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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俞娘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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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李卉芷一个人想了这么多,时间也只用了那么一两刻而已,因为想东西是很快的。
斗鸡眼看着李卉芷,怒吼道:“笑什么笑?不过就是脸长得俊一点而已,有什么好得意的?”
这……是在骂自己吗?李卉芷却觉得,心里为什么好舒服啊!
以前做梦都想有人这样骂自己:
你只不过长得漂亮点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只不过有点臭钱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只不过找了个高富帅男朋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只不过看着年轻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
今天,竟然如愿了!啦啦啦……好想飞啊!
“对不起,我错了,我不应该长得这么俊!”识实务者为俊杰,看在对方人多的份上,就勉强给人道个歉算了,毕竟好汉不吃眼前亏。
“这就想走?至少也得留下名字来吧!”斗鸡眼不打算甘休。
名字?李卉芷穿的是男装,总不能还报这个名吧?得报个帅气的男人名字才行。那么,就临时想一个吧!想名字,想名字……好难。
“黄公子,我认识他,他叫李安,今年二月二赏园那天就有他,穿的也是这身!”旁边一个打手小声提醒斗鸡眼。“始终都不肯作诗的那个!”
斗鸡眼眼前一亮,冷笑道:“好小子,是你啊!本来我看你认错态度还可以,打算就此放过你,但既然咱们是旧相识了,再见面怎么也得叙一叙才行啊!”
说完手一扬,阴着脸就朝旁边走去,那是一间茶肆。
六七个人立即簇拥着李卉芷和小玉向那间茶肆走去。
这是什么?绑架?光天化日之下,胆子也太大了吧?
“救命啊!……”
“瞎叫什么呀!黄公子请你喝茶,谁会要你的命!”旁边的“打手们”纷纷鄙夷。这样的小白脸,只够在那些无知的少女面前耍耍帅而已。
于是,六七个人加上李卉芷刚好凑一桌,小玉站在边上。
祸之福所伏,这话实在是至理啊!假如今天没有那些小娘子们给自己扔瓜果,自己就不会那样大笑。假如自己没有那样大笑,断不会有此灾祸啊!李卉芷深切体会。眼前这些人绝非善类,该怎么脱身呢?
还没开口,茶肆老板已经奉了今年的新茶上来,香浓碧玉的碧螺春。十三件的精美湖州茶具,清新的绿茶,古香的茶桌,七八个身着华丽的青年,乍一看,一派诗人士子欢聚的场面。李卉芷担心,即使有提着刀的捕快经过,也不会怀疑自己是被绑架来的。自己到底怎么办呢?
黄公子率先品了茶,赞了一下,也邀请其余人品尝。李卉芷只得也尝一口应应景。以她的一点浅见,若是没有喝过李家的香茶,她肯定也会对这样的茶赞不绝口,毕竟在现代想喝到这么醇香的茶几乎是没什么可能了。先除去年代不同制作工艺不同这一方面不说,就是在陈茶冒充新茶,劣茶冒充好茶方面来说,很多人即使花了大价钱也不一定能喝上一口真正的好茶。
远在一千多年前,人们似乎脑子单纯一点,不拿出最好的东西来,简直不好意思抬起头说话。这就是差距啊!
但是,李卉芷这两天喝的全是李家的茶,话就得另说了。李家世代经营茶业,对各种茶什么时候好喝,什么颜色为最佳,那无不是精之又精了,自己家里人喝的东西,能差吗?
所以,李卉芷又是象征性的赞了一下,应应景。
茶也品完了,该谈正事了。斗鸡眼黄公子清了清喉咙,准备说话。
“你那天为什么不作诗?你害得咱们输惨了,你知道吗?”
