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2:永夜初晗-第7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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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一看，那个或许充满光明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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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露草·永诀（1）（）　
“哇！”

　　　　望着恢宏的石门，乐无异发出一声惊叹。石门横亘在前，下连地根，上连山体，门上刻满浮雕，雕塑完整无缺，人皇神农、俊秀男女、芝兰玉树、鸟兽飞龙，一幅幅，一幕幕，哀怨悱恻，刻画入微。

　　　　这石门也不知是什么做的，坚固异常，被精密的机栝锁死，任乐无异皱眉苦思、来回摸索，也想不出开门之法。

　　　　阿阮伸出手指，轻轻抚摸浮雕：“神农神上，司幽上仙，还有我……”

　　　　闻人羽望着浮雕：“这好像是一个故事？”

　　　　阿阮神思恍惚：“这上面是……我——巫山神女喜欢仙人司幽，向他吐露心意……司幽却不肯回应……过了不久，我就……抱恨死去了……”

　　　　“这不可能！”乐无异抱头呻吟，“到底怎么回事？我的脑子好乱！”

　　　　“浮雕上有一股灵力，可致人幻觉。”夏夷则上前一步，拽开乐无异，“此地种种异状，根源或在于此。”他一挥手，浮雕明亮起来，上面出现若干奇文怪字，或如鸟爪，或如蝌蚪。众人见所未见，均是大为迷惑。“这些字？”闻人羽扫视众人，“你们认识吗？怪模怪样的……”乐无异挠头：“到底是哪一国的文字？”

　　　　“此乃天界古语。”一个声音从上方传来。

　　　　乐无异抬头望去，大喜过望，冲口而出：“禺期！”

　　　　禺期飘浮虚空，若隐若现，目光注视浮雕，神情十分严峻。

　　　　众人无不惊喜，乐无异大声嚷嚷：“禺期，你、你怎么活了？”

　　　　“吾以身殉剑，死去多年，何来‘活了’之说？”

　　　　“前辈的身体似乎有些异样。”夏夷则说道。

　　　　“然也！吾为昭明斩断灵力，灵体涣散，溃不成形，浑浑噩噩藏于剑中，直到进入此间，灵力才稍稍凝聚。”乐无异伸手摸去，指尖掠过禺期，如过虚空，无遮无拦。“摸什么？”禺期白了乐无异一眼，又看向石门，“吾之凝聚成形，全赖剑心之力，如吾感应不差，昭明剑心就在门后，可惜灵力微弱。”

　　　　“禺期前辈，”闻人羽说道，“这些‘天界古语’，你认识吗？”

　　　　“当年天界确实有些仙神以此记事，吾大体认得。”禺期扫视片刻，转眼看向阿阮，“此事繁复难言，吾若道出，汝等未必肯信。也罢，天界古语，本是诸神灵力凝结，可为文字，也可为话语，吾使其自语，汝等一听便知。”他一挥手，浮雕发光，一个雄浑浩大的声音忽然响起。

　　　　“生者有时尽，逝者永难追……这茫茫浮世，万物皆有尽期，生老病死、悲欢聚散，纵是仙神，又何曾例外……”

　　　　“神农神上！”阿阮又惊又喜，“这是神农神上的声音。”

　　　　众人肃然起敬，只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月缺尚能盈、冰消尚可凝，而余座下巫山神女……却将长眠于斯，永世不复得见……”

　　　　众人均是一惊，阿阮脸色惨白，下意识上前一步，喃喃道：“神上，我在这里呀，我……我明明就在这里！”

　　　　夏夷则见她困惑，也觉揪心，伸出一手，将阿阮的手紧紧握住。

　　　　神农的声音仍在鸣响：“当年，天柱倾覆之灾初平，大地生灵凋敝。地皇女娲以土为质，将命魂牵引其中，人类鸟兽始才诞生。

　　　　“然大地生灵无数，以女娲神力广大，亦不免渐生疲惫。余因而另谋创生之法，遂以辟邪之骨制造一具仙人躯体，然而法力所限，无法使其具备情志。此时，恰逢昭明崩碎，余察觉剑心有化灵之兆。可惜剑心业已碎裂，不复当初。余向伏羲索取剑心，以神力将其拼合，并置入仙人体内。仙人自此方有知觉七情，一如常人……因其常往下界游玩，尤喜巫山山水，故获赐名巫山神女……

