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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宁-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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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宛儿。”凝嫣站起来,拉住宁宛的手。小船因了她的动作而轻轻摇晃着。
“月亮真美。”宁宛说道。
“是啊。虽说已过了十五,可仍旧那么漂亮。”薛凝嫣也看向当空的明月。
“嫣表姐,凌远哥哥说,我娘化作了天上的星星,会一直看着我,保护着我,真的吗?”
薛凝嫣看了她身后的燕凌远一眼,那少年仍旧是面无表情,却好像周身的蕴了温情。
“是真的呀。世子妃伯母是好人,她在这个世界去逝了,还会到另一个世界重新开始一段旅程。也许在那里,她更快乐,更自在呢。”薛凝嫣笑着说道。
是呀,到另一个世界,就像她一样。凝嫣在心里想着,又看向了苏子扬,却没有再说出来。
“娘亲,你能听见宛儿说话吗?”宁宛突然对着天上的星子低声诉说起来。
“之前是宛儿糊涂了,险些做了傻事。如今宛儿想通了,娘亲说让宛儿好好活下去,宛儿必会认真活着。让那些暗中使坏的小人,得到他们应有的下场。”
她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可却不再软弱怯懦。
薛凝嫣也微微笑了起来。真好,没有人比她更珍惜活着的日子,宛儿想通了,这样真好。
夜色愈浓,乌蓬小船里,四人相对而坐。明明只才十岁上下的年纪,却是因了这变化的形势,而不得不早早成熟起来。
“先时我和宁宛在世子妃伯母的屋子里发现了有人用水银的痕迹。水银你们知道吧?有毒的,我想世子妃伯母那时体弱半数是因了这个的关系。”薛凝嫣说道。
“水银?用丹砂炼的那个水银?还能害人啊?”苏子扬问道。
“是啊,世子妃伯母不知吸了多久的水银蒸汽,这才慢慢的练筷子都抓不稳了。再这么下去,迟早也会顶不住的。”
“你怎么知道这些的?”苏子扬又有疑问。
“我……书上看来的呗。就兴你看书多啊?”
眼看着这两位又要偏了题,燕凌远清咳一声道:“既如此,那放火一事又是为何?”
“她们等不及了。”宁宛说道,“那个柳侧妃,自进了府便处处与娘亲作对。她怕是想将我娘亲害死,她好自己做世子妃。”
“不对,这水银时日更久,定是在柳侧妃进府之前,不像是她会做的啊。”薛凝嫣抓住了奇怪的点。
“如果这个柳侧妃有内应呢?”苏子扬猜测。
“王爷应该不会允许淳王府的手伸得这么长。”燕凌远沉声。
“肯定不能明着来啊。”苏子扬瞥了他一眼,“哪有人这种事明着做的。”
“难度太高,这笔买卖淳王府不划算。”燕凌远无视苏子扬的鄙视。
“不是柳侧妃,那会是谁啊?”薛凝嫣噘着嘴问道。
“会不会是祖母,或者三夫人?”宁宛说了个大胆的猜测。
“王妃?!”薛凝嫣惊讶。世子妃伯母可是王妃的儿媳啊,宁宛是她嫡亲孙女,这么狠心?
“王妃不像是这么冲动之人啊。”苏子扬杵着脑袋说道,“要说她放水银,还可信些,要说她放火,不像这么一个精明的人会做的事情。”
“嗯。”燕凌远点头。
“啊好复杂啊!”薛凝嫣一头撞在桌子上。
“疼死了疼死了!”
