仲这般,在他面前呈现最真实、最自然的一面,其实这反而是值得赞赏的。
因为真实,不‘虚伪’。
但问题是眼下庄子没了新作的思路,正准备继续往前走走寻找灵感,总不能将这小子丢在这里吧?
叫醒他?
还是不叫醒?
庄周再次陷入了思考。
最终他做出了决定: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待蒙仲自己苏醒。
就这样又过了约半个时辰,蒙仲幽幽转醒,张嘴打了个哈欠,却冷不丁眼角余光瞥见庄子不知何时竟已不再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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