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签-第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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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过往，皆起于因果，究竟哪个是因，哪个是果，贵为天帝，他亦想不清楚。

　　　　到底是否因为朴风有场天劫，才会有那么一场法会，其实度劫者是尊者，而非朴风；抑或，天命注定尊者要卷入一场红尘，才会有朴风下凡作铺垫，才会有那场法会。或许走到今天这一步正是尊者的天命所至，所有人的参与，不过是在成全着尊者的命运，无人可以抵挡。

　　　　没有谁能告诉他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相。

　　　　实际上人们看到的真相并一定就是真相，所处的高度不同、角度不同，事实总是呈现出不同的面目，所以人们才总是迷茫或是做出错误的决断。

　　　　只不过是那么小小的一分神，天帝即见一块巨大的石头从被众仙们全力以赴才稳住的南斗神宫中破梁而出，石头见风即长，转瞬将那座巨大的宫殿挤裂。

　　　　尘土飞扬。

　　　　这座赫赫有名、让六合八荒都望之却步的仙宫就这样被摧毁。

　　　　天命石！

　　　　所有人都明白过来，他们尽皆上了楚岩汐的当，他是在集众神法力帮他打开封存天命石的封印。南斗六位星君在封印打开的那一瞬间即被吸入天命石中。他们，其实就是天命石的一部分。

　　　　“尊者，你到底想做什么！”天帝再不能坐视不管，拿起法杖起身。他被时光海所伤，服了仙药不再感觉疼痛，那伤却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不由手捂前胸。

　　　　他的面前闪现一道人影，手执降魔杵挡在天帝面前。

　　　　来的这位尊神黑发披垂，额前系了一条宝蓝色的束额，同色的宝石熠熠闪着冷光，亦是深蓝色的衣服，仿似用夜空为料作剪裁，其间隐有星光闪耀。他的长相，过于英俊，就连天宫中最美的女子看了都妒忌。有幸见过他容颜的凡人一直混淆他的性别，所以在人间，他的塑像虽常是少年帝王的样子，但还是男人女相；而在许多神佛壁画中，则直接被绘成美貌女子。

　　　　楚岩汐目光深幽地看着他，缓声道：“帝释！”

　　　　并非所有参与那次法坛盛会的神仙都知道尊者下凡历练的事情，只有今日聚集在天宫的这些神佛上仙知道而已，帝释神位极高，但他并未参加那次盛会，并不认识面前这位凡人。听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他亦有些诧异。

　　　　“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开。无论你是谁，都不应当在这里大闹天宫。”帝释说着话，两道闪电已从他的手指间掠出击向天命石，那疯长不停的天命石立时缩小。

　　　　楚岩汐也不制止，冷声道：“上神同我讲佛法？嗯，上神可还记得当年我不愿接战帖，上神怒而电劈忉利天山巅。”

　　　　后面的话，他隐而不说，可刚才还神态自若的帝释已经面色大变。

　　　　这件事，是帝释的一个秘密，知者甚少。他那次亦未控制住嗔心，一怒之下，电劈忉利天后造成江河返流，日月星辰错时而行，虽及时挽救未成大害但亦获了罪，被罚轮回到畜生道，寿尽才能重归本位。

　　　　畜生寿短，不过几年或十几年的光阴，对于天上神仙来讲更是转瞬即逝，但贵为统掌三十三天的帝释，这个惩罚将会是奇耻大辱。不过后来这个惩罚不了了之，有神仙讲那时正遇如来佛祖前往蓬莱仙境讲经，路过忉利天界，帝释请如来求了情。亦有另一种说法，帝释是护法神，主分善恶，他若离开，天下善恶不分，更会大乱。

　　　　帝释既为护法神，道行与法术在天界首屈一指。他自己亦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能与他一战的，只有神龙族的尊者，至于守护天雨花阵的上仙朴风，不仅是在阶品上低了一级，仙法道术亦差了一点点。

　　　　他所说的话是事实，朴风听到其他仙众转述只是微微一笑，上仙确实低于上神，没什么可争议，至于法术功夫到底谁强，朴风亦不在乎，更不愿意去较量出个高低。

　　　　一直以来，都是神龙尊者、上神帝释及上仙朴风并称天界三高手，但他们之间从未真正战过。帝释贵为上神，不可能亲自下帖去挑战一位上仙，而神龙尊者更是深藏不出，若无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天帝都见不到他。