“蠢。”苏子扬白了她一眼。
“祖父将此案交到了大理寺,我们再等一等吧。这几日我留意着些。”元宁宛说道。
“有什么事情你尽管来找我,我们府同安国公府只隔一条巷子,我告诉子扬便好了。”薛凝嫣嘱咐道。
宁宛眼神在他俩间来回飘了两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啊?”薛凝嫣扯着宁宛的袖子。
宁宛摇摇头没说话,只笑着。
打更的声音从城内隐隐约约传了过来。燕凌远和苏子扬两人撑船,又将那小船停至最初的位置。
固定好了,才将两个姑娘接到岸上来。
“路上小心。”燕凌远同苏子扬说了一声,变仍如来时般抱起宁宛,隐入夜色之中。
“你要也会武功多好啊。你看看燕世子,三两下的就将人送回去了。”薛凝嫣抱怨了一句。
苏子扬扭头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似又长高了些,此时叉着腰站在那,倒也可爱。他一时来了兴致,竟说了一句:“本公子没那功夫,要不然我背薛大小姐回去?”
苏子扬虽标榜那一套风流倜傥,却甚少说出这样不找边际的话,薛凝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竟一时不知如何接下去。
“流氓!”她骂了一声,自顾自地朝前走去。
“你自己说的,现在又来说我流氓……”苏子扬不敢大声,自己嘟囔了一句,也不知薛凝嫣听见了没,便踱着步子跟了上去。
蠢。薛凝嫣是听着了的,她也不去揭穿,只自己偷着乐了。
“啪嗒。”木格花窗轻轻合上,屋子里只剩了宁宛一人。
她躺在柔软的小床上,想着今日里发生的一切。娘亲去了,今后的事,真的要自己承担了。
浑浑噩噩了两日,很多事情都似断了片般理不清楚,明日起来便要到灵堂去了吧。
娘,你能听到宛儿心里的声音吗?从今后,宛儿要认认真真,走完这条路了。
元宁宛是在东边天空渐渐发白时醒来的。她睡了不多时,又昨夜里哭了许久,一双眼睛此时略略肿了起来。
“落花。”宁宛唤了一声,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几日都没有好好吃东西,如今还真有些饿了。
落花落雪才将起来,听得宁宛的声音,匆匆跑了进来。
“小姐今日醒的这么早?可还难受着?昨日郎中给开了药,也不见好。”落花一面说一面扶宁宛起来,见她两眼红肿着,惊了一跳。
“小姐可是昨日里又哭了?小姐当心哭坏了身子……”
宁宛摆摆手:“不碍事。今日早些起来,到母亲那守着去。”
说罢便是一应梳洗。头上只一支朴素木簪,身上则是着了素白的交领襦裙。又兼着脸色苍白,竟更显柔弱了些。
落月领着两个小丫头端了菜上来,清粥素食,合乎礼数。
宁宛坐在桌前,看着面前只余一双的碗筷,一时竟又鼻子一酸。
往日里她都到芷园里去,同薛梓沁一道吃饭,如今,竟只剩了自己了。
落花落雪也都蹙着眉,眼里隐隐有泪水。
“小姐到底吃些。几日了都不曾好好吃过东西,饶是世子妃也要心疼了。”顾嬷嬷劝道。
宁宛长出一口气,拿起银箸。
就算再难过,也要好好吃饭,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这才是第一天。
宁宛吃得不算快,却实实在在吃了一碗粥并两个包子。顾嬷嬷见此,才算放了心。只要肯吃东西,就能挺过来的。
等出了屋子,宁宛这才看到整个恒亲王府都已挂上了白幡。下人们均穿着一色的素衣,个个神情肃穆,低头坐着自己的事情,旁的交谈都少了许多。
府里廊下原先的红灯笼也已换了白色,此时正在早晨的风里轻轻晃动着,发出轻微的声响。
“今日王爷请了同福寺的僧人来,给世子妃做法事,小姐只需在灵前跪着便可。到时咱们大公子也在,小姐随着大公子做便好。”顾嬷嬷一边走一边同宁宛说着今日的事情。
虽不知这位小姐昨日里想了什么,今日好似忽然变了个人似的,眼睛里也不再空洞了,行为处事也都利索起来,面上也有了表情,也开始说话了。
顾嬷嬷道这是好事,也便不去细问个中缘由了。
“多谢嬷嬷提点。”宁宛微微福礼。
顾嬷嬷自是侧身避过,仍旧好好扶着宁宛朝灵堂而去。
到那时元方睿已跪在当中了,听得宁宛进来的声音,站起来走向这个妹妹,说道:“昨日听闻妹妹身子不适,如今可好些了?”
