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剑奇谭2:永夜初晗-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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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眼花缭乱，可又不敢怠慢——阿阮困在冰中，蜃妖一旦脱身，神女必死无疑，当下之计，唯有拼死阻拦。

　　　　蜃妖狡猾无比，一时难以脱身，索性就地游斗，绕着龙骨大捉迷藏。时光飞快流逝，灵符渐渐暗淡，众人心急如焚、进退两难。

　　　　“阿阮！”夏夷则在心中发出一声狂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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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偷光·忘川（1）（）　
寒气透心，越来越冷，阿阮飘忽摇荡、无处可依。

　　　　好黑，好冷，她自觉正在死去，历程却无比漫长。这情景并不陌生，觉醒前的记忆就是如此，那时，她也身在水中，漂浮无依，深沉、黑暗、寒冷，孤独，徘徊生死之间，充满了绝望和悲伤。

　　　　悲伤？为何悲伤？她不知道，不，她只是忘了。

　　　　在水里漂浮了许久，身子浮了上去，记忆却沉入水底，破水而出的一刻，她忘了自己是谁，忘了从何而来，向何而去。她浑浑噩噩地活着，直到遇上谢衣……

　　　　谢衣哥哥？谢衣哥哥呢？他死了。

　　　　阿阮只一想到，就想痛哭。谢衣的离开，既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当她破开百年封印，重见谢衣瞬间，心里便隐约预感，总有一天，还会分开。

　　　　回忆纷至沓来，阿阮陷入迷糊，许多朦胧的影子在她心底摇晃，其中一个影子渐渐清晰起来——清俊孤傲，不苟言笑，然而双眸深处却有两团火焰，每当注目凝望，热烈的情感就会不可遏止地流淌出来。

　　　　夷则……

　　　　意识仿佛潮水，从四面八方涌来，阿阮激灵一下，突然苏醒过来。

　　　　好黑，好冷，灵符的光亮暗淡轻薄，忽闪忽灭，仿佛暗夜里的一盏孤灯。

　　　　手足已经麻木，五脏六腑都是冷冰冰的，一旦灵符失效、海水压来，或许，她会化为乌有、永沉海底……

　　　　不，不能死！一个声音从心底响起，阿阮努力瞪眼望去，那点光亮就在前方。没错，昭明，是昭明——她的心头涌出一股执念，她和昭明之间，有着宿命的锁链，剑柄、剑影，无不拥有神奇的力量，吸引她探究、获取，有时候，阿阮甚至感觉，她降生世间，就是为了昭明，这念头让她激动，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剑光点燃了斗志，一时间，阿阮只想冲上前去，攥住那一点亮光。

　　　　这念头刚刚升起，她的身子就暖和起来，胸口绿光明亮，浮现出芝草纹章，淡绿色的叶片仿佛小小的火炬，透过厚厚的坚冰，照亮了四周遗迹。阿阮一眼望去，只觉头皮发麻：参天的龙骨间，悬浮着巨大的冰块，密密麻麻，林林总总，每一枚冰块封冻一只水族，巨蟹蛟龙，乌贼长鲸，张口瞪眼，姿态各异。

　　　　这是蜃妖的冷库，收藏着它的猎物，落入陷阱的精怪冻入玄冰，不腐不朽，蜃妖兴之所至，便可任意吞噬。

　　　　阿阮的心怦怦狂跳，伴随心跳，芝草纹章也越发明亮。她的身子滚热发烫，手脚有了知觉，一股热流蹿到胸口，发光的芝草开始燃烧！

　　　　这是——

　　　　阿阮脱口而出：“劫火！”

　　　　红黑色的火焰有如无形的刀锋，所过坚冰融化、四分五裂，阿阮身子一轻，终于破冰而出。

　　　　“劫火……司幽……”阿阮喃喃，惊魂未定。似乎因为刚才那场幻梦，一些远古记忆忽然复苏。传说，上古仙人司幽体内，包裹着天地间第一团劫火的火种。劫火乃万火之祖，极耗灵力，也极为强大，能将一切化为虚无，甚至连那些魔将也不例外。后来，司幽心觉，这种能在一瞬间将一切完全摧毁的武器，就算是仙神，也不该轻易动用，于是，他在九天之巅建起一座白塔，将劫火火种封印在了塔上。

　　　　“可是，司幽劫火，为什么会在我身上？”阿阮满脸迷茫。劫火仍在燃烧，海水沸腾起来，封印精怪的冰块开始融化。

　　　　阿阮只觉灵力飞快流逝，摇了摇头，收拢神志，灭去劫火。她抬头，看向水底亮光所在，挥手启动螺喷，喷出激流向前推进。

　　　　近了，近了，光亮白里透蓝，形状修长，远远望去，就像是一枚薄薄的冰片。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周围是冰龙恢宏的颅腔，凹凸透明的骨骸，将巨龙的头颅化为了一座空明的神殿。