　　　　帝释因职责原因，抛头露面出手护法的机会很多，也最为天界所熟悉，时间一长，他渐渐被排在三人之首，他也慢慢习惯了位居第一的感觉。

第127章　天命（3）（）　
说他比上仙强，无人反对，可是偏偏有许多神仙不肯同意他比神龙尊者强，尤其是神魔大战后，这种论调被越来越多的人接受。当然亦有人说尊者出现的时候，神魔已血战几日，都到了体力的极限，所以他成了救世的英雄只是巧合；可更多的人讲，尊者强行破关而出时修为不到平时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仅锁了东皇钟收了魔灵，最后还战胜了魔尊，可见他比帝释更高强。

　　　　帝释初时不以为意，但这话题过了三四万年居然还是众神仙津津乐道的主题。帝释听得太多，也渐渐生了争强好胜的心，他也很想知道，他与尊者到底谁强。

　　　　帝释修的亦是菩萨道，六度法门以般若为导，分别是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凡人修仙要从最底层的布施开始一步步直至般若境界才算是得道成仙，但大部分到禅定这一步即无法再进。像帝释这样天生神仙，不必一步步修，但却要守戒。他起了争强好胜的心，即是犯了忍辱戒，而他却不自知。

　　　　忍辱体现了菩萨的涵养，修佛就当以般若为照，知道诸法如幻，不为境动。倘能做到这一点，世间其实并没有什么需要忍耐，也唯有这样，才是圆满的忍辱。

　　　　帝释一时心念波动，以三十三天帝尊的身份向神龙尊者发了战帖，而尊者傲然拒收，只让座下童子复那位递信的仙使两个字：没空。

　　　　若尊者真有什么大事没空或许帝释不至于那么生气，可却有好事神仙告诉他，尊者没有空是因为他在异域某个地方得到一枝荷花，花已离枝命已绝，他在试用各种方法让这枝荷花起死回生。明明用法术轻易就可达到的事情，尊者偏偏不肯，到处查阅古书制作药剂，要让这枝荷花重新复活。

　　　　可见，他闲得有多么无聊。

　　　　盛怒下的帝释几道闪电劈了忉利天山巅后，虽最后免受刑罚，但他以此为戒，从此行事低敛了许多，为人处事亦更谦和。有时定心坐禅时，不意回想到这往事，他也不由冷汗湿浃，心底很感激当年尊者未接帖。

　　　　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或许他在心底犯忍辱戒已有十几万年，唯有那场事故才让他惊觉而得以及时忏悔纠正，不至于最后被心魔所困，堕坠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帝释目光炯炯地看着面前这位黑衣青年，心中既已有猜想，那么这位青年确实与尊者有太多相似之处。一样高大劲瘦的身材，一样冷肃冰寒的眉眼，一样威慑天下的气势，一样唯我独尊的不屑态度……他曾经想同尊者一战，却不是这样的场合。

　　　　“无论你当年有意还是无意，却助我避过心魔一劫，我今天让你一招。”

　　　　楚岩汐毫无感激之意，冷言嘲讽：“让一招？怕你没这能力。”

　　　　他的龙渊剑应心而出，身形一闪，不攻向帝释而是劈向已缩小至两人高的天命石。帝释不得不自毁让一招的说法，上前阻止。楚岩汐看降魔杵挥到，捏个法诀隐入了天命石，帝释那一杵落空，险险砸在天命石上。他反应神速，迅捷地跟随楚岩汐，隐入石中。

　　　　天命石是神石，即使众神仙中计合力将其封印打开，它的神力依旧在。这石头中，是神魔仙灵及世人的天命，再厉害的神仙也无法透视其中内容。自楚岩汐与帝释入石后，其他的神仙再也进不去，看来天命石被施了禁制。众神仙只能手执武器高度戒备地围成一圈，静守着这块掌握所有人命运的石头，谁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尊者与帝释，到底谁会赢？

