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枝向暖,有女如荼-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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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因为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的特殊性，叶文卓会比常人对“心思”二字多了一些感悟，了解得越多，他就越是容易会陷入其中。

　　　　人是感性的动物，有七情六欲本无可厚非，可每次看到人性的罪恶之时，叶文卓还是会痛彻心扉。

　　　　但眼前的胡荼却与他们不同，她的眼神清澈，干净的很纯粹。他最是清楚，像胡荼这样的人，防人之心必定有，但害人之心断然不会有。

　　　　此时，叶文卓终于能够体会到叶南得的心情了，只因胡荼与他是同类人。

　　　　叶文卓不禁感慨，可怜他们这一类人，身不由己，伤痕累累。

　　　　到底是心灵受过伤，遁入过地狱的人，最是明白伤害的滋味，金蝉好歹还可以借壳脱身，而他们，除了伤后伪装，严实的遮住伤疤，竟是束手无策。

　　　　胡荼透着傻气，但一脸天真可爱的模样，让人心生怜意，叶文卓对她又多生出几分喜爱来，忍不住想要逗逗她。

　　　　他斜眼看着胡荼，搞怪的询问道，“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个枯燥的中年大叔。”

　　　　胡荼以为叶文卓误会了，她一边摇头，一边摆手示意。

　　　　四人再次被胡荼傻里傻气的样子逗笑，看着大家都很愉快的样子，她才反应过来。

　　　　也许是想到了些什么，叶文卓有些欣慰的说道，“南得能和你成为同学，是他的福气。”

　　　　这句话，大概只有叶文卓自己能明白其中的深意，对于叶南得从前的情况，他再清楚不过，而如今，对于叶南得的改变，他也看在眼里。

　　　　胡荼看着叶文卓，眼神真挚的说道，“叔叔千万别这么说，他那么优秀，是我的福气才对。”说完就转眼看了看叶南得，那一刻，她在感谢上苍。

　　　　胡荼谦逊有礼的态度让叶文卓由衷的欣赏，他再次称赞道，“你这么懂事，你爸妈一定很放心。”

　　　　也许是一直没有看到大人的身影，叶文卓说完就扫视了一下四周。

　　　　胡荼顿时感到有些不知所措，她抬头望了一眼胡聪，只见他面色严肃，淡淡的笑容逐渐消失。

　　　　叶希茜并不知情，一脸好奇的问道，“阿姨不在家吗？”

　　　　叶南得一直留意着胡荼神情的变化，他正发愁该如何替她把这个悲伤的话题转移，“江阿姨出远门了。”

　　　　叶文卓察觉到胡荼眼神的躲闪，猜测她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并没有继续追问的打算。

　　　　只是“江”姓让他的神经瞬间绷紧，石沉心底的记忆如海浪般翻涌，让他感到一阵晕眩。

　　　　对于叶南得的及时解围，胡荼感到意外，她抬头，投去感激的目光，附和道，“我妈出去了。”

　　　　想起上次妈妈冷淡的态度，胡荼在心里暗想道，“难怪他今天畅所欲言，原来我哥早就告诉他了。”

　　　　叶希茜倒也不诧异，如今，关于胡荼的事，叶南得知道得比她清楚，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

　　　　叶文卓也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儿，惋惜的说道，“下次有机会一定要见见。”

　　　　沉默了许久，胡聪终于发话了，“我去接点水。”

　　　　也许是为了摆脱现场压抑的气氛，胡聪拿起杯子，快步走开了。

　　　　仿佛听见心被撕裂的声音，胡荼的视线紧紧追随着胡聪，心里掠过一丝心痛，她想跟上去安慰，但最终还是没有。

　　　　叶南得了解得多一些，兄妹俩的心情，他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

　　　　对于自己，他都束手无策，又何来多余的力气去帮助胡荼呢。

　　　　有时候，叶南得想做回原来那个不为所动的自己，那样的他尽管已是遍体鳞伤，但至少他可以刀枪不入。

　　　　可面对胡荼，他做不到不闻不问，大概是习惯了去猜她的心思，去了解她的秘密，以至于如今，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全部，都成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胡聪去了很久，还没有回来，胡荼不时的往客厅方向看去，却依旧未见他的身影，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叶希茜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变化，她笑着问道，“小舅，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啊？”

