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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第8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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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钱卓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只闻一个带着三分怒气的声音响起。

    众人寻声看去,却见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礼部左侍郎徐景。

    徐景虽然位高权重,但现在礼部人心浮动,而且作为杜允文的女婿,守旧派的重量级人物,他此时却是不能不出声。

    毕竟方才一众官员都已经出言反驳钱卓然,他也应当摆出一个姿态来才行。

    要知道虽然他现下处境尴尬,但好歹乃是左相杜允文的女婿,在朝中还是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且,在这样的场合,即便政见不和,身为左相的杜允文,也是不会当朝与旁人争辩。

    好歹杜允文乃是华朝上下唯二的正一品大员,是门生故吏遍布朝野的两朝元老,自然会与孙惟德、季铭等人一样,自持身份,不轻易与下面的官员辩论。

    最重要的是,一般这种当朝吵闹的事情,多得是官员们能闻音之意,出言说出他们想说的话。

    方才一大溜守旧派官员出面规劝元化帝,现在钱卓然态度强硬,徐景自然是要出面的。

    这里面一则是为了表明立场,辩驳钱卓然。二则却是为了安定他们这一派的人心。

    “徐大人莫要误会,在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见着徐景如此言语,钱卓然也并不恼怒,只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不冷不淡地说了一句。

    看着朝堂上一众官员们争执不下,元化帝好似早有预料,也并不生气,只端着手里的茶碗一面吃茶,一面看着众官员们唇枪舌战。

第144章:死谏(二更)() 
太和殿内。

    今日的大朝会实在是比以往热闹了不少。

    在新政税改这个问题上;户部官员们与左相等守旧派官员争执不休。

    因着守旧一派除了左相、徐景等人之外;更多的乃是世代功勋的武将;这些人自小出身望族;本就是天子骄子;后面虽然为官;但多与军中效力。

    在这样触及自身利益的时候;言语上自然是不及户部跟工部的那些文官,几番争执之间,便被新政派的文官们驳的无所适从;竟是不知道说什么的好。

    急切之下,这些勋贵世家的武将们自小养成的脾气便显露了出来,加上又多年在军中不拒小节惯了;一个个说话便不怎么客气。

    而户部的那些文官们也不是好惹的主。

    本朝优待文人;甚至有些重文轻武,以至于文人大多也都带着几分拧脾气。

    再加上这些文官大多乃是正经的科举出身;在科举这条独木桥上挤掉了那么多人;这些文官们自然也带着几分傲气;平日里心底也是看不起那些靠着祖宗荫封的勋贵之家。

    而现今却在这大殿之上;在元化帝跟文武百官面前;被这群勋贵们言语侮辱;户部跟工部的那一众文官自然是心里极为不爽的。

    牛脾气一上来,这些新政派的文官更是了不得了,当下便更是跟那些守旧派的武将们吵嚷不休。

    见着事情发展到这个状况;元化帝总归是坐不住了。

    “放肆;尔等都为朝中忠臣,一个个身居要职,现下如孩童一般在这个大殿上吵闹不休,成何体统!”

    听着元化帝发话了,而且声音中还带着几分怒气,众人瞬间便安分下来,不敢再多言一句。

    “陛下,实在并非臣等不知规矩,确是钱大人及户部的提议使不得。”

    这时,徐景亦是恭敬地一拜,声音中带着几分沉闷地道。

    只见他面上尽是真诚之色,眼中还微微含泪,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沧桑悲痛之感,全然似一种‘我是为了朝廷好,陛下你不懂我的良苦之心’的正直贤臣的姿态。

    不论是面容,还是语气言辞,甚至连他说话时似乎红了一下的眼圈,以及眼中的那抹痛惜扼腕之色。

    怎么看这徐景都是一个忠义贤良之臣。

    若是顾云浩在此,对此必定是甘心拜服,大赞徐景的演技。

    这哪里是什么左相一派、守旧派,原来这大名鼎鼎的礼部左侍郎徐景徐大人,却是实打实的演技派才对。

    不过钱卓然跟徐景打交道久了,而且又淫侵官场多年,即便见着徐景如此,仍是不为所动,还干脆直言道:“徐大人如此阻挠,可是心中有鬼?”

