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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鼓·桃娘传-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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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桃在家中做饭洗衣,闲来无事要么练练舞,要么照着赵匡义的笔迹写写字。生活轻松而平静。
霍仲开的药也在渐渐起着作用。虽说汤药不比针灸来得快,但小桃服了汤药后,只觉得头脑里越来越清明,原来的沙沙声,钝疼感,都在渐渐消失。记忆里断了的篇章也在逐渐地拼接。小桃由不住地出神,但有时又被连接好的回忆吓得愣怔,不得不强迫自己再去忘掉这些回忆。
惊蛰过了,屋子换上了碧绿的窗纱,窗外的蝉鸣虫唱渐渐多了起来。而陇上的桃花也开始绽放,一树一树,如火似霞。影落半坡,十里纷纷。小桃随着桃花的绽开心情也格外的好,时不时爬到树上枕着一树桃花,就是一觉好眠。赵匡义有时担心她会掉下来,但后来却发现自己多虑,小桃似乎天生就是属于桃树的,跳上蹿下,睡觉倒挂,都难不倒她。
那段日子,天高云淡,桃花逐水,美好得都有几分不真实。
夏天到了,雨水变得多了起来。木屋虽然被修缮了一番,但是遇到连绵的细雨,还是会有的地方漏水。每到这个时候,小桃便拿着一个盆去接,有时盆还不够,需要大碗和桶一起出马。
赵匡义有时会心疼小桃跑来跑去,便说道:“不如再花些钱,索性重盖一间大些的房子,那就不会漏雨了。”
小桃却咯咯一笑:“你不觉得这样才有意思吗?屋里的雨声,屋外的青蛙声,雨打芭蕉的滴答声,风吹竹子的沙沙声,都能听到。要是盖间大房子,安安静静的,什么都听不到。”小桃才不愿再花银子呢,虽说钱是赵匡义的,那她也照样心疼地算计着每个铜板。赵匡义的银子带出来的所剩不多,自己抓药又要钱,戴家私塾的工钱只够日常生活。还不知道要在这里住多久,吃多久的药,无论如何不能再浪费银子。
赵匡义知道小桃想省钱的心思,但听她这番理论,倒也有几分道理。的确,这间小屋的好处便是屋外的蛙鸣鸟叫,风雨吹竹都听得到。阶下虫声,窗前竹籁,月影花影,低吟徘徊。
两个人在一起就很幸福,在这村头木屋听着漏雨都幸福。开封的大宅,气派富足都够,却独独少这一份幸福。赵匡义很满足。
雨连着下了好几天,屋里都开始灌水了。赵匡义一早把屋里的水清了之后,吩咐小桃中午吃饭不用等他,便披着蓑衣出了门。
等到下午还不见人,小桃有些坐不住了,撑着伞跑了出去。外面的雨不大,就是淅淅沥沥地挠人。赵匡义应该不是去了戴家,遇到雨天,戴家的私塾是不必去教的。那会去哪里?小桃在村里绕了一圈,碰到几个顶着雨出去做农活的,忙打听有没有看到赵匡义。其中一个指着山后说道:“早晨看着到那边去了,你去看看。”
小桃看了看山后,那会有什么?忽然心里动了一下,顾不得脚下的泥土,撑着伞噼里啪啦地向山后跑去。山后是小桃娘的坟,没用一炷香的时间,小桃跑到那里,远远地就看到了赵匡义的身影,不由停住步子,呆呆站在了那里。
一身蓑衣的赵匡义,正在坟头修整着。连日的雨,本就简陋的坟墓灌了水,前面淤积了一个大水坑。赵匡义修了一个缓坡,这样倒灌的水就能顺着坡流出来,又用夯土加固了一下,便不会再雨水倒流。否则墓坑里面也会全都是水,亵渎了已经故去的人。
一般的人都会忌讳这个,不是自己的祖坟,没人愿意做这事情。可赵匡义没有丝毫顾忌,认真细致地一抔一抔拢土。动作和缓,好像怕惊到了什么。
小桃看得眼眶有些泛潮,这些天的雨,她都没有想到坟地会灌水,赵匡义却想到了,甚至没有吭声就做到了。小桃的心里翻江倒海地冲击了过来。如果说赵匡义放血救她是深深震撼了她,那这次就是从震撼,到丝丝浸入了她的骨髓。
小桃默默走上前去,把伞撑在了赵匡义的头上。赵匡义猛地一回头,看到双眸春水的小桃,不觉微微笑了:“你怎么出来了?当心潮了身子难受,快回去。”
