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签-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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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几首闲曲，琴音若有若无，在花香与茶香中自在穿行。

　　　　神荼亦有鬼姬舞蹈助兴，但他知道楚岩汐爱静，让她们全退下。鬼族的一场盛宴因楚岩汐的到来而中场结束，但无人敢出声抗议，只消片刻，偌大一个大厅只剩下他们两个。

　　　　“殿下从来无事不登门，请问您这次来是为了什么？”

　　　　楚岩汐道：“鬼帝可还记得，上仙朴风曾用自己的仙魄向你换一位凡人延寿？”

　　　　“记得。”神荼点头道，他知道楚岩汐若问起这件事，定然有原因，“您想用自己的仙魄换霍铮生还？我昨日下午已听说过霍铮的事情，可是他已魂飞魄散，这个方法行不通。”

　　　　神荼知道霍铮战死之事，并不唐突。

　　　　楚岩汐攻占从极之渊，得到六界响应。土地他们猜测只有魔族参与，可实际上，六界都有人暗中派出人手协助，大家空前团结，为毁灭从极之渊而集聚在楚岩汐面前听其号令。说起来也不难理解，从极之渊一直都是天庭用以镇压六界的法宝，无论哪一界都对它有所忌惮，况且从极之渊多少关押过或者现在还囚禁着各界的重要人物，大家都想早一日将它除去以解心头之患。一旦得知楚岩汐要去从极之渊擒四鱼神，各界纷纷派高手增援。

　　　　实际上那一战，楚岩汐刚开始时战得很艰难，但很快就有道行高深的各族精英甚至仙族人物陆续赶来助战。尊者几十万年来经历了不知多少战役，兵法娴熟，他从容不迫地根据各界特长布法列阵，几天激烈鏖战，虽死伤惨重，却将百万年来盛传坚不可摧的天界重地攻克。

　　　　天帝从未想过从极之渊能被攻破，而且被攻破得这么快，他甚至都来不及增派人手，已听到从极之渊沉入地底岩浆的消息。天帝并不笨，他知道楚岩汐若不恢复尊者法身，根本没有办法独自一人攻下从极之渊。只能说，要去擒拿四鱼神是楚岩汐特意放出的消息，以他的神通，想让各界知道一点他的行踪并不是难事，甚至天族也收到相同的信息。

　　　　尊者一向是个讲实效的人，没有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费神费力。

　　　　可天帝在想的是，为何要待从极之渊即将被攻破，他才得到情报？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天族有人故意封锁消息，很可能封锁消息的这个人或者这些人亦参与了攻战。

　　　　天帝坐在凌霄殿的宝座上冷汗直流，事情发展到现在他才终于看出一点端倪，现在所发生的一切，原来都在他就任天帝的那一天已得到提示，他也是被这悠悠的平和时光给催了眠，怎么就忘记了这么一回事？

　　　　听到鬼帝提及霍铮，楚岩汐心里暗自伤痛，但脸上并无太多表现，他说：“不是为了霍铮，是莲一一。她现在被困在绝地死境，出境的唯一方法，就是放弃情义或生命。我担心她，实在受不了时，会选择放弃生命。”

　　　　“殿下，您知道这里所说的放弃生命，是讲要放弃轮回，她成烟雾散于天地间而绝地死境亦从此完全消失。无魂无魄甚至没有肉身，这与霍铮的情形大同小异，而神龙鼎只有一个，您再变不出第二个来收集她散于天地间的魂魄。即使是一方鬼帝，我也无能为力。”鬼帝讲到这里，略停一会儿大着胆子继续：“况且绝地死境那样艰苦难耐，或许她早已放弃对您的感情呢？抛却对您的爱恋就可以出境，这个很容易啊。”

　　　　他说到这里偷眼看楚岩汐，以为这番刻薄的话会令这位脾气不好的太子殿下大发雷霆，却见楚岩汐陷入深思根本没有理会他的聒噪。

　　　　神荼心底真不希望楚岩汐去冒险，他叹口气道：“您如何入境？您连去哪个空间找到它都未必知晓。听说绝地死境是神龙尊者所创，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找到他或许可以找到解决的方法，但这位神龙尊者可不是谁都能见得到的人物。”

