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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在上-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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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都得不到的东西,我却触手可及。还有那个白玉花瓶,那副绝世名画,书架上那些古籍残本……就算是一个没有腿的人,也可坐拥天下。”
沉朱默了片刻:“你邀我来,就是为了炫耀这些吗?它们究竟是价值连城,还是一文不值,在我眼中全都一样。”
他竟然不要脸地同意了:“说的不错,浮世虚妄,这些东西本就一文不值,正如对在下而言,世间众生,不论是人是妖,抑或蝼蚁,全都没有什么不同。”说罢,笑吟吟道,“可是,当着那些把这些东西视若珍宝的人的面,将它们毁去,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沉朱默了默,道:“你的兴趣……可真独特。”
他道:“嘘,别说话。今日天朗气清,风景如画,甚为难得,在下那日在此处见到姑娘,觉得姑娘甚合眼缘,只可惜姑娘身边的人太碍事,否则,又岂会等到今日才邀姑娘一叙?”声线慵懒优美,侧过脸看她,“你可是这十年来唯一一个有幸站在此处,陪在下看风景的人。”
沉朱为他这句话一怔,他叫自己来,就是为了陪他看风景吗?
这个人,委实古怪。
和风吹来,拂动他的长发,远处的楼阁如同水墨画卷一般,男子的轮廓亦如同用浓墨勾勒,然而,沉朱却觉得只有他置身画外,虽与他近在咫尺,却有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距离感。
她安静了片刻,神情一肃:“我才没工夫陪你看什么风景,听琴小筑的地下密室是怎么回事,你今日若不给我个解释,休说是十年,我让你日后都再也不必下楼!”
他面具后的眸子转到她脸上,眸色沉沉如墨,薄唇轻轻勾起:“地下密室?姑娘在说笑话吧。”
沉朱冷冷道:“你果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吗,风月楼与长生教,当真并没有暗中勾结?”
他低头笑,华美如缎的长发垂落胸前:“在下做的虽不是正经营生,却不至于与那种歪门邪道同流合污。姑娘若是不信,去确认一下就是了。”说罢,扬声唤道,“知月。”
片刻后,帘后传来女子的应答声:“主人。”
他吩咐:“带姑娘去听琴小筑。”
沉朱没有想到他这么好说话,一时有些难以相信。
他道:“在下一个残废,就不必跟着去了吧?”
她默了默:“不必。”
第八十五章欺人太甚()
沉朱在侍女的引路之下,来到听琴小筑,一路上暗暗观察所遇到的人,都是普通的人类女子,并无什么异样,进了那日的楼阁,来到设有暗门的床榻,发现那上面刻的龙楼花已不见踪影,仔细在上面寻找,却并没有找到暗门。
让她心惊的是,脚下的地下甬道好似也凭空不见了。
这不可能。
先不提普通凡人能不能在数日内将那样大的地下甬道填平,即便对方修为强大,将这里彻底改造,也该留下痕迹才是。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身后传来女子轻柔的嗓音:“姑娘可查看完毕?楼主已差人备下膳食,请姑娘赏光。”
回到临月阁,男子已在膳桌旁坐好,看到她,开口:“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菜系,就让后厨将南北八个菜系的招牌菜都做了一遍。”见她立着没动,道,“还需让在下请姑娘坐吗?”
沉朱望着满满一桌子菜,道:“又是邀我看风景,又是请我吃饭,楼主总不会平白无故待谁这般殷勤吧。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面具下的眼睛弯了弯,似乎在笑,可是水墨般的眸子里却没有一点笑意:“在下看上去很像磊落坦荡之人吗?”
沉朱眼皮一跳,听他继续:“有些话点破了就没有意思了。看姑娘的表情,是没找到想找的东西吧。既然如此,不妨把心中的事放下,就当是陪一个朋友吃一顿饭,如何?”