　　　　“神女昳丽聪慧，深得众仙神喜爱……可惜，剑心代替魂魄，违逆自然天道，终非长久之计……或许因为心绪起伏，神女体内剑心重又四散……余百般补救而不得，终究只得坐视其衰竭而亡……余弹指之间，令其诞生又复夭折，历经世间诸苦……可见仙神若有一念之私，便将贻害无穷……”

　　　　“神上，到最后，你果然后悔造出了我吗？”阿阮喃喃，眼中如有泪光。

　　　　“神女既殁，余念其生前留恋巫山草木，便将‘三世镜’封入此石，佐之神力，以神女生前种种忆念为基，于巫山山体内修成神女墓……

　　　　“念之愿其死复生，东流万代无回水……余以一线神念驻留此地，愿同经历桑田沧海，以全心头憾恨……悲夫世间生死，百身莫代，万劫难赎……汝无魂无魄，难及泉乡，未知归于何处。汝若有灵，可愿相告？尚享，吾女。”

　　　　神农说完，浮雕上的文字也暗淡消失。

　　　　便是上古三皇，亦有如此黯然伤怀之时，众人一时沉默难言。

　　　　片刻，闻人羽打破沉默：“禺期前辈，关于阮妹妹身世，你还知道什么？”

　　　　“吾之猜测，难以佐证。”禺期连连摇头，“不过，三世镜能知前生后世……”

　　　　话没说完，阿阮伸出素白小手，按上浮雕石壁。

　　　　刹那间，她的手上发出淡绿灵光，注入石壁，金光大盛。

　　　　阿阮笼罩在一片金光之中，心口的芝草纹章碧绿醒目，磅礴的灵力从浮雕中涌出，吹得阿阮衣裙纷飞。

　　　　众人大惊失色，夏夷则顶着灵力洪流，试图上前拉住阿阮，却为禺期拦阻：“别去！你就不怕迷失于往世记忆，再也不能确认自己是谁？！”

　　　　夏夷则一顿，复又冲上，按住阿阮肩头，将她向后带去。

　　　　可惜到底晚了一瞬。

　　　　灵光散灭，阿阮闭紧双眼，秀眉微微颤抖，过了片刻，金光彻底淡去，她挪开手，张开双眼，眼中茫然失神。

　　　　她回过身，看向夏夷则：“你……是……”

　　　　夏夷则瞬间面色惨白：“你是谁？你是巫山神女？”

　　　　阿阮扶额，茫然思索：“我是……我……”她似乎陷入自我争斗，闭上眼，用力摇了摇头，咬牙道，“不，不对！我不是巫山神女！那些是已经过去的……神女的记忆……不是我……”终于抬起头，看向夷则，眼神恢复清亮，“我是阿阮……对吧，夷则？”

　　　　夏夷则眼中光华细碎，一把将阿阮拥入怀中。

　　　　乐无异和闻人羽这才放下心来。

　　　　片刻，阿阮收拾好心绪，向众人道：“大家跟我来。这扇门，我来开。”

　　　　“你？你会开这门？”闻人羽吃惊。

　　　　阿阮点头：“我会。但是，不管一会儿看到什么，请大家都不要怕我……好不好？”说着，阿阮伸手，按上石门。绿光迸发，声如雷鸣，两扇巨门从中分开，强烈的白光喷薄而出，刺得众人睁不开眼睛。

　　　　过了片刻，忽听阿阮说道：“行了！”

　　　　强光应声消散，众人举目望去，无不张口结舌。

　　　　偌大的石厅中，布满无数个“阿阮”，有的站立，有的盘坐，有的横躺在地，有的悬在空中——每一个“阿阮”都与七彩藤蔓相连，盘根错节，生机盎然，每一个“阿阮”都低眉垂目，纹丝不动，神态恬淡天真，仿佛沉睡的婴儿。

　　　　“好、好多个阿阮……”乐无异终于说出话来。

　　　　“它们、它们是草吧？”闻人羽也惊讶不已。

　　　　“它们是露草。”阿阮幽幽回答。

　　　　“露草？”夏夷则皱眉，不知为何，心底无来由一阵慌乱，“姑瑶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露草？”

　　　　阿阮点头：“嗯，就是这句，我听谢衣哥哥说过。”