　　　　长久以来人们就在揣测，今日即将见到事实，所有的人都在担心之余又有些兴奋。

第128章　神魔之战（1）（）　
三皇子没想到霍铮那么快就苏醒，他们才回到主殿，太监已禀告霍侍卫求见。

　　　　霍铮步履轻松地走上殿，神色已恢复平静，眼睛依然是金色，右手很习惯地握在剑柄上。他跪拜了国师，称之为殿下，言语中极为恭敬，国师并未让他起身，霍铮一直跪着，不抬头也不言语。

　　　　跪到三皇子都有些沉不住气时，国师才让太监将霍铮原本的佩剑拿来。这把剑本被霍铮便宜当掉，后被九宫局得到，辗转送回宫中。

　　　　“起身吧，本宫将这把剑送你。”

　　　　霍铮致谢后抬头起身，跪了这么久，他的神色完全没有变化。他低头接过太监递过的剑后，顺手将剑拔了出来，国师听到那“呛啷”声起，他立刻全神戒备，手指已捏起法印。

　　　　霍铮并未看他，他的目光被剑所吸引，这柄剑无论是在重量还是长度上面，都让他满意。剑的手柄与他的手指是那么贴合，好似很久才达成的默契，剑在手中，可以感觉到手对剑是那么想念。一旦握住，他不想再放开。

　　　　“你还记得这柄剑吗？”国师问。

　　　　“我忘记了，可我的手未忘，我想这应当是我的剑。”

　　　　“对。”这个回答让国师很满意，“这是你的剑。”

　　　　若霍铮肯定地说不记得，国师反而会怀疑魔蛊是否起了作用。若霍铮立刻答这是自己的剑也不对，他不应当记得那么清楚，只有现在他这个回答才符合魔蛊附体之人的思维方式。可即使知道他已被魔蛊控制心智，国师还是无法做到对他完全信任。

　　　　国师在心底叹口气。

　　　　全心全意地信任一个人，居然是件这么难的事情！

　　　　关押慕雪的地方曾是皇后的居所，自从国师理政后，后宫几乎无人居住，一片荒凉颓败。而此时还未出正月，而这宫内宫外一片死寂，此情此景，让人难以想象得出当年宫灯高悬侍者如织的盛景。

　　　　国师派了重兵在这里把守，亦设有法术禁制，他将被打入冷宫的父皇也一起移至这里。

　　　　从前他并不在意父皇是死是活，但现在，他令太监好好照顾，不准这位奄奄一息的老皇帝死在明日正午之前。

　　　　霍铮跟在国师身后，所有的一切他都很熟悉，他未觉不妥。他依然是太子近侍，对他来讲一切都未变，而慕雪却感觉再次出现在面前的霍铮让她有说不出的陌生。

　　　　他着一身崭新的侍卫服，显然才洗过澡，身上还有香胰的余味。新刮了须，面容再现清爽，头发亦被认真绾起，簪以发冠。他的右手习惯性地握住剑柄，仅半步之遥地立在国师身后。

　　　　这样将衣冠发须皆打理得一丝不苟的霍铮是慕雪自小即看惯的样子，他的神情也如在楚岩汐身边那样严肃又泰然。只是慕雪无法从他目光中寻找到那份熟悉的感觉，他看着她时，眼中是看到陌生事物的无动于衷。

　　　　原来天塌地陷的变化都比不过一双眼神的变化。

　　　　霍铮与她，已成陌路人，与他心意相通的，只有种蛊者。国师所爱，即是霍铮所爱；国师所恨，即是霍铮所恨。而国师最爱的是他自己，最恨的是楚岩汐，慕雪，不过是他的药引。

　　　　国师侵近慕雪，她想躲，却无能为力，后背的衣服被撕开，她的半个后背祼露。霍铮立在门边看着，慕雪转头看到他眼中的淡漠，大大的眼中蓄满泪水，她低头努力让自己不要哭。

　　　　国师看着她背上已是繁花无数，伸指在她的背上轻轻触摸，叹口气道：“还来得及。”

　　　　他收了手，定住慕雪的法术亦解开了，慕雪抱住衣服跌倒在地上。躺在床上的老皇帝目光混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表情木然。