沉朱拉了凳子坐下,戒备地看着他:“我与楼主好像还不是朋友。”试探他,“哪有朋友连对方的姓名都不知道的?”
对方沉思片刻,轻轻道了句:“不知道比较好。”
她迷了眼睛:“此话怎讲?”
他道:“在下一直觉得,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人,互相不知底细,才比较没有负担。毕竟,你不知道跟你一起吃饭的人,什么时候就会变成敌人。姑娘觉得呢?”轻轻笑了,“在下可有十年不曾与人共同用膳了,想想还真是寂寞得紧。”
“风月楼这么多姑娘,都找不到可以陪你用膳的人吗?”
“她们要么畏我,要么私我,与不知心怀什么鬼胎的人同桌用膳,还没吃就已经反胃了,在下何必自讨苦吃?”
听到此话,立在沉朱身后伺候的女子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沉朱凝眉问他:“所以,为何选择了我?”
他道:“不过是个无聊的理由,在下不想说,姑娘也不必问。”吩咐知月,“为姑娘布菜吧。”
用完午膳,对方又留她下棋,她想了想,鬼使神差地服从了他的安排。
他的棋品委实糟糕,输了要悔棋,偶尔赢一把就洋洋得意,将她贬得一无是处,她有好几次都要掀桌走人,可是一听他嘲讽自己输不起,就又气呼呼地坐回原处。
此人下棋的水平十分不济,可是扰乱人情绪的水平却极为超凡脱俗。寻常跟墨珩下棋时,墨珩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多说,耳根很是清净,哪像此人,各种赖皮嘲讽,沉朱心情不佳,这棋自然是越下越糟糕。
一直到夜深,他才意兴阑珊地放她回去,并以夜路不好走为由,派知月送她,行至客栈附近,她忽然掀开轿帘:“快落轿!”
方才与轿子擦身而过的那个气息,绝对不会错,是幽冥司的鬼差。
凡人死亡,魂魄离体后会由鬼差带入冥府,在人界遇到鬼差并不稀奇,可是,同时有这么多鬼差出现在人间,就有些不寻常了。
出事了。这是沉朱心中唯一一个念头。
知月望着白衣少女匆匆下轿远去的背影,目光深沉如墨,良久,才吩咐抬轿人:“回楼。”
沉朱顺着鬼差一路留下的气息前行,眼前围得水泄不通的地方,正是她下榻的客栈,没想到,她离开不过半日功夫,客栈竟被付之一炬。有官差模样的人举着火把,在只剩一个框架的客栈中进进出出。
她神情一肃,随手拽住一个围观路人询问:“里面怎么了?”
那人颤声道:“客栈突然失火,没有一个人逃出来,你没看不久之前抬出去的掌柜,死得可真是惨。据说,这次又是长生大人的诅咒。”红了脸道,“姑……姑娘放手,小生、小生要喘不过气了。”
沉朱松开他的衣襟,就要往客栈里闯,有官差挡住她:“官府办案重地,闲人免……咦,人呢?”