小桃定定看着赵匡义,过了许久轻轻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赵匡义一愣,随即笑开:“说什么傻话。快回去。”赵匡义的手上都是泥水,向后退了两步,免得把小桃的身上蹭脏。
小桃固执地仍然给赵匡义撑着伞,赵匡义便也没有再拒绝。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赵匡义加快了手上的速度,在小桃娘的坟上夯实着最后几锹土。小桃随着赵匡义向左或向右撑着伞,二人虽没有说话,却极有默契。伞外的雨淅淅沥沥,伞里的心却暖意融融。
过了半晌,坟修好了。赵匡义在雨水里净了净手,揽着小桃大步跑回了家里。那四角漏水的小木屋,也是他们温情满满的家。小桃一回到家里赶紧去厨房熬姜糖水,赵匡义被雨淋了半天,那蓑衣也不怎么管用,万一生病就麻烦了。
晚饭并着姜糖水一起端上了桌子。以前并不擅烹饪的小桃如今把几个小菜做得有模有样。虽说云湾村的菜蔬就那么几样,小桃却很会别出心裁。她因忖度着赵匡义以前是山珍海味吃惯的,云湾村的这些粗茶淡饭只怕他吃着没味儿,但也不能总去弦高镇买大鱼大肉回来。小桃便把那些小叶子的菜,裹上面炸了出来,外焦里脆;大叶子的菜,裹着肉馅蒸了;或是把不起眼的小鱼,用荷叶包着再用调料煨足,即便不是肥嫩的鱼,做出来也是闻着清香,吃着入口。
赵匡义吃着小桃做的菜,只觉得以前的大鱼大肉也就那么回事,比不上一个细心的女人,清清爽爽的精致。赵匡义转身又去温了一壶酒,给自己和小桃斟上:“喝点酒,去去寒。”
晚饭的荷叶蒸鱼和红焖栗子鸡,配上酒倒是正好解腻。加上外头下雨潮冷,小桃一小盅一小盅喝着,不觉就喝多了。头有些晕晕沉沉,脸也泛红。吃饱后便摇晃着起身往床上爬去:“你慢慢吃,我先去歇一会。待会再收拾。”说着便已经伏在了枕头上。不知道是姜糖水喝多了,还是酒喝多了,身上热乎乎得发烫,小桃把衣领往下扯了扯。
赵匡义也吃饱喝足,又喝了碗小桃熬的热热的姜糖水,看小桃睡得香,便没有惊动她,把碗筷收拾了。看小桃袖子都撸起来露出了胳膊,不觉摇头,睡觉都不老实。便走了过去,想给小桃盖上被子。却是愣在了那里。
小桃在灯烛下睡得正酣,雪白的脖子如细瓷,胳膊像一截藕似的莹润,脸上微微泛着潮红,唇上娇艳得像绽开的桃花,连带着颈下的那一块胎记,整个人就像连蔓同枝的桃花,开着一朵一朵的绚烂。
赵匡义忍不住俯下身去,在小桃的唇上覆了上去。却在刚一触碰,全身都化了进去,赵匡义的呼吸腾地急促起来,他想要这个女人,小巧泛甜的唇,白皙净润的脸,都让他情不自禁。赵匡义动情地抬手抚了上去。
小桃的睫毛动了动,抬眸看是赵匡义,不觉向后缩了缩,却腾出了地方让赵匡义全身而上,赵匡义的吻热切而强势地压了下来,小桃微微挣了一下,就在他的攻势下顺承起来。她无法抗拒,一个男人抛弃荣华富贵,带着她跋山涉水寻医问药;生死一线的时刻可以把自己的血喂给她;可以把她的至亲当做他的至亲冒雨修坟所有的一切都排山倒海般涌上小桃的脑海,她的脑子被涨得满满的,她不该抗拒。
小桃顺应着赵匡义的吻,伸手抚上了他的腰。赵匡义怔了一下,随即如狂风暴雨般揉上了小桃的身子。她是愿意的,他等到她愿意,已经等得太久。
赵匡义解开了小桃的衣襟,动作都有些不稳,只是动情沉声低低叫着“桃宜,我要你”便挺身而入。
第84章 觅神医双双痊愈 寻桃源比翼守情(4)()
小桃只轻轻低咛了一声,已经随着赵匡义的狂乱如一池搅乱的春水,整个人都像洪流冲击着一般,一次次地感受着浸入骨髓的激荡和快乐。脑海中,是一片片艳若朝霞的桃花。
赵匡义看着小桃紧抿着的唇,脸上泛出的绯红,更加用力而狂乱地冲击着。他用情吻着小桃颈下的桃花,不顾小桃的躲闪,声音沉沉:“不要逃,它很美,我要。”那胎记,都是那么美得炫目。
他很想听小桃叫他的名字,可他不敢,他怕小桃叫出另一个名字而让他揪心。尽管他没有把握自己在小桃的心里到底是谁,但是此刻的交融,毕竟是他和小桃,他挚爱的女人。而她从不愿意到愿意的转变,只是因为他,这就够了。他也不算乘人之危吧?
