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恩就要以身相许-第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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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摇头低笑一声。

　　　　顾凛拿起放在床边的拐杖，用力撑起身体。他慢慢的走到门口，看到孟老太正背对着他，蹲在地上择青菜。

　　　　过了一会，孟老太回过头，没好气的说：“你腿不好，还站那么久做什么？”

　　　　虽然她语气满是嫌弃，但还能听到话里的关切。

　　　　顾凛刚坐到旁边的小凳子上，孟老太就絮絮叨叨起来，“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还以为自己是小年轻，总是不注意身体。昨晚又偷懒没用『药』酒了吧，到冬天的时候你又该难受了，到时候别装可怜，我可不会同情你。”

　　　　说了半天，没听到回应，孟老太抬头一看，发现顾凛正笑看着她。

　　　　孟老太被看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放下青菜，狐疑的看着他，“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奇奇怪怪的？”

　　　　“想到能吃你做的菜，很怀念的感觉。”

　　　　孟老太一副“你有『毛』病”的表情看着他，“天天都吃，你不是还嫌弃难吃？”

　　　　顾凛笑了下没有回话。

　　　　清晨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坐一会就让人昏昏欲睡。

　　　　顾凛看着枝头鸣叫的小鸟，微微有些晃神。

　　　　“我应该养过一只鸟，叫什么呢？”

　　　　“你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养鸟？”

　　　　“盈盈。”

　　　　孟老太动作一顿。

　　　　顾凛又说：“这个名字好吗？”

　　　　孟老太将洗好的菜放到篮子里，“做饭去了。”

　　　　“孟老太。”

　　　　她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

　　　　“如果明天醒来还能见到你，我们成亲吧。”

　　　　“可怜我吗？”

　　　　“你可怜我吧。”

　　　　两人静默的对视着，落叶在眼瞳中飞舞，一时遮挡了里面的情绪。

　　　　顾凛又说：“虽然我现在很落魄，不能承诺你许多，但说不定哪天能东山再起呢。”

　　　　“说什么大话，谁信呢？”

　　　　“那你答应吗？”

　　　　孟老太定定的看着他，须臾后，微不可见的勾了下唇。

　　　　只不过微微一弧扬线，却牵起顾凛心底的几缕轻柔，通透清凉好似一汪清潭，细若微风。

　　　　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孟老太的手。

　　　　“以后我陪你择青菜吧。”

　　　　孟老太没有拒绝。

　　　　他们的事并没有告知街坊，也没准备什么东西，只选了个普通的日子，换上喜庆的衣裳。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天上挂着的红霞，似是一抹上好的轻纱飘飘悠悠，伴随着轻风送入屋内。即使还是那间破旧的屋子，因增添不少喜气，给顾凛带来不一样的感觉。

　　　　屋内弥散着饭菜的香气，几乎缭绕出纷纭幻影，让顾凛微微失神，仿若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他情不自禁的放轻脚步，看到桌前安然静坐的孟老太，头顶红帕子，身着简陋的红裙，却仿佛见到另一个时空年轻的她。

　　　　“还看什么，不吃饭菜就凉了。”

　　　　顾凛回过神来，笑着摇摇头，走向大煞风景的孟老太。

　　　　成亲后的日子跟以往没有什么变化。

　　　　孟老太的菜还是照样的难吃，顾凛的身体也渐渐衰弱下去。

　　　　本以为会在这个院子里，安静的过完下半辈子。

　　　　可惜，好景不长。

　　　　孟老太叹了口气，“明明收成不错，为什么会闹饥荒呢？”

　　　　“看来皇帝不行了啊。”

　　　　孟老太四周看了一眼，低声道：“你别胡说。”

　　　　顾凛看着门外目『露』绝望的人，心中生起一股久违的不踏实。

　　　　“快吃吧。”

　　　　孟老太给他递来一块大饼，顾凛没有立即接下来，抬头看着她，“你呢？”

　　　　“我吃过了。”

　　　　孟老太说着就把饼硬塞到他的手上，顾凛『摸』着粗糙的饼，还能感觉到上面残留的温度。

　　　　她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揉』着肚子，一边说：“吃完了就——你干什么？”