临月阁中,男子独立于阑干处,正在吹一支玉笛。
天空一轮圆月,将千家万户的屋顶映得一片明亮。
笛声过处,却仿佛有一盏浓墨在画卷上打翻,画卷上的一景一物,缓缓被墨色侵吞,远处的山水楼阁,近处的假山花木,不到刻的功夫,就只剩下模糊的墨迹。
墨迹瞬息万变,只有男子所立之处不受笛声影响。
笛声骤停,玉笛在修长漂亮的手上把玩片刻,隐于宽袍大袖之中。
楼外仍是一轮圆月,照在千家万户的屋顶上。
知月在男子身后开口:“主人当初就可借傅渊的身份达到目的,为何偏要兜这么大的一个圈子……知月委实不解。”
若换做往日,她这般多嘴,定然会惹楼主不悦,可是今日他的心情似乎极好,竟然没有骂她:“我不过是想看看,那位上神亲自选择的继承人,究竟有多大能耐。”鼻子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嗤,“最后还不是被一个长生教耍得团团转,到头来,竟然连自己的敌人是谁都不知道。”
男子说着,朝她微微转过脸,即使带着面具,也能从那完美的下颌线条中看出倾城之貌来。
她屏住呼吸,听他似笑非笑地开口:“她这么笨,让人忍不住想多欺凌几日呢。”
那一刻,她感觉到男子的目光确确实实地落到自己身上,没有任何温度,却有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这竟是这些年来,主人第一次拿正眼看她。
她感觉自己浑身都绷紧了,不由得屏住呼吸,埋下头去。
“恭祝主人得偿所愿。”
手指却在衣袖间握紧,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主人说起那名少女的口吻,虽然满是鄙夷和不屑,却如同说起他自己的所有物一般。这几日,他兜了这么大的圈子,为她编造了一个巨大的谎言,若不是到了必须收场的时候,他其实,是想将这个谎一直撒下去的吧。
沉朱神色凝重地停在官府的停尸房中,揭开裹尸布一个个辨认,虽然里面的人都烧得不成样子,可她知道,傅渊不在其中。
尽管如此,她却一点也没有放松下来。
死者都是她见过的人,今早出门前,那个有些嘴碎的小二还与她开过玩笑,掌柜的虽然有些势力眼,对她却还算客气。不过半日功夫,这些活生生的人就死于非命。
若不是她的到来,只怕他们的人生,会一如既往的安稳平顺吧。
她抬起双手,拍了两下自己的脸颊,手放下时,眸光变得寒澈锐利。
她等不及凤止了,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杀人,这个长生教主,欺人太甚。
正要动用神力,一抬头,却忽然看到了一个人。
颀长瘦削的男子,正立在不远处的月光下,眸光淡淡地看着她。
漆黑如缎的长发下是一张堪称完美的脸,无论是眼睛的形状,侧脸的轮廓,还是唇部的线条,都流畅而漂亮,若将身上那极为不整的衣衫脱下,换一件干净的锦袍,只怕也应是芝兰玉树的好模样。
她的身子微微一晃:“傅渊?”
他什么也没解释,只淡淡道:“跟我来吧。”
沉朱默了片刻,右手微微一动,就有把短刀滑进掌心,她将刀柄握住,随在他的身后。
她的每一步都很谨慎,随他进入城西的林子之后,就更是提高了警惕,四周无声无息,除了他们之外再没有其他生灵的气息,头顶一轮被浮云遮蔽的月亮如影随形。
前头带路的男子背影单薄,身上白衣被林风掀动,形如鬼魅。
沉朱冷冷问他:“你带我来此处,是想做什么?”
他等她与自己并肩,唇角含笑:“好容易到了望日,我就不能带美人赏一赏明月吗?”
沉朱无情地提醒他:“说话前请先抬头看看月亮。”
他冷哼一声:“当真不解风情。”方才还笑吟吟的,不过一句话听不顺耳,口气就又变得不耐烦起来,“废话少说,来就是了。”
走了几步,却忽然见他一个踉跄。她一个侧身挡在他跟前,扶好他:“没事吧?”
他倒在她的身上,少女的身量不高,却站得极稳。
他从她的肩头抬眸,面前的这张脸的确漂亮,如同一副工笔画,落笔简洁明快,干净利落,不多一笔,也不少一笔,美得恰到好处。眼睛微微一垂,目光就落到她隐在袖中的短刀上。
男子的唇角轻轻勾起。
分明已经开始怀疑他,方才抢至他身前的动作,却丝毫也没有含糊。
让他……拿她怎么办呢。
也许是一时鬼迷心窍,他缓缓抬高手臂,紧紧地抱住她。
第八十六章长生教主()
沉朱没有料到他竟会趁机占自己便宜,也没有料到那双枯瘦的手竟然拥有那么大的力量,她冷声开口:“傅渊,放手!”