　　　　一道冰墙挡住了入口，厚达半里，蕴含强大的灵力——为了独占剑光，蜃妖留下了结界。

　　　　阿阮咬牙，再一次调动劫火。红黑火焰向前流淌，冰墙顷刻融化。阿阮飘入龙头，来到光亮之前。她凝目望去，心中喜悦，光亮纯净雪白，先前所见的蓝色，只是海水的影子，剑光并非凝固，而是微微流转。囊中的剑柄发出激动的颤抖，上下跳跃，似要破囊而出。

　　　　阿阮拔出剑柄，暗红色的剑影仿佛灵蛇扭动。她徐徐举剑，剑光顺从地漂浮过来，刹那间，光影交融，难分彼此。

　　　　海沟抖动起来，龙骨微微摇晃，长久以来，“剑光”的力量维系着从极之渊的平衡，此刻忽然抽离，从极之渊顿时出现动荡。

　　　　冰墙融化的一刻，蜃妖已经知觉，它狂怒不已，掀起惊涛骇浪，不再播弄幻影，而是爪牙并用，想要突围而出。

　　　　闻人羽首当其冲，她抵挡不住，向后退却。蜃妖趁势冲向龙头，乐无异古剑一指，金刚力士喷水直进，赶上蜃妖，藤蔓飞出，缠住蜃妖的尾巴，大力向后拖拽。

　　　　蜃妖视剑光如同性命，浑然忘我，挣扎向前，力量之大，纵如金刚力士，也被拖得踉跄不定。

　　　　“九霄神雷！”乐无异仗剑赶上，剑锋所向，粗若蛟龙的电光从剑尖射出，透过金刚力士，撕扯蜃妖躯体。

　　　　电光萦绕，蜃妖痛苦扭曲，夏夷则飞身抢到，幻剑洒落，蜃妖的身上多了数道剑痕，蓝血喷涌，夺目惊心。

　　　　蜃妖吃痛，掉头向左，银光迎面扑来，它躲闪不及，左眼一痛，枪尖径自贯入。蜃妖仓皇后缩，左眼血雾袅袅，已被一枪刺瞎。

　　　　灵符光亮微弱，已到失效边缘，但为救出阿阮，众人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猛冲猛打，有进无退，但见蜃妖瞎眼，趁势拥上，痛下杀手。

　　　　蜃妖丢了至宝，又瞎了眼睛，心中欲狂，猛地张开巨口，将数千年积聚的丹气一股脑儿吐了出来。

　　　　海水迅速凝结，夏夷则首先被困，闻人羽紧随其后，接下来，乐无异和金刚力士也未能免劫。坚冰继续蔓延，不过片刻工夫，填满龙骨，向外扩张，连带蜃妖在内，一切活物，都被封冻在内。

　　　　蜃妖所炼丹气，源自冰龙遗留的阴寒灵气，当年，这一股灵气冰封怒海，非同小可。蜃妖报仇心切，不惜同归于尽，以它为核心，冰层坚厚无比，外有无量水压，乐无异等人无计可施，眼望冰层蔓延，不觉呼吸艰难、身子麻痹——如此下去，必将永困海底，有如琥珀中的飞虫，亿万年后，任人观摩嘲弄。

　　　　“阿阮……”夏夷则望着黑暗深海，自觉渺小无力，易骨为人的痛苦、拥抱恋人的快乐，一切的一切，仿佛一场稍纵即逝的幻梦。

　　　　突然，黑暗里出现了一团小小的光晕，微弱、清晰，光亮所及，冰块融化。随着冰层解冻，光晕迅速扩散，席卷龙骨遗迹，驱散了从极之渊的万古黑暗。

　　　　暖意猛烈袭来，仿佛春风拂过，夏夷则恢复知觉，定睛望去——阿阮右手高举，光亮就在指尖，她的神态从容圣洁，仿佛擎着一轮初生的明月。

　　　　昭明之光，神剑之影，上古神兵切断了蜃妖的灵气。夏夷则狂喜不禁，纵身冲向阿阮。

　　　　“夷则！”乐无异想起什么，大叫道，“灵符快失效了。”

