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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小似眉弯2:一梦华胥-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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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马车离开紫金城,离开这巍巍高墙的皇家庭园,我们就像是被关在锦绣笼子里的金丝雀,被放飞的时候,带着怯懦的惊喜与无边的向往。回过头,我看到巍峨的皇城,笼罩在晨起的万丈霞光里,无比地壮丽大气。这种皇皇气势告诉我,大齐王朝还在鼎盛繁华之时,这样的历史不会轻易就被改写。
一人一轿,我、舞妃、谢容华还有顾婉仪,这是第一次,四人邀约出宫,各自都怀着喜悦与感恩的心情。当我将皇上准许去翠梅庵小住三日的消息告诉她们的时候,舞妃微笑地告诉我,这件事真的只有我能做得到,谢容华却告诉我,她坚信这次我能说动皇上,顾婉仪对我的感激自是不在话下,她料想不到,我会在皇上面前请求将她也带上。许是缘分,我觉得这个机会应该为顾婉仪争取。
掀开轿帘,山野路径的景致还是一派萧索,枯树老藤,丝毫找不到春日的气息。两岸杨柳也只有丝缕的突枝,坚硬地垂泻,田埂荒芜,古道苍风。
只一个半时辰便抵达翠梅庵。之前没有派人到庵里通报,突然间宫里的几位娘娘到来,让妙尘师太也有些措手不及,很快,她恢复了平和。
她双手合十,说道:“贫尼见过几位娘娘。”
因我与妙尘师太熟悉,便行在前面,施礼道:“师太客气了,我们来此只想静心礼佛,所以师太不必称呼娘娘,这样反而……”我话没说完,但是我相信妙尘师太从我的眼神中可以看得出。其实为了安全起见,到这里来的娘娘需要隐藏身份,因为我们身边没带几个护卫,纯粹就是想来诚心拜佛。
谢容华亲切地走上前,朝妙尘师太微笑道:“师太,几年不见,您依旧风清骨峻,飘逸出尘。”
妙尘师太看上去与谢容华也甚为熟悉,施礼道:“谢施主说笑了,贫尼已老矣。您依旧风姿绰约,更见清雅了。”
舞妃看着妙尘师太笑道:“请问师太,那我呢?”
妙尘师太对舞妃微笑:“傅施主,您比以往更加翩然夺目,高贵雅致。”我看到妙尘师太打量舞妃的眼神,就知道她们之间也是熟知的。听她们说起过,以往她们住在王府时,就时常到翠梅庵来小住,京城虽然不乏大小不等的庵庙,似乎大家都愿意聚集在此处,是因为这个山水气息还是妙尘师太,抑或是这里的香火更灵验?
唯独顾婉仪似乎与师太不相识。
说明来由,告诉妙尘师太,要在庵里小住三日,为我们准备四间厢房便好。
带着一身尘埃,我们走进大雄宝殿,齐齐跨过殿前门槛的那一刻,我心里在想,我们四个风华绝代的女子,究竟谁最有慧根,谁能最早领悟超脱,或是谁将会成魔,谁又将会成佛?
跪于蒲团上,双手合十,我抬头看佛,又是几月,他不见丝毫的沧桑,依旧如初般慈眉善目,带着丝丝缕缕的笑意。此时的佛,只与我对话,还是同时与她们对话呢?我忘记了,佛是万能的,他想要做的,都可以做到。
我平静地抬头,看着佛:“佛,沈眉弯来了,不问前世,不问今生,也不问来世,只是来看看你,仿佛与你对话才是最真,最平静的。”
佛垂目笑道:“见到你,很开心,其实,我一直在这儿,平静地等你。”
“等我?”我心中笑道,佛说话为何也这般长情?
佛曰:“是的,等你,以很平静的心情等你,因为我是佛。”
我不解道:“为何要等我?难道你『迷』恋我?”说完,我自己窃窃地笑,我与佛开玩笑,这样算不算一种罪过?
佛笑道:“你这孩子,我是佛,你敢与佛开玩笑吗?”