　　　　原来顾凛趁她说话的时候，把半块饼塞到她嘴里。

　　　　“一个人吃没意思，你就当陪陪我吧。”

　　　　都吃到嘴里，不能再吐出来了，孟老太唯有一脸嫌弃的把饼咀嚼吞下。

　　　　“你挑嘴的老『毛』病又犯了？”

　　　　顾凛笑着没回话，低头吃着剩下的半块饼。

　　　　他的吃相还像往常一样优雅，仿佛吃的是珍馐美馔，让孟老太也产生了错觉。

　　　　她回味着残留在嘴里的味道，“好吃吗？”

　　　　“难吃。”

　　　　看他明明一副难以下咽，还保持笑容的表情，孟老太嗤笑一声，“德『性』。”

　　　　说完，她倒了杯水递给顾凛，“润润喉，今天先将就着，明天一定能抢到一个馒头回来。”

　　　　“明天我去吧。”

　　　　“你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养病，别拖我后腿。”孟老太把顾凛喝过的水杯放回去。

　　　　她看他还想说话的样子，哼道：“你不信我吗？”

　　　　“我相信你。”

　　　　孟老太满意的笑了。

　　　　半块饼并不能充饥，两人只好早些歇息。

　　　　顾凛准备躺下的时候，目光越过孟老太看向屋外。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一切都笼罩上一层尘埃，低垂的乌云如同千斤重，让人压抑得喘不过气来，许久不见的阳光，似乎带着众人的希望销声匿迹。

　　　　灾难才刚刚开始。

　　　　孟老太拿着捡回来的银针，看着顾凛迟疑许久，终究还是没能下手。

　　　　“果然只看几本医书没用。”

　　　　顾凛『摸』了下没有知觉的右腿，“没事，我还有一条腿呢。”

　　　　“要不是为了抢那个馒头……”

　　　　“抱歉，是我拖后腿了。”

　　　　孟老太看着顾凛始终温润的眼神，双唇蠕动着，把没说出来的话咽了回去。

　　　　她故作大方的说：“放心，我不嫌弃你。”

　　　　“谢谢，没有你的话，我可活不下去。”

　　　　“胡说什么，我在不在你也能好好活着。”她一边说一边『揉』了下酸疼的脖子，“有些累了，借我靠一下吧。”

　　　　顾凛将上半身挺直，让孟老太靠过来时更舒服些。

　　　　安静的破屋里，只听到火燃烧时的“噼噼啪啪”声音，还有孟老太细微的喘气声。

　　　　“孟老太，我好像没看你笑过？”

　　　　“没什么值得笑的事。”

　　　　“当满足我一个心愿？”

　　　　孟老太小声的嘟囔一句，“要求真多。”

　　　　最后敌不过顾凛的请求，她僵硬的扯了下唇角。

　　　　她已经不年轻了，脸上布满皱纹，皮肤粗糙，头发发白，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

　　　　前半辈子『操』劳生意，后半辈子奔波讨生活，她没有一天享过福。但是她并没有被命运带来的折磨压垮，桃花眼里依然带着希望，依稀能见到年轻时那个活力满满的她。

　　　　顾凛眼神渐柔，“你年轻的时候，是个大美人吧。”

　　　　孟老太不自在的『摸』了下布满褶子的脸，哼道：“『乱』开什么玩笑。”

　　　　“没开玩笑，说真的。”

　　　　“讨好我吗？”

　　　　“喜欢吗？”

　　　　“不喜欢。”

　　　　顾凛似乎看出她的口不对心，笑道：“如果有下辈子，你说我们能见面吗？”

　　　　“我可不想被你赖两辈子。”

　　　　“下辈子我养你吧。”

　　　　“说得好听，现在还是我养着呢。”

　　　　“这也好，你养我一辈子吧。”

　　　　孟老太闭着眼睛，懒得跟他计较。

　　　　顾凛并不介意她的沉默，继续说着，“我知道，你年轻时候手艺不错。”

　　　　“嗯。”

　　　　“我还知道你最擅长做什么。”

　　　　“嗯。”

　　　　“桂花糕可是盛香楼一绝。”

　　　　“嗯。”

