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宦海-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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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两人同在内阁,又都成为朝中权相,但孙惟德却又在名位上稍稍压了杜允文一头。
因此,这些年来,杜允文其实明里暗里没在孙惟德手上吃亏。
眼下,杜允文看着孙惟德这个老不要脸的居然来跟他论交情,心里更是憋屈的紧,但也只得稳住情绪,忍住没当场骂出声来,说道:“孙相有何事不如直言吧。”
杜允文的语气不太好,面色也自然跟温和挨不上边。
“我说允文兄啊。”
孙惟德却似没有发现一般,甚至直接从‘杜兄’变成了‘允文兄’,脸上的笑意也一丝未减,说道:“你可别忘了,这些年我可是没有坑害你吧,你也是别乱打我门下人的主意啊。”
听了这话,杜允文更是觉得心口一闷。
他已经对孙惟德的不要脸有了新的认识。
这老狐狸真的能这般睁着眼睛说瞎话,难道竟是忘了,前些日子还指使都察院弹劾了他的女婿徐景么
虽然此事他也在其中有些打算,但那徐景好歹也是他杜允文的女婿,就这般被人棒打落水狗,若说杜允文对这个罪魁祸首的孙惟德没有一丝怨恨,那就是他自己也不相信。
此事才过不久,这个老狐狸却是在这里舔着脸说没坑害过他
“孙相,你有什么事便明说吧。”
杜允文此刻已经是有些无力了,也不想与孙惟德废话,直接说道:“你之前说的那个顾云浩,在下可是没有去计较,难不成孙相不相信?”
“允文兄,你可是误会了,咱们相识多年,我知你一向言出必行,自是从未怀疑过。”
孙惟德忙是一笑,就说道:“只是今日杨大人弹劾季铭,却是让我有些在意罢了,允文兄有所不知,我门下那没出息的弟子江程云,却正是在越省任职,乃是那淮安府的知府。”
“那季家乃是在淮安府的云宁县,因而,乍然听闻杨大人弹劾季铭,我不过是有些担心我那不成器的弟子罢了,他一向胆小怕事,躲在淮安多年都不肯入京,想来此事与他没有干系吧?”
原来是为着这事
杜允文瞬间恍然大悟,只是在明悟之后,却是觉得有些牙疼。
不过是想要避开孙惟德,先收拾了那季铭,怎么就这么难避开呢!
淮安府云宁县,好像季铭确实祖籍淮安,但他为左相多年,也并没有把区区一个淮安府放在眼里,即便是那刑部尚书杨海生,一般也是不会注意到这般小事。
不过眼下弹劾季铭的奏折已经递了上去,开弓没有回头箭,若是要避开江程云,说不得要再麻烦些了。
“孙相放心,江知府为官清廉,人品正直,在下相信他是怎么也不会这般糊涂,去做这等错事。”
孙惟德已经说出了这样的话,杜允文眼下不想与他对上,自然也只得咬牙,言明不会对江程云动手。
与孙惟德同朝多年,有时常的打交道,即便是这孙惟德一向都是个温和亲切的样子,但杜允文却从来不敢小瞧,甚至对他的每一句话都颇为在意,仔细揣摩,生怕遗漏了什么。
毕竟是吃亏吃多了,上当越多越是谨慎。
因而,即便是方才孙惟德面容和煦,似与他闲聊一般说到此事,但在杜允文眼中,却是觉得似有威胁之意。
“如此甚好,允文兄果真是不亏乃我多年知己,有你在,相信我那不成器的弟子必会安然无恙。”
孙惟德显然很满意杜允文的话,当下便含笑与杜允文言语两句,后又见着站在杜允文身侧的陶明哲和杨海生,便又是很识趣地道:“想必允文兄跟明哲兄还有事要忙,那我便先行一步了,改天空了一起到我府上喝茶,我那里新得了一批好茶,到时与知己烹茶对弈,实乃一大快事。”
言罢,就转身悠然悠然的离去。
这里杜允文看着孙惟德离开的背影,不由面色一沉,骂出了声来。
“老狐狸!”
