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缁衣莲华-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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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慎却看了他受伤之处,道:“我们带他去米心湖。显机,去给你师伯找套干净衣衫。”
“哦。”显机本来也恨雪通心邪不正,屡生事端,但他经过杨绮云一事之后,心地和缓许多,听了雪慎吩咐,也未多言反驳。
“我们……带这么个臭家伙上路,我不要……”骊歌仍气呼呼。
杨绮云失了记忆,并不知雪通是何人,但她向来良善,便安慰骊歌道:“没事的,他这样子怪可怜的,我给他擦洗吧。”
骊歌骂归骂,其实也顾念他与雪慎同门,两人合力将他收拾得一番。
雪通换过干净衣衫,不知为何,却将那身破烂褴褛抱在怀里,不肯扔掉。
“我说你是故意的吗?业障深重。”骊歌喝问。
雪通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本来不要你们救治,你们自己要来打理我,我已经勉为其难成全你们的善心了,还要怎样?这包东西我愿意带着,你们看着办。”
“我真是服气。”骊歌翻个白眼,还是将他带了上路。
雪通的伤为火药所灼烧,比普通刀伤复杂许多。雪慎一路为他医治,剜去了腐肉,日日换药包扎,新肉却长得甚慢。
过得十余日,一行人已到得米心湖畔。
这里不比路途之中,雪源培植的药材甚多,两人为雪通调养一番,很快便有了起色。
“好得七七八八了,这次你又准备怎么处置我?”雪通问雪慎。
“怎么处置?我也没想好,反正不会将你关在法门寺后山了,你还怕甚?”雪慎微笑,为他拆去包扎。
“是啊。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武功尽失,满身伤痕,是没什么可怕的了……”雪通叹道。
雪源立在一旁,也笑:“准备送你去个好去处呢,保证你满意。”
雪通望望雪慎,见他眉眼温和,道:“来的路上我托人打听了你的两位夫人,她们仍住在你为她俩置办的宅子里,已为你生下两位公子。那两姐妹对你不错,说是要一心一意养大孩子,不会再寻人家。我想等你痊愈了便去那里吧,终究你也无心于道,不如去过平常日子,照顾好人家,家里没个男人,始终过得艰辛。”
雪通不料会如此处置他,半晌无言。末了,却道:“师弟,你真认为人的本性可以改变吗?”
“凡夫哪里有恒常的定性?不过是心念的迷悟罢了。我说过,这一刻有可能对境所迷,起了邪意;下一刻也可能有所觉悟,具足正念。何况,这世间一切的混乱最终都会归于有序,万千迷途,终归一悟。人的本性从来就不是五欲六尘,而是觉性,否则菩萨觉有情有什么意义呢?杨问意是这样,你也会是这样。”
“看来我在法门寺白白呆了多年,那时整副心思都花在了学武上,未曾得到智慧和法益哪。”雪通叹道。
“好了,先休息吧。”雪慎莞尔。
雪通离开米心湖时已蓄起了寸长的短发。
他戴个毡帽,胡须未刮,厚厚的衣袄裹住了脖颈,像个饱经沧桑的尘世之客。
今年的冬季甚冷,哪怕是南国的米心湖,亦有了半面封冻薄冰。站在岸边,湖平如镜,依旧能倒影出外间的苍郁青山。
雪源撑来一只小舟,招呼道:“走吧,我送你出去。”
雪慎也道:“走吧,我也送送你。”两人跳上雪源的小船。
长蒿撑开,小舟斜行。雪通却突然将怀中一个包裹扔给了岸边骊歌,道:“这个给你,我留着也无用。”
骊歌抖开包袱,见还是当初雪通在山洞里穿的那身破烂衣衫,不禁怒道:“好哇,你临到走了还要将我捉弄一番。”
她一把扔掉包袱,正要再骂,却见包袱中咕噜噜滚出一个匣子,不正是装着释迦牟尼佛真身舍利的那个银棺!
再看小舟上,雪通已哈哈大笑:“本来不想给你们,现在我又改了主意,这宝贝便给你们吧。”
骊歌拾得起来,见银棺之中,一枚莹白细腻的指骨,正是法门寺的至宝。“原来是落在了你手里,害我们找了好大工夫。”
“哼,半山的炸药是我与杨问意合力埋下的,我自然知道他的计划。可是,那个老狐狸,他居然信不过我,提前引爆了炸药。哼哼哼,真是世间奸狡恶人,莫能与之相交。”雪通道。
骊歌闻言,不禁朝伊湄吐个舌头:“合着他还算个好人?”