　　　　国师令在这里随侍的宫女给慕雪沐浴：“离半夜也只有两个时辰了，霍铮，你寸步不离地守着。”

　　　　霍铮恭顺地答是，见国师从他身边走过，他揖手行礼，偏偏又让国师心惊一回。他知道霍铮已恢复被禁的妖力，若不使诈，他不能确信自己能再胜出。

　　　　国师坐到床边，看着神志不清的老皇帝，伸手握住父亲已经有些畸形的手，轻声道：“你放心，我会找到楚岩汐，他逃不了太久。”

　　　　老皇帝要将手抽回，国师目光顿时变得凶狠，手上加了气力，老皇帝痛得颤抖，“嗬嗬”地叫出了声，太监及宫女只将头压得更低，不看即无罪。

　　　　三皇子从外间进入，看到老皇帝痛苦的样子，他略拧了眉但马上又舒展，劝道：“国师，何必为这样一个人让自己生气？”

　　　　国师松了手，任老皇帝像孩子一样抽泣，他站起身恨恨说道：“这点痛他就受不了！我那十三年呢？”

　　　　三皇子让身边太监上茶，将气愤不已的国师拉至圆桌前饮茶。

　　　　随侍的宫女请慕雪进内厅的温泉池中沐浴，亦拿来了新的罗裙，慕雪就如布偶一样任她们摆布。

　　　　温润的池水上漂浮着许多花瓣，但不至于能遮挡什么，池水是那么清澈，宫女们有些脸红，不时转头看一看站在不远处的霍铮。他一向唯令是从，既然是说一步不离，他就一步不离。

　　　　慕雪亦转过头去看他，却见霍铮虽然站得近，双眼却越过水面落在远处，根本没有乘人之危。

　　　　起浴后慕雪由一位宫女引至屏风后穿衣服，霍铮侧转头避嫌。屏风后衣衫窸窸窣窣，好一段时间她们都未换完衣服，霍铮起了疑，凝目望向屏风，他忽然手一抬，那道屏风随他手势飞起砸在一边的雕凤圆柱上撞得粉碎。

　　　　屏风后哪里还有人，一个木架上挂着几套衣服，被穿堂风吹得不断拂动。

　　　　听到动静的国师动作奇速地来到温泉池边，霍铮反手将剑抽出，跃身飞过池面，脚在池沿边点落再从一扇开着的窗中穿了出去。三皇子动作要慢一步，等他来到温泉边，他只看到一群受了惊的宫女跪在池边瑟瑟发抖。

　　　　三皇子命宫女全部起身，收拾残局。

　　　　他踱步走到老皇帝的床边，俯下身来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认真算起来，他也快四年未见到父皇了。曾经那个高大伟岸的皇帝，现在缩了水似的躺在被子里，无论是身材还是面容都变化太大，让他几乎不敢相认。

　　　　这就是曾经那个颐指气使的一国之君？他眼中的傲慢和不可一世呢？他的精明算计呢？

　　　　三皇子伸出手想将父亲额头散乱的头发理一理，可是老人家却吓得一缩，一双昏黄的眼里全是惊恐害怕，死死地盯着他放下的手。三皇子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无奈地叹气收回手，坐在刚才国师所坐的锦凳上。

　　　　为什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地步！

　　　　三皇子低下头，将脸藏在双手后。

　　　　“为什么要兄弟相残？为什么要父子反目成仇？为什么国不为国，家不是家？父皇，现在这种局面，您也一定不想看到。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回到曾经的日子里去？即使您怀疑我，将我软禁宫中，但至少，我们父子还是相见欢，执手嘘寒问暖，即使是虚情假意，也好过这样伤人的真实。”

　　　　皇宫足够大，想藏起两个人太容易。

　　　　霍铮凭着直觉追赶，那水中有许多花瓣，慕雪的身上残存着淡淡的花香，他的妖力来自蜂妖，对于花香有一种天性的敏感。他被花香引至偏僻的宫城的一角，这个地方他实在太熟悉。

　　　　寄云阁亦是人去楼空，太久没有打理，再好的宫殿也呈现出颓败的模样，在凄淡月色下，这里影影绰绰就似鬼域。霍铮从屋檐上轻轻落下地，缓步走在砖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