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市的小日子-第2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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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舅叹了一口气，顿了一顿，显得很不好意思的样子，但是在大舅妈的眼刀子催促下，他还是张了嘴：“他老姑爷你看，你两个侄子年纪也不小了，家文过年都二十九了，家武也二十七了，他们俩的婚事也是不能拖了。”

　　　　“那是，他俩都是大小伙子了，也是该办事情了！”顾建国点点头，很是赞同。

　　　　他虽然为人憨直，却并不笨，大舅把话说到这个地步，他也大致猜到大舅的意思了，这是妻子娘家的侄子，也就是他顾建国的亲侄子，他们现在也有能力了，能帮自然是要帮一把的。

　　　　他晓得自家大舅哥也是个脸皮薄的，便率先开口问道：“大哥，你们这边准备的怎么样了，钱还缺好多呀？”

　　　　“这个……这个……”大舅讷讷的笑，就是说不出下文，把一旁的大舅妈急的，一开口就是一阵机关枪扫了过去：“这个！这个！什个？你倒是往下讲憨！自己家妹妹、妹婿有什个不好讲的？你不讲，我讲！”

　　　　“老妹，妹婿哎！”大舅妈喷完大舅，便转头和顾建国、徐乐晴说话，“我们这边也是实在没办法了，也只能跟你们开口了！”

　　　　“大姐你只管讲！这都是自己家人！”大舅妈嫁到徐家三十多年了，徐乐晴也算是她帮着带大的，因此徐家两位姑『奶』『奶』都不叫大嫂子，而是叫大姐，以示自家人亲近。

　　　　“那我也不怕丑了，我就直接讲了！”徐乐晴只比顾芸晓的大老表大三岁，是大舅妈带的第一个孩子，倒有一半是当女儿看的，她也就不客气的说了，“这结婚现在都要盖瓦房，你两个侄子在外头也干了好几年了，盖屋子的钱也基本凑够了。就是现在结婚都要给彩礼，你大侄子讲得那家要一千八的彩礼钱，二侄子那边要两千整，然后还要再打打家具，买点瓜子小糖，结婚的时候还要办流水席，这算算一家又是千把块钱的花销。他俩过年回来，一人还能带个八百、一千的回来，我寻思着剩下的钱，就找你们两个姑子帮凑凑，再从信用社拿些。”

　　　　“那不是一句话的事情吗？二姐家里头小孩多，估计他们也没什么余钱，你差好多钱，我们来出。”顾建国把徐乐晴这个妻子看的很重，妻子的娘家人他也都当成自家人看待，听大嫂子说的意思，也就是千把两千块钱的事情，他们家现在也算小有余财，他就直接做主答应了下来。

　　　　瞧他老爸这个老姑父当得，比表哥的亲爹妈也不差了去了，差多少钱直接就包圆了，这绝对是将老婆娘家的事当做自家的事来办啊！这样好的女婿、妹夫、姑父那可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顾芸晓抓着鸡腿狠狠咬了一口，决定将来找对象就得找她老爸这样的。

　　　　“那算我们借你们的，不是白要的！”大舅妈看顾建国答应的爽快，也很高兴，但是还是强调是借钱，“我跟你们大哥算了下，恐怕还要两三千块钱，你看看能借多少？我们明年收了稻子，估计也还能卖几百块钱，平时贩鸡蛋也还能攒两个，倒也不是都要问你们借。”

　　　　“那照哎！乐晴就这两个亲侄子，他们结婚又是大事，我们做姑姑姑爷的还能不帮忙吗？你们不是现在就要吧？”

　　　　舅妈摇摇头：“那不是的，你大侄子结婚在今年腊月，要急一些。你二侄子不是明年腊月，就是后年正月，倒是不着急。”

　　　　“那照，到年底我们三千块钱，应该能拿的出来，等过年家敏回来的时候，给她一起带回来。明年等家武结婚的时候，要是还有缺的，你们再跟我们讲啊！”顾建国一开口又取了上限。

