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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江山-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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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仞只是笑笑。

    接着就是冗长无聊的开幕典礼,学子们期待的公主没有说话,学院的各位先生不知是不是自矜身份,也没有讲话。典仪官用了真元,声音远远传开,响彻学院,跳不出‘栋梁之才,家国希望’之类的老调子。程千仞随周围人,该起身时起身,该对建安楼行礼时行礼。

    直到听见一声;“兴灵二百六十四年,南北双院斗法,正式开始——”

    四周爆发出热烈掌声,地动山摇,吓了他一跳。

    “请马球队入场——”

    骑射场南北两扇栅门打开,十二面大鼓同时擂响,隆隆鼓声如雷霆震怒。

    南边,雪白骏马踏鼓声而来。南渊队员将博袍广袖的院服,换成轻便的箭袖骑装,足蹬长靴,骑马巡游,向四方挥舞球杖,神采奕奕。

    周延纵马疾驰,至球门边插旗,天青色大旗霍然展开,于西风中猎猎飞扬。斗大一个“南”字煞是威风。

    民众们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禁大声欢呼。带动全场呼声雷动。

    恰在此时,北边栅门响起马蹄声,十余匹高大黑马出现在人们视野中,黑马身披皮甲,马腿绑有绷带。骑手更是全副武装,金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忽而一匹火红骏马飞向北边球门,骑手反手插下“北”字赤金大旗,又绝尘而去。

    两队各十四人,分立场中,高下立现。

    北澜看台呼声乍起,压过南渊一头。

    场上的南渊队员如何作想不得而知,四傻身边的后备队员眼睛都看直了:“这是来打马球?这是去上战场吧?!”

    程千仞:“插旗的是不是原上求,他为什么离场?”

    顾雪绛面露忧色:“是他。谁知道疯子怎么想的。”

    徐冉:“傅克己没来?”

    “他不喜欢凑热闹,不玩这个”

    原上求甩下甲衣,坐回北澜看台区,不屑道:“没意思。这些人,还不配与我同场比试。”

    “那当然了,谁能与您的火云骑争锋?”

    听周围人争相吹捧兄长,原下索无奈地笑笑。

    露台上,温乐公主朱唇微启,清泠泠的声音飘散开,令众人热血沸腾:“比赛辛苦,得筹最多者,本宫赠一件宝物。”

    她没有用赐或赏,而是用赠。有心人不由多想,温乐公主也快到选驸马的年纪了。

    顾雪绛眯眼打量场中:“怕是不好了。”

    林渡之问:“哪里不好?”

    “这是镇东骑兵的战马,名作‘夜降’。一百多年驯养培育,杀死幼马中的弱小者,优中择优,耗费无数人力物力,才得到一支铁骑。”

    南渊的‘逐风’虽然快,却经不起长久奔跑,高速冲撞。

    徐冉刚想说至于吗,恰逢北澜队伍巡游至此,战马带起风烟,刺得她面颊生痛。

    第一排众人纷纷抬手遮挡,顾雪绛却已看清马上骑手:“神威将军府的张诩,定远侯府的陆裘,宁国公府的白玉玦这队伍,根本不是来斗法!他们就是来打马球的!”

    程千仞心往下沉:能让顾二记住名字,说明这些人远非钟天瑜之流。

    “你们签生死状了吗?”

    顾雪绛突然声色严厉,吓得那位预备队员脸色发白:“签、签了啊,修为也封了,这不是正常流程吗?对方也是这样。”

    暂封修为,是以防有人不靠体格技术,而以术法威压伤人。再签生死状,一上赛场,生死自负。

    徐冉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林渡之骂了句蓬莱话。

第47章() 
那位队员已镇定下来;咬牙道:“跟对方同等规则;就算出什么事,也是我们技不如人;准备不周,怨不得谁!”

