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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宫谋-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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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又看到“魏民以夜光为怪石,宋客以燕砾为宝珠”时更是忍不住一拳重重砸在案上:“天天在眼前就不稀罕,老远听到声名却不胜思慕?珠玉和碎石块子完全不同,但是魏国人把美玉误当作怪异的石头,宋国人把碎石块误当作宝珠。她这是在说谁?是在说朕无识人之明吗?”
顾问行、春禧等人吓了一大跳,悄无声息地跪了一地。
“凡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故圆照之象,务先博观……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
看到此时,康熙的心再也难以平静。
因为通篇阅完,他便明白了其中的真义。
只有弹过千百个曲调的人才能懂得音乐,看过千百口剑的人才能懂得武器。看了高峰就更明白小山,到过大海就更知道小沟。在或轻或重上没有私心,在或爱或憎上没有偏见;这样就能和秤一样公平,和镜子一样清楚了。
“她这是在用论点文章的道理提醒朕如何识人、用人。”
曾经以为已经走近她,以为自己已经很懂她,但是每靠近一步,每多懂一分,便又觉得彼此间其实隔了很远很远。
似乎永远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曾经不喜欢她的骄傲,但是现在已然彻底钦佩,因为她完全有骄傲的资本;
曾经不喜欢她的疏远,现在却明白,她的疏远,只因为没人真正能与她对话;
曾经不喜欢她的光芒,现在却为之难以自拔,因为她的完美让人无法不倾心。
这样一个她,如果离开了,那么他的世界便注定残缺。
附文心雕龙·知音
(原文)知音其难哉!音实难知,知实难逢,逢其知音,千载其一乎!
(译文)正确的评论多么困难!评论固然难于正确,正确的评论家也不易遇见。要碰上正确的评论家,一千年也不过一两人吧!
(原文)夫古来知音,多贱同而思古。所谓“日进前而不御,遥闻声而相思”也。
(译文)从古以来的评论家,常常轻视同时代的人而仰慕前代人,真像《鬼谷子》所说的:“天天在眼前就不稀罕,老远听到声名却不胜思慕。”
(原文)会己则嗟讽,异我则沮弃,各执一偶之解,欲拟万端之变,所谓“东向而望,不见西墙”也。
(译文)凡是合于自己脾胃的作品就称赏,不合的就不理会;各人拿自己片面的理解,来衡量多种多样的文章。这真像一个人只知道向东望去,自然永远看不到西边的墙一样。
(原文)无私于轻重,不偏于憎爱,然后能平理若衡,照辞如镜矣。
(译文)在或轻或重上没有私心,在或爱可憎上没有偏见;这样就能和秤一样公平,和镜子一样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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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两派相争险迭生()
乾清宫内灯火通明,康熙自宫正司回来后便在书案前挑灯夜读,静思不语。乾清宫尚仪女官春禧见了,便默默下去吩咐内膳房为皇上准备点心及羹汤。
只是可惜,精致的点心与香浓的补汤放在一旁,皇上自始至终,看都没看一眼。春禧无奈,只得再次央求了顾问行前去提醒皇上要早些休息。顾问行暗暗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跪在龙案之前。
“皇上,好歹歇息片刻,一会儿还要上朝。”
皇上依旧恍然不闻,过了半晌,才突然说道:“叫曹寅!”
顾问行一愣,立即赶紧出去通传。
在殿外当值的曹寅入内:“微臣曹寅,请皇上吩咐!”