窗外雨潺潺,赵匡义紧紧搂着小桃,这样的日子,如果再有个他们的孩子,此生也就足矣。只是孩子似乎和他们没有缘分。从初夏到初秋,小桃始终没有动静。赵匡义虽不着急,却也有些奇怪。
小桃更是一片懵懂,全然不知赵匡义的心思。只是对赵匡义更加尽心。小桃总是有几分天真,和赵匡义在一起更是心无忌惮,将那些天真尽情坦露。常常会在赵匡义写字的时候,突然就从背后紧紧搂上他的腰,把脸蹭着赵匡义的腰,声音甜腻:“陪我聊一会儿嘛。”待到赵匡义真的放下笔和她认真说话,她却俏笑着跑开,钻到门外的桃树林子不见踪影。只剩下赵匡义磨得牙痒痒。
又或是用笔认真在纸上描画半天,对赵匡义笑道:“快看我给你画的画儿。”等到赵匡义去看时,却发现她画得乱七八糟,光头斜眼,惨不忍睹。小桃还一个劲儿嘻嘻笑着:“像不像你?”赵匡义只无奈地抽抽嘴角,像?像个鬼。
小桃还会在赵匡义口渴的时候递杯咸得发涩的水,或是说着给赵匡义跳舞,却跳着跳着,蹿上了树就不见影,又或是用荷叶做顶帽子,趁着赵匡义在椅子上打盹时扣到他头上这些精致的淘气,让赵匡义又爱又怜,只想趁着她嘻嘻笑的时候把她攥到怀里,轻轻揉碎。
云湾村的日子,无忧无恼,赵匡义一度认为,就这样过一辈子很好,他的妻子,将来再有孩子,就在这个小村落里简简单单过一生。
可是云湾村外,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四月,大周皇帝柴荣率部下北伐契丹,用符彦卿、赵匡胤为大将,连着收复宁州、瀛洲,仅四十二天,兵不血刃,已经收复三关三州,共十七个县。却在正准备攻打幽州的时候,柴荣发了疾病,只好返回开封。
六月十九,大周的一代明君,柴荣驾崩,年仅三十九岁。柴荣的去世,让大周上下都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柴荣走得太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皇上会英年早逝。攻打幽州的部署赶紧撤了回来,朝堂的格局变得有些微妙。
柴荣驾崩,四子柴宗训继位。但柴宗训虚岁也只有七岁,还是在皇后身边环绕膝下的年纪。对政事不懂,对朝堂无力掌管。而如今这位符皇后,却不似她早逝的姐姐那么断然果敢,聪慧明智。偌大的皇宫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信任,她除了紧紧攥着柴宗训,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
柴荣临终前,将赵匡胤升为殿前都点检,掌管着禁军。也就是说皇上手里的亲兵,如今也都落在了赵匡胤的手里。赵匡胤手里兵权重重,难免有些蠢蠢欲动。
如今朝堂上分成了两个阵营,以宰相范质、王溥为首的辅政大臣,以及大部分忠于周朝的臣子是一派,对赵匡胤的虎视眈眈极为忧心,而另一派,自然是赵匡胤及左将军一派出生入死的武将,唯赵匡胤的马首是瞻。
而魏王符彦卿此时,态度变得极为暧昧。他没有明确地站队到哪一个队伍。皇宫里的皇后,是他的二女儿,柴宗训,是他大女儿的儿子,也就是他的外孙。按理他应该竭力保护着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可是眼下明显的局势是外孙的这个皇帝做不稳,要人没人,要兵没兵。赵匡胤手里握着重兵,如果和他抗衡,势必是鱼死网破的结果,也许自己落个兵败身首异处的惨局。
更何况,赵匡胤也不算外人,他的弟弟娶的正妻,也是自己的女儿。站到赵匡胤的队伍也是可以的。但是,那个赵匡义如今没了踪影,留下女儿符雪婵不闻不问,这口气实在难咽下,就这种情况,他断不会主动找上赵匡胤。如今他倒要作壁上观,看看赵匡胤准备怎么着。