　　　　这一声浇灭了夏夷则心头的热火，他愣了一下，低头自审，灵符若有若无，水压隐隐传来。

　　　　一切都晚了，即使马上折返，也无法赶回螺舟，当此深海绝谷，失去灵符庇护，海水重压之下，势必百脉爆裂，死状惨不可言。

　　　　夏夷则把心一横，全力冲向阿阮，乐无异的叫喊在他耳边回荡，但他置若罔闻。既然死亡不可避免，那么，他宁可与心上人一同面对。

　　　　看见夏夷则，阿阮的眼里充满喜悦。两人越来越近，夏夷则一头闯入辉煌的剑光，仿佛扑火的飞蛾，接受最后的命运。

　　　　两人抱在一起，能够感觉彼此的心跳，他们旋转、起舞，死亡近在咫尺，两人不屑一顾。

　　　　光亮微微一暗，“龙音”传来乐无异的叫声：“当心！”

　　　　夏夷则转眼一瞧，蜃妖摇头摆尾，恶狠狠猛扑过来。剑光映照下，它第一次露出全貌，一半似毒蛇，一半似蜥蜴，无鼻无耳，只有两鳃，尖牙齿凸出唇外，眼珠有白无黑，面孔凹凸不平，布满细碎的鳞片。

　　　　如此丑陋怪物，两人从所未见，想要躲闪，已经来不及了。

　　　　突然波涛激荡，一个庞然巨物横冲而出，掠过二人身前，一头撞上蜃妖。

　　　　蜃妖连滚带翻，滑出十丈开外，一只冰白独眼，恶狠狠盯着前方——鲲鱼横亘漂浮，鱼鳍奋张，巨大的身躯发出瑰丽的蓝光。

　　　　“小黄！”乐无异喜极而呼，叫声出口，两头深海巨兽已经杀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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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偷光·忘川（2）（）　
鲲鹏日渐长大，螺舟狭小局促，乐无异不愿拘束鲲鹏，任其遨游大海。不过，鲲鹏有灵，尽管相距甚远，仍然灵犀相通，觉出主人身处危险，不顾一切，潜入深渊，千钧一发之际终于赶到。

　　　　鲲鹏在天为百鸟之尊，在海为万鱼之王，寻常海中精怪避之不及。蜃妖长年身处海沟，不知天高地厚，虽觉对手来历不凡，也夷然不惧，与之争锋。它丹气耗尽，法力减半，迅捷凶猛却丝毫不减，鲲鹏先被攻了个措手不及，跟着稳住阵脚，愤然反击。双方盘旋纠缠、冲突撕咬，搅得狂涛怒涌、鳞甲飞溅，间或撞上龙骨，偌大的遗骸为之动摇。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几乎忘了身在何处。

　　　　“呔！”禺期凭空跳出，两眼怒视无异，“灵符将尽，尔将何为？”

　　　　乐无异应声一惊，低头望去，灵符暗淡，几不可见，突然间，水压涌来，乐无异血脉偾张、四肢百骸似要散开。

　　　　哧，电光迸闪，他浑身一轻，海水四面退开，乐无异大口喘气，举目望去，禺期两眼瞪圆，俨然承受重负，再瞧其他三人，也是电光萦绕，逼开身边的海水。

　　　　“呆什么？”禺期怒道，“吾支撑不久，尔等速回螺舟。”

　　　　四人死里逃生，掉头就走，蜃妖狂怒不禁，纵身追赶，奈何鲲鱼死缠烂打，稍一分心，鲲鱼一口咬掉了它的尾巴。

　　　　蜃妖痛苦扭曲，妖血喷溅而出，鲲鱼见血，越发凶猛。

　　　　禺期在前，四人在后，越过水晶龙骨，螺舟遥遥在望。

　　　　突然巨浪排山，数个巨大黑影破开海水，冲向众人。

　　　　深海精怪受了剑光吸引，无不心痒难煞，无奈龙骨之内蜃妖称雄，其他精怪一旦贸然进入，无不陷身幻境，变成它的口中之食。久而久之，精怪们将龙骨视为禁地，轻易不敢进入，眼看人妖大战，均是疑惑不前，直到众人离开遗迹，到底按捺不住，前来抢夺剑光。

　　　　此间的精怪体格惊人，本体尚远，波涛先来，众人被巨浪一冲，非但无法靠近螺舟，反而大有远离之势。

　　　　“手拉手！”乐无异大吼。

　　　　众人极力靠拢，双手挽在一起，四只螺喷同向喷水，推力陡增，脱出波涛纠缠，抵达螺舟附近。

　　　　乐无异拧开舱盖，众人鱼贯而入，身后水势汹涌，精怪不依不饶，纷纷扑了上来。

　　　　“小丫头！”禺期叫道，“借昭明一用！”