　　　　“我说我吃过，你相信吗？”

　　　　耳边传来的鼻息声越来越轻，顾凛微微一顿，轻声叫唤：“孟老太？”

　　　　意料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睡了啊。”

　　　　顾凛侧头看着孟老太，在摇晃的火光中，缓缓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碰了一下。

　　　　他看着她沉睡的脸庞，眼里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

　　　　“整日说我是懒虫，这次天还没黑，你就比我先睡了。”

　　　　顾凛伸出手，将她快要滑下的脑袋按回肩膀上。

　　　　“身体怎么这么凉。”

　　　　他脱下外衣，温柔的盖在她的身上，“我只有这件衣服，别嫌弃几天没洗。”

　　　　顾凛后背靠着墙壁，目光扫过放在角落的柜底。

　　　　“我只是脚瘸，又不是眼瞎，藏在这里谁不能发现，怕我饿死吗？”他轻轻的抚着孟老太发白的长发，声音渐渐变轻，“我也有些累了，一起睡吧。”

　　　　他没开玩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呢。

　　　　朦胧间，似乎见到孟老太对他笑着挥挥手，转身就要跑走。

　　　　顾凛心中大急，可是衰弱的身体却没有反应，眼皮越来越沉重，意识渐渐飘远。

　　　　最后一句话含糊在嘴边，“别跑太快，我腿脚不好，等等我吧。”

　　　　烛光中，两人的脸庞渐渐变得模糊。

　　　　笼罩在天空的乌云终于散开。

　　　　熬过去的人都奔跑出来发出欢呼，而那些没撑下来的人，在原来的地方寂寂无声的长眠。

　　　　“晦气，怎么还有两个？”

　　　　一个男人推开破旧木屋的大门，看到靠在墙上的两个老人，脸上『露』出不耐。

　　　　这次大灾难后，死了不少人，这些人是来处理尸体的。

　　　　另一个人上前，正想抬起一具尸体，可是他的动作却拉起另一个。

　　　　“分不开怎么办？”

　　　　“那就一起埋了，正好挖一个坑省事。”

　　　　尸体被抛进坑中，黄土唰唰的铲到身上。

　　　　坑里的两双手始终紧紧的相握着，直到他们完全被覆盖，始终没有分离。

　　　　百年修得同船渡，若死能同『穴』，那么下辈子一定会再续前缘。

　　　　无论等多久。

　　　　……

　　　　顾凛的手指微微动了下。

　　　　手上传来一股暖意，好熟悉的感觉。

　　　　他死了？

　　　　他……又活过来了。

　　　　记忆渐渐回笼，他全都想起来了，两辈子的事情。

　　　　顾凛再次睁开眼，看到的并不是破旧的木屋，金碧辉煌的王府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而眼前这个年轻许多的孟老太，更让他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

　　　　“孟老太，你返老还童了？”

　　　　孟璎敛下脸上的担忧，翻了个白眼，“是啊，你睡得够久了，都足够我再投一次胎了。”

　　　　“我赶上了吗？”

　　　　“迟了，我已经改嫁了。”

　　　　“看来我要抢婚了。”

　　　　“嗤，你腿脚行吗？”

　　　　“没问题，我从上辈子就追过来的。”

　　　　“追过来干什么？”

　　　　顾凛微勾唇，“我有个恩想报，以身相许如何？”

　　　　……

　　　　……

　　　　【番外】

　　　　又到了五年一度的厨神比赛。

　　　　这次比赛依然是京城的大事，规模不仅跟往常几届一样盛大，参赛的选手还实力超群，连偏远县乡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这日，街市上熙熙攘攘，到处都有选手的支持者，相互切磋讨论，好不热闹。

　　　　尤其沿街商铺小贩在叫卖着厨神纪念品，像是什么厨神专用梳、厨神美颜胭脂、厨神绣帕、厨神铜镜等等，引起许多人抢购。

　　　　“我跟你们说，咱们厨神不仅手艺厉害，单单靠美貌就能征服厨艺界。”

　　　　“这个我知道，厨神娘子本事了得，安王就是因为她改过自身，不再到处作恶。”

　　　　“可惜我生得晚，没能在她隐退前见识到。”

