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莲花签-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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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火烈符的作用,朴风那随意的一眼并未注意到隐藏在碧烟身后的梅郎。
楚岩汐听完梅郎的叙述,望着不远处笔直站立的轿夫,许久未出声。轿夫仍受幻术控制,目光迷离。
得了太傅的半心,梅郎已不复原来的笨拙羞涩,举手投足全是太傅的从容气势,但他还是无法猜透楚岩汐的心思。在他看来,面前这位少年自带一片冷意,将自己隔绝在尘世之外,脸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城府万千。他真想不明白,以前太傅是怎么与这样一位人物相处得那么和谐融洽。
少年冰冷的眼光扫过来,梅郎几乎要不寒而栗,而后听到他说:“太傅半心在你身上,这心头血倒不再是难题。只是以你的修为,想去天宫盗取女娲石,却是件不可能的事情。”
梅郎汗颜。
楚岩汐又道:“太傅已死,已成定局,没有必要再无端生出是非。”
梅郎心领神会,微笑道:“劳殿下费心,我只在碧烟面前现身,其他时候会很注意。”
不若在绝地死境中,魔尊虽有莲一一的形却无她的神,这位梅郎形神皆备全是太傅的样子,甚至他的思维方式都由太傅的半心统领,楚岩汐一时有些恍惚,几乎要将面前这个人当作太傅。他心里暗叹口气,站起身来,可能是坐得太久又或是他已太疲累,他头晕目眩,身体摇晃两下,梅郎赶快去扶,楚岩汐一抬手躲过他的触碰。
他的动作如此明显,让梅郎有些尴尬,楚岩汐却似浑然不觉,道:“烦劳叫霍侍卫。”
梅郎看看他,点头离去。
第67章 步步惊心(1)()
楚岩汐心事太重,即使疲惫不堪,也无法睡得太沉。
软轿进皇宫时,他被轿外霍铮与守卫对话的声音惊醒,他掀开轿帘看着前面巍峨雄伟的宫城,渐升渐高的台阶上默默静立着列队的侍卫军,处在轿中的位置,他只能看到雍容华贵的皇宫的一片灿黄的屋顶。有风吹过,轻浅风声更显得这里寂静安宁。
不过是表象,他心里想。
未走多远,前方有一队人马要拐弯过来,人数众多却皆敛声屏气,显然被训教得极好,只是马蹄声及随从的脚步声在长巷中显得极其响亮,能在宫城里行马车,定是哪位皇族王爷。楚岩汐不想接受他们虚情假意的行礼问候,更没有气力与他们费口舌,他令霍铮转入另一条小道。
时间拿捏得刚刚好。太子软轿刚转入小道,这队车马也从长巷中走了出来,骑马护卫在后的霍铮无意地回首一顾,略显冷漠的表情让正望向这边的三皇子解读成不屑。三皇子亦不希望与楚岩汐狭路相逢,那日在太子殿受气还让他耿耿于怀,但看出太子有意避开不愿见,他心中却又更气愤。
连见都懒得见一下,这是怠慢到了什么地步!好歹他早已封将受爵,手中掌管军权,朝中三省六部皆有人脉,无论是谁受拜太子都要尊他两分,亲亲热热地称他一声三弟或是三哥,唯独楚岩汐从来都是爱理不理的样子。
他气恨恨地转回头,见马车车窗前挤了两位少女,笑吟吟,不错目地望着已行远的一马一轿。
“胡闹,成何体统!”他斥责道,“这里是皇城,你们两个注意点规矩。”
穿杏红衣衫的是他的女儿,撒娇地说道:“爹爹,刚才过去的人是谁啊?”
