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山有芭蕉-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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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认识你，请你离开这里。”扶疏现在不过是个老妪，难不成他还想拿她去要挟千离不成？

　　　　“扶疏，我是真没想到，事情会发生成这样。对于这个结果，我只能都对你说一声，对不起。”眼前的阴九渊让扶疏有些恍惚，似乎此刻的他又变回在汀川与她互诉心事的殷尧。

　　　　“我都成这样了？你还妄想拿我去要挟千离吗？你别傻了，我好好的样子他都舍弃我，何况是我现在这个鬼样子？我自己看着都生厌，何况是他。殷尧，我求求你，看在我们曾一起把酒言欢的情意，留给我一点尊严吧！我不要让千离看到我这副模样！”

　　　　她叫他殷尧，阴九渊都愣住了。

　　　　“扶疏，你为他做了这么多，可最后在他身边的却是染月。你，可曾后悔？”

　　　　“无怨亦无悔。他没有强求我做这些，是我自愿的。他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救我，这也是他的自由。你今天来，难道就是来问我后不后悔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谢谢你了。也拜托你，以后都不要再来打扰我了。”

　　　　阴九渊勾起嘴角，微笑的看着山上翠绿欲滴的芭蕉树。

　　　　他喃喃自语：“你和她终究是不一样。本以为会让他疼不欲生，没想到你会为了他接下了所以伤害。在你眼里，爱胜过于恨。在她眼里，我们的爱，终于输给她心中的恨。你说，这是因为恨太深，还是因为爱得不够？”

　　　　扶疏沉默了许久：“我想，不是恨太深，也不是爱不够。是彼此原本都不够坦诚，不卸下伪装，这样怎么能看清彼此，看清自己呢？”

　　　　阴九渊笑了，长袍在风吹飘动，他摘下一朵百合，笑声渐渐远去……

　　　　扶疏摇头苦笑，看得清彼此又能如何，还不是天各一方。

　　　　山老头回来时，十分惊觉地问扶疏：“好浓重的魔气，刚才谁来过？”

　　　　扶疏耸耸肩，十分轻松道：“魔君呗！”

　　　　山老头吓得把手中的鱼都给掉到地上了：“魔君？魔君来这里干嘛？他没对你干嘛吧？不对啊，看你的神情……老丫头，你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扶疏一把扯住山老头的胡子：“胡说什么呢？还有，为什么要在丫头前面加个老字？”

　　　　山老头皱起整张脸：“你现在看起来这么有资历，我要是叫你丫头，感觉像是占了你的便宜。所以，加个老字特别合适，为你量身定做的！是不是特别感动？”

　　　　扶疏一把扯下了一咎胡须，疼得山老头直打滚。小仙见了此情此景，便闭口不言先前与山老头约定好对扶疏的称呼，老姐姐。很显然，扶疏并不太喜欢。幸好他聪明，没有打头阵，不然现在满地打滚的人就是他了。

　　　　吃过鱼，山老头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问扶疏：“老丫头，你跟魔君是这么认识的？真没想到你这么威风，连魔君都是你亲戚。”

　　　　扶疏吃得太饱，实在懒得动手，只好冲他抛了一个白眼：“你才是魔君亲戚呢！我跟他……怎么说呢？我跟另一个他，算得上是君子之交。至于这一个嘛，顶多算仇人，虽然我也不怎么恨他。也许，也是因为另一个他的缘故。”

　　　　山老头快翻白眼了，什么这个他、另一个他，听得他是云里雾里。

　　　　扶疏吃得太饱没事干，于是便将欢之两人在汀川把酒言事告诉了山老头。山老头听完是啧啧称赞：“老丫头，你的人生实在是太精彩了！要我说啊，你至少比我好了，活这么久啥事也没干，真是白活了。轰轰烈烈，也未尝不是一种精彩。”

　　　　轰轰烈烈，也未尝不是一种精彩。

　　　　嗯，听起来挺有道理的。想不到山老头说起话来也是一套一套的：“山老头，你活着多少年了？”

　　　　山老头掰起手指算了半天：“八百多年了，具体的记不清了。记得太清楚，也未必是见好事啊！”