　　　　“哈哈，我年轻的时候吃过厨神做的菜。”

　　　　“这个算什么，盛香楼的分店都能吃到厨神菜，我可是见过厨神本人。”

　　　　“那她是什么样子？”

　　　　“一个字美！两个字绝美！三个字——小仙女！”

　　　　众人对传说中的厨神追捧，让这场比赛变得更加热闹。听说这次厨神还会亲临，让诸位慕名而来的人更加激动。

　　　　裁判一上台，大家顿时安静下来。

　　　　“这次比赛内容很简单，谁能做出我想象中的美味，谁就能获胜。”

　　　　话音刚落，众人哗然而起。

　　　　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但凭一个人喜好做根据，这有些不公正吧？

　　　　比赛规则经过庆徽帝同意，他们尽管有质疑，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经过一番热火朝天的比赛，选手逐一将参赛品放到桌上。

　　　　裁判不急不缓的上前，只粗粗看一眼，品尝的却寥寥可数。

　　　　不过片刻，他就放下筷子，叹了口气，“这届参赛者不行啊。”

　　　　一个没被尝过菜的选手立即不忿道：“不可能，我这佛跳墙哪里做得不好？”

　　　　他揭开汤盅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香味立即飘散开来，围观的老百姓不约而同的耸动鼻子。如痴如醉的表情，表明这道菜确实做得不错。

　　　　“我选用十八种名贵食材，分别采用煎、炒、烹、炸多种方法，能将食物最深层的味道刺激出来。”选手说的头头是道，周围的人也纷纷点头，“我用火讲究，选用木质实沉又不冒烟的白炭，经过武火烧沸，又用文火慢炖，用足心思菜烹饪而成，怎么可能不合口味？”

　　　　裁判只是摇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明白味道的真谛。”

　　　　选手还要再争辩，这时台上出现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妇』人。

　　　　“不如让我来试一下？”

　　　　裁判惊愕的瞪大眼睛，“孟……”

　　　　他刚要恭谨的行礼，却看到老『妇』人偷偷比了个“嘘”的手势。

　　　　裁判立即点点头，又恢复一脸严肃的表情。

　　　　伙计按照老『妇』人的吩咐，准备好食材。

　　　　大家踮脚看过去，不过都是些普通的东西，没看出什么特别。但见裁判一改刚才冷漠的模样，『露』出明显的期待，不由得凝神好奇起来。

　　　　老『妇』人做菜速度很快，不过一会就做了一道青菜——准确来说，应该是一道猪油渣炒番薯苗。

　　　　做佛跳墙的选手不由得嗤笑一声，还以为做什么珍馐百味，没想到是穷苦人家才吃的东西，裁判肯定会……

　　　　“绝品！”

　　　　选手瞠目结舌，看到裁判闭着的眼里竟然还流出泪水。

　　　　“怎么可能？”

　　　　选手快步上前，番薯苗还是普通的番薯苗。虽然卖相不错，香味也清爽，但并没有因此变成上等佳肴。

　　　　这裁判难道味觉坏了吗？

　　　　老『妇』人似乎听到他的心里话，用手帕擦了下双手，笑着说：“先生小时候穷，最苦的时候是靠番薯苗维持生命。现在虽然有钱，嘴也变得刁，但吃什么都觉得不满意，心情自然会影响到味觉。”

　　　　选手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但还没捕捉到就稍纵即逝。他着急的向老『妇』人问道：“那番薯苗有什么特殊含义？”

　　　　“番薯苗正是先生记忆中最美妙最好吃的东西，人的回忆是最美的调味品，而人的出身直接影响食物的偏好，所以并非名贵的食材就是最好的。”

　　　　老『妇』人话一顿，看向选手缓缓道：“作为一个厨师，我们不仅要满足食客的胃口，还不能忽视他们的心情。”

　　　　选手脱口而出，“要用心！”

　　　　老『妇』人没有回答，只笑着点了下头。

　　　　看着她要离开，选手立即高声挽留，“请留步，小子未请教大师名讳，不知能否有幸得到您的指点？”

　　　　“我不是什么大师，只是一个普通的手艺人而已。”老『妇』人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