柴荣的去世,给赵匡胤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冲击。朝堂上孤儿寡母,而他手握重兵,让他完全没有想法,是不可能的。他的骁勇多谋,几乎是一夜之间变成了野心勃勃。之前,他的上面有皇上柴荣压着,柴荣又是励精图治的明主,他只会有遇到伯乐的知遇之恩,而不敢有任何非分之想。可一旦柴荣倒下,他陡然发现,整个朝堂,除了那些个只会磨嘴皮子的文臣,他是立在最中央的。亲信赵普的一句“何不取而代之”让赵匡胤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更加急躁起来。
可现在他最忧心的是,尽管朝堂上亲信不少,但他手下的兵力总不能自己时时握着,总有需要调度的时刻。但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不敢把一兵一卒交给别人,他无法确定谁会突然倒戈相向,那么他便一败涂地了。这个世界上,他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一个,可那个人现在却不知道带着那个南唐女人跑到哪里去了。赵匡胤想到这个就懊恼万分,恨不得立刻把赵匡义揪回来。
之前尚且不论,现在,他是迫切地需要他。赵普看出赵匡胤的焦躁,在一旁献策道:“何不把少将军找回来?”
赵匡胤抚着额头:“能找得回来还用到现在?两次都让他逃了。”
赵普之前也有所耳闻赵匡义的事,但之前他在宋州任掌书记,直到柴荣驾崩后,赵普才被赵匡胤紧急召命回来。赵普足智多谋,心思细敏,刚好可以补足赵匡胤的急躁。赵普笑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不重金悬赏?”
赵匡胤一愣:“他又不是嫌犯。怎么悬赏。”
赵普摆手道:“除了悬赏嫌犯,也可以悬赏求人。重金求名医,求对子也是常有的事。只说杜老夫人病重,便是最好的理由。”
赵匡胤想了想点头道:“也罢,只能这么试试吧。”如果说娘病重,就是匡义自己看到了榜文,也会回来开封走一趟吧。
悬赏的榜文发出去了半个月,却没有回音。毕竟榜文只能在大周的地界发,却不能发在吴越或是南唐的地界。云湾村的人更是看不到榜文。没有消息,赵匡胤不得不再次加重悬赏,并把悬赏的人从赵匡义变成了赵匡义和叶小桃两个。找到那个女人,自然就找到了匡义。
这次不过两天,就有人揭了榜文。赵普赶忙命人把揭榜的人带了进来,却是看到后吓了一跳。这人衣衫褴褛,拖着一条断了的腿,头发蓬乱,一脸的污垢。纵然赵普是见惯世面的,还是有些心惊,不由问道:“你为什么揭榜?难道你知道他们现在在哪儿?”
那人一张嘴,露出了一口白森森的牙:“先给我顿饱饭再说。”话没说完已经被带他进来的守卫踹了一脚:“还不老实。你是来骗饭的?”
赵普抬了抬手:“罢了,备些好饭菜给他,吃完再说。”说完进了后堂,只吩咐下人等那人吃过再喊他出来。
不多时,下人备了些饭菜出来,不过是些寻常的鸡鸭鱼肉,但那人已经两眼放光,看着像是多少天没吃过饱饭似的扑了上去就是一顿狼吞虎咽。连下人都看得直咋舌。风卷残云,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已经盘干碗净。这才舔了舔嘴巴对下人嘿嘿笑道:“把你们老爷叫出来,我可以和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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