“遏必隆与鳌拜这两府可有动静?”皇上问。
“回皇上,鳌拜晚膳时分由正门进入遏府,与遏必隆在书房彻夜长谈,直到此时仍未见出府,但从两府外围看去,似乎一切如常,兵丁与仆从并无异动。”曹寅回话。
“并无异动?他们倒还真沉得住气!”康熙面色一变,腾地起身便走。
“皇上!”曹寅以及李进朝等一众侍卫太监都愣了,他们自然不知皇上要去哪里。顾问行却心如明镜。果然,皇上出了乾清宫,大步急行,正是去往慈宁宫。
此时,慈宁宫宫门紧闭,守夜的太监见皇上驾临,立即惊惶迎驾,而皇上自始至终未曾看任何人一眼,自长信门而入径直穿过慈宁广场,中间没有片刻耽搁便直入太皇太后寝宫。
苏麻喇姑惊了一跳,忙着要阻拦通传,却只是片刻,皇上已然进到内室。
太皇太后原本早已就寝,听到动静忙命人掌灯。
刚刚坐起身子,披上一件大衣裳,但见康熙已然入内,却是二话不说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皇上深夜闯宫这是要做什么?”太皇太后心中明白,她自是料到皇上这会儿来见她所为何事,不由面如黑布,目若深潭,显得十分不快。
“孙儿请太皇太后出面,赦了昭妃。”康熙言之切切。
“皇上若是为了这桩事情,就请回吧,这件事哀家现在不能管。”太皇太后断然回绝。
“是不能管,还是不想管?”康熙想也未想便直接顶了回去。
“是不想管,也不能管。”太皇太后看着年轻的天子,面色突然就颓废了下来,对身旁一脸忐忑的苏麻喇姑感慨道,“苏麻,你说说咱们怎么又教出一个痴情天子来?前车之鉴犹在,他阿玛的事情仿佛就是昨天才发生的,怎么他如今也是这样!”
苏麻喇姑立即跪了下去:“皇上,快别惹太皇太后伤心了。”
“皇玛嬷,孙儿的江山社稷,孙儿自己会仔细看住。孙儿的皇权一统,孙儿也自会去争、去保,实在不必牺牲一个弱质女流。”康熙对上太皇太后的眼睛,“孙儿知道,皇玛嬷一切的运筹帷幄都是为了孙儿,可是孙儿不想因此连累无辜。”
“无辜?在这朝堂之上、宫廷之中,可有谁是真正无辜?”太皇太后冷冷一笑,越发痛心道,“苏克萨哈无辜吗?那夜原本大好良机,可以一举铲除鳌拜与遏必隆一党,终因皇上的不忍而功亏一篑。然而第二日,他们可曾收敛?没有!鳌拜越发变本加厉,公然咆哮朝堂、御前振臂,罗织苏克萨哈二十四条大罪状,矫旨将苏克萨哈与长子查克旦磔死,余下子孙全部处斩、籍没家产。这几十口子人说没就没了,皇上怎么没心软?那些人的性命便不是性命了?”
“这是朝堂上的事情。”康熙冷了脸,肃然说道,“身在朝堂,站了阵营,就要直面输赢,既然押错了宝,赔得再多也只能认了。”
“朝堂与后宫本就唇齿相连。皇上莫要怪皇玛嬷心狠,只是皇上如今还没有参透这‘权谋’二字。试想如果当夜皇上能够决断,一举拿下了鳌拜与遏必隆,今日局面又当如何?”太皇太后紧盯着康熙的双目,“擒贼擒王,那个时候你自可以只捕杀鳌拜一人,便可达到杀鸡骇猴的目的,然后待掌握全局以后,那昭妃或是遏必隆,你自然是想赦便赦。那个时候,谁还能奈何得了你?”
“皇玛嬷?”康熙听了此语,甚感意外,他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谋术,诡也!妙的就在于迂回之术,若是凡事都直眉愣眼一条道走到黑,直奔一个目的而去,那怎能不为人窥视?不让人提前防范?”太皇太后叹息连连,“你以为当日皇玛嬷布那个局,就只有一个目的?”