　　　　“老妹？”大舅妈还不放心，又去问徐乐晴。

　　　　“一家之主都点头了，我哪有不答应的！”徐乐晴笑着说道，老公给她面子，没把她娘家人看外了，她只有高兴的份。

　　　　“哎哎！好唉！有你老姑、老姑爷这么讲，那我们就放心了！”舅妈很开心，脸上都笑出花来。

　　　　“这……这……难为妹妹妹夫了！”大舅还是很不好意思。

　　　　“大哥讲哪儿去了哎？”顾建国一脸不在乎，端起杯子跟大舅又喝了起来，“都是自己家人！”

　　　　“对对！都是自己家人！”大舅端起杯子，也是一口干了。

　　　　儿子办婚事的钱有了着落，大舅这个做父亲的对下辈也算是有了交代，心里高兴。顾建国给大舅哥家帮了忙，赚足了面子，还讨好了媳『妇』，也是高兴。这郎舅两个都高兴，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个不停，没等顾芸晓啃完鸡腿，两人就都醉了。

　　　　好在这郎舅两人的酒品都不错，喝多了也不闹腾，随便找张床倒头就睡，一点不吵人。

　　　　姥姥姥爷和表姐他们早都放下筷子了，就等顾芸晓啃干净鸡腿，舅妈和两位表姐便动手收拾碗筷了，徐乐晴也起身要帮忙，却叫大舅妈一顿给怼回来了，“哪有出嫁了的姑娘，回趟娘家还要干事情的？你想你大嫂子出门给人吐吐沫星子哦？坐到跟妈谈心去！”

　　　　顾芸晓在家忙惯了，也伸着油乎乎的小胖手要帮着收拾，大舅妈都给气乐了：“要你忙什么？小点巴点的，一边玩去吧！”

　　　　说着大舅妈夺过顾芸晓手里的碗，一把将这瞎帮忙的母女二人从厨房推了出来：“你们去憨！”

　　　　这一口标准的淮西土话，听得顾芸晓心里很是熨帖，她大舅妈说话虽冲，听起来很气人，却真心是个好嫂子。

　　　　许是因为她自己没有娘家的缘故，无论是对大姨和老妈这两个小姑子，还是大表姐、小表姐这两个亲生女儿，大舅妈都是竭尽所能的护着她们。

　　　　她们还在娘家做姑娘的时候，外出打工或是去集镇贩卖土产的收入，大舅妈就从来不让她们交给家里，而是让她们自己攒起来，将来出嫁到了婆家，腰里有钱，也有底气。

　　　　等到说亲时，老妈这一辈的两个老姑娘和表姐这一辈的小姑娘，大舅妈也是一力坚持不要彩礼，更是力所能及的给她们陪嫁。老妈出嫁的时候，大舅妈哭得比姥姥还狠，更是虎着脸好好吓唬了她老爸一通，作为娘家人给老妈撑足了腰杆。

　　　　尽管平日里连块豆腐都舍不得吃，可顾芸晓他们一家每次回来时，大舅妈却都是好酒好菜的招待，还从来不让老妈干一点活。在她看来做了人家媳『妇』，要『操』持家务，要服侍上人，照顾孩子，一年到头都得不到歇，回娘家两天，就该好好做回姑『奶』『奶』。她自己是没这个福分了，虽说婆婆人不错，但到底隔了那么一层，就让小姑子和女儿替她享这个福吧！

　　　　这次两个表哥说亲的钱不够，大舅其实是想让大表姐把打工积攒的钱拿出来的。在大舅看来，大表姐打工赚来的钱就该是家里的，不贴补自己家里，还能带到婆家去便宜外人，而且村里别的人家也都是这么做的，他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

　　　　可是大舅妈却是拼死阻拦，甚至为此险些和大舅闹翻脸，还是姥姥出来为表姐说了话，大舅才算罢休。在大舅妈眼里，两位表姐和表哥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她的子女，她作为母亲帮着儿子建房成家，却没有能力给女儿多少嫁妆贴补，就已经很愧疚了，哪里还能去用孩子的钱？女儿的钱就不是钱了吗？不一样是辛辛苦苦、一点一滴赚来的血汗钱？怎么女儿的钱就不金贵？

　　　　没有钱，他们去出体力、去借，甚至可以去卖血，但是也不能为了儿子就亏了女儿。至于大舅说的先借用大表姐的钱，以后有钱再还上，大舅妈更是嗤之以鼻，家里这个窟窿填进去了，哪还能拿出来？填了这个窟窿还有下个窟窿，家里的窟窿是填不完的，把女儿的钱都花完了，还能让她丫头就带着两床被子出嫁吗？

