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的小日子-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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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这位置最好的铺面，就被朱厂长这般轻易的送上门来，还一次『性』就是两间，让顾家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依着顾芸晓，这样黄金地段的铺面，一个月三千租金也能要的。而朱厂长却客气的表示，他们家是困难职工，而且是高风亮节的放弃了争指标，厂里要给与补偿。

　　　　所以，头三年，厂里都是有优惠政策的。第一年，这两间铺子都不收租金的。第二年和第三年，也是比较同等铺面，按半价收租金。

　　　　顾芸晓压根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便是徐乐晴他们也只是想着厂里能够先赊欠一段时间房租，那就谢天谢地、感恩戴德了。谁知道朱长林直接就给免了，让顾芸晓除了使用“送”铺面以外，找不到别的词来形象描绘。

　　　　其实，朱长林说到这里时，顾芸晓就想要答应了，可是她毕竟是个小孩，不好太过显眼，便强自忍住没开口。而顾建国和徐乐晴，则是完全给吓傻了，压根想不到还有这种好事，也都没吱声。

　　　　结果，朱长林却是给误解了，以为顾家人这还是不满意。按照他自己的盘算，顾家让了指标，换来两间铺面的承租权，也就足够了。但是，顾芸晓还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这又多了几分变数。

　　　　所以，顾家人的反应倒也在他的预想之中，他又不慌不忙的继续给好处。

　　　　“建国，乐晴。你们自己去做生意，不占厂里指标，是主动为厂里分忧，是职工们的表率，所以厂里对于你们这种行为，还要给予奖励。我们准备给你们批两百块的创业基金，你们别嫌少，厂里资金也困难。”

　　　　“不少，不少了！”顾建国连连点头，他是厚道人，朱厂长给他们免了一年房租，居然还给创业基金，他都不好意思了。

　　　　“建国是个厚道人啊！”朱长林点点头，知道顾家人满意了，稍稍想了想，他又继续卖好：“刚刚你们不是说要做早点生意吗？厂里食堂上次买的桌椅还有多的，放着也是放着，你们就直接搬去用，也能省两个。至于你们讲的那个电烤炉，厂里两年前正好买了一个，厨房那帮子人也用不好，一直在那闲置着，我看你们就从厂里买下算了，也算是帮厂里解决一个大难题。”

　　　　“那好，我们正瞅着上哪去买电烤炉呢！”顾建国有些喜出望外，顾芸晓在顾家敲定牛肉汤大计之后，便把电烤炉的问题抛给了家里两个大人，顾建国正在发愁去哪买呢，朱厂长却好心的送上了门。

　　　　“嗯！那个烤炉是旧的了，厂里也不能给你们吃亏，按原价的一半卖给你们吧！”朱长林好人做到底。

　　　　桌椅板凳本来是他的底线，至于电烤炉那完全就是添头，反正是卖好给顾家了，那索『性』把好处给足，不给这些东西，顾家自然是没意见，可是也不会念他的好。给了添头，顾家人还不得感激他一辈子，虽然顾家眼下看来没什么，可是将来的事，谁又说得到呢，这却是朱长林给未来预投资，下得一步闲棋了。

　　　　“你们在家，我走了啊！”在顾家人千恩万谢中，朱长林乐呵呵的离开了。

　　　　他挥一挥衣袖，没有带走一片云彩，整个过程，除了隔壁赵『奶』『奶』家多少知道些动静，全手拖厂竟然都不晓得朱厂长曾经来过。

　　　　“唉！朱厂长是好人啊！”顾建国喜滋滋的说道。

　　　　“嗯！真的是好人！”这次连顾芸晓也真心赞同了，只是她还是不忘记要顾爸顾妈第二天去厂里签合同。

　　　　她这次是使了招《三国杀》中的无中生有，诓了朱长林一大堆好处，万一他反应过来，觉出其中不对，那这件事情只怕还要生变故，所以还要早早敲定，她才能心安。

　　　　而好人朱长林的心中，竟然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他好处许出一大堆，但在这个年代的观念中，一个金灿灿的指标，一个正式工身份，那可是分量十足的，代表着一辈子吃喝不愁，给多少好处也不换。他也吃不准，顾家两口子会不会后悔，老顾那边又肯不肯点头。