    程千仞宽慰道:“众目睽睽;场上还有裁决”

    只见黑衣主裁决带着四位副手入场;飞身散开,紧贴栅栏站定。每个都有凝神境以上修为;负责裁定违规动作,救援险情。

    顾雪绛仍是皱眉。马背上旦夕,真有意外,多半来不及救。

    鼓声再次擂响,碧云下大旗飞扬;烈马躁动;骑手肌肉紧绷;高举球杖,蓄势待发。

    “第一局发球!——”

    众人才听见裁决官声音,一道流线已抛入场中,裹挟呼啸风声。

    两队同时向中央发起冲锋;马蹄如奔雷,竟有地动山摇之势。

    “啪——”流线硬生生折断,弯月杖头击在球上发出脆响。

    马球状小如拳;由柳木打磨而成;坚硬圆滑。朱漆金彩;日光一照,滚动跳跃间如白日流星,醒目至极。

    数骑争夺中,金甲黑马的北澜队员打出第一杖,抢得进攻权。

    其余队员立刻变阵,四骑有组织地聚拢在他身边,护送他长杖曳地,运球奔向南边。

    六骑与南渊白马缠斗,另有三骑游走北场后方,见机行事。

    局面飞速变化,众人伸长脖子,紧紧盯着,一时忘了言语。

    巨大压力袭来,南渊诸骑猝不及防被冲散,欲重新聚阵,无奈对方配合缜密,一进一退之间毫无破绽。眼睁睁看着北澜骑手过关斩将,杀进后方!

    周延从重围中脱身,挥杖去夺地上滚球,一秒之差,那人已扬起球杖,狠狠一击!

    流星高高飞起,砸入南门!

    决裁官朗声道:“北澜得筹!头筹!——”

    十二面大鼓同时擂响。全场沸腾。

    进球又快又准,实在太精彩,南渊学子欢呼之后才想起自己身份,讷讷放下手臂。

    那骑手并未勒马,挥舞着球杖沿场边巡游,不知谁先开口,北澜看台齐声高呼他的名字:“白玉玦!白玉玦!”

    他们虽人少,但声音铿锵有力,整齐划一,南央城民众不明所以,随之起哄大喊。

    “白玉玦!白玉玦!”

    一方得筹后,比赛暂歇片刻,决裁官要捡回马球,重新发球。场上两队各自商量战术调整。

    这期间南渊诸生争相打听,议论纷纷:

    “四大贵姓里的白家?”

    “当然是‘白露横江’的白,就不知他是排行第几的公子,好生英武。”

    程千仞的关注点在另一件事:“湖主,这人跟你没什么过节吧?”

    顾雪绛含混道:“没吧其实我觉得不算过节。起码没有钟啥啥过节大。”

    钟天瑜今天没有穿南渊院服,一身滚金白袍,入座北澜看台上丝毫不显突兀。

    此时不屑笑道:“乡下土包子,打什么马球。”

    他身边青年五官与他六分相似,身着金甲,显然是后备队员,闻言喝道:“你春天入南渊,传信说遇到花间雪绛,到了秋天,他还是活蹦乱跳的。叫你邀他打马球,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废物!”

    钟天瑜脸色煞白,强辩道:“请柬我确实发了,他被吓破胆,怎么敢来”打量青年脸色,未敢说完,咬牙认下:“堂兄教训的是。”

    虽然输了首局,徐冉反倒松一口气:“没顾二想的可怕。”她对后备队员道:“如果轮你俩上场,尽力去打就行。”最坏不过输球,总不会受伤影响斗法。

    顾雪绛:“但愿如此。”

    心想我若为北澜一方,初来乍到,首场必先适应场地,试探深浅,第二场才见真章。按照规则,先得五筹获胜,即使对手做好落败准备,也还需撑过四场。

    说话间,急促鼓声如骤雨,两队分立南北。

    “第二局发球——”

    球未落地,北澜再次抢到进攻权,看台众人一片哗然,许多人不由自主站起身。

    因为这一次,黑色神骏的速度快了一倍有余,十余匹白马未至中央,那边已如猛虎下山,扑杀过来!

    运球骑手不需回援,一马当先冲进南边阵地,一线烟尘随之升腾。他距离球门仅有两丈时,面前再无阻拦,却不击球,调转马头,迎向身后追来缠斗的白骑,球杖翻飞如电光,喝道:“下来!”

