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凰书-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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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过一会我自己去好了。”

　　　　萧嫣说得绘声绘色，最是那财主的语气扮得极妙，直把萧太后乐的合不拢嘴，忍笑道：“嫣嫣，我可是笑得腰都疼了。”

　　　　萧嫣也笑，“姑母还要听么，阿嫣这里还有好多呢。”

　　　　萧太后道：“等用罢晚膳再说吧，不然我可就没力气吃饭了。”

　　　　站在门外的赵策可是听过萧嫣这个故事，不过也是前世她见他心情不快时想要逗笑他讲与他听的，她就爱看些话本子，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也都是从上面看来的，那时候他总觉得她每个名门贵女的样子，如今看着，倒是觉得这样的她远远比哪些生活在条条框框中的女子要鲜活许多。

　　　　他不自觉弯了弯唇角，缓步跨入殿中，朝着萧太后行了个礼，道：“儿臣见过母后，母后万福金安。”

　　　　萧太后笑吟吟道：“皇上今天倒是有空来哀家这里，今天刚好有几道新菜式，皇上也坐下了一道吃罢。”说着，转头对绿冉姑姑道：“让人在准备一副碗筷过来。”

　　　　绿冉姑姑应了一声，立刻走了出去。

　　　　赵策在萧太后身边坐定，方道：“适才听阿嫣讲笑话，倒是极为有意思。”

　　　　萧太后笑道：“可不是，她可是解闷的开心果，就是这性子太跳脱了些。”

　　　　赵策不以为意道：“阿嫣年岁尚小，玩闹也是正常。”

　　　　这时候，绿冉姑姑将碗筷备上来，膳也一道道传上来，萧太后给萧嫣夹了一块的红烧肉，道：“你往日极喜欢吃这个，我啊特意吩咐做的，你多吃些，最近都瘦了。”

　　　　萧嫣冲她笑了笑，道：“谢谢姑母。”

　　　　萧太后点点头，转头对赵策道：“皇上也多吃些。”

　　　　赵策见萧嫣吃得大快朵颐，感觉自己也有了些饿了，便拿起银箸夹了一块蒜泥白肉。

　　　　只是这顿饭吃到一半，却出了事情。

　　　　赵策感觉自己的脸上有些痒，便伸手往脸上摸了摸，感觉脸上好像是长了疹子一般，凹凸不平。

　　　　萧嫣坐在他对面，一抬眼恰看见他这动作，脸上立刻露出了骇然的神色，急道：“皇兄，你的脸怎么了？”

　　　　被她这一喊，翊坤宫的众人都往赵策脸上看过去。

　　　　萧太后一看之下也下了一跳，朝绿冉姑姑喊道：“去，传太医。”

　　　　萧嫣此时已经快步走到了赵策面前，仔细看了看赵策的脸，又看了看桌上的菜肴，也不避嫌，拿起赵策的筷子便夹了一口蒜泥白肉嚼了嚼吃下去道：“这里面放了胡麻，皇兄，你对胡麻不服，你适才没有吃出来吗？”

　　　　虽然着蒜泥白肉里或许只是放了一点点胡麻提香，但萧嫣的味觉与嗅觉向来比一般人灵敏，这一吃便就吃出来了。

　　　　赵策被她说的也是一愣，随即道：“没有。”

　　　　就在他回答的这一刹那，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

　　　　他对胡麻不服这件事，甚至连阿蘅都不知道，萧嫣如何知道？自从他幼时被查出对胡麻不服，御膳房便就从来不在给他的膳食中加胡麻，所以从未出过事，这宫中怕是除了萧太后、御膳房的人和跟在他身边伺候的人，极少人知道他对胡麻不服。

　　　　萧嫣与他接触的时间短短不到一季，如何知道他对胡麻不服？前世萧嫣倒是知道，她给他做了带胡麻的汤圆，引得他发病，那时候还被萧澹罚跪了一夜。如果她也是——

　　　　赵策心中一惊，一个大胆的想法猛然窜上心头。

第38章　折桂令（）　
萧嫣不知此刻赵策所思所想，站在一旁有些焦灼地问道：“皇兄，你现在感觉如何？”

　　　　赵策强压下心中的惊疑，尽量平静道：“只是有些痒。”