　　　　“我还是不明白。”乐无异为眼前奇景所慑，喃喃自语，“如果是草，怎么长得跟人一样？”

　　　　“当年，巫山神女死去，归葬巫山，剑心也随神女葬入神女墓。”阿阮当先而走，看不到她此刻神情，一线幽婉音色，在石厅中往复激荡。

　　　　“后来昭明剑心碎裂，散出无数残片。其中有些落地生根，变成了露草；露草吸纳天地灵气，多年以后，渐渐化为人形……”

　　　　乐无异仍觉不可思议：“剑心碎片，变成露草，再变成人？”

　　　　“嗯。”阿阮轻轻点头，“不知道为什么，每一个露草变成的人，都和神女一模一样，而且零散继承了一些她的记忆。感觉上，就像神女并没有死去，只是重生成了许多个一样。”

　　　　“那么，仙女妹妹你……”三人齐齐看向阿阮，神色忧虑。

　　　　阿阮停下脚步，回眸一笑。

　　　　“很多年前，突然发生了一场大地动，神墓结界开裂，水流倒灌。一枚剑心碎片从棺椁里掉出，顺着水流漂流浮动……它在漆黑的水下待了很久，才化为露草，开始拼命汲取周围的灵气……”阿阮闭上双眼，眉头颤动，“然后有一天，山洪暴发，将它冲到陆上，生根发芽……后来，它终于化为人形。”

　　　　“然后，你就遇到了谢前辈？”夏夷则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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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露草·永诀（2）（）　
“不。”阿阮摇了摇头，眼神平静，几如悲悯，“这只是我第一次变成人。之后不久，我就因为灵气耗尽，重又变成了露草。遇到谢衣哥哥，是我第三次变成人了……”

　　　　众人勃然变色。

　　　　死而复生，生而复死，死生之间极可畏，阿阮却在其间往复穿梭，永无尽期。夏夷则注目阿阮，眼中有痛苦，有敬畏，更多却是深深的怜惜。

　　　　阿阮轻声道：“变成人形之后，我们积存的灵气就会慢慢散逸。等散到不能再支撑幻形，就会重新变回露草。而且因为没有灵力支持，连变成人时的记忆，也都很难留存下来。”

　　　　“怎会如此？！”夏夷则终于克制不住，“可有补救之法？”

　　　　阿阮黯然，沉默不语。

　　　　禺期叹道：“小子，若是剑心完美无瑕，那昭明又为何会崩碎？它动荡变化、强弱不定，本就是意料中事。吾只是不曾料到……”注目阿阮，叹惋不已，“当年昭明初成，吾便隐约觉察剑心似将化灵。那时吾朝思暮想，只求能与剑灵见上一面，可惜始终未能如愿。想不到过去这么久，终是见着了。”

　　　　阿阮摇头：“但我又不是剑心，我只是……”只是什么，却再也说不下去。

　　　　“阮丫头，吾明白。”禺期点头，长叹一声，心中无限遗憾，“只可惜，吾虽能铸出昭明，却帮不了你，还有那些露草姑娘。古时铸剑师视剑如子，在吾眼中，你们都算是吾的孩儿哪……”

　　　　阿阮环顾众人，见个个神色凄楚、缄口不言，心下不忍，勉强笑道：“夷则，你别难过。禺期，你也别叹气了。剑心碎片化灵，还能变成人形，这种事情，怎么想都是奇迹才对。既然是奇迹，那又怎么可能一直保持下去呀。”

　　　　众人愈加伤感，禺期摇头叹道：“汝等生而复死、死而复生，比之人生轮回，何止辛苦百倍。”

　　　　阿阮道：“你们别这样，我真的没有很难过。说不定，我活得比你们都久呢，所以干吗急着伤心呀？”说到这儿，阿阮扬起纤手，指向前方，“这里屡经变故，没坍塌已经很不容易，我们还是快些过去。走到那块石头后面，就到了。”

　　　　众人转眼望去——石厅尽头，又是一道血红石门，想必门后便是神女棺椁。

　　　　初七落地，悄无声息，仿佛一只缥缈鬼魂。

　　　　经过玉树琼花，他站立片刻，足不点地，走到浮雕之前。

　　　　“谢衣哥哥！”一个声音脆生生响起。

　　　　初七掉头望去，阿阮捧着一只兔子，兴冲冲向他跑来：“谢衣哥哥，看呀，阿狸找到了一窝小兔子！”