　　　　所以，在顾建国连夜请示了顾老爷子，屁颠颠去找厂里签合同的时候。朱长林居然早已经让小李给拟好了合约，就等着他来签字了。

　　　　顾建国文化水平不高，合同便主要是徐乐晴在看，顾芸晓仗着人小，也依偎在妈妈怀里跟着看。

　　　　在别人眼里，她是小孩子看热闹，跟个小大人似的可爱。可是顾芸晓自己却是一字一句的通读了全本，确定没有问题，才放心的让爸爸妈妈签了门面租赁合约。

　　　　合同里头，朱长林大手一挥，就把厂里的家当许出去一大堆，可是在厂里人眼中，这却是再正常不过。

　　　　九十年代初期，正是大『潮』方起，龙蛇起陆的时候，许多事情都缺乏规范，这就给了朱长林这些人很大的『操』作空间。很多出格的事情，之所以没做，还不是不敢，而纯粹是没想到。

　　　　顾芸晓就听说，有家供销社，给每个职工都发了台电视机做福利。相比较而言，朱长林只是许出去一些用不上的桌椅，又算得了什么。而那台卖了顾家人一百块的电烤炉，一台原价多少都没人记得、放在储藏室拐角吃灰的破东西，朱厂长将它清理了，可是解决了厂里的闲置浪费资产，那可是为厂里立了大功的，为厂里减少了整整一百元的经济损失。

　　　　而顾家放弃争指标的事情，在这个时候，也终于传到了全厂。无数大爷大妈都在为顾家惋惜，一个吃喝不愁的铁饭碗，这得受了多大委屈，才肯让出去啊！

　　　　前天讨伐队的几位主力干将，更是有挺身而出，再为顾家讨说法的打算。一些心怀“正义”（闲的没事干）的青工，也是蠢蠢欲动。

　　　　还是顾建国和徐乐晴出来说了话，表示自家是真个自愿放弃，没有收到任何威压『逼』迫（利诱不算），一场酝酿中的浪『潮』，这才稳稳平息。

第十五章　鲁郎卫东（）　
“老了啊！”鲁开山瘫坐在躺椅上，脸上满是震惊、不信。

　　　　他是没想到，顾家人居然这么狠。一个正式工指标，不到山穷水尽的最后一刻，谁肯放弃？可是顾家人就能够狠得下心来对自己下手，却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也是，抢先我们一步，主动放弃，他们才能换到最大好处。顾昌平不凡啊！”鲁开山摇着头，由衷赞叹。他是真的老了，没了年轻时的杀伐果断，生生等了两天，错过了黄金时期。却也难怪，他都退下来好几年了，自然是不够敏锐，比不得顾昌平还在位子上，看的通透。

　　　　“老头子，你又在瞎念叨什么？”王秀梅此时却是一脸喜『色』。

　　　　老顾家低头认怂了，指标让给她家薇薇，他们不争了，大儿子带回来的这个喜讯可是让她心里头乐开了花。可是他家老头子一听这个消息，却是跟失了魂似的，神神叨叨的念着歪脖子经，烦死人了！

　　　　“咱们又让顾家占了先啦！”鲁开山有些有气无力的。

　　　　“我看你脑子是真给驴踢了！”王秀梅狠狠给了鲁开山一个脑瓜崩：“老顾家认怂，不敢跟我们抢指标了，我们这是赢了啊！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你是日子过得太顺当，搁这找不自在呢？”

　　　　“你！”鲁开山眼一斜，想要发火，却又生生忍住，他这两天是给这蠢婆子给气够了，都懒得再跟她掰扯了。

　　　　可是他不想多说，王秀梅却不放过他。她一把扯住鲁开山的胳膊，梗着脖子叫道：“我怎么了？我说的不对？我没文化、没见识，什么都不懂？你有能耐？有本事？把你的高见，说来给我这没文化的大老粗听听啊！”

　　　　“你！你知道什么？”鲁开山哭笑不得的，想要掰开王秀梅的手，可是这老婆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就是死抓着不放手。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你是在嫌弃我，看上顾家那小媳『妇』了！那小媳『妇』生的漂亮啊！大眼睛、白皮肤，你个老棺材瓤子，动了春心了是吧？”