宁宛瞧长兄两眼红着,知他也是难受了一夜,更是为自己从前一心求死感到愧疚:“好些了。昨日辛苦哥哥了。”
“娘亲从前就宠着你,如今还有哥哥在,也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元方睿向这个如今好似又瘦了许多的妹妹说道。
等天大亮,同福寺的僧人到了王府,便由他们在此处诵读经书超度亡者。又有京中相熟人家闻得噩耗前来吊唁。
这其中,定国公薛家是薛梓沁的母家,宁宛的外祖母,国公夫人许氏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未进灵堂便哭成了泪人。及至后来,生生哭晕了过去。
王妃林氏虽不喜这个儿媳,可丧事却也处处周全,未失了半点礼数。如此一来,倒还落了个爱重儿媳的好名声。
这几日大理寺查办也未停过,新的消息倒也未曾传来,只说那王婆子嫌疑最大,证据却还缺着。
等到了第七日,正是八月廿三,薛梓沁出殡下葬。元方睿、元宁宛守孝三年,恒亲王府面上才总算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八月廿四一早,元宁宛便将清萱阁一众下人并薛梓沁的芷园里的丫头婆子们一道叫进了外间的厅里,下面呜啦啦跪了一地。
宁宛端茶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母妃去了,芷园日后收拾出来,每日里有几个人打扫便罢,余下的你们各自想到哪房里,都同我说了来,只要不是过了分的请求,我自是一一满足了。”
第63章 重山(上)()
“咱们安竹园统共只小姐、侧妃、侍妾三个院子,小姐意思各位若要去柳侧妃、王侍妾那,小姐自安排了。若有想出了我们园子的,则禀了王妃,自调往别处。芷园里用不得这么些人,小姐也图个清静。”顾嬷嬷此时也算园子里管事的嬷嬷了,便又将宁宛的话解释了一遍。
下边跪着的人仍无言语。
正这时,原先世子妃身边的齐嬷嬷和缀珠膝行两步,磕了个头说道:“奴婢愿跟着小姐,忘小姐开恩收留!”
齐嬷嬷和缀珠都是薛梓沁从薛家带来的老人。前几日齐嬷嬷好几次在灵堂里哭成个泪人,恨不能撞了柱子随了她小姐去,宁宛俱看在眼里。落花几个劝了好些天,这才将人劝了回来。如今她两人要随了宁宛,倒也说得过去。
“既如此,缀珠便随落花几个改了名作落珠,和齐嬷嬷一起搬来清萱阁吧。”宁宛看了顾嬷嬷一眼,示意她记下。
那边落珠则又磕了头道:“落珠谢小姐赐名。”
其他人见院里两个位分最高的都表了态,一时也便纷纷说起来。
有人愿追着小主子的,宁宛便让顾嬷嬷将那人名字记在清萱阁这里;有人愿守着芷园的,便充个洒扫一职;或有人不拘哪房,只想留在安竹园的,宁宛便命顾嬷嬷依照旧例一一分了;或有人说想到府中别处任职的,则记下名字报到府里的管事处去。
至忙乱了一上午方罢。遣走了下人,宁宛这才得了空休息一会。
落雪端了碗才将洗净的葡萄来,放在小桌上,同宁宛说道:“小姐何苦这样劳碌。才将出了殡,守了这么些天,合该歇歇才好。小姐身子弱,倘累出病来,可让人心疼。”
宁宛笑了下,伸手拈起一颗晶莹的葡萄来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霎时便冲了进来。
“现下正是最乱的时候,府里多少人盯着,外面多少人看着,若不早早理清了,等出了事情,可没处哭了。”
是啊,没处哭了。她现在,再没有娘亲了。
落雪见宁宛脸上又落寞起来,知她是思起世子妃了,忙转了话题,说道:“前些日子奴婢听说,英武侯府的世子爷被侯爷禁了足。奴婢有个亲戚在英武侯府上当值,说侯爷好一阵责罚。前几日见小姐忙于那许多事情,没来得及说……”