三皇子常年在外驻守,这位女儿虽是侍妾所生却在塞外出生成长,习文断字又精骑射,一向最得他宠。而陪在一侧的另一位少女,与皇族没有一点关系,但从小与他女儿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在他心中,也当是多了一个女儿一样。
三皇子看着她们的如花笑靥,心中抑郁略减,他答道:“是太子殿下。”
“那位骑黑马的是他的侍卫?”她又追问一句。
三皇子警惕地看她一眼,道:“研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研儿笑嘻嘻地说道:“不是我要问,是筠瑶哦,她想知道那位哥哥在哪里当侍卫。”
筠瑶被她出卖,也未现出害羞的样子,只是往后座上一靠,道:“果然,秘密要讲给女人听,就不再是秘密。”
三皇子眸色深幽,语音中尽是寒意:“筠瑶,太子府的人,你最好少惹。霍铮这个人,更是死板又生硬,况且服职期间也不能婚娶。我在京城的王公贵族里轻易就可给你选一个无论是地位还是为人处世都好过他万倍的如意郎君。”
筠瑶展颜而笑:“义父,我只是好奇他在哪里做事,我对他没想法。您真的多虑了。”
三皇子看着她坦然的笑脸,知道她是塞外人的爽朗性格,她若说对霍铮没有兴趣,那就应该是真话。
筠瑶也确实没有撒谎。放下马车窗帘后,她才对研儿做个鬼脸,轻声道:“找到他,就不难找到玉佩的主人。你啊,比我这个正宗的塞外人还心直口快些,少说一句会吃亏?”
研儿咯咯笑道:“会。”
因在软轿中小睡一会儿,楚岩汐虽全身疲软无力,却不想睡觉,况且他也确实睡不着。如何得到女娲石?他心中反反复复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上仙朴风不用指望,他已忘记一切,不会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少女去冒险盗石,那一日他已清晰地表明态度。梅郎法力太弱,也可以排除。
还有谁?在心中仔细删筛一遍,楚岩汐才发现自己朋友太少。
或许,根本就没有。
不可避免地,他又想到神荼那日所说的话,神荼怎么说也是位鬼帝,他若说自己元神中有无法估量的修为法力,应当有一定的根据。
楚岩汐心道,无论靠谁都不是最后解决方法,唯有靠自己。
此时是正午,阳光不疾不徐散发热力,这温暖的感觉让人眷恋。
楚岩汐斜躺在阳光下的软榻上,闭上眼睛,耳中仿佛听到声声念佛之声,念的正是《清心咒》。华婕妤平日里念得最多的就是这篇咒文,楚岩汐那时虽小,母亲念佛时他只会在一边顽皮淘气,但是佛音终日在耳边缭绕,日子一久他居然将全文一字不差地记了下来。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
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
咒文极长,默念到这里,已迷迷糊糊有睡意的楚岩汐心里冷笑,心想,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这倒像是佛做出的承诺,可是母亲日日念,是否真的就去除了一切苦?
他听到身边有人极轻地走过来,这种走路方式,只有那位老得已记不清自己年岁的执事太监。他贴近了楚岩汐,俯身低着声音道:“殿下,皇帝、皇后及众嫔妃在后苑赏秋菊,王爷们亦携了家眷相陪,皇帝要您也一同去凑个热闹。”
楚岩汐平生最怕的就是凑热闹,但他知道皇帝这样讲不过是场面话,这是在命令他过去作陪。想必是今早在宫门开禁前用了合符出宫,大内统领按制度向皇帝作了回禀。
老太监见楚岩汐没有动,他又低声道:“要么我说您累了,已经睡着?”
楚岩汐缓缓睁开眼睛,道:“备轿。”
既然皇帝认为他的身体已好到天未亮就可以溜出宫,陪着赏花看景更不当是个问题,若真的不去,只怕徒惹是非。
宫女捧出衣服请他更换,他却没有气力,轻摆了手让她们退下。霍铮在一边目光如炬地看着他,眉头微皱,显然很不满意他的逞强,却碍于他的身份,不敢明言。
楚岩汐在闲榻上坐了好一会儿,才起了身,让宫女给他加披一件翻毛貂裘。
后苑是皇族的御花园,园中奇石罗布,古柏藤萝葱茏俊秀,而这里的亭台楼阁亦一改皇宫中的凝重厚实的风格,轻盈别致。帝后们都喜欢来此处赏玩,楚岩汐也不时会过来,却只为后苑中的藏书阁。
进入后苑后,有皇帝身边的近侍军过来交接,霍铮没有权力跟随。
前来接引的太监告知楚岩汐,皇帝率众人已移步怡心阁看歌舞。那是一个水上宫殿,曼妙舞姿眏着粼粼水波,倒是别有趣味。
楚岩汐令软轿停在水榭外,由那位太监领了路,沿着曲廊行进。
这条曲曲折折的走廊怎么会这么长,怎么这么多人喜欢迂回的方式,不肯直奔主题?