陶明哲也是忍不住接话。
“真虚伪!”
杨海生等一众官员也是颇为无语。
第184章:可进可退()
季铭季阁老被刑部弹劾了!
散朝之后;这个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京中的官员之间流传开来。
京中的官员们一直眼看着这场风波越来越大;最后竟然是连季铭都深陷其中;大家都是不由打了个寒颤。
看来左相那边还真是不好惹。
而刚刚才招惹了左相杜允文的孙惟德却是全然没有心思去多想其他;一散朝也懒得去内阁点卯;而是直接坐轿子往家里赶。
“去都察院那边叫了景源即刻到府上来。”
路上;孙惟德想了想;便吩咐随从道。
“是。”见着他面色不善,随从也是不敢大意,忙应了一声就急急赶往都察院。
这边顾云浩也是听闻了早朝殿内之事;正也是满腹心事,见着师祖派人来寻,当下便跟陈云华告了会假;二话不说就骑马去了孙府。
到了孙府;却是见着孙惟德正在令一名幕僚写信。
“景源,你来了;快;老夫正欲遣人即刻去往越省一趟;你若是有什么书信;便一并在此写了;也可带回去。”
见着顾云浩;孙惟德放下手中的茶碗,直接说道:“再则,你也来与老夫一起想一想;那杜允文老匹夫虽然说此次不会波及到你那没出息的老师;但那老东西的话不可信,说不得还有什么后手。”
说到这里,孙惟德皱了皱眉,又道:“杜允文此人为人果决,手段狠毒,即便现在看着无碍于咱们,但日后定然还是巴不得咱们倒了,说不准会在此事上留下什么后招,咱们须得提前防范着才是。”
闻言,顾云浩心下了然。
但因涉及到老师江程云,还是忍不住道:“师祖,弟子散朝之后便听闻了此事,可是杜允文已经明言不会损及老师?”
“恩,不错。”
孙惟德颔首说道:“散朝之后,老夫便找到了那老匹夫,他亦是许诺不会牵涉到程云,只是这东西最是个翻脸不认人的,眼下这般不过是不想与咱们为敌,而今后却是说不准还会不会再拿此事生事。”
说到这里,孙惟德顿了顿,却是又道:“这也是须得从长计议,你且去写信吧,到时候让人一并带回越省去。
闻言,顾云浩不由看了一眼立在书案前那位正在奋笔直书的幕僚,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去一旁研磨写家书。
一时间,那幕僚停笔,顾云浩也刚好将书信写好。
“相爷,您看看可行?”
幕僚将手中的信纸恭敬地递给孙惟德,陪笑说道。
“好,你且自去吧。”孙惟德淡淡地吩咐道。
“是。”
这边顾云浩见着那幕僚离开,便也没了顾忌,一面装好自己写的家书,一面说起方才朝会之事:“师祖,莫不是这杜允文竟是这般快就想要拿下季铭?”
“这也说不定。”
孙惟德叹息一声,将手中的那纸书信放下,说道:“杜允文此次,还真是可进可退。”
闻言,顾云浩也是陷入了沉思。
确实如师祖所言。
杜允文之前已经对付了唐守忠,眼下虽然唐守忠没有正式定罪,但却也是在接受三司会审,多半是凶多吉少的。
毕竟对于一位官员来说,名声还是比较重要的,特别是像唐守忠这样的高官。
只要走到三司会审这一步,即便是后面审查出来没有多大的问题,那也是没什么可能再留在朝堂上的。
在任何一个时代,司法是绝对权威的,代表着国家意志和决策,更别论这样的专治社会了。
这个时代下,帝王的一句话便是国家意志的表现。
既然元化帝下令三司会审,那么唐守忠即便是无罪,他的仕途之路也是走到头了。
社会,必须维护帝王的权威,若是下令三司会审,而后又无罪开释官复原职,岂非是告诉天下人,他元化帝昏庸糊涂弄错了?