    “钱大人!你这是何意!”

    闻言,徐景更是一怒,当下便一脸肃然地质问道:“本官一心为公,从未有过什么私心!今日太和殿上、陛下御前,你出言污蔑到底是何用意?”

    说到这里,徐景又顿了顿,见元化帝并未有什么反应,瞬间心下稍定。

    他虽然并未主政礼部,但曾经的礼部尚书周跃光并不管事,又加上左相杜允文的关系,徐景一直在礼部是说一不二。

    这么多年来,又身居要职,背后还有左相,徐景沾染的事情不少,得到的好处也不菲,哪里还干净的了。

    方才见着钱卓然那般言语,徐景心中也是一跳,生怕是被钱卓然抓住了什么把柄,只是面上不显罢了。

    “哼。”

    见着徐景如此,钱卓然却是一甩衣袖,冷冷一哼,随即向着元化帝行礼道:“陛下,臣已探知,礼部左侍郎徐景徐大人利用权势,向闽省各地方官员施压,从而低价强买百姓田地,数目之大实在令人心惊”

    说到这里,却见元化帝摆了摆手,打断了钱卓然的话:“钱爱卿,此事倒是不必在这大殿之上多言,朕亦是相信徐爱卿的品性。他乃寒门出身,自来便疼惜体谅百姓之苦,应当不会做下这些,此事便到此为止吧。”

    这显然是回护徐景了。

    钱卓然眉头一紧,深深地看了一眼徐景,应道:“是,微臣遵旨。”

    元化帝这话,不仅钱卓然有些没有预料到,就是徐景也是心里在暗暗诧异。

    要知道在元化帝登位之前,他跟着左相杜允文一直想着将曾经的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平王推上御座,可谓是元化帝曾经夺嫡之争中的对手。

    虽然后来顺德帝传位与三皇子萧穆言,为了朝局平稳,萧穆言即位之后并未追究曾经夺嫡之争中的事情。

    但到了今日,朝局渐稳,平王跟蜀王已经就藩,元化帝的地位也坐稳了,即便是为上位者的胸襟不予追究过往之事,但也不该如此明显的回护他才是啊。

    虽然心中疑惑,但徐景好歹乃是在朝为官多年,略一思索,便也暗暗品出味来。

    此时,钱卓然自然也是反应了过来。

    毕竟新政之事牵连甚广,其中世家勋贵最受影响,税制改革必然损及他们的利益,为了避免新政受阻,此时确实不好再深究土地兼并之事。

    要知道此事并非仅仅是徐景一人之事。

    那些世家大族们又有谁人没有利用权势兼并土地?

    现在要改革税赋,重新丈量田地不说,还要将所有税赋核算入田亩之中,实行按亩收税,这样一来,世家们不仅兼并瞒报的土地会被清理出来,而且田地越多,所缴纳的税赋越多。

    如此一来,士族们对此次税赋改制必然都是心怀不满。

    若是这个时候再追究徐景兼并田地之事,便更会引起守旧派的戒心和担忧。

    为了顺利实现税改,如今只得暂且放下兼并瞒报土地之事,单单只论税赋改制。

    明悟了元化帝的意思,钱卓然也不再言及徐景之事,只回到原来的话题,说道:“陛下,当下我朝开支日增,若不改制税赋充盈国库,只怕过不了几年,便会越发艰难了。”

    此刻,徐景心中明白元化帝先前回护了他,因他心中明白自己所行之事,现在倒也不好再出头多言,只默默退守一侧,拿眼睛示意其他官员出面反驳钱卓然。

    “圣上,税改一事关系重大,还需从长计议。”