　　　　没有千离的督促，扶疏反而会更认真悟道修炼。只是有时回过头，却还以为他会坐在树下抚琴。琅沅说，心痛是因为还没忘记。可她问，要多久才能忘记。琅沅说，那就得看，你想不想忘记了。

　　　　嘴上说了一遍又一遍放下，可心里呢？没有心了，却依旧执着，看过任何事物都能想起他。是她不想忘吗？扶疏回答不了，但她终于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心早就给了千离。

　　　　从前是，现在也是，这里面的差别，不过是给的形式不同了。

　　　　乌云遮月，天地顿时陷入无光之境。

　　　　“姐姐，要下雨了，今晚就练到这吧！”

　　　　扶疏仰头看头，果然一场大雨就要来临。

　　　　“今晚不练了，回去睡觉吧！”

　　　　小仙走两步又回头看扶疏：“姐姐，你的心不静，刚才我都怕你会走火入魔。”

　　　　扶疏一滞，原来她刚才是真的快陷入魔障。要不是小仙及时叫她，真怕她就此陷入魔障中不能清醒。

　　　　她揉揉小仙的脑袋：“我知道了，以后我会注意的。今晚真是要谢谢我们小仙了，不然姐姐真可能……入魔障了。”

　　　　小仙冲他眨眨眼睛：“放心吧，就算你以后再乱想，我也会把你从魔障中叫醒的！”

　　　　扶疏笑笑，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样对她说过。可是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第七十七章　故人远（）　
大雨如期而至，噼噼啪啪打在屋檐上，扶疏翻来覆去更加睡不着了。

　　　　雨打芭蕉，他曾说，这是对动听的声音。那时候，每当下雨天，他就会兴匆匆把扶疏叫醒，让她陪他一起听听雨落蕉叶的声音。那时候，扶疏一脸困倦，咕咕囔囔的，别说听雨声了，靠在他肩上一会就睡着了。

　　　　如今，又是雨打芭蕉，不知他是否还会起身听听芭蕉叶上的两三点雨声？

　　　　披上一件黑色斗篷，她把整张脸都套在帽子里。在夜色深沉伴着大雨的夜晚，扶疏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千蕉山。

　　　　夜色里的仙界，比往常更加宁静，大雨倾盆而下，扶疏走在雨里。

　　　　千离宫，静悄悄的宫殿里，只听到雨大芭蕉的声音。多么熟悉，原来雨打芭蕉的声音真大很好听，只是她从来都不曾细细听过。

　　　　隔着雨帘，屋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忽明忽暗里千离那久违到陌生的面容出现恍如隔世。

　　　　他坐在屋檐下，一如往日，就这样静静得做着，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

　　　　一声脚步声，又把扶疏的注意力转移。染月拿着一件斗篷，走了过来。她轻轻给千离披上，两人相视一笑，染月坐到他身边，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千离嘴角总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坐的位置，曾经是她的。

　　　　扶疏感觉到雨水温热，用手摸了摸，果然是热的。雨水怎么会是热的？原来她又哭了。

　　　　她捂着心口哭泣，转身离去。她没看到，再她转身离开的那瞬间，千离忽然捂着自己的心口，一阵绞痛。

　　　　回去的路上，她忘了掐诀，浑身湿漉漉回到千蕉山，没想到山老头正在等着她。

　　　　“这大半夜的，你不是折磨自己是什么？有些事，虽然你不动它，它也不会被你遗忘。可有时你不动它，才会发现就让它静静地呆在某个角落就好！这大半夜的，非要把自己弄成这样才开心？”

　　　　扶疏无言以对，回房睡下后，心口还是一阵阵的疼。疼着疼着，也就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山老头没给她好气。扶疏自认理亏，也难道低声下气的跟他说话：“山老头，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不用死，就可以忘记一切的东西？”

　　　　山老头摇摇头：“能忘记一切的，只有孟婆的孟婆汤。可你要是不死，又怎么能喝道孟婆汤呢？你呀，别老想这些有用没用的，好好修炼才是正道。我呀，在走之前能遇到你们我算是知足了。本以为此生就这样过了，每想到死前老天对我不薄。”