帝王乃是天子,是天下最圣明之人,绝对是不会错的!
虽然有些无奈,但这便是这个时代之下特有规则,顾云浩无力改变,也只得依照规则行事。
唐守忠现在也算是倒下了。
季铭一党的几个重要人物,眼下也就是剩钱卓然跟梁如海几人了。
杜允文这么急切地在湘省涉及构陷梁如海,想要借此拉梁如海下马。
结果元化帝一心想要保住梁如海,刚巧在朝堂上,师祖孙惟德也掺和进来为梁如海说话。
眼看着梁如海之事或许会有转机,杜允文跟陶明哲却是以攻为守,直接上表弹劾季铭,甚至还牵连季铭的另一个得意弟子——越省提学李霖越。
毕竟再是看重梁如海,季铭也不会舍己为人,眼下他自身难保,陷入越省徇私之事,又有多少心思去为梁如海谋算?
而且元化帝那边,只怕也是进退维谷。
若是仅仅想要保住一个梁如海倒还罢了,现在又多了一个季铭,附带一个李霖越。
如此一来,若是全数保下来的话,被有心人传出些风声,岂不是有损帝王的名声,认为皇帝偏私。
更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只怕勋贵世族那边更加不满元化帝,认为元化帝有心与守旧派对立,所以处处偏袒季铭等人,军队那方面,也会生出悖逆之心。
毕竟杜允文等人弹劾所奏之事都是言之凿凿,多半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
只是以着杜允文跟陶明哲的手段,能如此构陷季铭等人,多半是已经准备了许久,若真的下令核查,只怕非但不能还三人清白,更是可能直接查出更多的事情来。
为官之人没几个是干净的,特别是季铭、梁如海这般身处高位之人,更是绝对经不住细查。
顾云浩明白这一点,杜允文跟元化帝更是心知肚明。
故此,在这件事情上,杜允文跟陶明哲确实走了一步好棋。
而且,就算是师祖孙惟德站在元化帝一方对抗杜允文,只怕也是收效甚微。
毕竟这还只是文臣之间的争斗,虽然步步为营,但总归不至于翻覆乾坤。
要知道杜允文身后站着的是整个华朝的勋贵世族,不仅在文臣中自成一党,更重要的是在军中的影响力更是无人能及。
元化帝初掌帝位,若是真正撕破脸的话,华朝的几十万大军,只怕仅有薛海麾下的十来万禁军听令于他。
若是那样的话,军中必然大乱,更别论虎踞藩地而狼视雍京的平王跟蜀王了。
对于这一点,早在太上皇去世之前,顾云浩便跟孙惟德细细分析过了。
不仅是季铭,就是现在的元化帝,都是无法真的与杜允文相抗衡的。
唯一的办法,只有退步,稳住帝位,只待慢慢掌控了军力,方才能有可为。
既然早就预料到结果,知晓元化帝最后都会在这场风波之中退让,孙惟德便当机立断,即刻将顾云浩从旋涡之中捞了出来,直接从户部调任到都察院。
对于此,顾云浩虽然是心中无奈困苦,但也很是赞同师祖所为。
既然无力相争,那么自然是要尽最大的可能保存实力。
否则被杜允文借着这个时机一举尽灭,那在朝堂之上,便更是无能能牵制住杜允文了。
若是整个华朝的朝堂上全是杜允文的人,那元化帝即便再有抱负和手段,也是毫无用武之地,只能成为杜允文的傀儡。
因此,在这场风波之中,孙惟德早早避开,不仅是为了保存实力,给自己一个退路,更是给右相一派的官员一个退路,亦是给元化帝一个退路。
顾云浩相信,以着师祖的政治智慧,此事多半是早已与元化帝通过气的。否则,在这样风起云涌的朝堂之上,师祖又这样避让自保,元化帝却是不可能没有一句责怪之言。