    号称王朝铁骑的夜降马,终于爆发出可怕的冲击力。

    北澜五六骑轮流运球,多次放弃得筹机会。

    黑色洪流冲散白雾,秋风扬旗,肃杀之意毕现。

    南渊看台无人言语,死寂沉沉。

    仅一炷香的功夫,南渊已有四人落马。

    所幸裁决官及时赶来,免去马蹄踩踏或恐怖流血事件。至于落马者是否伤筋动骨,便不得而知了。

    程千仞看着两位后备队员上场。然后没有回来。

    他们被担架抬去医馆。

    比赛不得不中途暂停。双方获得半刻调歇时间。

    南央城民众都是外行,见状嘘声一片。官差勉力维持秩序,才镇住这片倒彩。

    露台上,北澜副院长捋着胡子,眉梢一挑:“我说老胡,你们今年的学生不行啊。要是马球场上先折一半,还斗法干嘛,我们打道回府得了。”

    他身后站着四五位执事官,立刻捧场地笑起来。顾忌公主殿下,才没有笑的太夸张。

    院判冷冷地瞥他们。南渊执事官怕他发作,满头虚汗。

    倒是胡易知也跟着笑:“人各有长短,没办法的事。呵呵。”

    周延下马赶来,拍拍下一位后备队员的肩膀。他脸色发青,汗水已浸透骑装。

    那位队员没有说话,便要去牵自己的马。

    顾雪绛掸掸衣袍,站起身:“对方有备而来。这样下去不行林鹿,给我施针吧。”

    林渡之大惊,连连摇头:“太危险了,我还没准备好。”

    “没时间准备了,我们去医馆。”

    林渡之甩开他的手:“你冷静一点。多少次都忍过来,不差这一次!要是让宁前辈知道他教你金针刺脉之法,你就用来打马球,他能气死!”

    “他气能怎样?让他回来给我面里加辣油啊!”顾雪绛缓了口气,道声抱歉,扶住林渡之肩膀,眼神坚定:“听我说,我现在就是要上马,我不在乎后果。帮帮我,如果你做不到,世上再没人能做到。”

    林渡之沉默。顾雪绛:“千仞,你先顶一炷香。一炷香就够。”

    程千仞懵:“我?”

    周延:“拜托了。”

    训练期间,程千仞也上过马,常有出人意料的表现。

    问他如何做到,他说直觉。这事挺玄,但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只能指望玄学了。

    徐冉:“我记不住那些规则,打得也不如你。现在四个人都指着你,还说你不行?上吧!”

    顾雪绛:“来,传你八字要诀,一定百战百胜!”

    程千仞心想你们真是疯了。

    西风猎猎,烟尘浩荡,催促的鼓点响起,震得他头脑充血。

    算了,大家一起疯一场。

    “南渊换人!——”

    临时换人,需在裁决处登记,检查真元封印再签生死状。北澜队伍不耐烦,骑在马上吆喝,冲南边起哄大笑。

    南渊众人沉默。却祈求时间再慢一点,好让己方准备充足,换上的新队员能创造奇迹。

    每个人都希望有救世主横空出现,即使他谁也救不了。

    调歇时间到。顾雪绛还没有回来。程千仞翻身上马,反手接过抛来的球杖,一夹马腹,飞驰到场间。

    欢呼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如海潮奔涌将他淹没。

    天地开阔,冷风刮骨,视线尽头十四匹黑马排列一线,像一堵钢铁城墙。

    观战时感受到的精神压力,瞬间放大几十倍。

    他压低身体,握紧了球杖。

    “第三局发球——”

    群马奔腾而出,大地震动,沙尘飞扬。

    ‘铁墙’眨眼间就到面前,一骑飞跃凌空,举杖夺下球来。

    程千仞处于中路,最先遭遇那骑。

    数道风声响起,他下意识俯身,竟真躲过了去,立刻挥杖抢球。另一骑迎面奔来,当头一杖,程千仞一转缰,堪堪与之交错而过!