我傲然:“有何不敢,佛是慈悲的,慈悲的佛不会怪罪任何的世人,更何况我是善意的玩笑,佛应该开心。”
佛点头:“嗯,我很开心,因为你此时的开朗,让我看到了那个纯粹洁净的沈眉弯。”
我假意蹙眉:“难道我以往就不纯粹不洁净吗?”
佛笑言:“你很在意我如何说你吗?你一贯傲然自我,谁也不在意,纵然我是佛,在你眼中亦是世间的一粒粉尘。”
我叹息:“佛,你为何要如此说我,我沈眉弯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无心吗?如若可以,我今世也就不用为人了。”
佛平和地笑道:“你的今生,缘于前世,所以与今生无关。你说,你不骄傲吗?你在意谁?在意佛吗?”
我敛眉沉思,傲然道:“是,我有我的骄傲,我不求人,不求佛,并不意味着我不在意,只是我不想让自己去在意。”
佛微笑:“好了,孩子,你方才开我玩笑,这会儿我也是开你玩笑,这样我们之间就扯平了。”
我假意恼道:“原来佛也会开玩笑,这般不肯饶恕人。”
佛浅笑:“佛也会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也需要世人给予的乐趣。”佛的话,让我看到他的慈悲与温和。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佛,我的佛是否太温和太慈悲了呢?她们的佛,她们心中的佛又是怎样的呢?
我转过头,看了她们一眼,她们虔诚地看着佛,在心中与她们的佛对话。
我继而凝视我的佛,说道:“佛,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何要等我,而且是平静地等。”
佛曰:“因为佛的心不会起伏,佛是平静淡定的。”
“可是佛为何还会等待,佛也有挂念吗?”
“不是挂念,佛只是想度一切可度之人。”
我笑:“佛不是说过,佛不度人,人要自度吗?”
佛也笑:“你是可度之人,所以我想度你,只有度你,才可以度更多的人。”
我不解地看着他:“我与别人有关吗?佛,让我告诉你,我只是我,与别人无关,你不要将那许多的人与我牵扯在一起,我平生最怕的,就是负累。我是沈眉弯,我自己的路,自己走。”话一吐出,我似乎觉得有些痛快,而佛,佛又会如何应我?
佛依旧很平和,淡然一笑:“沈眉弯,既然相信因果轮回,就应该相信定数。这个世界,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如果可以,今日你也不会跪于我的面前,与我安静地对话了。”
我嘴角轻扬,傲然道:“我跪的不是你,我跪的是佛。”
“我就是佛。”
我几乎有些无力:“是的,你是佛,我跪的是你,更多的却是我的心。”
佛轻叹:“我等你,等你回头,回头有岸。”
我笑道:“岸在前方,我并没有沉沦。”
“前方有泥泞,许多人可以走,而你需要止步,到佛这里来,佛会让你安稳淡定。”
我依旧倔傲:“不,我许过诺言,我许诺的,就不会改变,纵然不愿意,我也不会改变。”
佛垂眉:“痴儿,你要的幸福是真的幸福吗?”
我固执地笑道:“佛,不幸福的是世俗,幸福的是我自己。我若觉得幸福,就是幸福,他们与我相关吗?”也许佛让我退出的是皇宫,他觉得我的存在,以后会伤害到后宫的女子。抑或是,我被淳祯说中了,我的存在,是祸国。与其说佛是拯救我,莫如说拯救后宫,拯救淳翌,拯救大齐疆土。难道我在他们眼中,已经是蛊『惑』君王的妖精了吗?
佛轻笑:“难道固执的是我吗?”