　　　　阿阮一愣，送出剑柄，禺期接过，端详一下，叹道：“昭明啊昭明，不想今生今世，吾与汝还有相见之时！”指尖所及，光影延伸，凝为四尺长锋。

　　　　“什么？”乐无异骇然叫道，“昭明不是碎了吗？”

　　　　“权宜之计，暂且一用！”禺期一晃身，蹿出舱外，一头乌贼如山压来，禺期挺身迎上，举起昭明，信手一挥，一道长长的剑光划破海水，掠过乌贼身躯，将其一分为二。

　　　　一不做，二不休，禺期转身冲向一头巨蟹，拧身挥剑，剑芒所过，蟹精一对大螯齐根而断，来不及遁走，剑气当头落下，将它从头至尾剖成两半。

　　　　禺期连斩二妖，精怪无不恐惧，登时一哄而散。蜃妖从龙骨间冒出头来，见这情形，吓得掉头就走，匆忙间，它忘了鲲鱼在后，一头撞入对手巨口。鲲鱼利齿开合，妖血喷涌，蜃妖身首异处，残躯扭摆两下，软塌塌地坠落海底。

　　　　透过水晶护罩，众人目睹鲲鱼吞噬蜃妖，均感头皮发麻，庆幸鲲鹏站在自己一方。

　　　　这时灵光一闪，禺期携剑返回，乐无异忍不住问道：“禺期，你用什么法子重铸了昭明？”

　　　　“重铸？”禺期连连摇头，“差得远，差得远！”

　　　　“可是刚才……”

　　　　“碎片相互吸引，徒有形状，并未坚凝，若论威力，不及当初百分之一。”禺期拂拭长剑，朗声吟道，“剑凝流光，锋刃若雪，出匣引风云惊怒，归鞘沉三尺碧泉……想当年，此剑中夜铸成，四野星华皆为之夺，莹莹辉光漫天流溢，宛若寒夜猝止、旭日初升，伏羲为之震动，以为金乌临空，故而唤之昭明……”

　　　　叮，神剑光闪，发出一声龙吟。

　　　　“呵！”禺期苦笑一下，“故旧相逢，汝还认得吾吗？锋芒凋残，人事暗换，吾与汝，当真物是人非，可悲可叹。”

　　　　他神情伤感，对着神剑自言自语，俨然好友相逢，述说别后遭遇。众人一边瞧着，均感十分古怪，看禺期的神态言语，应与昭明关联极深，不过一是妖剑之灵，一是上古神兵，二者如何关联，倒也费人思量。

　　　　只有乐无异尽知前缘，悲喜参半，心下感叹。

　　　　波涛涌动、暗影憧憧，精怪们于心不甘，仍在螺舟附近徘徊，闻人羽只恐有变，说道：“无异，此地不可久留。”

　　　　乐无异启动螺舟，冲出海沟，行驶不久，鲲鱼从后赶来，绕着螺舟欢快游走，精怪靠近，均被赶走。

　　　　“小黄好厉害。”阿阮赞叹道，“早知这样，就该带着它一块儿下海。”

　　　　“哼，这小子，野得很！”乐无异瞅着鲲鹏一脸怜爱，嗔怪的口气就如父亲夸赞儿子。

　　　　禺期守着神剑，目不斜视，念念有词，忽而伤感，忽而喜悦，忽而紧皱眉头，不胜苦恼。

　　　　夏夷则默默看他时许，忽地开口问道：“禺期前辈，这剑还能重铸吗？”

　　　　“重铸？”禺期一惊抬头，两眼空茫无神，“什么重铸？”

　　　　“我猜也不能……”夏夷则摇头叹气，“倘若能够，诸神早就重铸此剑，何苦将它分散各处？”

　　　　“也不尽然。”禺期摇头，“要铸此剑，还差两样物事。”

　　　　“还差两样？”闻人羽奇怪道，“通天之器上说，昭明分为柄、影、光三部，可没说还有别的碎片。”

　　　　“此言也不算差。”禺期冷冷说道，“只因其他二物，均已不在人间。”

　　　　“不在人间？”众人心中发冷，倘若碎片不齐，重铸的事也无从说起。

　　　　“那两样东西到底是什么？”乐无异忍不住问道。

　　　　“一为剑心，二为剑师。”禺期木然回答。

　　　　“剑心？剑师？”阿阮望着昭明一脸茫然。

　　　　“神剑不同凡器，自在有灵，感应万物。”禺期顿了一下，“此种灵性，即是剑心。”

　　　　“那怎么会没有了呢？”阿阮问道。

　　　　“当日神剑崩坏，剑心首当其冲。”禺期惨笑一下，“剑碎了心，好比人丢了魂儿，诸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