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签-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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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它们最开心的事是陪霍铮去打猎，一人二狼，所向披靡。

　　　　虽然生活在山上没有什么开销，但是米面油盐却必须购买，他们通常将猎物拿到山下售卖以换购这些生活日用品，偶尔霍铮也会买枝珠花给慕雪，虽是山野人家所制作的粗俗物品，但慕雪爱不释手。

　　　　往日都是慕雪陪着霍铮下山，但霍铮体谅慕雪上下山来去辛劳，建议这次让不瑕陪着她在山上。种种迹象表明，霍铮已将妖力控制得差不多，虽有时还有一些失控的现象，但相信没有多久，妖力就会完全为他所用。

　　　　慕雪舍不得与霍铮有片刻的分离，她太过于患得患失，总是担心他们分离在即，她不知道以后是否还有机会这样与他安静地相守日月。霍铮虽只字不提，但慕雪知道他若一旦成功地控制所有妖力，他即刻就会离开这里去继续寻找太子。回到楚岩汐身边是他心中不灭的信念，若没有这个信念的支撑，或许他度不过这场与妖力的艰苦对搏。

　　　　霍铮总是一副好脾气，在慕雪的软磨硬泡下投了降，带着她一起下山。两只雪狼将他们送至山腰，再往下已渐有人烟，它们的出现只会惊扰世人。

　　　　到了山下，他们才知道山中无甲子，不知不觉中他们居然将年冷淡地过掉了，现在已是上元节，人们在快乐祥和的气氛里到处挂灯笼，灯笼下面缀有字谜条，猜中的话可以将灯笼拿走。

　　　　慕雪在这种欢乐的氛围里开心得不可名状，她不时停下脚步左看右看，霍铮也不催促，站着静静地等。她睁着眼睛新奇地东张西望的样子太可爱，让他不忍打扰。

　　　　尽管被这眼花缭乱的热闹吸引，慕雪还会不时地看一看被她攥紧了手的霍铮是否在身边。他们两个大庭广众之下拉着手的样子总会引来路人侧目，不过霍铮长得高大爽朗正气浩然，小雪貌若天人，一袭白裙飘飘若仙。他们走在一起就似一幅绝美的画，让人赏心悦目，众人自动忽略了授受不亲的规矩，望向他们的目光里满是欣赏与艳羡。

　　　　慕雪喜欢甜面做的小猴子，喜欢热糖浇出的画，喜欢布偶小人，还喜欢各式各样的面具……好似没有一样东西她不喜欢。卖首饰的店主看她可爱又美丽，要送一支花簪给她，她谢绝了。

　　　　她对霍铮说：“我不要她送，我要你给我买。”

　　　　霍铮从不多问，他只答一句：“好。”

　　　　她说这所有的字谜她都会，一会儿猜谜开始后，她选一个最美的灯笼去猜，她不贪心，只要一只灯笼就好。想了想，她又说：“还是要两只吧，挂在门口，两只灯笼才足够好看，一只会孤单。”这里才说完，又雀跃地蹦起道：“一会儿有河灯会啊，大家将蜡烛放在折好的纸船里，许上愿望，若河灯在蜡烛熄灭前不沉入水下，愿望就会实现。”

　　　　说着话，他们两个已到了集市，那里的肉贩们很喜欢他们的野味，不仅霍铮猎到的品种常常稀有，而且他很好说话，给多给少都无所谓。在这种盱衡算计的世风中，霍铮不设防的大方让大家感觉轻松惬意。通常，肉贩们往往都愿意多给，以显示自己的不落俗。

　　　　两个人打算在返程时去买必需品，现在轻轻松松地看景赏灯。慕雪对街上的小吃零嘴不感兴趣，母亲碧烟兰心蕙质，做出的糕点好看又美味。不经意聊到母亲，慕雪失去了刚才的活跃，落落寡欢。

　　　　霍铮向来不擅长劝解，他见前面有人卖冰糖葫芦，拉着慕雪上前买了一串。

　　　　很早以前霍铮同慕雪聊天，说他被卖掉的那一天是个大冬天，父亲接过钱放开他的手时，他反而停止了哭泣，但一种强烈的被抛弃的恐惧伴着这个冬天入骨的阴寒在心底深深弥漫，那就似被推上一只在海中颠簸的小舟，从此随波逐流再也找不到岸的方向。这种感觉至今深深烙印在脑中，仿若书本上的印渍，越是陈年越是明显。