　　　　萧嫣稍稍松了口气，比起前世他直接昏倒在她面前，显然这次已经算好多了。

　　　　赵策状况虽不严重，但萧太后依旧担心，令宫人扶着赵策去了内殿榻上躺着。

　　　　没过一会，绿冉姑姑便领着太医令孙思远过来。

　　　　孙太医上了年岁，留着的山羊胡子都已经花白，可精神却十分矍铄，和萧太后与萧嫣匆匆行了个礼，便去给赵策看诊。

　　　　赵策躺在榻上，孙太医看过他脸上的疹子，又探了脉之后，问了赵策几个问题，便转头对着萧太后和萧嫣道：“烦劳太后与公主规避一下，臣要给陛下查看一下身子。”

　　　　萧太后点点头，领着萧嫣走出了内殿。

　　　　桌上的饭菜还没撤下去，可眼下两人都没了食欲，萧太后便令人将饭菜收拾了。

　　　　萧嫣坐在席上，心神慢慢安定下来，理智也渐渐回笼。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犯了大忌，依照自己现在对赵策的了解，如何能知道他对胡麻不服。

　　　　所谓伴君如伴虎，对皇帝的习性了如指掌，这不仅仅会令赵策怀疑她暗中探查过他，更会令赵策对萧家起防范之心。

　　　　可眼下话已出口，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赵策现在病着说不定还没意识到她说漏了嘴，可是他心思深沉细密，一定会注意到这件事。

　　　　萧嫣心中悚然，脊背一阵阵地发凉。几息之后，她才将将镇定下来，转头对萧太后耳语道：“姑母，阿嫣往日派人暗中查探过皇兄的习性，可适才慌了手脚，居然自己知道皇兄对胡麻不服之事说了出来，若是我暗中查探之事被皇兄知道，恐怕会惹他不快。”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她同萧太后两人才听得见。

　　　　萧太后闻言脸色也变了变，按着萧嫣的手安抚道：“你别急，只说是我告知你的，一会我替你将此事圆回去。”

　　　　萧嫣点点头，道：“一切听姑母的。”

　　　　两人又在正殿等了一会，便瞧见孙太医从内殿缓缓走出来。

　　　　孙太医躬身一礼，禀道：“太后，陛下的症状甚微，只需每日饮一勺蜂蜜，红枣十枚，以水煎服，每日三次，不出三日便可治愈。”

　　　　萧太后转头对绿冉姑姑道：”去命人照太医的意思，取蜂蜜和红枣水来。”

　　　　绿冉姑姑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萧太后又命宫人送孙太医回去，这才领了萧嫣进了内殿去看赵策。

　　　　赵策已然从榻上起身，此刻正站在内殿整理衣襟。

　　　　萧嫣见他脸上疹子长得就好似一个麻子脸，原本平日里俊逸端方的人，这时候看着总有一股子搞笑的模样，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萧太后看了她一眼，低斥道：“嫣嫣。”

　　　　萧嫣立刻止了笑，咬着唇跟在她身后也不说话。

　　　　萧太后看着赵策道：“药已经命人去取了，你一会喝过药，再回去罢。”

　　　　赵策道：“劳母后悬心了。”

　　　　萧太后叹了口气，道：“你来得突然，御膳房那边估计也不知道你会在我这用膳，所以这菜里放了胡麻汁。倒是嫣嫣机敏，还记得当初我与她提过你对胡麻不服。”

　　　　赵策“哦”了一声，转头看向萧太后身边的萧嫣，他的目光深邃幽暗，带着窥探人心的力量，似是想要从萧嫣的神情上判断萧太后话里的真假。

　　　　很多时候，一旦对某件事情起疑，就很难打消心中的疑虑。

　　　　萧嫣数次顶撞他，言语间透着的愤怒与怨恨他不是没有感觉出来，甚至她还扬言要与他老死不相往来；再加上她对李姣的敌意和这次她知道他对胡麻不服的事……将这些事联系起来，他不得不怀疑萧嫣是不是和他一样是重生之后的人。

　　　　如果不是，倒也罢了。如果是，那她就是一直在欺瞒他，甚至她还在等着日后他为她选一个如意郎君，将她风风光光嫁出去。

　　　　萧嫣感受到赵策的目光，只觉得心头重重压下来，但是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躲闪，让赵策看出什么来。于是，她把心一横，索性咬牙看向赵策，抿出个笑来，道：“我对胡麻颇为喜欢，以前在行宫中央着要吃胡麻做的汤圆，姑母便和我提起过皇兄对胡麻不服的事。”