他一直就把李卉芷当成李安了。
李卉芷很想说:老子不是李安,老子怎么知道!但是,她不知道如果这样说,会不会损了大哥的形象,会不会害得他以后再也不好意思出门了。大哥是这家人里仅有的对他还不错的人之一啊,因此,她只得假装不出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先看看情形。
斗鸡眼继续伤感:“那天李括那个小子那个张狂样,我想着就有气,他一个北方来的,硬生生在南方把咱们都比了下去!咱们的脸往哪儿放!”他越说越气,手指将桌面敲得咚咚响。其余人也是一脸不忿。
想不到这些像打手一们的人,竟然都是诗人。至于有没有作过什么名篇,那就不得而知了。
李卉芷知道,古代很多才子经常聚在一起吟诗作赋,外加狎伎,所以难免会有输赢之争。
这姓黄的似乎无限伤感,自己的主场却被客人赢了球,这能让人好受吗?
但是,这个李括?李卉芷立即想到了李适。李适是未来的唐德宗,即现在的唐肃宗的嫡长孙。这个李括跟李适有关系吗?现在北方时局乱得很,很多皇族都是东躲西藏的,谁知道谁是谁?
尽管不是很确定,李卉芷还是隐晦的回答了:“他……有可能是皇族!”这样说李安为什么不作诗就解释得通了,如果人家真是皇族,输给他们也不丢脸啊!赢了才麻烦多呢。
想不到那个斯文的宅男大哥还有这个觉悟,真是看不出来啊!
黄公子一听这话,顿时变了色,还不止变了一次,他脸上阴晴不定,既有恍然大悟,又有愤慨,又有不屑,又有无奈,又有心酸……
是啊,与这样的人作对手,实在不是一件痛快的事,赢又赢不得,自己寒窗苦读十年,白白输了又不甘心!算了,不谈了,喝茶喝茶!
黄公子失意的朝桌上的人举杯。
气氛太压抑。
好茶也喝不出味来了。
第二十四章 茶香、仙乐、鹤舞()
胃里一阵翻涌……
一万只怒狮在他脑子里呼啸而过……
他要暴发……
“你怎么把骨头丢老子衣服上了……”他很想暴粗口,但是从小的教育告诉他,得注意个人修养。
“唉哟,对不起了,没有看到……”二愣子道过歉,继续和肉奋战。
“你为什么要把骨头往地上丢?你看这满地都是!”
“骨头本来就是要往地上丢的嘛,不往地上丢?往哪里丢?”
“这里坐了这么多人……”
“我看到了,我没有往他们身上丢!你我没有看见,对不起啦!”他认为自己很有道理了,都第二次道歉了,这个人怎么还是喋喋不休,影响自己吃肉。
“你不会想办法,比如说把骨头先收在盘子里吗?”
“那多脏啊!我还没吃完,骨头又放进去……”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病啊,老纠缠自己。
王气帅哥忍无可忍,自己竟然跟一个二愣子讲了半天道理!他受不了了,一拳朝二愣子的面门砸去。
鲜红的血立即从二愣子脸上流了下来。
二愣子一愣,立即把肉盘子往草地上一放,抬起钵盂大的拳头就向王气帅哥打去。他着实生气了,不就是不小心掉了几块骨头在你衣服上面去了吗?再说我也道过歉了,还不止一次,你在一边啰里啰嗦半天我都没骂你,你还动手打我!