楚岩汐走得极慢,不时停下休息一会儿,太监很识时务地亦将脚步放缓。远远看过去,他们倒似闲适地在散步看景。
鹄立在怡心阁外殿的小太监见他上来,赶快上前叩首请安,将他引至一边的侧殿等候,然后恭顺地退出去传话。
阳光从打开的窗子里悄然洒入,这苍白的秋日暖阳中浮动着许多亮白灰尘。侧殿略有些漏风,吹得灰尘晃动跳跃,楚岩汐眼中也尽是这些光影不安分的身影。
一条暗灰人影从殿前闪过。
灰衣少年以为殿中无人,乍然见到有位貂裘男子认真端坐在那里,他也吓了一跳。男子似乎很冷,不时无意识地拉紧暖裘。灰衣少年借着立柱的掩护看着他,虽然只是背影,却给人一种萧瑟寒冷的感觉。灰衣少年不知这位貂裘男子还要坐多久,但他不能再等下去,他飞掠起身形,悄悄地向通往中殿的那扇门摸去。
楚岩汐感觉漏入室内的那道风换了方向,灰尘乱晃一下又恢复了原来的悠缓节奏,虽是极小的细节,却让他敏锐地捕捉到。
“谁?出来!”
声音并不大,却是无法抗拒的威严。灰衣少年愣了一下,不能确信自己被人发现了,他的功夫在塞外数一数二,刚才一路过来,遇到多少巡值侍卫都未被发现。
楚岩汐站起身,转身望着他藏身的石柱,而灰衣少年惊觉这声音虽疲弱却极其熟悉,他心里一震,轻轻地探出半个头后,笑意乍现的同时亦低呼:“是你!”语音里尽是意外相见的欢喜。
楚岩汐一向过目不忘,这次却费了些时间才忆起这个偷他玉佩的少年郎,他脸上平静无波,犀利的目光冷冷地盯着少年,道:“擅闯皇宫,你也活得太自在。”
灰衣少年咯咯一笑,从隐身的圆柱后走出来,完全答非所问:“他们都说你在太子府当差,却没有想到你在这里值勤,难怪找不到你。”
第68章 步步惊心(2)()
楚岩汐又皱了眉,这要什么样的眼光来看才能将他当作侍卫,这样一个人物,居然可以在皇宫内苑自由进出而未被发现,皇宫中的护卫能力真值得担忧。
“不过这样更好,我才被禁止与太子府的人交往呢。”少年并无一丝刺客的胆怯谨慎,他大大方方地靠近楚岩汐,仰头看着楚岩汐的脸,吃惊道:“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
楚岩汐目光定定地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
灰衣少年却被他看得不由脸红到耳根,他咬了咬唇强迫自己不低头避开,反迎着楚岩汐的目光直直望进去,但那双暗色深眸的目光冷过雪原,荒过沙漠,没有任何深意。少年心底略有失望。
楚岩汐确信以前未在宫中见过她,她说自己才被禁止与太子府的人交往,那她应当是哪位与太子有隔阂的王爷的家眷。能在宫内这样自由出入,又初生牛犊般什么都不畏惧,楚岩汐略一推测,几乎认定她是三皇子最小的那位女儿,只有她长在大漠边塞,不太懂得烦琐的皇室礼仪,亦不认识自己。今年秋菊盛会,常年在外的三皇子难得赶上一次,皇帝素来以他为左膀右臂,绝对不会忘记邀请他及家眷来御花园赏花。那么面前这位扮成男子的少女,是自己的侄女。
“你最好换回自己本来模样,这身装束,若被大内侍卫当刺客抓住,有口难辩。”
筠瑶一愣,不知道他如何识破自己的装扮,研儿说她扮得十足的少年样。
她满不在乎,道:“万一抓住,就告诉皇帝我是谁就好了嘛,怎么可能将我当刺客?”