　　　　叶文卓看了一眼叶南得，迟疑着回道，“可能，暂时先不回去了。”

　　　　从前，作为叔叔，只要可以保护叶南得，他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可现在，叶南得也长大了，有些事，需要他自己去面对。

　　　　当然，远走国外，并非完全因为叶南得，还有其他原因，但无论因为谁，为了什么，叶文卓都感到无能为力。

　　　　别人的工作多是为了挣钱，而对于叶文卓来说，之所以会选择心理咨询师这个职业，初心竟是为了救自己一命，有时候，他想想都觉得讽刺。

　　　　叶文卓知道，不回去意味即将要面临太多已知的和未知的事，但一直逃避也不是办法，就算他的身份这辈子得不到叶家的承认，但叶落归根，总还是落在这一方土地上，才算是一辈子的句点。

　　　　叶希茜看了看叶南得，沉思了片刻，她有些犹豫的说道，“那姨父和姨妈。。。。。。”

　　　　对于叶南得来说，流言蜚语早已无法伤他分毫，更何况，如今的他，找到了新的精神支柱，再不会轻易被打垮。

　　　　更重要的是，是非曲直，他早已明辨在心。

　　　　有时候，叶南得也感慨，世间万物终究难抵造化弄人。

　　　　但叶南得相信，万物因果都该回到原本的轨道，只有这样，才不会让错乱的轨迹误导别人的人生。

　　　　还没等叶希茜把话说完，叶南得就抬头看着叶文卓，眼神坚定的说道，“叔叔，留下吧。”

　　　　从叶南得的眼睛里，叶文卓看到了力量，他的眼里泛着泪光，欣慰的笑了，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我们家南得，长大了。”

　　　　叶南得抬眼朝胡荼望去，此时的他已经做好接受一切未知的心理准备，即便明天就是狂风暴雨，他也无所畏惧。

　　　　为了她，他想要变成一个勇士，一个无所畏惧的勇士。

　　　　似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比这件事更绝对了。

　　　　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话里所包含的辛酸苦楚，胡荼多少能感受些许，她看着眼前这个温和可亲的绅士，不禁心生怜悯。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个默默注视着她的人正在对她许下诺言。

第54章　高手过招（）　
虽然叶家三人并未透露过多的信息，但毕竟是别人家的私事，胡荼觉得不太适合继续“偷听”，她趁着三人都停歇的时候，一边张望着，一边自言自语道，“我哥怎么去了那么久还不回来。”

　　　　人的下意识最能说明问题，当“我哥”从胡荼嘴里吐出的时候，叶南得的神情凝滞，他注视着探头探脑的她，内心有些复杂。

　　　　提起胡聪，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胡荼身上的时候，她顺着客厅的方向望去，语气平和的说道，“叔叔，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我哥。”

　　　　也许连胡荼自己都没注意到，她竟然句句不离“我哥”，就像之前顾忌不便在外人面前撕破脸一样，她已经自动将胡聪与自己捆绑在了一起，而她自己却不自知。

　　　　曾经，叶南得想过，既然胡聪做不到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那么，就让他来做那个可以守护胡荼的人。

　　　　只是他没有想到，有一天，胡荼的视线真的会追随胡聪而去，这一天来得又是如此之快。

　　　　可仔细一想，这样的结局，不正是他一直期望看到的吗？

　　　　悄然走进客厅，胡荼看见胡聪正在泡茶，他心不在焉的将茶叶一点一点扔进茶壶。

　　　　她定睛看着坠入壶中的叶子，遇水即散，茶叶先是沉入壶地，慢慢伸展开来，又往壶口上浮。

　　　　纯净的白开水逐渐褪去白色，透明的茶壶渐渐被染成褐色，继而变成深褐色。

　　　　如果说到了解，胡荼自认为她谁也不够了解，包括她自己，她一直这样认为。可胡聪不一样，虽然他总是使坏，但却并非阴暗小人。

　　　　有时候，胡荼会感觉他像个大人，做事老练，让人刮目相看；但有时候，又会感觉他就像是个大男孩，没有什么秘密，内心很纯粹。

　　　　所以，除了家这本难念的经，胡荼敢断定他没有别的心事了，无非就是刚才的问题，又戳到他的心坎上了。

　　　　更何况，明天就要去上坟，此时提起已逝之人，怎能不让他心伤。

　　　　望着胡聪黯然神伤的侧脸，胡荼不禁生出几分同情，她故意高声问道，“水还没烧开吗？”