我笑着点头:“也许是呢,因为世人『迷』离,唯你独醒,独醒的往往最固执,固执地认定一件事,固执地知道结果,固执地想要改变过程,又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做到一切。”
“呵呵,这么说,佛最受束缚了,因为佛知晓一切,知晓一切的人也是最累的人。”
我争执道:“可你是佛,你不是人,所以又不同了。”说这句话时,我想起了楚玉,知晓一切的人也是最累的人,楚玉是俗胎凡骨,他不是佛,他不能坐在莲花宝座上普度众生,亦不能做到无欲无求。他会生,亦会死。
佛温和地笑:“不与你争执这些,我只是想留你。之前,我也留过你,可是我知道,那些过程是注定,我也不能省略,所以我让你走。可是今日,我还是要留你,尽管我知道,留也是徒劳,可我还是留了你,将来,希望你记得,我是留过你的。”佛的话,让我有种预感,我的将来,一定不会美满。他留我,是因为我有着不平静的将来,他希望我回头,留在佛的身边,留在佛的脚下,留在莲花的世界里,超脱自己,也超脱别人。
我一脸的决然:“好,我记住了,并且,我不会后悔。佛,请你也记住,无论将来会有怎样的过程与结局,我都不会后悔我的选择。我会为诺言而生,为诺言而死。”其实,我不过是在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我所谓的诺言,只是对淳翌的一份应允,那算是诺言吗?我答应过他,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守在月央宫,等他,陪着他。这不是爱,只是一种依附,一种寂寞无痕、美丽无声、孤独无边的依附。
佛点头:“好,我也记住了。不过你还在这儿三日,这三日,你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可以解你疑虑,慰你烦忧。”
“好,我会再来找你,我是红尘中的女子,不想与你谈论红尘中的事。所以,我不会将烦忧告诉你,我只喜欢与你这样安静地对话,如此,便好。”
佛笑道:“都由着你,你是个固执骄傲的孩子。我相信,有一天,你也会固执而骄傲地回到佛的身边,那时候,你来了,就再也不会离开。”
我淡笑:“也许。”
我叩首,在千盏莲灯下,我没有一丝的心动。我喜欢翠梅庵,并不意味着,我要一生留下。
起身,与舞妃、谢容华还有顾婉仪相视而笑,在她们的眼神中,我读出了一种慈悲与安稳,是的,在佛的面前,任你再怎么邪恶,都会是慈善的。任由你有再多的纷扰,在这里,都可以寻得片刻的宁静。
踏出门槛,在妙尘师太的引领下,我们一齐走向她的禅房。
第35章 流水弦音是过往()
正午的阳光透过瓦当倾泻下来,带着一丝微薄的暖意,洒落在我的身上,阳光下,我看到我们的身影,是那么不同。
穿过萧疏的长廊,凉风拂过我们的衣襟,许是因为缺少穿透的力度,厚厚的衣衫还是贴在身上,任由阳光洒落,依旧觉得冷。
走在前面的妙尘师太笑道:“你们来得匆忙,不曾有准备,这会儿厢房还在收拾,先到我禅房小坐,喝杯热茶,等整理好了,你们再去好好歇息。”
我走至她身边,感激道:“有劳妙尘师太,须得叨扰几日了。”
妙尘师太笑道:“说哪儿的话,几位的到来,令小庵生辉,佛门虽为清净地,却需要像你们这样有灵『性』的女子,来听彻这心生万法、万法归心的禅音。”我心中思索着,都说在佛前人人平等,原来人与人还是有区别的,许多来庵里的香客,有几人可以听得懂心生万法、万法归心的禅音呢?只是带着一颗虔诚的心来,许一段俗世之愿,又匆匆地离去,来时又真的带来什么?走时又真的能带走什么?