他这一拳发得更猛,破空之声呼啸如风。然而,打空了。帅哥让了过去。
哟嗬,练过!二愣子来了劲,硕大的身躯向前扑去。
别看他个子长相挺粗蛮的,但他身手敏捷的很,一扑中又带着一压,动作颇有套路,矫健有力。直逼王气帅哥的防御空档。
但王气帅哥在打架方面显然也是把好手,拳来脚挡,侧身还击,一样的颇有章法。两个人心里都有气,打起来毫不手软。七八招过去,分不出高低来。
围观的群众先是吃了一惊,但看他们打了半天也没有打出血来,便放心了,以为他们只是逗趣,等茶喝无聊就一起来活动活动身体。
李卉芷在一旁则看得十分解气。王气帅哥自以为帅就了不起,连自己端过去的鸡腿都不吃,一点面子也不给,现在二愣子帮自己出气,实在是再妙也没有了。想不到二愣子这么能打,半天也不见落于下风。
就在一拳一脚之间时,李卉芷也在一边跟着小声的瞎起劲,一会儿喊着:“加油!加油!打他……对……用力……”
一会儿又喊:“九阴白骨爪……”
一会儿喊:“天马流星拳……”
“流星蝴蝶剑……”
“大鹏展翅……”
“降龙十八掌……”
“排山倒海……”
坐等茶的人也饶有兴趣地一起看着,闻着茶香,看着摔跤,实在是没有更好了。
“铛……”一声清脆的琴响,犹如从天上而来,在场听者无不觉得骨头都酥了,哪里来这么好听的琴音?就在人疑惑之间,众多犹如天籁的音符不断地响起,形成一曲仙乐。等茶之人一边品着醉人的茶香,耳边又听着天籁之乐,顿时犹如坐在云端,只有享不尽的舒适之感。
那边来了一个肃穆的老人,正安然弹着一把七弦古琴,绝美的乐声就是他弹奏出来的。
打架中的两人当然也听到了,在听到第一个音符时,那位王气帅哥就被震住,浑然忘记自己正在打架,手都停住了。
然而那位二愣子却是不懂乐曲。他不明白这厮为什么会突然住手,但是他不会心软的,抬起一拳结结实实就打了下去。
帅哥的脸上挨了一拳,也流出血来。但是他已完全沉醉于乐曲里了,连还手都忘记了,甚至都没感觉到脸上疼。
打了他不还手,二愣子没意思了,放开了两人纠缠在一起的身体,坐到一边去。他奇怪的看到,所有人都盯着那个弹琴的看,那有什么好看的?一个干瘦的小老头而已,虽然是有点仙风道骨,但也不值得看这么久吧?
有些天生五音不全的人,天籁跟天上打的雷在他耳里,没什么两样,说的就是他这种人。
老人弹着琴,闻着随风飘过来的茶香,心里似乎愉快,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弹的曲调也十分欢快,有一种连日阴霾突然一朝拨云见日的感觉,令听者都受到了感染,忘却了不少的烦恼。
人们静静地听着,生怕发出一丝声响,惊扰了这样的乐曲。
即使品不出高山流水这样的意境,但仍能知道,这是好曲子。
乐曲清脆,直飘入天际,似乎连飞在天上的燕子们都受到了感染,往这边飞了过来。李卉芷知道“绕梁三日”这个词,却从来没有真正感受过,现在想,跟现在这曲也是不相上下了吧?
二愣子没有架打,继续吃他的烤肉,终于没人在旁边啰啰嗦嗦了,真好!吃完了,便送空盘子过来,又谢了一次李卉芷。
李卉芷回过神来,想起他刚才打得挺好的,正想夸夸他,但他已经转身走了。
一声清亮的啸声,响彻天际,李卉芷一激动,那是仙鹤的叫声,她在青园听过。李卉芷抬头一看,果然,一对仙鹤从天而降,飘逸地落在了琴前,随着琴音,竟然翩翩起舞起来。
仙鹤竟然如此通人性,还能识曲,李卉芷不得不赞叹。仙鹤的舞姿无疑是最优美的,它们忽而挥翅,忽而曲腿,仰头伸脖,无不引人注目。
眼前真是一片奇景,茶香伴着琴音,伴着鹤舞,真是人间极乐之事!
一曲终了,老人淡定的站起来,整整衣服,收起弦琴,一言不发,飘然离去,就如同他悄悄的过来谈琴一样,没跟任何人打招呼。
一个清瘦的孤独老人,只身走在堤道边,也不言语,只剩下那个同样孤独的影子伴着他。虽然是满目的春意,闪烁的骄阳下,不知道为什么,李卉芷感觉出了一丝伤感。
老人给了所有人一曲的欢快时间,只寂寞的孤身离去。那两只跳舞的仙鹤竟然一直在天空低飞,围着孤独的老人上空打着转,伴着骄阳洒在老人身上的金光,忽然给了李卉芷一种超然入圣的错觉。
韦应文走了过来,他的眼里泛着微微的泪光,手微微抬起,似乎想为这曲赋诗一首,但是词语似乎卡在喉间,而说不出来。
李卉芷了解这种感受,便轻轻说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你是不是想说这句?”