　　　　“你在胡扯什么？”鲁开山快疯了。

　　　　“妈，你别多想。爸有他的顾虑，肯定不是你想的那样。”鲁家大儿子鲁卫泽也跟着劝道。

　　　　“我想多了！”王秀梅一指自己鼻子，跳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嫌弃我，帮着外人欺负我。好！你们都看不上我，这个家也容不下我，等卫东马上结婚了，我就过去跟他们小两口过去。我天天给他们烧饭洗衣服，让你们自己喝西北风去！”

　　　　“你！”鲁开山终于忍不住了，一把砸了茶杯：“简直不可理喻！”

　　　　“啊！”飞来的茶杯吓了王秀梅一跳，鲁开山居然敢拿茶杯砸她，这可是翻了天了，她一屁股就瘫在地上，开始嚎哭起来：“我不活了！这个家，我没法活了！我这就去死，好给你腾位置，让你疼那小心肝去！”

　　　　“妈，你可别这样，让人家知道了，笑话您！”鲁卫泽也是一脸苦相，他这老娘太过彪悍，怼起别人是无往不利，跟自己人干起来，也是难缠透顶。

　　　　果不其然，王秀梅一点起来的意思都没有，反而就着鲁卫泽拉她的手，彻底躺了下去，双手拍地，两脚也是一个劲的空踹，嘴里尤自嚎着：“我还有什么脸面，几十个人都冲我吐吐沫子，我家汉子就在那干看着，都不出来帮我。他早就想我死了，外头也都想我死了。”

　　　　“妈……”鲁卫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老子更是气得满脸通红，浑身都在抖，指着王秀梅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来。

　　　　而这个时候，王秀梅却又突然蹦了起来，收起一脸眼水，还摆出张大笑脸来：“我偏不死！你们都想我死，我就偏不死！我非要活的好好的，把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活气死！”

　　　　唉呀妈呀！峰回路转呀！

　　　　鲁开山“哼哼”两声，却是再也站不住，晃了两下，才勉强扶着躺椅扶手坐下。他又指着王秀梅，想要说话，可是没等他开口，王秀梅就一扭屁股出了门，嘴里还自顾自的念着：“我去烧红烧肉，中午带我孙子和卫东吃，你们哪个敢动一筷子，我就剁掉谁的手！”

　　　　“你……”鲁开山真给气狠了，他深深觉得自己活到今天没给气死，那都纯粹是命大，过了半响，他才缓过来劲，冲着一旁的大儿子说：“你看你妈，可有治了？”

　　　　这话鲁卫泽哪里敢接，只得笑着哼哼两下。鲁开山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来，不过是自己找个台阶下，顿了顿，他又跟鲁卫泽说道：“下午看到你老小，让他回来一趟。”

　　　　“唉！”这个话，鲁卫泽倒是答应的干脆。

　　　　下午六点，手拖厂家家户户都已经燃起炊烟，家家灶台小锅里头，都是噼里啪啦的响着。

　　　　顾芸晓家门前的小巷，一男一女两名青年边走边笑而来。

　　　　男青年手中提着一只网兜，依稀见得里头的水果和麦『乳』精。女青年手里，却是捧着一只精致漂亮的洋娃娃。

　　　　男青年生的面若傅粉、唇若抹朱，一对桃花眼，更是令他平添几分诱人风姿。他的身形也是笔挺，合体的短袖衬衫紧紧扎在西裤里头，脚上一双发亮的黑『色』皮凉鞋。整个人英姿飒爽，是一个难得的帅哥。

　　　　女孩儿的面貌，就没有那么出『色』了，但是皮肤很白，笑的甜蜜蜜的，看起来也是娇俏可人。

　　　　这一男一女走在一起，任谁见了都会不由竖起大拇指，赞叹这是一对璧人！

　　　　男青年正是鲁家的小儿子鲁卫东，女青年便是他的女友，最近手拖厂里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个身份背景神秘莫测的孙薇薇。