　　　　扶疏一顿，这话何意？

　　　　“丫头啊，成仙也还是可能会死的，只不过我们的命相对于凡人来讲，已经长太久了。一层不变的过百年千年，其实也挺没意思的。你大概不知道吧，山神是山灵，并非仙体，我本可以步入仙道，只是我觉得那样以成本不变实在太无聊了。我已经快走到尽头了，山体失去灵，这座山就不在是仙山。不过你放下，就算我散去，我也会尽我所有力气，护住这座山，让灵不散掉。”

　　　　扶疏不解，一时实在是难以消化山老头的话。

　　　　“你别哭啊，我只是从人形又三成灵气，我无法聚成人形，但还是跟你们在一起啊！这事跟你们又没有关系，我本不留恋，若是早些遇见你们，那我可能还会选择入仙道。不过现在也好，我让这座山灵气不散，你们修炼就可以事半功倍了！”

　　　　扶疏瘪嘴，谁要事半功倍啊！

　　　　为什么她身边的人，她一个个都留不住呢？山老头抱着她，让她哭了一会，才道：“丫头，把剩下的两坛梨花白都给我喝了吧，以后我就喝不到了。”扶疏破题一笑，都快死了，还记得要喝酒。

　　　　山老头就这样毫无预兆的散去了人形，化作千蕉山上浓浓不散的灵气。这段时间，他们的进度越发快了，这些都是山老头的功劳。可扶疏还是不能接受这心理落差，她才刚刚认识山老头，怎么这么快就成了这个样子？

　　　　“姐姐，你怎么了？”小仙也是一脸恹恹，没有山老头带着他到处跑他也有些不习惯。

　　　　“没事，只是有些难过。不知道真乙，现在怎么样了？小仙，我们去看看他好吗？就远远的看看就好！”

　　　　小仙乖巧地点点头，扶疏开心的揉揉他的脑袋：“出发，夕瑶山！”

　　　　白天他们自然是不敢上仙界，趁着夜色掩护，两人偷偷摸摸到了夕瑶山。

　　　　真乙向来鼾声如雷，可今夜的夕瑶山却静悄悄的。扶疏大着胆子拉着小仙又靠近茅屋一些，依旧是悄无声息。

　　　　不对！真乙不在夕瑶山！扶疏十分肯定自己这个想法，直接推开门，房檐上都掉下灰尘来。真乙不仅不在夕瑶山，而且他已经很久没回来了。真乙不是狡兔，他没有三窟，他不在夕瑶山还会去哪呢？

　　　　千离宫？难道去了千离宫？

　　　　“小仙乖，你先回千蕉山。”

　　　　“那姐姐你呢？”

　　　　“我……我去找找真乙，很快就回去。听话，你身上妖气没法遮掩，我怕会被发现，所以你先回去等我。”

　　　　小仙一脸难为，扶疏推着他离开，自己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小仙想这追上去，可真到又怕惊动了天兵反而会害了扶疏。

　　　　千离宫，很久以前，真乙总是跟千离半夜在月下亭品茗饮酒，不过这确实也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如今的千离宫在月夜下十分的安静，没有高谈阔论，只有芭蕉树叶在风中婆娑的声音。

　　　　月下一盏孤灯微亮，扶疏穿梭在叶叶心心中，拨开树叶，一盏孤灯就提在染月手中。千离背着手走在他身旁，音容未变，只是那侧目的温柔扶疏没见过。清风浅浅作序，轻声笑语渐渐远去。扶疏垂首笑笑，自己倒地还在期望什么？

　　　　音容未变，心已远。

　　　　依稀还记得，他曾说欲渡她成仙，如今余音还在，他们却走到了陌路。

　　　　扶疏晃神，宽大的斗篷下，看不到她的表情。她失魂落魄转身离去，原本是悄无声息，却不想耳边忽然想起叮叮当当的铃声。扶疏大惊，是警铃！来时她小心翼翼，可刚才就失神了片刻，竟忘了千离宫处处都拉有隐藏的警铃，此刻触碰到了警铃怕是千离也快来了。