这是杜工部大人的诗,相信早已脍炙人口了吧。
然而韦应文却看过来瞪大了眼睛。
这首诗放在这里的确再合适不过,也完美的表达了自己心中所想,但这两句明显只是下阙,另外两句呢?他激动地问:“你……”
李卉芷一看这情形,顿时明白了,这首诗是杜大人在四川写的,此时还没有传到江南!刚才口快了。
“你不要误会,这不是我写的,这是杜工部大人写的,他在锦州花家喝酒来着……”李卉芷赶紧乱七八糟的解释着。要是被人知道自己卖弄杜大人的诗炫耀,那就等着被口水淹死吧!
“原来如此!的确,花大人平判有功,朝廷封赏他家也是必然之事,可以想见,花家必是日日张灯结彩相贺进爵,杜大人在那里,想必也听到了天籁之乐,才写了这首妙诗……但是,这应该不过是刚发生的事,锦州离此千里之遥,你怎么这么快就得了这首诗?”韦应文大叹。
爱诗之人常以得到一首好诗而为乐事,韦应文十分羡慕李卉芷。
又得撒谎了!
“呃……我这人吧,就对诗十分狂热,哪里有好诗,即使千里之遥,我也要最快的时间内得到它……呃,对,就是这样!”
“想不到李小姐好诗如此,韦某自愧不如!那么,不知道阎志忠新近写了一首什么诗呢?烦请李小姐告知!”韦应文十分诚恳的表示了羡慕,顺便向李卉芷要诗。
但是,阎志忠是哪位?好像没有印象啊!
看着李卉芷木讷地呆着,韦应文好心地提醒:“他是在下的进士同年,现在任谭州县令,我已有一年没有看见他了。他以前十分爱写诗,写得也很好,是位才子。只是不知道这一年又有什么新作!”
怪不得想了半天也没有想起来。李卉芷满脸黑线,她想咆哮:你的同年你问我?你不会去问他!他是哪棵葱?历史书上就没有这一号!
老乐师一走,陆羽竟然也失了泡茶的兴致,一片伤感中,他命人将茶摊收了。干什么都得看心情,搞科研也一样。
老乐师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但人们仍往那边看着,好像他还在一样。
韦应文感慨道:“说起杜大人,他其实跟这位李乐师也是旧交,岐王爷当年精通曲乐,也很爱诗,于是经常邀请他们一起入府,互相品评,就连崔涤大人,家里有什么喜事了,也请李乐师去奏乐相贺!听说住在崔府附近的人,都能经常听到仙美的乐声……当年是多么的风光无限,可恨的安贼、史贼!”
安贼、史贼,自然是指“安史之乱”里那两个主要的造反派了。这两人造就了一个时代的悲剧。受到冲击的又岂止是一个大乐师!
“你认识他?”这年龄相差很多好不好!
第二十五章 五月初五()
“自然是不认识的,但我认识他腰间那块玉佩,那是当年玄宗帝亲赐给他的黄龙玉。玄宗当年对他是赞不绝口,只盼日日在一起研究曲乐!可惜!可叹!可恨!”韦应文表情十分丰富。
遥想当年风光无限的乐曲师,如今却只在江南一条无名的堤道边弹奏而已!
黄龙玉……好熟悉的样子,李卉芷依稀想起以前好像撒过一个什么关于类似黄龙玉的谎似的。
“他到底是谁呀?!”李卉芷被他形容得吊足了胃口。
“大乐师李龟年!可惜,现在沦落在江南,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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