　　　　父亲看他频频回顾，也不禁抬起破烂的衣袖拭泪。有位卖冰糖葫芦的商贩推着车从府前大道走过，父亲转身跑过去买了一支追赶过来，要将冰糖葫芦递给他，他亦反身去接，那道艳红的颜色，就若一道明亮的希望。那位拉着他的官爷很不耐烦，手一拂将冰糖葫芦扫落在地，拽着霍铮大步进了门。

　　　　朱漆大门关上的时候，霍铮看见父亲蹲下身将糖葫芦捡起来，一片片摔碎的糖衣都捡得仔细。

　　　　“他捡起来做什么？掉地上了啊。”那时的慕雪生活在无忧无虑的幻境中，不懂民间的苦。

　　　　霍铮道：“捡回去给弟弟妹妹吃。我们家很穷，这样一支冰糖葫芦是奢侈品，他也是一时冲动才会买。”

　　　　霍铮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活在恐惧中，夜夜噩梦，总梦见自己在黑暗的海面上独自航行，冰冷的海水无情地将他裹入海底深处，他无法呼吸，痛苦得几乎死去时才会突然惊醒。若说他在训练营中学得最艰苦，练得最出色，那全是被恐惧逼出的结果。只有拼命地练习，累到无力思考，无力做梦，他才能将这种恐慌忘却。

　　　　被指定派往华贵人府的第一天，他站在楚岩汐床边值夜班。他靠得极近，借着月色目不转睛地看着面前熟睡的两岁孩童，楚岩汐夜间睡觉很不安稳，不时惊醒。

　　　　霍铮蹲下身来握着他柔嫩的小手，轻抚他小小的背，软声问他是不是也做了噩梦，是不是心底也有担忧惊慌，可是不用怕，他在这里，他会一夜值守。

　　　　床头的莲花散发清雅香气。

　　　　听到楚岩汐哭闹而起身的华贵人及其侍婢站在月亮门边，静静地听着霍铮同楚岩汐低声细语。华贵人用手势阻止了侍婢上前，轻轻放下帷幔退回内室。

　　　　凌晨返回营房，霍铮躺下即睡着，没有噩梦，更未在没有前程的深海中独自寻找方向，他睡了一夜前所未有的香甜好觉。时隔十年，他终于还是接住了那支本要掉落在地的糖葫芦，结束流浪，到达了彼岸。

　　　　霍铮飘远的思绪被小雪的声音打断。

　　　　平生第一次吃，冰糖葫芦又甜又酸的奇怪味觉让慕雪连连惊呼。

　　　　“霍哥哥，你尝一下，真是好味道。”慕雪举起要他吃一个。

　　　　霍铮侧身躲过：“不要，这是小孩子吃的东西。”

　　　　慕雪闻言也不吃了，递还给他：“我不是小孩子，我十六岁了。”

　　　　“嗯？”

　　　　见霍铮侧头看她，慕雪赶快站直身体挺起胸。

　　　　这是一副傲人的身姿，激昂的青春曲线尽显婀娜，瓷实紧致的肌肤，顾盼流转的双眸。

第114章　成妖（5）（）　
霍铮这才惊觉这个日日缠在他身边的精灵古怪的小女孩已经长成一个妙曼少女，青春如此咄咄逼人，无法掩藏，在她面前，霍铮感觉自己老。

　　　　他将糖葫芦放回慕雪手中，拍拍她的头：“你再大，在我面前还是小。”

　　　　慕雪拉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撒娇：“霍哥哥，反正我长大了，以后不准将我当小孩子。”

　　　　霍铮并未将这场对白当作一回事，他去前面小铺买些元宵，既然碰上元宵节，就买一些应节食品。新年才过，街上小店都贴着鲜红的新对联，崭新的门神，门符并不是往常见惯的大红，是若法符一样的明黄色。

　　　　见霍铮抬头看，卖元宵的大爷乐意解释：“小哥，这是我排了一晚上队才买到的法符，想买的人太多，去晚了就没有。这是我们张大法师亲手所书，有驱妖斩鬼的神效。”