　　　　在这个普遍重男轻女的年代，大舅妈却能做到对子女一视同仁，甚至格外关心维护同是女子的小姑子和女儿，让顾芸晓不得不对她刮目相看，也打定心思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大舅家一些。

　　　　毕竟大舅妈在前世维护了女儿，却是惹了儿子的不快，更是死死得罪了两位儿媳。

　　　　顾芸晓的两位表嫂欢欢喜喜嫁进老徐家，结果一进门就要和老公一起还账，更为可恨的是，两个小姑子明明打工赚了很多，婆婆却是拦着一『毛』也不让她们用，谁想打小姑子钱的主意，都得被婆婆照死里一顿怼。她们俩倒也不是见钱眼红，只是她们在家做姑娘时候打工赚的都贴补了娘家，要的彩礼也给了兄弟成家用，农村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凭什么她们老徐家的姑娘就金贵了？

　　　　待到两位表姐出嫁的时候，表嫂们的这种不满就更加强烈了。两位表姐出嫁时，嫁妆居然配齐了彩电、冰箱、洗衣机这三大件，还各有几万块的私房压腰，这在十里八乡都是头一份，可是羡煞了不知多少人家。

　　　　虽然这些都是表姐们自己打工挣得钱，可是乡下人家有几个舍得让女儿带走自己的全部身家？谁不说老徐家疼姑娘，娶到老徐家姑娘都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两位表姐夫更是激动的脸都红透了，可是两位表嫂在那一刻却是气白了脸，回头就跟表哥们嘀咕：“我们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见不得小姑子的好，可是婆婆这样也太欺负人了！我们家里都还有那么多债没还，就不能让小姑子们留两个给我们吗？都让她们带到婆家去了！她们冰箱、彩电都配齐了，我们还在看黑白电视，夏天想吃个凉西瓜，还只能吊在井里面冰着！这日子没法过了！”

　　　　表哥们嘴上不说，心里却也都在埋怨老娘偏心。

　　　　舅舅舅妈还年轻的时候，表嫂们倒还只是背地说说，不敢怎么作妖，等到大舅妈他们渐渐年老，要靠子女供养的时候，两位表嫂就开始阴死阳活的给舅妈脸『色』看了，而表哥们也怪罪母亲当年偏心妹妹，没有怎么给舅妈撑腰。

　　　　大舅妈七十多岁的人了，还要受下辈的窝囊气，生『性』好强的她面上强忍着，私底下可是没少掉眼泪，还不好在女儿面前翻嘴，怕坏了儿女之间的兄妹感情，只能等两位小姑子偶尔回娘家的时候小声说两句，倒倒苦水。

　　　　说到底还是穷的，要是舅舅舅妈也有家财万贯，哪里还用受这个腌臜气呢？只是得想个什么法子让舅舅家也脱贫致富，顾芸晓一时间却是也没有头绪。

第四十二章　时来运转的张工（）　
张富贵在手拖厂干了快三十年了，却还是一个普工，不过他是在效益最好的铸造车间，福利待遇比其他地方的普工却要强上不少，算是资深普工了。

　　　　当然他一没技术，二没背景，厂里也没人给他说话，什么好处都轮不到他头上。厂里四栋单元楼没他的份，位置好、面积大的平房他也沾不上边，他又没有老胡家那帮子活土匪的胆『色』，不敢生拼硬占，就老老实实住了厂里分的两间小平房。

　　　　外间用帘子折了一半，他们老两口住，里间一并排放了三张床，他的三个小子一人一张单。这个条件张富贵觉得已经很不错了，他媳『妇』娘家兄弟两口子带五个孩子，家里就两张床不也挤下了吗？

　　　　这几年，家里条件好些的平房人家都在自家屋子前头建了小房子，至不济的也用木头雨布搭间棚子出来，好歹整出一间厨房来。可是张家连搭棚子的钱也没有，他自己一个老普工，工资本来就低，农村找的媳『妇』连个临时工都不是，底下三个儿子都是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年纪，一开饭就如狼似虎的抢饭抢菜，吃的张富贵都一愣一愣的。每个月到了月底都得找工友借钱，到了下个月发工资再还上，到月底再去借，而且这个所谓“月底”是一个月比一个月提前，不是大儿子混上了临时工，张富贵急的都要去卖血了。