    之前那位鸿胪寺官员复又出言说道。

    “从长计议?好简单的一句话,那要计议多久?”那官员话音刚落,便见户部一正五品郎中出言反驳。

    “够了。”

    就在这个时候,元化帝萧穆言却是突然开口道:“此事确实关系甚大,不过钱爱卿所言也有道理,既户部如此言之凿凿,便拟了细则呈上来瞧瞧吧。”

    这话虽然没有明言,但殿中众人都能听得出元化帝的意思。

    多半新政是要开始了。

    今日殿中钱卓然突然奏言户部税入之事,实际应当是元化帝的意思。

    即便心中猜测到这一层,但现在见着事情一步一步往税改方向而去,守旧派的一众官员自然也是心中有些憋闷。

    “陛下,微臣恳请吾皇三思。”

    那位鸿胪寺官员依然叩首奏言。

    “好了!”

    看着那人如此不识趣,元化帝萧穆言自然是没有耐心听他多说的,声音低沉地道:“此事不必再议。”

    “陛下!”

    那官员面带沉痛地疾呼一声,随即又道:“微臣虽官职低微,但却不忍见我华朝数十年基业毁于一旦,不愿见我朝旧制规矩崩坏。”

    说到这里,那官员深吸一口气,面带悲恸地道:“若是陛下执意如此,微臣只得死谏,方才不负吾皇圣恩。”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面色一变。

    死谏?

    这位鸿胪寺官员不过乃是一未入流的五品小官,今日怎么这般大胆敢于太和殿上如此。

    元化帝新君即位不久,正是立威之时,那人竟然敢如此在殿上如此说话,实在是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虽然历史上有不少言官冒死进谏,甚至一头撞死在朝堂之上。

    但大多都或是帝王昏庸无道,或为人所蒙蔽,听不进忠臣良言,方才会出现如此情况。

    而如今的情况显然并非如此。

    元化帝虽然即位不久,但为政勤勉,比之先前的顺德帝亦是不差什么。

    即便现在有意新政,也是为了大局考量,实在不存在什么地方需得官员们做到冒死进谏的地步。

    不仅殿内的官员们都神色皆变,就是元化帝此刻也是面沉如水,眼中甚至还带着几分寒意。

    要知道方才那话,其实已经算是在威胁元化帝了。

    毕竟若是有官员为了进谏死在了这朝堂之上,那么元化帝这一朝必然是要出名的,更是会在史书上留下极为浓墨的一笔。

    元化帝在今后的史书上自然是留下不进良言、逼死朝臣的骂名。

    而敢于死谏的一般都是名流青史,成为忠臣贤良,敢于直言的典范。

    殿内众人都是知晓其中关窍,都是不敢多言,瞬间整个太和殿内陷入了让人窒息的静谧之中。

    “哦?死谏?”

    这时,元化帝突然声音清冷地道:“朕还从未见过,今日倒是能一观了。”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要知道历来以明君为目标的帝王,都是极为爱惜羽毛的,生怕有个什么事掩住了自己的政绩,不得在史书上有个好名声。

    元化帝虽然是少年天子,但满朝官员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帝王一心乃是想要名垂青史。

    现在却不想改变了主意,变得不顾名声起来?

    那位鸿胪寺官员显然也没有想到元化帝会如此说,当下也是愣住了。

    但在众人的注视中,那官员也只是片刻便反应过来,随即目色一紧,向着元化帝叩首道:“微臣与陛下道别。”