　　　　侧过身子，胡聪并未扭头看胡荼，急着掩饰些什么，他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声“哦。”

　　　　学校里的胡聪成绩优异，不知有多少人羡慕，英俊帅气的外表，又不知让多少女孩子暗中爱慕着。

　　　　可千千万万的人，都不识他的庐山真面目，胡荼到底是见过胡聪伤神的人，她最是清楚，他哪里是什么百毒不侵的铁人，不过是隐藏得比常人更成功罢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理科生，胡聪常以精确的计算来判断日常事件，刚开始的时候，连胡荼都误以为他是个理性主导者。

　　　　可相处的时间久了，她才发现，他的感性又何曾少过任何人。只不过，世事无常的压抑，让他失去某些能力。

　　　　对于胡聪的心情，胡荼深表理解，她故意装出一副毫无察觉的神情，“好久没喝茶了。”

　　　　胡荼一边说着，一边向胡聪靠近，像是害怕她发现什么，他急忙躲开，背过身对她说，“你先拿过去吧。”

　　　　听出了胡聪声音的颤抖，胡荼定睛的看了看他的背影，眼里满是同情，她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突然，胡荼冲着门边大喊了一声，“叶南得。。。。。。”

　　　　胡聪信以为真，为了掩饰自己的狼狈，他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急忙转过身来。

　　　　看到门口空荡荡，房间里只有胡荼一人，他才知道自己被骗了，一时间，他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面对她。

　　　　当胡荼看到胡聪泛红的眼圈，以及他那一直在躲闪的眼神，她并没有为这个成功的恶作剧喝彩。

　　　　她心疼的看着胡聪，故作轻松的说道，“你是我哥，这有什么大不了，你不是也看过我掉眼泪吗？”

　　　　终于听到胡荼亲口承认他是她的哥哥，胡聪的眼神不再躲闪。

　　　　原本，胡聪觉得在别人面前哭泣是一件很丢脸的事，可听了胡荼的话，他却瞬间释怀了。

　　　　胡荼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味可以疗伤的解药，治愈了他此时的狼狈。

　　　　看着胡从不再遮掩，胡荼掏出纸巾递过去，一脸豪爽的说道，“多大点儿事。”

　　　　也许是拉不下脸面，胡聪并不搭理，依旧静静的站在原地，胡荼知道他死要面子，试探道，“我帮你擦？”说着就要伸出手去。

　　　　踮着脚尖，胡荼试探着伸出手去，差一点就要够着胡聪的脸庞了，却被他一把夺过纸巾，语气里有些嫌弃的说道，“哪有什么啊？”

　　　　胡聪终于开口说话了，胡荼心里松了一口气，她端起茶壶，有些调皮的笑着说道，“什么都没有。”说着就往门外走去。

　　　　在跨出门的那一刻，胡荼突然转身，她面带笑容的看着胡聪，眼里充满鼓励。

　　　　曾经，胡聪以为这辈子他不再需要任何人的鼓励，因为早已失去一切的他，除了自己，再无它物。

　　　　可就在刚才，胡荼的笑容就像春天的泉水一般，暖入心窝，滋养了他快要干涸的心田，让他重新获得了某种力量。

　　　　人一旦没有什么害怕失去的东西，就会变得无所畏惧，那是从前的胡聪，而从现在起，他将不再一无所有。

　　　　收拾了一下面容，胡聪拍了拍脸，做了几个假笑，终于迈出了步子。

　　　　为了避免叶家三人问东问西，胡荼索性直接报告了，端着茶壶，脸上带着笑意，语气里满含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哥临时想泡茶给叔叔尝一下。”