走进她的禅房,一如既往地整洁干净,充满悠然的禅意,带着几许远离尘嚣的静谧。禅房里暖意融融,燃烧着木炭与檀香,这味道令人有着一种怀旧的『迷』恋。
盘膝坐在莲花蒲团上,如临云端,品着翠梅庵里的梅花香雪茶,这里的梅花,不染俗尘,清绝独秀,这里的白雪,清澈晶莹,沾染佛韵,煮起茶来自然要比紫金城的更加幽香袭人。
舞妃淡淡地品着,微笑道:“这茶果然清醇,以往品过湄妹妹煮的香雪茶,只觉似琼浆玉『液』,人间极品,如今品得师太的茶,才知道这里还有瑶池仙『露』。”
谢容华亦点头称赞道:“的确是瑶池仙『露』,只怕饮下一盏,就可以洗去一身风尘,再饮一盏,可以褪去俗胎凡骨了。”
我接嘴笑道:“莫不是三盏过后,便要成佛成仙了。”
谢容华春风得意地点头:“妙哉,正有此意,才品一口,就觉得骨肉冰清了。”
顾婉仪静品一口,微笑道:“的确是不同凡响,集梅花之仙骨,含天地之灵卉,才能煮就这样一杯清茗。”
我闻着清雅的茶香,点头称道:“是的,比起月央宫的茶,真是多了一分冷逸出尘,有着禅佛的精妙。眉弯自愧不如,这茶还是师太如此风骨的人可以烹煮。”
顾婉仪立即说道:“湄姐姐,不同的场合酝酿出不同的味道,月央宫有月央宫的风情,翠梅庵有翠梅庵的禅意,各有千秋,却都让人『迷』恋。品月央宫的茶,会想起姐姐的蕙质兰心,冰肌玉骨。品翠梅庵的茶,便会领悟到妙尘师太的佛法精深,道骨仙风。”顾婉仪的一番话,深入我心,我对她微笑,自是有一种别样情谊在其间。不知为何,我与她似乎无须过多的言语,却能深刻地感觉到那份懂得。
谢容华拍手称赞:“妙,妙,说得实在是太妙了,顾妹妹此番话,亦说出了我心中所思所想,品月央宫的茶会想起湄姐姐的人,清雅绝俗,而翠梅庵的茶,带着氤氲的禅意,自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味道,我两者皆爱。”
禅坐在一旁的妙尘师太慈目微笑:“钟灵毓秀的女子,今日都聚到翠梅庵了,贫尼心中万分欣喜。”
我含笑道:“师太过奖了,聚在一起与师太静坐品茗是大家的心愿,这心愿今日得以圆满,我们心中亦有着说不出的欣喜与感恩。”
舞妃欣喜地点头:“是的,我盼了好久,才盼来这么一次机会,这几日一定跟随师太勤心礼佛,读经听禅,不辜负这来之不易的时光。”
谢容华微笑:“我突然想着乘莲舟而来,乘莲舟而去,这该是多美的意境。”
我低眉浅笑:“这来来往往的人中,谁是过客,谁又是归人呢?”
师太看着我们含笑道:“离去是过客,停留是归人。其实一切在于你,是去是留,在于自己的心,所以过客与归人,可以自己选择。”
舞妃品一口香茶,淡笑:“我的人生已然注定我此生只是庵堂的过客,我的归宿在紫金城,我离不开那儿,那里栖居了我的灵魂,我的梦想,我的一切。我只想做翠梅庵的无声过客,来了,走过,什么都不留下。”
谢容华思索片刻,说道:“一切随意,过客与归人对我来说都是一样,停留过了,领悟过了,就足矣,在以后的日子里,至少还有浅淡的回忆,我只需借着这淡淡的回忆取暖,就没有遗憾。”
顾婉仪点头认同道:“我赞同疏桐姐姐说的,我也只要借着淡淡的回忆取暖,就满足了。其余的,我不敢奢求。”
看着檀香袅袅地飘『荡』着,整个屋子弥漫着浓郁的香味,我凝神道:“香是何味?烟是何『色』?莲花是何影?菩提是何境?”
师太平和地答道:“无『色』无味,无影无境,听流水弦音,看明月过往,一切皆为空幻。”
舞妃品着香茶,微笑道:“果然是禅意悠然,一直向往的境界在这里才能寻得。”她转头看向妙尘师太:“师太,几年不见,你比以往更彻悟了。”
妙尘师太笑言:“贫尼久居翠梅庵,红尘旧事已然淡忘,若再不彻悟,也辜负了这些岁月,辜负了我佛慈悲之心。”
我笑道:“佛不会被辜负,辜负的最终只是自己。师太当年选择来到翠梅庵,常伴佛前,一定经历了很大的人生变数,也经历了许多的挣扎与思考,才会有如今尘埃落定的智慧。”
妙尘师太轻轻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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