　　　　楚岩汐举头望着鬼界迷蒙的天空，低声自语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可我为什么就是想不到方法？”

　　　　鬼帝将放凉的茶倒掉再重斟一杯给楚岩汐，道：“创境的人才能解境，殿下您虽然神通，但毕竟不是创境的神龙尊者，怎么想也是枉然。”

　　　　楚岩汐心里一片黯然，难道必须恢复尊者法身他才会知道解阵方法吗？

　　　　对于尊者来说，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不过是过眼烟云，根本不值一哂，楚岩汐这个人只是一场法会的试验品，尊者更不会放在心上。也很有可能恢复正身后，尊者将一切都忘却了，就似朴风回归本位后，人间的一切，他忘得干干净净。

第149章　矛盾（3）（）　
尊者生来即为神，虽然曾经迷茫，但处在那个身份那个境地，所思所想都完全是另一种方式。

　　　　正如尊者无法控制楚岩汐的思想一样，若回归尊者本位，楚岩汐也不复存在，何谈控制尊者的思想？甚至，楚岩汐暗自猜想，即使尊者未忘记凡尘的事情，他也不会去想办法解境让莲一一出来，因为他会认为没有必要，楚岩汐与莲一一对于他来讲，根本就是一个虚无的故事，他不会为故事里的人物去伤神费脑。

　　　　说直白一点，楚岩汐与尊者的世界，完全不交容也完全不相容。

　　　　楚岩汐端起杯子饮茶。真是好茶，入口甘香，鲜爽生津。

　　　　神荼亦捧了一杯喝，虽然他喝不出味道，但是他在脑中臆想出茶的气味与口感。

　　　　做了这么长久的鬼君，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再做一次凡人，他要去多多赞美身边的人，认真品一次茶，看够红花绿草。曾经拥有就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才不住地怀念。他可不愿意做神，做神仙要五蕴皆空，六尘不染，哪能体会人间的悲欢离合？

　　　　或许，正是因为人世间有太多的不如意，生命有终结，凡人才会比神仙们更看重生活的意义。

　　　　楚岩汐手里握着茶杯，眉头紧皱。

　　　　要进入幻境，他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这个他不在乎。他清楚地知道莲一一无论如何也不会为出绝地死境而放弃他，那么他要如何才能将她的魂魄元神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莲一一自小即被禁锢在婆陀山，若不是因为莲一一，我与殿下您也不会不打不相识。当年擒魔使者并未告诉我莲一一从何处来，只是告诉我一定要守住桃止山出口，不能让魔尊再次离开。若殿下能找到当年的擒魔使者，得知莲一一到底是谁家的女儿，或许我还有办法。”

　　　　楚岩汐手中茶杯未握稳，“噗”一声掉落在黑沙地上。

　　　　他转头望向神荼，眼中神色，有惊讶亦掺杂着狂喜，难得动容一次。

　　　　神荼赶快申明道：“我只希望她在人间还有亲属，我不能保证她还有！父母或是兄弟姐妹，总之需要一位与她血脉相连的近亲，用这人的血布成血阵封住绝地死境的法门。这不是解境方法，而是毁境方法，在幻境破灭而她的魂魄消散时，因血脉相通，她的魂魄会被这血相吸引而潜入血阵中，而后再启用聚魂术将她魂魄提领出来。只是这样的魂魄很脆弱，莲一一本就被婆陀山的禁制耗得几乎油尽灯枯，用这种方法让她还魂，我不能保证她有多长的阳寿。”

　　　　“她有亲人。”楚岩汐道，“我问过白泽……她兄弟姐妹众多，母亲虽亡，父亲还在，只是病入膏肓。”

　　　　“那可不能用她父亲的血，病到这个地步血相不强根本无法布血阵，况且所需血量巨大，年轻人都会九死一生。最重要的，是要这位献血的人心甘情愿地想救莲一一，献血之人心念越强，血阵威力越大。不可以威逼他人相救，否则即使血相融，但……”

　　　　“你太啰唆！”楚岩汐皱眉打断他的话语，道，“你同我走一趟！”

　　　　“啊？”神荼愣了一下，道，“用我去吓唬别人也没有用，一定要这个人心甘情愿为她舍命都在所不惜，只是为一个从未见过的姐妹，很难能……”