　　　　不过最近张富贵好像时来运转了，那个比他强不了多少的顾建国不知走了什么运道，竟然弄到了门面做起了生意，还要了他们家老二去帮忙，说是照临时工开工钱，发的却比他这个正式工还多。

　　　　九月底，张家头一次没找人借钱，还有了七八十块的余钱，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啊！月底赶上中秋，张富贵嘴上说着不过节，到底也破天荒的让自家婆娘去菜市场割了二斤肉，再加上厂里发的月饼、苹果、米、油，张家这个团圆节过得可是不赖。

　　　　也不知今年那福星是否就住进他家了，国庆放假，张富贵正在家里品着小酒听广播呢，鲁副厂长家的二公子居然登门了，张富贵吓得险些没摔地上，这可是天大的贵人呀！

　　　　这贵人有了吩咐，他张富贵一个大老粗哪有不从的，更何况那个顾建国平日里看着老实巴交，没想到竟也是个脸厚心黑的，妈巴羔子的东西，赚了两千多，就给他们家小儿子一百五，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那戏文上怎么说的，你不仁我不义，顾建国你不仁在先，就别怪我张富贵不念旧情了！

　　　　第二天中午，张朝武刚从姑妈家里回来，张富贵就把他拖进里屋，又叫来老婆李万香和大儿子张朝军，把鲁卫东透『露』的消息又说了一遍，李万香当即就跳了起来，指着顾家的方向就骂了开来：“顾建国你个王八羔子，黑心肠烂下水的东西，你自个赚了两千多，就给我家小二子那两个，你还要不要脸？□□的货，你这是要当资本家投机倒把啊！”

　　　　接着她一把抓住张朝武的胳膊，急巴巴的说道：“二子，听妈的，别去给老顾家干了，我们对他们掏心掏肺的，他们就拿我们当傻子！你就听你爹的，去跟鲁厂长他们干，他们都说了一个月给你三百块，不比跟顾家那老抠强？”

　　　　李万香哔哔完，张富贵也一拍大腿说道：“对！朝武他娘说的对！二子别在顾家干了，不是咱张家不义，是他老顾家不仁在先，咱们走哪儿都说的过去！”

　　　　“爸！”听张富贵说完顾家的收益，张朝武一下子愣了，他也没想到顾叔他们居然对他这么好，一个月两千多的利润，就给了他八百多。他又不是傻？鲁卫东说的三百块，他又怎么能看得上。只是他之前瞒着家里，没说顾家给他提成的事情，那六百块都被他瞒下来了，这时候却是不好开口了。

　　　　他一年一年大了，渐渐知晓人事，也有了自己的小心思。他家这个条件摆在这里，他们兄弟三个有一个能进厂里已经是万幸，大哥已经是临时工，就等他老子退了，腾出指标给他顶替。有了一个正式工的身份，大哥就有了指望，说亲成家都不是难事。

　　　　到了他和老三这里，甭提正式工，就是临时工也是没得做了，家里以前连隔月的钱都没有，更别提给他和老三准备房子了，他俩一切都得靠自己。

　　　　不是他不顾念家里，自己存私房，实在是家里太偏着大哥了，以往都不说了，他这个月赚到了钱，可是家里换新衣的人却是大哥，他和老三两个还是大哥淘汰下来的老陈货。他这六百块交上去，准得又用到大哥头上，给他买电器、办家具、壮面子，说个好人家。到那时候，为了给未来嫂子腾房间，他和老三只怕还得被扫地出门，他不得不早些为自己打算。

　　　　“咋的？瞅你这样子，还想学关老爷做忠臣啊？我才是你老子，你就是效忠也是要忠我！”尽管张朝武只喊了一声“爸”，就没有再出声，但是张富贵还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拒绝，立马就火了。

　　　　他张富贵就不明白了，顾家人给他儿子施了什么咒？让他这么死心塌地的。在儿子心里他连一个相处不到两月的顾建国都不如？那个顾大愣子，要不是有个好老子罩着，还不如他呢！

　　　　李万香更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