沉默良久。康熙眼中的疑惑仿佛渐渐散去:“皇玛嬷是想历练孙儿,也想借此看看诸亲王的态度,更想演练侍卫与亲兵紧急调配的速度,而最重要的是敲山震虎,逼他们出招。”
“只可惜,机会已然错失,如今咱们只逮住昭妃一个。倒也罢了,你说杀一个昭妃对咱们有何益处?”太皇太后面上冷漠极了,“皇上啊皇上,你可要想仔细了。”
“他们若心中无鬼,按人之常理定当前来力保求情,那样,皇玛嬷便卖他们一个面子,他们必当承恩。可若是他们心中有鬼,虽不敢贸然有所举动也必定再三考量,他们很清楚如果咱们真的处死了昭妃,君臣之间不仅结怨,也会让朝堂上下明白我们与辅臣的关系并非牢不可破,这会让很多观望的人看清形势重新站队,这自然也不是他们想看到的,所以最终还是会来求情。最后的结果是我们小惩大诫将此事暂时压下,双方皆可重新布局再弈。”康熙此时已然明白:“这么说来,皇玛嬷并非真的想让昭妃死,只是想以此来试探他们?”
“昭妃的生死,如今已不是你我考虑的,要看他们怎么做了。”太皇太后看着皇上,“皇上,日后凡事定当多思,万不可再莽撞行事了。”
“是,孙儿谨遵皇玛嬷教诲!”知道皇玛嬷并非要真的处死东珠,康熙心安之余更是心悦诚服。
与此同时,遏必隆府中博雅书屋内灯烛也是彻夜未熄,鳌拜与遏必隆正在夜谈。
“宫里传出消息,东珠已经醒过来了,据说明日便会行刑受罚,而且还会命各宫妃嫔女官前去观刑,这可是天大的耻辱,咱们断断不能再等了。”鳌拜握拳切切说道,“明儿一早咱们便去慈宁宫向太皇太后讲情,料想她无论如何也要给咱们这个情面。”
遏必隆转动着手上的翠玉扳指,如老僧入定一般,如如不动。
“当日我是不知,若知道他们布了那样一个局,定当挣个鱼死网破。万万想不到,这探子都安插到咱们的枕边来了,可怜我那其其格……”鳌拜一拳下去,案上的盖碗茶动了又动,黄亮的茶水瞬时泼洒出来。
遏必隆以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个字,鳌拜看了更是气愤难平:“忍?还要忍到何时?”
“若不忍便只有退。”遏必隆说。
“退?这些年咱们为了朝政辛苦经营,虽说是给自己积累了一些势力,可也因为处事严苛树敌无数。如今不是咱不想退,是怕这一退,立时便成了死局。”鳌拜说,“天算案、圈地案就不说了,就说往日那些经济吏治的案子,咱们若不以雷霆之势、以铁腕弹压,哪里能有眼下的太平。旁人不知道咱们的辛苦也就罢了,怎么两宫也不体谅,真想不到这辅政、辅政辅到最后,咱们自己竟连一条退路都没有了。”
“你我比当年的摄政王如何?”遏必隆问。
“他?若不论立场,只论行事风格倒是令人钦佩的。”鳌拜瞪着遏必隆,“怎么好端端地提起他来了?”
遏必隆一丝冷笑:“你认为他真想造反?”
“自是真的,否则以他所立的功勋以及与太皇太后打小的情分,太皇太后也不能眼看着他受屈啊?”鳌拜眉头微微拧在一处,“难道不是?”
“他与多铎都是咱们满洲的巴图鲁,铁打的身子,却一个都没有留下子嗣,你说他们谋反?谋来的江山给谁坐?他们若真想谋反,为何活着的时候没有半点动静?好端端的偏偏到了该归政皇上的时候就病死了?而死后又被人告发犯了谋反之罪。”顿了又顿,遏必隆长长叹了口气,“其实,你我的结局,早在当日接下辅政之位时,已经定下了。”
鳌拜的脸色变得灰突突的,自是半晌无语。
“君非君,臣非臣。”遏必隆压低声音,“如今我们虽没有异心,但在局势上成为异臣却是坐实了。”
“如今我们怎么办?难不成真要去做乱臣贼子吗?换掉皇上?”鳌拜拳头紧握,浓眉倒竖,“换谁?老二?老五?”
遏必隆面色一紧:“后面牵线的人不换,台前的木偶换它何用?”
“老伙计!”鳌拜眼眸喷火,“你的意思是?”