　　　　他话未说完，楚岩汐已在他面前失去了踪影，神荼无可奈何地摇头，也随之出了鬼门关。

　　　　魔尊坐在夜雪面前，伸手去抚摸小婴孩稚嫩的脸庞。夜雪睁开惺忪的眼睛，见是魔尊，她甜甜地笑了。小白看到这个天下无双的甜美笑容，也不禁弯下腰来仔细打量这个她一向不太乐意接触的婴儿。

　　　　夜雪一双黑如点墨的大眼睛也一眼不眨地盯着小白，那翘起的嘴角慢慢变平然后终于向下弯，她哭了起来，泪珠大滴掉落。小白被她气得够呛，魔尊抱起夜雪，笑道：“小魔姬眼睛太毒，一眼就看出你是母老虎。”

　　　　小白很气恨不平地对魔尊道：“您不能这样，我跟随您几万年，交情还比不上这个才转世的幽昙夜雪！”

　　　　魔尊看着小白这个样子，更笑得不行，道：“你就吃醋吧，你这臭脾气，也只有赤帝受得了。”

　　　　听她说起赤帝，小白脸色一红，垂了眸，正对上夜雪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夜雪那脸色，她好似又要酝酿着大哭一场，小白忍不住对夜雪道：“小帝姬，您不能见我就哭啊，我哪里长得像个会欺负小孩的样子？”

　　　　她不说还好，一说话，夜雪才止住的泪又啪嗒坠落，小婴儿再次大哭，魔尊只好吩咐侍女过来将夜雪抱走。

　　　　“小白，有些事情不是遮掩着不说就没有发生。赤帝的心思，你也看得明白。他这样一位水火之神，沉迷在魔境不肯出去，你要装糊涂装到什么时候？这可不是你做事的风格。”

　　　　小白不以为然地说道：“谁说他不出去？他过几日就要走。”

　　　　魔尊看着她，真被气得几乎无话可说，“他是天族尊神，虽不能说日理万机，但在魔族一住就是三年，再不走，那些仙官会将我们魔境掀翻带他出去。”

　　　　自赤帝在这里长住之后，仙官们有事即带着公文在湖外等着魔族的值勤兵将它们带入，等赤帝处理完再将它们带出交还给仙官。日子久了，办事的仙官与交接的魔族也从开始的互相戒备到现在的称兄道弟，相处得很好。

　　　　小白低着头背着手，一只脚在绣花地毯上画着圈，许久才闷闷地说：“仙魔不能通婚，这是天条。”

　　　　“天条？天条多着呢，还有天条说魔族不可出隐界，我们该出还不是照样出？赤帝是上古三皇五帝之一，他都不怕触天条，你怕什么？”

　　　　“就是因为他是上古三皇五帝，受各界尊崇，我不想他为了一位魔族女子身败名裂。”

　　　　“有的时候，不要顾忌太多，有机会就抓住，或许事情根本不似你所想的那样糟糕。若我不是魔尊，或者我没有这么一个魔族在身后，或者擎苍还活着……我想，我会是另一种活法，我可不会像你这样拖泥带水。即使结果不如我愿，但我试过努力过，我不会后悔。”

　　　　小白明白她所指。

第150章　皇位（1）（）　
高山深潭，一帘瀑布悬挂山间仿若一条银练。

　　　　在瀑布下水潭汲水时还能听到震耳欲聋的水声，但只是一转弯，那水声顿时消歇，只能听到隐隐的流水声，鸟鸣山更幽。阳光透过密林形成光斑，时有时无地照在长满青苔的青石砖上。

　　　　楚岩汐拎着水桶轻快地行上山径，山巅一处向阳的地方有一间小小的竹屋，与当年那间被烧毁的极相似，只是建得粗糙许多。但楚岩汐不在意，他只要有个地方可遮风避雨就可以。

　　　　两个纸偶人见他回来，一个已经赶上前接过他的水桶，另一个则去照顾灶上的浓汤。

　　　　神荼好似知道楚岩汐不通家务事，离开前很知心地给了他两个纸偶人，藏在家里做做家务不错，却不能放出去，一阵风即能被吹得无踪影。

　　　　掀开布帘进入内室，靠窗的竹床上睡着一位女子，比纸偶人更苍白的脸色，只是她的呼吸还算平稳。楚岩汐在床榻前的竹椅上坐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她的手温热，让他放了心。