　　　　初七下意识伸出手，阿阮与他迎面交错，化为点点星光。

　　　　“又是幻影？”初七沉吟。

　　　　“谢衣哥哥，”阿阮的幻影又在一旁浮现，苦着一张脸说，“我不学识字可不可以呀？我可是仙人，凭什么非要念你们人的书？”

　　　　“阿阮姑娘。”初七冲口而出。

　　　　阿阮应声消失，又在远处出现，嘟着嘴似在生气：“谢衣哥哥，你做的东西好难吃呀！还是让阿狸去摘果子吧，好不好？”

　　　　“阿阮……”初七神识紊乱，种种幻象纷至沓来，“谢衣……阿阮……破军祭司、沈夜叛师弟子……这一切，究竟是？”他一抬眼，望见浮雕，震了一下，向浮雕石伸出手，伸到一半忽又停下。

　　　　“初七。”一个声音从他身后响起，初七回头望去，昔日重现，沈夜站在远处，而“自己”单膝跪倒在他面前。

　　　　沈夜端详着忘川，似笑非笑：“你看，已经损坏的东西，就算修理改制完毕，每次看到时，也还是会不由自主盯住那些裂纹和缺损……你说是吗？”

　　　　初七垂头应诺：“是的，主人。”

　　　　沈夜微笑，目光却犹若叹息。

　　　　“这世间其实很是公平。有所得，就必有所失。任何一件事，都会有相应的代价……对吗？”

　　　　初七手捧忘川，一动不动，好似偶人：“是的，主人。”

　　　　“那么，我又该为了我所做的这一切，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幻影再度散去，镜花水月，海市蜃楼，却纤毫照应昔日种种。时如逝水，直至今日，初七终于明白，当日沈夜话中，究竟包含何种深意。

　　　　“背叛主人，逃出流月……两度与主人兵刃相见……”初七以手扶额，喃喃低语，“这就是，我应付的代价？”

　　　　无人回答。

　　　　他的自语，消散在寂灭千年的墓穴中，一如流水飞光，稍纵即逝。

　　　　“此乃焉褚之石。”禺期抚摸红石，比起石厅之外，他的幻影又清晰了许多，可见灵体越发坚凝。

　　　　“焉褚之石？比龙甲还硬的石头？”乐无异大为震惊，“偃甲书上说，这石头刀枪不入、术法不侵，乃尘世间最坚硬的东西。”

　　　　“啧，神农老儿。”禺期冷冷道，“放眼这天地之间，大约也只有他，才会动用这种麻烦玩意儿。”

　　　　闻人羽不由得动容：“这道门是神农亲自砌造的？”

　　　　禺期点头：“看制式，这大约是最后一道门了。神农只怕从未想过要再回来，所以多半会将它封死才是。小子，你去看看，吾猜得对是不对？”

　　　　无异上前，仔细查看，不住点头：“嗯，这门上下左右一共有八个机栝，估计撬是撬不动了——要不，我用偃甲炸炸看？”

　　　　夏夷则摇头：“不可莽撞。此处乃水底，所用石料又异常坚固，万一坍塌，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逃一死。”

　　　　闻人羽道：“可是，如果不砸开石门，那我们怎么才能进去呢？”

　　　　几人面面相觑，却见阿阮说道：“我试试。”

　　　　夏夷则道：“你可是要使用劫火？万万不可！”

　　　　乐无异和闻人羽也忙道：“劫火攸关性命，千万不可使用。”阿阮看着三人关切的眼神，调皮笑笑：“放心，我没事。”

　　　　说着，阿阮伸手按在门上，坚固的门如同涟漪，一波一波，从手掌传向周围，豁然洞开。

　　　　阿阮道：“神上说过，他做的偃甲和机关，全都是靠法力维持运转的。所以，像这样，切断法力流动——就好了。”

　　　　地下传来隐隐震动，红石内透出辉光，自行缓缓开启。

　　　　阿阮回头一笑，光晕之中，玉容皎洁，宛若天人：“好了。走吧。”

　　　　众人走进墓室，定睛细瞧，均是吃了一惊。

　　　　墓室内遍植花草，至今馨香如故。遍地瑟瑟闪光，流光灼灼，灿若星河。

　　　　墓室正中，便是棺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