　　　　慕雪看那符画得粗糙，她微敛秀眉。

　　　　大爷对张大法师崇敬入心，见慕雪有不服的神色，赶快说道：“你们定是外地人，不知道我们这山上原本有玄蜂妖，为祸几百年，多少历任的法师都折戟而归。可是这张大法师，却在两个月前带着门下九位弟子一举将整个妖窟歼灭。那是一场什么样的血战，半座山都被蜂妖的血染成红色。他的九位弟子都捐了躯，张大法师身受重伤，调养了一个月。张大法师平日里也不太张扬，从未让我们知道他已暗中布置了这场行动，这才是真英雄。这方圆百里的人都将他奉若神明，前几日朝廷还来了钦差大臣嘉奖他。他这样法力通天的法师，画出的符，当然人人争抢。”

　　　　慕雪敷衍道：“有空我们也去买两张。”

　　　　这位大爷才眉开眼笑，多加两粒元宵给他们。

　　　　那日斩杀张法师及其弟子时，霍铮尚处在被妖力控制期间，完全没有印象。而慕雪却知道了，那位她在悬崖边未拉住的斩妖者就是张大法师，他掉下悬崖并未死，而是跑出来冒充大英雄。不过他做他的英雄，慕雪并不打算去揭穿他。

　　　　霍铮有些神思恍惚，他在想是谁被任命为钦差大臣来了这里？再次听到宫廷的消息，有若隔世，曾经在宫中度过的那些岁月，似一场毫无预警的旋风，瞬间占据他的脑海。

　　　　“我们回去。”

　　　　“为什么？你刚才答应今天陪我看灯。”慕雪知道霍铮想回去收拾行装，但她只想装傻，不肯挪动脚步。是不是不那么聪明地猜透他人心思，就可以改变一点点事态发展？

　　　　“下一次。”霍铮转身离开。

　　　　慕雪站在小摊边，咬着唇很想哭，霍铮的背影是那么坚决，他甚至没有回头。慕雪想，如果我消失不见，你是不是也不会担心？

　　　　没有霍铮在一边陪伴，这样一位清丽脱俗的少女独站在小摊前就显得太突兀。街上这么多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好人，有色心的男子多得很。很快即有两位阔少过来，身上全是酒气，他们在慕雪身边转了一圈，个子略高的那个已抬手握住慕雪的手，一边抚摸一边说：“玉洁冰清，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慕雪看着他，也不抽回手，微笑道：“你在背《硕人·卫风》？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

　　　　高个阔少仰头大笑：“没想到美人不仅人美，还满腹经纶，我……”

　　　　后面的话他再说不出来，因为他已被人单手掐住咽喉举起，对方一抬手即将他扔到了十几丈之外，砸中一个糖炒栗子的小摊。

　　　　霍铮看着慕雪，表情有些冰凉：“别人摸你的手，你怎么不闪避一下？”

　　　　慕雪看着他，头一扬道：“这与你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认识你！”

　　　　本来趁势想溜的矮个青年马上得意了，叫道：“对啊，这与你有什么关系？美人看中了我二哥，他们两个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元宵铺老板看着慕雪与霍铮对视，感觉奇怪，他们两个刚才还亲亲热热，怎么一转身就说不相识。他摇摇头，一边看着热闹一边继续手不停歇地做着元宵。

　　　　“小雪，别闹，我们回去。”霍铮伸手过来拉慕雪。

　　　　她一侧身避过，霍铮的手尴尬地伸在空中。他的身后，有十几位家丁拿着刀棒飞扑而至，那位被炒栗子炉火烫伤的阔少捂着脸在一位仆人的搀扶下走过来，他以为在这么多人的齐袭之下，霍铮会被揍得跪地求饶。不过一不留神，他看到的，却是家丁倒了一片，霍铮似乎站在原地没有动。

　　　　刚才还拥挤得无法过人的大街上忽然一下子空出一大片地方，胆大的远远围成一圈，怕事的人都躲进了酒肆店铺窥视。

　　　　霍铮知道慕雪爱胡闹，只是现在她这种闹法，他不太懂。

　　　　三支羽箭破空而至，直射霍铮后心，刚才还说不认识他的慕雪惊叫“小心”，霍铮拔剑挪步反身击落两支，第三支飞向慕雪面门，他左手一伸居然硬硬地将箭拽住。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人们所看到的，只是霍铮手里抓着一支羽箭，它离慕雪的额头不过两指距离。