　　　　莲一一被他的动作惊醒，睁开眼看他一下，脸上泛起一个淡淡的笑容，可眼睛一睁一眨似又要闭上。

　　　　虽知她魂魄上的伤要养好长一段时间才能康复，楚岩汐还是忍不住抱怨：“又睡？真是猪。”

　　　　莲一一睡意蒙眬，连声“嗯”都没时间发出，即再沉入梦乡。

　　　　楚岩汐一直在她身边坐着，眼神胶着在她脸上，未再挪开。对他来说，窗外已无风景。

　　　　日影渐渐西移，岁月无声，时光静好。

　　　　入夜时，莲一一才又清醒了些，她睁开眼未见到楚岩汐坐在身边，她也不担心，知道他不会走太远。

　　　　纸偶人端上熬得发黏的浓汤喂她喝。

　　　　这可不是什么美食，是一种药，味道实在太古怪，口感也不好，她拧眉努力下咽，相对于这三年在绝地死境所受的苦，这实在算不了什么。若楚岩汐在面前，她每次都尽量控制表情，装作很轻松的样子将药喝掉。她这回也努力想将汤一口咽下，可是那汤黏稠得不像话，她连咽几下都吞不下去反引起反胃想吐，她的脸涨得通红。

　　　　纸偶人赶快扶她坐直，给她轻拍后背。

　　　　莲一一道了谢，她并未得到回答。纸偶人除了不会说话，什么都好。

　　　　一旦平复呼吸，她坚持将药喝光。她太渴望康复，不求太健康，至少不要总是瞌睡，浪费同楚岩汐共处的美好时光。

　　　　在绝地死境中，每日四季更替都让她痛不欲生，不知多少次她已到放弃的边缘。尽管放弃是那么简单，只需一个小小的信念，可对她来讲，楚岩汐与生命同等重要，她一样也不能放弃。她坚信楚岩汐不会放下她不管，他一定会回来将她带出去，只为能与他再相见，莲一一咬牙坚持，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她以为无法度过的日子。

　　　　每一日春尽时她都失望，每一日冬尽时她又生希望，在希望与失望之间，她备受煎熬。

　　　　她完全记不清经历了多少个春夏秋冬，终于在一日寒冬，她的全身骨骼都已被冻得碎裂，她痛到无法自抑想哭号时，漫天风雪中映入一位男子的身形，一身玄色衣裳，漆黑的发在狂风中飘扬。

　　　　这是她印象中的楚岩汐，又不完全是。

　　　　楚岩汐抬起手，似要与她相牵：“我带你出去。”

　　　　莲一一无处不在，这里是她的世界。她无形的身体很想投入他的怀抱，却不可能。

　　　　“岩汐，你长大了。”莲一一在他身边缠绕，卷起风雪漫飞。她无须讲话，只在心中想着，那话语已充满整个异世界。

　　　　神荼很有耐心地坐在门前的一块大石头上，望着远方天空。

　　　　“你有访客。”听到楚岩汐的脚步声，神荼头也不回地说道。

　　　　“三皇兄。”

　　　　神荼惊讶地转头看他，道：“你到底有无法力尽失？”

　　　　“这无需法力，只需推断。”

　　　　武帝病重期间，横亘在皇宫方向的帝星越发暗淡无光，但凡识天相的修道者都知道这位皇帝已去日无多。楚岩汐那几夜常独立通宵，望着紫微垣宫方位。

　　　　前夜，帝星陨落，他知道父皇驾崩。那一刻，一种难以言明的失落在他心底扩散。即使对这位父皇未留存什么美好的记忆，可他逝去，楚岩汐也不禁心伤，那一夜他长跪至天明。

　　　　武帝驾崩之后，紫微帝星重现东方天空，光芒四射，三皇子带着一队精兵及几位法师沿着帝星所指的方向一路向东赶到桃止山。只是这座山有法禁，他们一旦入山即失去紫微星的印迹且无处不遇鬼打墙，若不是鬼帝知道他们前来并无恶意，他们将会全军覆没。

　　　　这几年来，三皇子一直都在寻找楚岩汐，薛统领那日胡猜的话语其实完全正确。

　　　　司马瑞虽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