    当即回身,球杖横扫,阻断对方回援。

    众人只见他骑术精湛,纵马折转腾跃,与对方主攻手抢球缠斗,久不落下风。

    喝彩声一阵高过一阵,气势恢宏,完全不像他们输掉两场的样子。

    程千仞血液燃烧,大脑空白,拼命让自己想起些什么,却只记得顾雪绛的话——

    ‘眼神要冷,姿势要帅’。

    靠,狗屁要诀。

    南山后院的学生位置稍偏,早站起来一大片,恨不得向全世界求证。

    “你们看到没!程千仞啊!”

    “真是他?!快打我一下——别打脸!”

    白玉玦运球被拦,打了个唿哨,立刻有两骑脱身,奔向这边。程千仞压力陡增,好像四面皆是杖影,密不透风,格挡间气血翻涌,喘息困难。

    忽听一道凌厉风声,斜里飞来一杖,顾雪绛如天神降临,马蹄扬尘,北澜诸骑眼前一花,球已到他杖下。

    他运球过人,单枪匹马杀出重围,使杖如臂,一路冲关夺卡,无人能挡!

    南渊队第一次冲破被动局面,当即想方设法回援他。

    却已迟了,夜降马提起十二分速度追袭包抄,顾雪绛遭遇前后夹击。

    他身后一杆球杖高扬空中,作势抢球,却向他背心袭来。

    速度和力道带起凄厉风声,一旦击中,脊椎骨必断,侥幸不死也半残。

    而顾雪绛紧盯飞球,纵马奔腾,毫无知觉。

    北澜看台大片人群站起。

    钟天瑜:“他完了。”

    只听轰然一声巨响,烟尘大作,马嘶鸣,人哀嚎。

    定睛再看,白马残影冲出沙尘,顾雪绛一勒缰绳,从容调转马头,已在十尺之外。

    北澜两骑高速奔驰,无法疾停,狠狠相撞,瞬间人仰马翻。

    程千仞趁此击球入门!

    场间一片寂静。

    “南渊得筹——”

    惊呆的人群中,不知谁先喊了声“好!”,叫好声一齐爆发,铺天盖地,响遏行云。

    “南渊得筹!”“南渊得筹!”

    许多人嘶力竭地拼命呼喊,热泪满面。

    原上求站起身:“花间雪绛这孙子,还跟以前一样。我去会会他!”

    原下索闻言变色,赶忙伸手去拦,却只捞到一件外袍。

    原上求跃上马背,战马长嘶,绝尘而去。

    他忽然间明白了什么。

    没了御赐腰刀‘春水三分’,没了当世名骑赤练马,没了荣耀显赫的姓氏。

    顾雪绛还是那个顾雪绛,哪怕他已失去一切,依然跟他们每个人都不一样。

    真是可恶。

    于是他纵马、接杖。

    人生多少快意事,不如一场打马球。

第48章() 
第三场以南渊得筹结束;比赛暂歇片刻。

    两位骑手坠马,被医馆担架抬走时浑身鲜血尘土;姿势扭曲;不知断了多少骨头,受伤马匹则由板车运出场间。画面之惨烈,南央城民众倒吸冷气,女人以袖掩面不忍再看。

    北澜队员们却无甚反应,或者说习以为常——马球运动脱胎于战场骑兵交锋,本就激烈而残忍。凌驾于几十条规则之上的,是一条‘胜者为王’的默认规则。如果为同伴愤慨不平;马背上讨回来便是。

    原上求和钟天瑾纵马来到场间。

    按之前的安排,原上求第一局应该负责抢攻。但他不知发什么疯,插完旗就离场。又没人管得了他,只好随他高兴。

    钟天瑾是钟家长房嫡系;钟天瑜的堂兄。同样擅长抢攻。平时上马神采飞扬;眼下却脸色阴沉;与张诩、陆裘,白玉玦围在一处议论。

    “花间雪绛来了?”

    “他怎么能打马球?难道武脉重续;完好如初?”

    “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他武脉没废;修为也还在,这是个大阴谋”

    人多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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