冬湖之上,和风徐徐。转眼间,雪源已将小舟撑得远了。
骊歌和伊湄立在湖边极目,见这师兄三人,从小一块长在寺中,如今多年后再聚,雪源却是蓝衫飘冉,喜作道家打扮;雪通已是俗装裹身,像个尘世之人;只有雪慎,依旧一袭佛袍,温和无诤,清净无染。
两个小妮子有感于世间的离合变幻,都喟叹得一声。
第147章 妙喜不动(完结)()
伊湄轻声道:“想一想,这世间哪里有什么恒常不变呢?就连自小出家的他们,如今都离开了法门寺,天涯海角,各在一方。哎,世间的变化如此之快,真不知我和哥哥还有多少聚合的因缘,还能在这米心湖安遁隐世多久。”
骊歌也是感叹,但她的感叹却和伊湄不一样。她抿着嘴,眼眸平静:“是啊,世事变幻难料,出家修行何其难啊!还好还好,我现在真的庆幸,我从未扰动到他的道心。”
数年前,骊歌立在这湖畔,羡慕着雪源与伊湄神仙眷侣。
而如今,她只庆幸,她从未扰动到雪慎的心。
故地依旧,心意两般。
可见,世间变幻的哪只世事,还有人不一样的喜乐、满足和期盼。
“小孩,你长大了,和以前不一样。”雪慎说。
“可师父没变,和我认识你时一样。”骊歌说。
“这世上哪里有一层不变的,师父也和当年不一样了。”雪慎说。
“那……师父上次说的可还作数?我可要提个要求咯。”骊歌不怀好意地笑。
“哈哈哈,那自然作数,我也从未说过不许你跟着。”雪慎道。
“如果……如果我并不满足于做你的侍者呢?”骊歌又问。
“嗯?你还想怎样,小孩,说说看?”雪慎的眼盛满温柔,而他的笑落落坦荡,骊歌只望得一眼,便知道,那温情里只有慈悲大爱,没有贪染私情。
慈悲眼,而无尽爱。
心有菩提,且许你欢喜。
与往日不同,骊歌喜欢这超脱男女情爱的丰沛情谊,她粲然笑道:“师父,那独孤妃哄骗我学了摩地尼杵,如今可是性情大变,好像……那个……提不出无理要求了。”说罢,又装作无可奈何状。
雪慎心中好笑:“小孩子,愈发懂事,也愈发调皮。”
冬夜无风,霜天冻地。
两人绕着米心湖走得一段。
与夏夜满天碎钻星子不同,冬里的天铺着厚厚沉云,也没有个虫子聒噪,倒显得这湖山之间更加静谧。
天地之间,唯有你我。
骊歌的心已沉淀下来,便更加懂得这静谧的美好。
“师父,与我和首曲子吧?”骊歌忽道。
“米心湖畔,不着袈裟,我依我性,夜宿芦花。”雪慎莞尔应允。他如何不知骊歌的心意,却没有如上次一般断然拒绝。
骊歌才将鹅黄笛儿取得出来,雪慎已袍袖施然,调好了琴。
风拂翠柳,月照大江。
高山流水,情深意长。
修行便是要舍弃爱吗?不,要舍弃的是贪爱。
执念伤人伤己,而当你懂得放手,就一定会是喜乐的开端,就一定会是拥有的开始。
而所谓的爱之深又恨之切,不过是世人为情绪左右,缺乏智慧罢了。故而,把善缘变了违缘,令拥有成为失去。
所以,修行的意义,还是为了爱啊。
只不过,世间的爱是贪染的,是以自己为出发点的,是要求回报的,是欲求充满的;而修行人的爱,是清醒觉悟的,是利益他人的,是不求回报的,是无所畏惧的。
雪慎何尝不爱骊歌呢?他的爱,是不舍离地唤醒她、引导她、指示她,出离这一切的烦恼痛苦,去掉私欲杂染,完全地享受一份爱的平静、喜悦、圆满。
清净放下,平等正觉,你以为是为了求得自身的清净喜乐?不是,是为了有一份慈悲喜舍、平等一切的爱。
所以,佛说:苦空无常;
所以,佛又说:常乐我净。
当你识得了苦空无常,就能进入常乐我净。
所以,娑婆世界亦有圆满的爱。而我们的纠结、受苦全是因为那一点点想占有、想主宰、想贪求的心。多么冤枉!