宁宛愣了一下,略想了想才反应过来。定是因为燕凌远私自跑去庄子上,而且在的太久了。朔京城里都是精明的人,这其中多少文章。
苦了英武侯,用这么个法子堵了悠悠众口。
我儿子年轻莽撞我已经教训了,你们还有何话说?谁年轻时还没个血气方刚的时候?虽然这法子苦了燕凌远,可到底是奏效的。
这么多日未曾听见一点异样的风声,这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昨日里只见到了驸马姑父,却不见公主姑姑,你可听说了为何?”元宁宛忽又想起了什么,问落雪道。
整个清萱阁就数落雪最是灵通了,这些事自是她都打听了的。
“说是公主殿下有了身孕,既有了孕自是不能来,又说害喜害得厉害,许多日不曾出过府了。”
“公主姑姑怀孕了?”宁宛惊讶,这事她倒真是一点都没听说。
“是了,前几日传出的消息吧。公主府好似都不让人去了。”落雪想了想道。
平素里那样张扬的公主姑姑都要当娘了。宁宛一时又感慨起来。这才不过一年半,已与初时回京有了巨大的变化,若是再过三年五载,还不知会成什么样子。
如今她正戴热孝,也不好去看公主姑姑,等过几个月再说吧。
中午过春和厅用了饭,因着近日的事,王妃数日里没个好脸色,席间也是安安静静,连平素里见面便要呛宁宛几句的宁如也没再多话。
至午后宁宛还在榻上靠着,思量这几日的事情,落月掀了帘子进得屋里来。
“小姐,表小姐、英武侯府的燕小姐、楚家小姐、柳家小姐和樊家的小姐来了,正往咱们院这走呢。”
“快去将她们迎进来。”
早晨起来才收到薛凝嫣的帖子,这几个姑娘来得倒是快。元宁宛吩咐着,自己也起身朝外边走去。
“你们来得倒快,我这才处理完了事,你们这个点到,怕是要蹭我个素菜才肯走。”
宁宛是薛梓沁嫡女,守孝三年不得嫁娶,前一年食斋饭、不宴饮,此时倒打趣起几个姑娘来蹭顿素菜了。
“近几日好了些没?我们几个听得凝嫣说,都担心坏了,思量你忙着,又不好来看,如今才得了闲,巴巴的跑了来。”楚落音走上前,拉住宁宛的手便说起来,眼睛红红的倒似要哭了。
“她平素里是个多愁善感的,你可莫被她带偏了。”燕月悠上来推开楚落音,“世子妃伯母定好着呢。”
“近日里可有人刁难于你?若谁欺你幼女孤苦无依的,只管告诉了我们,我们这么多人,还怕别人不成。”樊婷婷也站过来,气势十足地说道。
“就是,你可不用怕,我们光一个婷婷,一个打五个都不成问题的。”薛凝嫣这是说当年樊婷婷带了人打了拐子的事了。
一句话逗得几个女孩子都笑了起来。
“你们待我好,我自是知道的。尽管放心,如今我同哥哥兄妹相依,定不会如从前那般胆小。再不让人欺负了去。”宁宛心里感动,拉着几个姑娘说道。
“你可是知道的,好好的屋子都不让我们进,竟站在院子里吹了半天风。”柳听雨见她又有些伤感,便将话题茬了开。
“多时不见,竟忘了迎你们进屋了。咱们进屋子里说。”元宁宛忙抹了眼里的一点泪水,带着人回了屋。
众女孩一一的落了座,楚落音便当先问道:“如今你们院里可是你做主了?”
“父亲若不娶续弦,理应是我管着,可我年龄不大,也不知行不行得通。”
“行不行得通也得行。”薛凝嫣接过宁宛的话,“这后院里只你一个嫡出的姑娘,如今世子妃不在了,岂有让别人管的理?该管也是等元大哥娶了嫂子来,新嫂子进门管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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