“如今方才明白,先帝才是睿智远谋,若是依了先帝遗愿让岳乐登基,你我二人自没有今日之难了。”遏必隆端起案上放冷的茶一饮而尽,“当年一点私利,今日才会难以脱身。”
“先帝爷,咱们到底是负了您。”鳌拜捶胸而叹。
“如今之计要加快在朝堂上安排我们自己的人。”遏必隆又在案上写了几个人的人名,“尤其是这几个人,一定要用好。”
“难道我们真要加紧部署,准备谋反?”鳌拜连连摇头,“咱虽不愿窝囊地去死,但也不愿背千古骂名做乱臣贼子!”
“不,这样做只是为了以势搏势,让他们投鼠忌器、拖延时间。”遏必隆眼中又重现一贯的平和与淡然,他的恨、他的怨、他的哀如同一池死水,不掀半分波澜。
“拖延时间?”鳌拜不解。
“希望时间可以让皇上明白你我之心,和咱们为人臣子的两难之境,更希望时间可以让我们等到皇上能够摆脱太皇太后的牵制,自己明察决断。那个时候,也许你我还有一条出路。”遏必隆的语气十分平静,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他的克制。
“会有那样一天吗?”鳌拜有些疑惑。
“但愿吧。”遏必隆说,“但若要等那一天,就得先让皇上失望。”
“失望?”鳌拜想了又想,“对慈宁宫失望?”
“正是。皇上是她一手调教的,自当事事遵从她的意思,而她的谋略也确实让人赞服。皇上每遵从她的计谋而屡试不爽之后,自然是更加信服。所以我们以后行事,必要处处反其道而行才是。这样皇上才能够由失望进而失信,接着便知道用自己的想法去判断。慢慢的,如同断乳一样,独立思考、独立决断。”遏必隆脸上的神情是那样平和,看上去无喜无悲,仿佛对于天下事都无争无欲无怨尤。
“皇上能否知你我苦心?”鳌拜摇了摇头,“外人皆以为我们弄权揽财,哪里知道我们的难处和苦心。”
“信仰与情义,只留心中就好。”遏必隆看着鳌拜,“天色不早,你我直接上朝吧。”
“已经这个时辰了?那东珠……你又做何打算?”鳌拜提到东珠又愤怒了。
“你说这个时候慈宁宫希望我们怎么做?”遏必隆问。
“当然是去求她!”鳌拜愤愤。
“所以,我们不去。”遏必隆走到衣架上抚了抚朝服上的细褶拿起来套在身上,他的动作极为细致庄重。
鳌拜注视着他,心中十分感慨:“人人以为你我在一起,向来你都做我的应声虫,以我马首是瞻,却不知每遇大事,我都与你相商。我与你在一起,并不是你好说话,易受我驱使,而是因为我敬你。其实以你的出身、你的功勋,完全有可以骄傲、跋扈的资本,可是你偏偏隐忍克制到骨子里。你为人随和却又不是那种没有心眼的随波逐流,你会顺应时势更会因势而为。”
遏必隆对望一笑,笑中尽是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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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皇权在手明断难()
遏必隆府上房正院钟美堂内,嫡福晋遏夫人正在用早膳。
按照遏府的规矩,遏必隆两位庶妻和儿媳们都应一早前来请安,并在嫡福晋用早膳时站在一旁侍候,但是今天,却偏少了舒舒觉罗氏和女儿纳敏。
遏夫人因为东珠的事情心里正是忧虑忡忡,所以对着满桌精致的食物半点兴致也没有,在庶福晋巴雅氏再三劝说下,才勉强喝了一小碗消火去暑的荷叶莲子贡米绿豆粥。刚吩咐下人撤席的时候,只见二格格纳敏急匆匆地进了来。
纳敏对着嫡母遏夫人恭敬请安,并为今日来迟而告罪。遏夫人心中有事并未多问只是让纳敏坐下一同用膳,却见纳敏眼圈红肿,想是为什么事哭过了,不由对着站在一旁侍候的舒舒觉罗氏道:“这一大清早的,是什么事情惹着咱们纳敏了,怎么连眼睛都哭肿了。”
舒舒觉罗往前倾了倾,回道:“回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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