好在,骊歌明白了。
雪慎亦知道她明白了。
两人和得一曲,再是一曲。
琴声空濛,不着一物;笛音悠扬,不染一尘。仿佛这空山万物都一齐静止,仿佛这皎然长夜没有尽头。
骊歌兴致上来,竟不羁笑道:“师父,天为盖而地为席,万物皆备于我,想一想哪里还有什么外在需要的呢?我真想就宿在这天地穹窿间。”
雪慎也笑:“大冬天的,性子愈发野,回屋去。”
骊歌只得依依地点头。
禅宗悟道者曾言: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如今,这含纳广川的琴笛合奏之后,骊歌也仿佛一时间通身舒泰、豁然开朗起来。
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通通冰释消解,所有的不懂得在这一刻全然明白。
对修行者来讲,不羁也是佛境界吗?对女子来讲,修行者便爱不得吗?
地藏经说:污梵污僧者,当堕无间地狱,千万亿劫,求无出期。那么伊湄呢?那么雪源呢?他们在这里厮守隐遁,是否也在躲避着悠悠众口,是否也难以面对那昭昭律仪?骊歌一直想问,但不敢宣之于口。
而如今,豁然开朗一番,便自然而然知晓了答案。
鸠摩罗什的母亲本为龟兹国公主,她以王权逼迫高僧还俗,与之婚配生下罗什,那么,她下地狱了吗?
鸠摩罗什在逍遥园中拥有妻妾数十名,那么,他的表妹以及众多侍妾都下地狱了吗?
十法界皆在一心哪。
贪嗔痴猛烈,是为地狱之因。
若一份爱中,无有贪嗔痴,又怎么会下地狱呢?你没有造地狱之业,哪里会感得地狱之果!
但是,给你说不会下地狱,你是不是就又无所顾忌地去染污僧人、动人道心了呢?
求之不得,你能坦然?求之所得,你能无染?背后又是不是还是含着贪染和占有,还是生起贪嗔痴之念,那就又感得地狱之果了咯。
所以,背后的动机只有你自己知道,心里的想法只有你自己清楚。你有没有痛苦,有没有贪染,谁也看不出来。只能问你自己的心。
因果不虚哪。所以,自净其意,谁也帮不上忙。
——
骊歌明白了道理,便懂得了如何去对待雪慎。
逃避固然无益,贪着更不可有,舍离与不舍离之间,便是圆满。
其实哪里仅仅只是他们之间呢?红尘之中,芸芸众生,若都能觉察出情爱中的计较贪念,若都能存一份直心坦荡,念念回归,而念念清明,哪里又有那么多的是非纠缠、忧悲苦恼、要死要活?
无非都是自心的造作罢了!
雪慎等众人在米心湖住到来年开春,才决定外出随缘度众。
法门寺历经劫数,荒芜了半山,闲却了山门。
可雪慎说,哪里仅限于庙堂。人能弘道,有人的地方,就有道场,就有正法。
“师父,佛说他灭度后正法五百年,像法一千年,末法一万年。如今帝王无道、战火连绵、人心贪婪,莫不是已到了末法时期?”骊歌问。
“正法、像法、末法也在人心。若你为了出离三界、了脱生死而修道,则为正法;若如梁武帝一般,仅为求取些人天福报,则为像法;若再退一步,仅要些现世安乐享受,甚至以道来弘人,便只能称之为末法了。《上古天真论》讲,上古的真人,能提挈天地,把握阴阳,呼**气,寿敝天地;而到了中古的至人,便只能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而寿命强了;若到现在,恐怕就只能叹一声时风日下,人心不古了。世人对外在的要求越多,对内心的净化越少,当然越难得到法的受益,只抓住些枝末,无怪乎会有末法时代。”雪慎道。
“可是,师父,人心为什么就会退化呢?”
“你再想想你那日‘万物皆备于我’的感叹,便知道为何会人心灵性渐失。”雪慎莞尔温言,“小孩子,法界是无增无减的。拥有的越多,失去的也越多。”
“哦。好像是呢。”骊歌咬着手指笑。
这一行众人云水天下,游历参学,端的是清凉无忧,潇洒自在。可大明宫那位九五至尊,却似乎缺了此等福气。
皇旨已昭告天下,开启地宫,迎请舍利,如今万民所盼,如何与臣民交代?
帝王思虑再三,万般无奈,只得密令内务工匠以玉石打造一枚。大典之后,宫中供奉期满,依旧装模作样,将那枚仿物也送回地宫。
直至今天,你若有缘去到法门寺,还能看见这一真一假两枚舍利,承载岁月,穿越千年。(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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