    言罢,便往左侧的柱子上撞了过去

第145章:龙颜大怒() 
太和殿内一应装饰皆华贵非常;处处彰显着皇家的风范。

    殿内的柱子用料乃是大理石。

    为了看着气派;石柱外面都贴了一层薄薄的金片。

    每每大朝会时;一众官员们到此参拜帝王、奏事进言;站在这奢华恢弘的大殿之上;都能有一种天子威重的感觉。

    然而;就在今日;却有一官员血洒太和殿。

    这人便是鸿胪寺的五品官员郭槐。

    郭槐乃是寒门出身,好容易考中了进士,在京中熬了十多年;直到如今却是已经年近五十,也不过只是鸿胪寺一名五品小官。

    在朝廷各部之中,鸿胪寺像来是个冷衙门;没有什么实权。

    而郭槐身为鸿胪寺的官员;品阶又不高,在雍京这个处处是权贵的地方;更是默默无名。

    但是;却就是这个郭槐;居然当着满朝文武;一再反驳户部左侍郎钱卓然所言税改之事。

    更是多番执拗的进言元化帝;拿着祖宗规矩的名头;以死相迫元化帝改变主意,阻拦税改之事。

    最后在元化帝跟文武百官的面前,这郭槐还是一头撞在了这太和殿的石柱上。

    血;顺着金灿灿的石柱往下流

    郭槐的身子一下子便软了下来;随即偏倒在地。

    “大胆!”

    在郭槐撞上石柱的那一瞬间,御前侍卫总领薛海一声怒喝。

    在萧穆言还是三皇子之时,薛海便跟随左右,乃是萧穆言最为信任的侍卫。

    待萧穆言承继帝位,这薛海也随之被提任为内廷侍卫总领,负责整个皇宫的安全工作。

    今日乃是大朝会,薛海亦是随着元化帝前来了太和殿。

    毕竟他也是正三品的官阶,大朝会时也许站班的。

    只是薛海总归是个武将,不同于文官们的弯弯绕绕,他却是个沉默寡言的直爽之人。

    先前虽然看着徐景跟钱卓然等人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薛海也是听着罢了。

    毕竟他跟随元化帝多年,早已猜到此事萧穆言心中早有决断,遂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然而却哪里晓得那位鸿胪寺的郭槐最后竟然以死相迫,甚至还直直地撞上了太和殿的石柱子。

    这下薛海怒了。

    胆敢在御前如此行径,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

    要知道御前的一应安全和意外事故,都是他们的职能范围,如此见着有官员在这太和殿内、在元化帝御前自戕,其实对他们这些侍卫是并不愿意见到的。

    “臣等失职,竟然让此人惊扰了陛下,还望陛下恕罪。”

    见着郭槐倒下,薛海立马出列,跪拜在地上,道:“微臣斗胆,还请圣上移驾,臣等自会处理殿内之事。”

    薛海心里暗暗叫苦。

    这太和殿乃是整个皇宫的正殿,位于整个皇宫地脉的中心,据说这皇宫地下乃有一条龙脉,而这太和殿,却是修在了地下龙脉的眼珠上,象征着华朝的权柄。

    而现在有人血染当场,横死于此,元化帝自然心中不悦。

    这也太晦气了。

    只希望陛下至于因着这事迁怒于他这个侍卫总领。

    “移驾?”

    元化帝却是眉尖一挑,双目森然地扫了一眼殿内的文武官员,冷冷一笑,说道:“好一个以死进谏,朕便在这里瞧着,尔等到底是意欲何为!”

    这话说得是极重了。

    而且听着话里的意思,竟然是将那死谏的郭槐和殿内所有的文武官员比作一路人了。

    这自然是一众文武官员们都担当不起的。

    “臣等不敢。”

    站班的官员们,就连身为阁臣宰辅的孙惟德、杜允文等人都忙俯身下拜,诚惶诚恐地叩首请罪。

    “哼!不敢?”

    元化帝也不喊众人起身,却是冷哼道:“我看有人倒是大胆的很!我看这人是鸿胪寺”

    他话说到这里,却是将目光移向了跪在一侧的鸿胪寺卿苟德明。

    苟德明原本就没有想到郭槐会在今日这般说话行事。

    早在郭槐出言反驳钱卓然税改之策的时候,苟德明便频频给眼神示意,要他不要多事。

    然而却不想,在平日里一向沉默寡言的郭槐,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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