　　　　才刚放下茶壶，胡荼就瞥眼看见不远处的胡聪，视线交汇的瞬间，俩人相视一笑。

　　　　叶文卓并不介意，倒像是挺满意的样子，“好啊，比起白开水，我更喜欢喝茶，哥哥有心了。”

　　　　也许是胡聪及时出现，证明了胡荼的说法并无破绽，叶家姐弟也没有多问，胡聪走到跟前，佯装无事的坐下，胡荼为四人各自倒了一杯。

　　　　尝了一口，最先开口，他琢磨着问道，“这是自家种的茶叶？”

　　　　胡荼着实有些意外，她瞪大眼睛问道，“叔叔怎么知道？”

　　　　还没等叶文卓回话，叶希茜就抢言道，“我小舅可是品茶的高手。”

　　　　想起大学时光，叶文卓谦虚的说道，“希茜夸张了，高手算不上，上大学的时候，因为兴趣参加过社团，学了些皮毛而已。”

　　　　初来乍到，叶希茜并不了解当地的气候，她有些好奇的问道，“你们这里还可以种茶。”

　　　　想起采茶的时候，漫山遍野的茶花，胡荼笑着说道，“是啊，我们这里的大多数人家都种植茶叶，有成片的茶山呢。”

　　　　看着茶壶里色泽诱人的清茶，胡荼带着自豪的语气说道，“我们家也种，这些茶叶都是我妈自制的。”

　　　　叶文卓视线定在漂浮的茶叶上，用专业的口吻说道，“整个制茶的过程中，烘焙茶叶才真正考验功夫的关键步骤。”

　　　　看着四个年轻人并不插话，一副悉心请教的表情，叶文卓一脸兴致不减的样子，专心的解说道，“烘焙，是制茶工艺中的最后一道工艺，目的是为了蒸发茶叶内部多余的水分，促使茶叶内含物热化、构香，增进和固定品质，利于储藏。”

　　　　胡荼见妈妈操作过，但其中的道理她并不理解，听了叶文卓的解释，她不由得称赞道，“叔叔果然专业。”

　　　　说完，叶文卓又喝了一口茶，也许是沉浸在回忆里，他觉得这杯茶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一边细细品味着，一边欣赏的说道，“你妈妈才是专业人士，有机会我定要向她请教请教。”

　　　　叶南得开心的喝着茶，大声喊道，“带上我。”

　　　　叶文卓看着笑逐颜开的叶南得，心里一阵欢喜，高声应允道，“好。”

　　　　随时不忘调侃，叶希茜斜眼看着叶南得，“带上你，阿姨哪里忙得过来，还是让胡荼教你吧。”

　　　　不知是因为叶希茜的挑逗，还是因为底气不足，胡荼有些结舌的回道，“我。。。。。。就会一点点。”

　　　　大抵是出于真心，叶希茜一副实话实说的样子，“那也比我们强啊。”

　　　　好像叶希茜的话没有哪里不对劲，胡荼竟无言以对，她难为情的笑了笑，不知该怎样接话。

　　　　尽管过了这么多年，可制茶的整个过程，在胡聪的记忆里依然十分鲜花，他记得爸爸操作的每一个步骤，

　　　　只可惜，爸爸离开之后，他便再也没有完整的看过一遍，更不曾亲手制过茶叶。

　　　　不过，从今天起，他很愿意收拾心情，将脑海里的记忆重现，逝者已矣，倘若有朝一日，他愿意为了谁好好活着，生活总还得继续，不是吗？

　　　　现在，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更得如此了。

　　　　相谈甚欢，叶家三人并未有离去之意，叶文卓一个劲儿的说着，好山好水好地方，养出了灵秀的人儿，话语里尽是羡慕之意，倒是让胡荼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直到张沨出现，这场欢快的交谈才结束，他推门而入，步伐轻快的走进院子。

　　　　胡荼眼前一亮，快步迎上去，亲昵的叫了一声，“沨哥哥。”

　　　　张沨对着胡荼温柔的点头答应，转而对着众人礼貌一笑，“在门外就听你们聊得火热。”

　　　　瞥了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