楚岩汐冷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你若出事,带你入宫的家人亦会受牵连,即使是皇子,也会被灭门诛杀。”
筠瑶听得脸色一变,此时有人推开沉重的殿门,她飞身跃起,眨眼即消失在高大的屋梁上,动作迅捷伶俐得让楚岩汐都略有些吃惊。
小太监入了殿,他低着头,恭谦地来引请楚岩汐去见皇帝。
未入主殿,已听到丝竹乐音,缠夹着歌姬清脆的歌声,绵绵不绝。另一位内殿的接引太监上了前,躬身带着楚岩汐来到皇帝身边。楚岩汐向皇帝与皇后行了礼,但因他的到来,除帝后之外的所有人都必须对他按序行礼或跪拜,歌乐一时停歇。
待歌舞继续,楚岩汐不禁有些疑惑,对面坐在三皇子身边巧笑嫣然的少女是研儿,那么刚才在侧殿见到的女子是哪一位?难道自己居然猜错?
武帝见他脸色苍白得可怕,嘴唇亦有些青灰,关心地问他身体怎么样,送去的补药有没有吃。
楚岩汐答都在用。
皇后略略倾侧了身体,目光越过皇帝,柔声讲道:“我听国师提起,天外仙境里有一种花叫龙鳞花,太子殿下博学多才,可有听过?若能找到此花,就可助你脱离现在的病痛。”
楚岩汐努力打起精神,颔首道:“多谢母后关心,我未听过此花。况且奇花异草,生在天外仙境,也不是轻易就可取到的东西。”
武帝却被勾起了兴趣,转头问皇后:“朕怎么未听国师说过?若真有这种花,朕要国师设坛祭天,恳请上天恩赐几朵,以救皇儿性命。”
大殿内坐的人实在太多,这凡音俗乐亦催人昏睡,楚岩汐渐感体力不支,身上虚汗不断,他以手支额,昏昏沉沉地看着皇帝的侧脸。在如此状态不良的情况下,那几句情真意切的话听在耳里也显得有些不真实的虚浮。从什么时候开始,皇帝不再舍得让他死?
在他艰难支撑、努力保持清醒的时候,殿门忽然被推开,屋外冷风直灌而入。得益于这些清冷的空气,楚岩汐恢复了一些神智。
大殿中且歌且舞的宫伶们已退避一边,把酒言欢的皇子帝姬们亦敛了笑容,惊诧地看着殿中拼花织锦地毯上跪着六位侍卫,而他们的脚边,则躺着一位灰衣少年,被极粗的牛筋绳索捆住。少年像是被打伤,他的唇角犹有未干的血污,闭着眼睛也不知是死是活。
那位在禀告战功的侍卫统领手里拿着一块上等的羊脂玉及一道宫内的通行牌。
楚岩汐目光逡巡全场,直至三皇子,后者老练得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目光中全是漫不经心的不在意,比一般看热闹的人还更有看热闹的样子。三皇妃脸上虽自制,那双手却将一方绵帕绞得不成样子。而研儿,紧贴着母亲的手臂,泪珠盈眶,牙齿几乎将嘴唇咬破。任何一个有闲心的人,只要抬眼看看研儿的样子,就会知道这位少年人来自哪里。
好在看热闹的人无数,有闲心的并不多。
武帝无端被搅了好兴致,未全听完已经大怒,拍案道:“居然敢偷到宫里来,胆子也太大了些!交给审刑院按律处死!”
宁王却看着那块通行牌,揣测道:“父皇,宫中守卫如此森严,要想从外城一路通畅地进入内苑,不是那么容易。通行牌有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或许他是跟随哪位皇子或公主入的宫,又或者,容儿臣猜想远一点,他进宫并不是想偷什么珠宝玉器,或许是为了其他?刚才统领也已提及,他功夫非凡,神出鬼没,若不是闯了禁区,陷入机关,轻易也抓不到他。”
武帝细想也觉有理,更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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