　　　　所有人都惊出一身汗，唯有慕雪还是笑意不减，她根本没有挪步闪躲。

　　　　“你怎么又不闪避？”霍铮眼中有怒火，他将手中羽箭反手扔出，气力之大，羽箭穿透店铺的木墙，钉在店内一根木柱上，让躲在里面自以为安全看热闹的人尖叫一回。

　　　　他难得地在她面前怒气勃发，慕雪的如花笑靥枯萎，她垂下眼睑，眼睛一眨就落了泪：“你转身就走，我以为你再不管我。”

　　　　霍铮真拿她没办法，叹口气无奈说道：“怎么会？”

　　　　家丁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退到阔少身边，不远处风驰电掣地赶来一队士兵。

　　　　这两位阔少是城中县令之子，就住在不远处，早有人通风报信，调来了府衙的士兵。霍铮皱了眉，眼中隐隐有淡淡金光闪现，慕雪心里一惊，怕他在这时妖性发作，这里平民百姓太多，若控制不住，又将是一场血腥屠杀。

　　　　慕雪握紧了他的手，轻声道：“霍哥哥，你要自控。”

　　　　听了这句话，霍铮心里一惊，那热血沸腾的厮杀冲动一下子被冷却。他还剑入鞘，拉着慕雪想从另一个方向离开，那两位不够聪明的阔少带着家丁堵住了路，他们以为霍铮害怕了要落跑，出言不逊地挑衅。霍铮也不计较，只伸手将他们往旁边一拨，似拨开一堆挡路的无用物品，家丁握着刀棍惊愕地看着他，步步后退。

　　　　霍铮此时，冷肃威严得让人害怕。

　　　　慕雪与他在一起时，见到的总是他温情的一面，或被她捉弄而受窘无措的样子，近期也常见到他妖力发作时的癫狂，但这样的霍铮，她没有见过。

　　　　她感觉什么样的霍铮都很好。她在心里说，我选的，当然怎样都好。

　　　　家丁们纷纷让开路，但这一耽搁，士兵已冲到他们后面，领头者骑一匹黑马。马被勒得人立时，霍铮已飞身而起，将那位领头者拽下来。黑马前蹄落地即往前冲，霍铮伸手拉住在一旁微笑看着他的慕雪。他轻轻一用力，她即轻盈飘升，白裙在空中旋挽成花，慕雪落座在霍铮身前。

　　　　“坐稳！”霍铮轻喝一声，专心御马。

　　　　黑马跃起避过倒落在地的炭炉，才一落地即再次起跃，从看热闹的街民头顶飞过，沿着大道向前奔行，左右行人慌忙闪避。慕雪搂住霍铮紧实的腰，脸贴在他的胸口偷笑，自那日的意外后，她已很久没有这样抱过他。

　　　　看着他们绝尘而去，那两位阔少才如梦初醒，大骂领队无用，同时命令封城，一定要将霍铮截住，把美人抢回来。

　　　　领头者被摔得鼻青脸肿，他甚至未看清将他摔下马的那个人的长相，不甘心被少主看不起，他跪在地上申辩道：“公子，他有妖法，我们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对付。”

　　　　这本是他为开脱责任随口而出的话，却歪打正着。霍铮刚才并未用到妖力，只是他眼中的金光却被另一位个子略矮的阔少注意到，一边的家丁也纷纷出言肯定。既然有妖，他们马上延请张大法师，张大法师连为祸百年的玄蜂妖及千余妖众都可轻易剿杀，这么一个妖人又算得了什么？

　　　　封城令的传递速度慢过黑马的奔跑速度，霍铮未受任何阻碍地出了城，只是那匹黑马虽然长得高大雄骏，却不能与霍铮在宫中所用的那匹汗血宝马相比。想必主人太懒，它平日太缺乏训练，虽有爆发力却无耐力，况且载了两个人，出了城没有多久它已有力竭的现象。

　　　　霍铮爱马，不忍心将它累坏，他带着慕雪跃下马背，让黑马按原路返回。老马识途，他不担心它会迷失方向。

第115章　成妖（6）（）　
两个人沿着平坦的大道前行，还有两三里路就可到他们暂居的高山山脚，雪狼们定然还在山腰等候。慕雪想到一会儿还要爬那么高的山，她说肚子饿，要吃点东西再攀爬。这时他们才发现什么都未买，那一包元宵也不知什么时候丢失。

　　　　路边不远处有一户人家，两人在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