　　　　下午，鲁家老大带话要他回家，老爷子嘱咐他带上些礼品，去顾家看看受伤的小丫头顾芸晓，老爷子说不是他们要向顾家低头，而是要做出个姿态给厂里看。

　　　　对老爷子的判断，鲁卫东很是认同，这两天厂里头说什么的都有，好几个刺头儿甚至当着面跟他阴阳怪气的。他鲁卫东一个大男人，倒是没什么，可是薇薇过一阵子就要过来上班了，他可不能看着薇薇受委屈。

　　　　薇薇有多敏感，他可是一清二楚。

　　　　两人相识于中学时代，那个时候，长相帅气、家境又好的鲁卫东，可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可是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他放着那么多美丽又温柔的女孩子不选，却偏偏去追求了只是相貌平平的孙薇薇，并且在牵手成功后的数年之内，一直对孙薇薇死心塌地的好。

　　　　这其中固然有孙薇薇单纯可爱的缘故，可是手拖厂的人却都知道，这鲁家的二小子是看上孙薇薇的家庭背景。这里头的助力，可是大了去了。

　　　　别的不说，当年鲁开山强行霸占厂里的三间房子，被职工捅到了地区里面，原本都有风声说要严肃处理鲁开山了。结果，鲁卫东牵着孙薇薇的手，回了一趟鲁家。第二天，原本给鲁开山定的降级，就变成了保留原待遇退休，而且那三间房子也是不了了之，孙家背景之强可见一斑。

　　　　鲁卫东很聪明，他一方面渴求着孙家的助力，将孙薇薇哄得芳心独许，跟鲁卫东好的如胶似漆。另一方面，他在孙家人面前又表现的谦和上进、不卑不亢，没有一丝想占孙家人便宜的意思，哄得孙家人对他也很是满意。

　　　　可是这个二十出头的青年，实际上却绝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心机、手段都厉害着，让手拖厂不少看他不顺眼的人，都或明或暗的吃了软钉子。便是他自家那个厉害大嫂，也没能从他这里讨了便宜去。

　　　　要知道鲁家那个大儿媳陈香慧，在手拖厂可是跟王秀梅齐名的厉害人物，也是个凶狠泼辣，还能放得下身段耍无赖的主。干瘪瘦小的王秀梅号称煤炉子成精，她这个圆胖敦实的儿媳，则被手拖厂人戏称为煤气罐成精。脸皮厚如同钢瓶，而且脾气暴躁一点就着，不同于婆婆只是嘴皮子厉害，很是有些壮的陈香慧，可是绝对能单挑一个大老爷们，妥妥的高攻高防、魔武双全。

　　　　可是这么个人物，在鲁卫东手底下，也是照样吃瘪。

　　　　当初老鲁家分房子，鲁卫红名头下只是分到了六十四平方的两居室，而大套八十多的大三居却是落在老头子的名下。鲁开山霸着以前的院子不放，自然不会去住大三居套房，于是这房子便算是换给了鲁卫东。

　　　　只是这么一来，陈香慧却是不满意了，一大家子里头，就是他们家住的最小，她哪里肯干休。于是，陈香慧便时时处处，找着话头，暗示鲁卫东把大房子换给他们。

　　　　什么孩子大了，连个自己的书房都没有，学习环境都不能保证。什么家里朋友多，有时候麻将、扑克想开两桌都没地方。种种理由，鲁卫东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装着听不见。

　　　　最后，陈香慧急了，不顾会惹公婆的不喜，赤膊上阵，直愣愣的提出要跟鲁卫东换房子。结果，鲁卫东轻飘飘一句，已经带着薇薇去看过了，就把她封的哑口无言，还落得偏心婆婆的一顿数落。

　　　　这样的鲁卫东，可是真心不简单，但是在借着孙家成功上位之前，他却是得时时处处把孙薇薇哄好。

　　　　这几天厂里的风评，已经传得很不像话了，要是落进薇薇和孙家人的耳朵里，只怕都要对他鲁卫东，乃至整个鲁家都有意见了。因此，对于父亲要他去顾家卖好灭火的指示，鲁卫东可是立刻就付诸实施。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孙家居然还是听到风声了，而且他未来老丈人还让薇薇自己去顾家看看，把事情弄清楚。

　　　　这是对他生疑了啊？

　　　　得亏薇薇还是相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