　　　　扶疏奋力冲出千离宫，可身后剑气已经扫了过来，左右躲闪，她又岂能是千离的对手。剑气划过背上，扶疏惊恐地回过头，月光下千离的剑直指向她，那样森冷的目光，没有半点情面可见。扶疏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也会用如此凌厉的目光看着自己。

　　　　千离瞳孔收缩了一下，对面这个包裹在黑色的大斗篷下的人，只扬起一个下巴，他看不到她的眼镜，可不知为何却让他有些忍不住地揪心。心疼的毛病又犯了，为何面对这样一个黑夜擅闯的不速之客他会有这样的感觉？

　　　　那隐藏在黑暗的视线，是哀伤？是失望？还是……怨恨？明明看不到，可他就是感觉到了，是那人的气息告诉他，她眼里散发出来的就是这些说不清道不明东西。

　　　　“阁下何人，为何深夜擅闯我千离宫？”销魂剑就在扶疏面前，他的声音不带感情。

　　　　扶疏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忽然将手中一枚圆球砸向地板。两人面前瞬间就被一股浓烟给隔开了，这一举动，倒是彻底把千离的疑虑打消了。原本还觉得这人给他的感觉有些熟悉，甚至都能感受到她的伤心。可他翻遍了记忆，实在是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能让他如此。

　　　　销魂剑劈开浓雾，扶疏的背影还在不远处。她受了销魂剑的剑气，本来就伤了，想逃走这实在是有些困难。

　　　　“站住！我让你站住！”长剑铮铮鸣响，它正兴奋着，如果不是千离死死握着，它就要自己冲向扶疏了。

　　　　千离大喊一声，扶疏权当做听不见，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或许是真的厌倦了生命，或许是赌气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下得了手。可不管是哪一种，她忘了她已经不是昨日的扶疏了。就算他有余情，那也是曾经扶疏，不是现在这个老妪。

　　　　长剑横扫，千离并没有要伤她要害，这才剑气少在她双膝上。双膝受伤失控，扶疏摔到在地上，鲜血顺着她的双脚往下流，汇集成一滩血迹。惨白的冷月下，那血红得令人悚然。

　　　　千离看着那一滩血迹，忽然一阵晕眩，一幅幅一闪而过的画面在脑海中。每一个画面里都是鲜红的血，一个模糊不清的影子就站在那鲜血里。

　　　　千离瞬间头痛欲裂，心痛如绞，就在他分神的那瞬间，一道急速而来的黑影，迅速抱着倒地的扶疏。染月远远地跑了过来，大叫了一声：“三师兄！”

　　　　来者是她的三师兄，准确一点来说他是魔君阴九渊。

　　　　千离被这一声唤醒，看着消失掉的影子，他皱起了眉头。

　　　　“师兄，你怎么样？可有受伤？”染月关切地看着千离，后者摇摇头，心事颇重。

第七十八章　识破（）　
“刚才的人，可你都认识？”救走人的黑衣者是阴九渊毋庸置疑，他从来都不会冒险跑到仙界来，这次为何如此冒险？让他甘愿冒大险也要来救的人，又会是谁？

　　　　“光线太暗，他们走得又快，我只看清了三师……是魔君。他大半夜跑来千离宫到底想干什么？难道又想挑起战争？看来此事，明日一定要禀报哥哥才好。幸好被发现了，想来他们今晚不会再来了，我们先回去休息吧！”染月看着千离的神情有些古怪，他又不是第一次见到堕落成魔的阴九渊，为何这次神情会如此凝重呢？

　　　　千离点点头，却是三步一走两步一回头，那人到底是谁？

　　　　“师兄，你是这么了？怎么看起来心事重重的？魔君又不是第一次闯仙界了，何必为他耿耿于怀？”染月说着，心底却害怕他忧心的不是阴九渊。

　　　　千离停下了脚步，忽然十分认真地看着染月：“月儿，我……我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事情？还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染月心中一顿，大骇，他难道是想起扶疏了？

　　　　怎么会呢？一杯醉离忧，扶疏早就被他忘得干干净净，否则这差不多二十年的时间里千离早就不要命地去找她了！如果不是她，那还有什么事让他如此上心，如此紧张？

　　　　如果醉离忧都还是没能让他彻底忘记扶疏，那她还要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