　　　　她心中猜测赵策会因此而对她和萧家心生忌惮，但是她却不知赵策也是重生，他对于萧家态度的转变，更不可能会疑心她查探他的习性，暗中布下眼线。

　　　　萧嫣的眼睛已经澄澈明亮，赵策听不出她话里的真假，可是心中到底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他想，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件事也不急在这一时间，如果萧嫣真的有前世的记忆，迟早也都会露出马脚。他有时间陪着她慢慢熬。

　　　　只是他现在的感觉特别不舒服，自己的胸口有一种说不出的窒闷，就好像给人一拳擂在心窝子上，可却只能忍着，受着，什么也做不了。他甚至都不敢想，如果他的猜测都是真的，他该如何对待萧嫣，他可还能将她看做自己的妹子吗？

　　　　他淡淡笑了起来，看着萧嫣道：“没想到阿嫣小小年纪，记事的本事倒极好。”

　　　　萧嫣被他这一句不阴不阳的称赞说得毛骨悚然，索性闭了嘴，不再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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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策因着脸上起了疹子，索性罢朝了几日，只传令百官将折子递上来批阅。萧嫣自从那日从翊坤宫回来之后，心中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她本担心赵策会对她有所疑心，可是一连半月，赵策对她丝毫没有疏远，反倒是见她的次数无端地多了起来。

　　　　他平时极少关心她的课业，现在却盯得很紧，她交上去的功课都要他看一遍。不仅如此，还常常令她到清凉殿为他代笔，理由居然是觉得她的字写得不错，放着好好地御前女官不用，变着法地使唤她。

　　　　清凉殿待着无趣得很，萧嫣又怕再露马脚，处处谨小慎微，还不能时常跑去兰台殿见王珩，这令她心里非常不高兴。她忍得了一时，却忍不了长久。

　　　　这日下了课，释墨照例来含章殿宣见，萧嫣来了脾气，推说自己身体不适，将释墨打发了回去。

　　　　释墨回了清凉殿，也是为难，可也只得硬着头皮禀报。

　　　　赵策一听，倒是有些紧张，问他：“怎么好端端的，就病了？”

　　　　说着，站起身来，还要去含章殿探望。

　　　　释墨忙劝道：“陛下，您这时候还是不要过去了。依奴婢看，公主这不是生病，是生您的气了。”

　　　　赵策的脸色一沉，皱眉道：“生朕的气？”

　　　　释墨点点头，将自己的看法说给他听，“公主再怎么聪慧懂事，可还是个孩子，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喜欢乱蹦乱跳，可来了陛下这清凉殿，没有一处不拘谨，公主待一两天还可以，可时间一长，到底会觉得没意思。”

　　　　这段时间，赵策有意试探过萧嫣，可是却没有什么发现，前世她知道他爱喝龙井，他让她烹茶，她却泡了壶碧螺春，还令人备了茶点，是他最不喜欢的那些糕糕饼饼，眼下唯独她的这一手字倒是写的与前世一般好看。这几日他心中的疑虑渐渐放下，可却似乎是养成了习惯，没了萧嫣在清凉殿晃荡，反倒是静不下心来。

　　　　只是萧嫣真的不是重生，她小孩子心性，日日呆在这里会厌烦也是正常。她的心情，他确实没有考虑到。

　　　　赵策沉吟一声，又缓缓坐了回去，叹了口气道：“罢了，既然如此就随她吧，以后也不用去传了。”

　　　　释墨见自己主子神色黯然，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颔首应了。

　　　　赵策不来找事，萧嫣的日子也舒心起来，时间也就过得快了起来，夏去秋来，转瞬便就到了满城桂花开的时节。

　　　　人间尘外，一种寒香蕊。疑是月娥天上醉，戏把黄云挼碎。整个上都城中，桂花悄然而开，秋风徐来，便能闻见空气中浓郁芬芳的桂花香气，沁人心脾。

　　　　八月十五仲秋，萧嫣白日里陪着萧太后在宫中赏过桂花，下午便出了宫回萧府与家人团聚。

　　　　今夜是团圆之夜，家中几个长辈都很高兴，席上还逗得她吃了几杯桂花酒，这要是放在平时这都是不允的。只是萧珑不在，家中虽是热闹，但是萧嫣知道，大家心中都是有几分怅然的。