只是虽然都是心里清楚此事上的抉择,但元化帝身为帝王,怎么愿意受杜允文的逼迫,且季铭好歹乃是新政总裁,此次受难的又是新政一派的官员。
即便心中明白这一次新政派官员受难已成定局,但元化帝却是不可不保,有的事情即便知道无力改变,但也是不得不为。
这并非是故作姿态,而是帝王之术。
毕竟若是看着为他效力的新政官员们受难,他都无所作为不管不顾的话,今后又有何人愿意再甘心为他萧穆言卖命。
顾云浩心知,自从太上皇病逝之后,新政的大势已去,元化帝对此也更是清楚,眼下他之所以这般护着季铭,一则是想尽力保存新政派的势力,二则不过是为了邀买人心,让华朝上下都以为他萧穆言是个有情有义的君王罢了。
不过这一次杜允文等人这样同时弹劾梁如海跟季铭,只怕还是有些超出众人的预料。
如此一来,其实不仅是季铭,就是元化帝,只怕也是首尾难顾。
既然不能同时保下梁如海跟季铭,那么必然就要有所舍弃才可。
对于杜允文等人而言,此次发难,他们进一步的话却是可以一举除去季铭,彻底将新政之事埋于黄土。而退一步,却至少可以拿下一个梁如海。
而只要拿下了梁如海,便更是削减了季铭一方的势力,如此也能一步一步围困最后除去季铭。
孙惟德也正是想到了这一点,方才大赞杜允文走了一步可进可退的好棋。
“师祖,此事再无回旋的可能了么?”
虽然心知此事多半没有什么转圜,但顾云浩还是有些不死心。
不论是哪一种情况,只要季铭一倒,那么这持续了一年的新政就会瞬间变成一个笑话,之前户部推行的新税制也将随之成为一纸空谈。
只差这么一步
这让他如何甘心。
“景源,老夫以为,此事你应该也是心里清楚的很,又何必再问老夫?”孙惟德放下手中的茶碗,正视着顾云浩,说道。
闻言,顾云浩心中一闷,不由眉头紧蹙,深深吸了口气。
“弟子明白了,且只待来日吧”
第185章:乱象四起()
自梁如海跟季铭先后被弹劾之后;朝中瞬间乱了起来。
新政一派的官员们更是惊慌不已。
面对着杜允文等勋贵士族们对新政官员的清算;季铭收尾难顾;一时间工部跟户部官员个个如履薄冰;生怕下一个被弹劾革职的就是自己。
左相杜允文一直都是以作风强硬著称;眼下再加上陶明哲的缜密谋算;杜允文在这段时间更是展现出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气势。
不仅是季铭身陷其中难以自救;就是右相孙惟德也开始蛰伏避其锋芒。
一时间,整个华朝最为重要的六部也开始出现乱象。
首先是工部跟户部那自是不必说的,因着这两部乃是由季铭主政;又是新政一派官员的聚集地,因而成为被清算的重灾区,几乎隔一两日便有一位官员被大理寺或刑部弹劾定罪。
其次礼部也不是很安稳。
原本礼部的左侍郎徐景乃是杜允文的女婿;且礼部本就属于杜允文所分管;虽然后面袁振被元化帝提任了礼部尚书,但杜家在礼部仍是有不少爪牙。
之前是因着元化帝强势;袁振又恩威并用;加上徐景倒台和杜允文蛰伏;所以礼部的一些左相一派官员纷纷偃旗息鼓;在部里也颇为规矩。
但现在左相在朝中如此气势滔天;而元化帝也开始退让;礼部里那些原本就攀附着杜允文的官员们也不似先前那般安静了,袁振这个才上任不久的尚书也感受到了部里人心的变化,一时间也觉得颇为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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