他却变本加厉地把头埋入她的颈间,灼热的呼吸落到她的皮肤上,一下比一下粗重,不知为何,她竟然全然使不上力。对方分明只是个凡人,她怎会……眸中杀意一浓,还未出言警告,他竟似读出了她心中所想,声调极缓:“你想杀了我吧?”
她的身子在他怀中一颤,他阖目浅笑:“先别着急,此刻还不能让你如愿。”说罢,后退两步,单薄的身子没有立稳,在风中晃了晃。
沉朱站着没动,冷冷地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敌是友?他带她来这里又是何目的?
他稳下脚步之后,却当方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丢下她继续前行:“你不是想见长生大人吗,我带你去见他。”
不知从何时开始,身边有乱萤飞舞,点点幽光如同引路的灯火,穿过衣袖,朝前方飘去。
此等光景,恍惚不似人间。
走到林子的尽头,沉朱不由得为眼前的景象惊在原地。
浮云不知何时已经移开,一轮冷月之下,赫然是一片宽广的水域。
湖面如镜,倒映着天上月。虽是望日,却月色晦暗,孕育着某种不祥。
“这里可是长生教的圣地,方才所走的那条路,也唯在望日才会畅通,望日一过,再想再见到这座月湖,可就难了。”
整句话漏洞百出,沉朱捡了个问题问他:“长生教的圣地,你如何得知具体方位?”
他道:“那日,我想寻个自我了结的地方,跟着流萤走,不小心误入此境。”在沉朱为这个答案沉默的功夫,他掩袖轻笑,“你方才又相信了吧。”
沉朱神色一窘,拧紧眉头道:“傅渊,你到底哪一句话是真的,哪一句话是假的?”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语气恢复了正经:“那日我看到了。”
沉朱蹙眉:“看到了什么?”
他伸出手,指向遥远的对面,目色如夜色般漆黑迷离:“就在那里,我看到了一个戴面具的人。湖面上突然起了雾,就像现在这样……”
沉朱顺着他的手所指的方向望去,仿佛是他这句话起了作用,原本什么都没有的湖面上,竟然缓缓有白色的雾气聚拢,对岸的景色渐渐变得模糊不清,她心头一动,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男子的声音依然清晰地响在耳边:“在雾气中,我看到了那个人,身穿白衣,戴一个木雕的面具,长发随风而浮,男女莫辨……”
沉朱被他的声音摄去了心魂,自缭绕的雾气中,仿佛真的看到一个白衣的幻影,衣袂翻飞,如影似魅。
“他突然朝我飘来,你猜,他到底有没有脚?”
随着他的描述,雾气中的那个幻影也开始移动,在水上飘然而行,墨发与夜色融为一体,白色的衣袂却漫飞如云。
不知是他的描述太形象还是如何,此刻,沉朱竟仿若身临其境。
等等……她突然惊醒。那个并非幻影,那毫无疑问是一个穿白衣带面具的人!
她惊呼一声:“那是……长生教主!”
再看身畔的傅渊,竟是一副呆滞表情,眼神空洞,显是已受困幻境。
那个白衣的影子极迅速地穿行在水雾间,转瞬就要来到近前,沉朱挥动右手,刀光一闪,就将迎面扑来的白衣人脸上的面具劈成两半。
面具滑下,露出一张木然而惨白的脸。
沉朱一惊,堪堪收住了往对方颈间划过去的刀,徒手拽住那白衣人,将其拽落地上。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已经死了的女人。
这个女人她几日前还见过,正是那日受蛊虫控制的柳青青。可是,在地下遇到她时,她姑且还算是活着,此刻竟已只剩一具躯壳。
将柳青青的尸身放下之后,沉朱未做任何停留,立刻踏水朝湖的中心而去。操控这具尸体的人定然还躲在暗处,那个人就是她要找的人。刀光破开半空雾泽,湖上却空无一人。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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