　　　　等宴罢之后，萧嫣回到自己的清和园，窗外的月光清冷明亮，她喝酒之后有些熏熏然，可却心中记挂着萧珑，如何都睡不着，便就索性披衣而起，去院子里赏月。

　　　　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萧嫣举头望去，天上一轮圆月高悬，可确实是有些残缺。

　　　　秋风飒飒，扬起她的裙摆，总有一股子萧瑟之意。她叹了口气，缓缓吟道：“灭烛怜光满，披衣觉露滋。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方吟罢，却听见园外传来一声轻笑，声音低缓清润。

　　　　萧嫣转过头去，便瞧见园子外的暗影处走出一个人来，月光下，那人身长玉立，如高山峨峨，清朗高绝，如下凡谪仙。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时候来萧府，更没想到会出现在她的清和园中。

　　　　她有些怔愣，看着面前的男子，一时间忘了动作。

　　　　王珩却缓缓走到她面前，看着萧嫣傻愣愣的模样，微微一笑，无奈道：“我平日里是怎么教你的。这首诗的前两句，你可还记得是什么？”

第39章　檀郎顾（）　
萧嫣听见王珩问话，这才回过神来。她摇了摇头，道：“我思念兄长，有感而发，也只是想起来这几句。”

　　　　王珩却没有斥责她，只道：“你这惫懒的性子也该改一改了，吟诗作对子，总学了个半吊子，日后让人笑话。”

　　　　萧嫣腆着脸笑道：“我要是不在人前卖弄，附庸风雅，不就成了？”

　　　　王珩微微一笑，“你这不过是掩耳盗铃。”

　　　　萧嫣强辩道：“我这是扬长避短，量力而行。”

　　　　王珩摇头轻笑，言语间似是有着深深的无可奈何，“罢罢，你总是有理的。”

　　　　萧嫣颇为自得地“哼”了一声，嬉皮笑脸地走到他身边道：“今夜仲秋，夫子怎么会来我这里？”

　　　　“家父今夜在家中宴饮之后，兴致颇高，乘兴过来和你阿翁手谈一局，我便与他一同来了。恰好你在府上，就想着寻你出去走走。”

　　　　萧嫣听说要出去玩，立刻来了精神，欢喜道：“真的？外面热闹么？”

　　　　王珩见她眸中满溢着的期许，略略点了点头，笑道：“自然是热闹，我们可以去渭水河边流水浮灯、再去御街那边赏灯猜谜，看上都的女郎登楼抛帕招亲。”

　　　　萧嫣仰头看着他，认真道：“前两个都可以，但是后面那个，我没兴趣。”

　　　　夜晚的渭水河波光粼粼，一盏盏荷花样式的河灯在夜色中缓缓往下游浮动，照亮了河面。河岸边士女们三五成群，放灯笑闹，欢悦的笑声在染着桂花香的夜风中飘荡。

　　　　萧嫣踩着河岸边松软的泥土，夜风徐来，不由深深吸了一口气。

　　　　花香，美景，身边还伴着她的檀郎，此情此景便是没有一处不教人心醉。

　　　　王珩看着萧嫣扬起的唇角，迷醉的神色，轻声问道：“肆肆很快活么？”

　　　　萧嫣侧头看他，眸中眼波流转，笑靥如花，反问道：“夫子难道不快活么？”

　　　　王珩心下失笑，转开目光，徐徐道：“约莫，我也是快活的吧。”

　　　　因着是夜里出行，今夜的王珩没有带幕离，月色下的他，愈显得丰神俊朗，萧嫣一时贪看，没注意脚下有个小坑，一脚踩空，心中猛地一颤，还来不及惊呼便直直栽倒下去。

　　　　王珩看着她倒下去，心中也是大惊，迅速伸手将她拽住，忍不住斥道：“怎么也不看路。”

　　　　萧嫣勉强站定，心头还怦怦急跳，长舒了一口气道：“今夜月色太美，刚才一时没注意。我这是色令智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